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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剑》(第四卷)


第七章 烈火情焰



    火势能熊,眼见即将成燎原之势,马群惊嘶,有如决堤之水,风中巨浪,向外狂卷而
出!

    唐门弟子右手持刀,左手戴鹿皮手套,大呼道:「宁可射死马,莫要放走了人!」毒
药弩箭,亦都上弦待发。

    但烟火漫天,沙尘四卷,剌得人双目难张,那里还瞧得见马背上是否有人,甚至连呼
声都彼此难以听闻。

    『搜魂手』唐迪一撩衫脚,跺一跺脚,『一鹤冲天』,『嗖』地掠起。

    只见山坡旁有一??长竹旗竿,高有四丈开外,竿头一面黄条长旗,舒??飞舞,迎风招
展,上写叁字:「养马地」正是要为贺客群雄标示路途之用,『搜魂手』唐迪凌空换足,
竟施展『梯云纵』绝顶轻功,一跃四丈,跃上旗竿。

    放眼下望,但见群马有如潮水一般,各色杂呈。

    虽然烟火迷漫,但他居高临下,自高观望,忽见一匹马上,隐隐闪光,再一瞧竟是绵
锻衣衫之光采。

    唐迪大喜呼道:「在那里!」

    唐门子弟冉应一声,飞蝗万箭,齐地顺着那手指之处发射出去,但听尖锐的破风之声
,历久不绝。

    这一阵箭雨过後,景象更是惨不忍睹,前面的马群中箭扬声惊嘶,还未倒地,後面的
马群已冲将上去,但瞬即又自中箭,伤马挤在一齐,後面的马狂奔不出,有的绕道而奔,
有的便自伤马身上奔踏过去,正不知有多少匹被同类的铁蹄踏死,又不知有多少匹马奔驰
不出,身上着火,嘶声更是惨烈。

    但闻弩箭破空声,火焰燃烧声,狂风呼号声,叱吒大喝声,马群惨嘶声,铁蹄奔腾声
,交炽混杂,声音之刺耳,景象之惨烈,便是铁石人也要为之心动,有些唐门子弟已觉手
软,连暗器都发射不出,但『搜魂手』唐迪见了,却仰天狂笑起来,与四下悲惨情况一衬
,更令人闻之心寒。

    原来他身为暗器名家,叁丈外可射飞蝇,目光之锐利,自是大异常人,早已看见那背
有锦衣闪光的健马,已中箭倒地,那马上之人,纵有通天本事,也要被踏成肉泥,唐迪狂
笑道:「展梦白呀展梦白,你莫怪老夫心狠手辣,谁要你多管闲事?谁要你探听老夫的??
密!」

    只见门下子弟四下纵跃奔逃,原来已有几人被马蹄踏死,只是他们临死前的呼声也被
马嘶所掩,无人听得。

    其馀的人见了,自是心惊胆颤,唐迪虽有严令,但终究是自己性命要紧,再也顾不得
发射暗器,四散逃开!

    那边死马的??身,已小丘般堆起,唐迪望着,目露得色,算定展梦白、萧飞雨的??身
,便在这堆马??之中。

    他早已瞧见那边火光中还有一条人影闪动,四下放火,知道这人影必是他女儿,心里
不禁更是愤恨。

    但见火焰四卷,似已要将他女儿卷在其中,唐迪定睛凝视,竟丝毫无动於衷,更不出
手相救。

    只听他喃喃道:「烧死最好……烧死最好……」

    若是有人在旁听得他竟忍心令自己女儿活活烧死,只怕谁都不免要打个冷颤,只是旗
竿高处,那有他人。

    这时唐迪的家丁壮汉,多已四下赶来,有的抛索制马,有的准备救火,但火已燎原,
又岂是一时所能救熄。

    唐迪回到地道中,瞧见苏浅云犹在那里,便道:「死了!」

    苏浅云眼瞧这般惨况,居然也自无动於衷,面上犹自带着笑容,微微笑道:「什麽死
了?」

    唐迪冷冷道:「叁个人都死了!」

    苏浅云微一皱眉,默然良久,缓缓道:「死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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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门宾客,多未曾散去,此刻为火光所惊动,纷纷赶来这里,但也只能瞧见这纷乱的
景象,却弄不清是怎麽回事。

    黄虎、唠山叁雁、赵明灯等人,并不在其中,只是他几人本非中心人物,去去来来,
谁也未曾放在心上。

    奔马阻住了群豪去路,群豪也阻住了奔马去路,两边一挤,情况更是大乱,有的已在
乱中呼喝寻找自己的坐骑。

    要知江湖豪杰多将自家坐骑视为伙伴,此刻见到这种情况,虽是怵目惊心,更是疼惜
爱马。

    唐豹身为『唐门』第叁代长子,此刻急得满头俱是汗珠,一面大声呼喝,劝群豪先莫
惊乱,让奔马疏散,百忙中又寻了个唐门子弟沉声问道:「这究竟是怎麽回事?究竟是如
何会起的火?」

    那汉子惶声:;『小的也不知道,只是老爷……』

    唐豹顿足道。『老爷在那里?』

    那汉子举手一指,还未说话,唐豹已跃身飞掠出去,只因他已隐隐瞧见他爹爹的人影
在地上一闪不见,似是掠入地洞中!

    两下距离,虽不遥远,但中间却相隔着人群、奔马。

    等到唐豹辛辛苦苦挤人那边,只见他爹爹一人负手而立,下面那有地洞。

    唐豹呆了一呆,道:「爹爹方才那里去了?」

    唐迪冷冷道:「为父始终在这里,正要问你那里去了?」

    唐豹用正在抹汗的手揉了揉眼睛:「莫非我眼睛花了麽?」

    但他自幼苦练暗器,目力也算不弱,纵在心慌之下,也不至有眼花之事,只是他心中
虽疑惑,口里却不敢问出。就在此时,只听远远传来一阵震耳大笑,有人道:「你我不必
打了,谁救熄这火,才算是真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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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声固是震耳,喝声更是惊人。

    群豪但觉心头一惊,已有四条人影横空掠来,飞身落人火焰中,端的有如飞将军自天
而降。

    唐迪瞧得这四人的武功身法,更是面色大变,沉声道:「豹儿,咱们过去瞧瞧,是什
麽人来了?」

    这心思正兴四下群豪一样,谁都想瞧瞧,武林中究竟是什麽人才有如此惊人的身法,
如此惊人的胆量。

    只见火光中四条人影,有如星丸跳跃,四下飞走,只要是他们身形所过之处,但闻一
声风响,火势果然为之大减。

    群豪知道这四人正在以无比的真气内力熄灭火焰,更是瞧的又惊又佩,忍不住纷纷喝
起采来!

    采声越来越响,火势却越来越弱。

    突听火焰中一人大喝:「奇怪,这里还有个人!」

    另一人道:「烤熟了没有?」

    那人道:「奇怪,这人还未死!」

    『搜魂手』唐迪面色一变,只见一条人影自火焰中飞身而出,唐迪大呼道:「是那位
前辈高手,唐迪在这里!」

    呼声见了,那人影已到了他面前,却是个驼背老人,须发都已被火烧去一半,但双目
仍是奕奕有神。

    唐迪见他怀中抱的正是他女儿唐凤,暗中着急,面上却仍声色不露,抱拳道:「多谢
前辈相救……」

    那知这驼背老人不等他话说完,声将唐凤塞入他怀中,道:「你抱着!」身子一转,
又扑入火焰中。

    原来他听得蓝大先生方才说:「谁救熄火谁便是英雄。」一心想救火,别的事便都不
管了!

    那知这时火势已弱,奔马也已渐疏,唐门家丁都提着水桶奔来,不一刻已将火势全都
灭去?

    那驼背老人自是铁驼,等他转身,见到火势声灭,蓝大先生等叁人也已掠出,不禁顿
足道:「火怎地灭了?」

    蓝大先生大笑道:「火灭了有何不好?」

    铁驼怒道:「这是你叁人救灭的火,你叁人才是英雄?」

    蓝大先生笑道:「好个好胜的老儿,你莫非不知救人更胜过救火,何况灭火的功劳,
你也有一份。」

    铁驼转怒为喜,笑道:「这还像话……既然大家还是分不出胜负,你我四人还是该继
续打上一架。」

    蓝大先生笑道:「只可惜这架已打不成了。」

    铁驼转目一望,只见『无影枪』杨飞与『出鞘刀』吴七呆然走得无影无踪,四下如此
骚动,他想追都无法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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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这四人打的兴起,由山前打到山後,蓝大先生瞧见火光,便提议救火,等到火救
熄了,『出鞘刀』吴七心里只记着孟如丝、李冠英两人,那里还肯停留,当下如飞而去,
『无影枪』杨飞与『铁枪』杨成非但是师徒,而且还有亲谊,始终不忘他重伤杨成之仇,
竟也撇下蓝、铁两人追去!

    铁驼放声大骂道:「吴七、杨飞,你两人若是有种,就回来与老子再打一架,走了的
不算英雄!」

    群雄听他骂的竟是『七大名人』中的『刀枪二圣』更是大骇,唐迪亦自惊心,方待将
唐凤交给他人。

    蓝大先生已跃身而来,道:「这位姑娘是什麽人?」

    唐迪陪笑道:「正是小女,在下唐迪,不知两位前辈大名?」

    原来铁驼隐身『帝王谷』已久,蓝大先生更是天际云龙,飘忽来去,是以唐迪并未见
过这两人。

    蓝大先生还未说话,铁驼已大声道:「我两人的姓名,你不必问了,且放下你女儿,
让老夫替她治治火伤。」

    唐迪连忙道:「区区小事,不敢惊动前辈。」

    他生怕唐凤已听到他的??密,更怕她在人前说出,自不肯让她在人前苏醒,此刻竟已
偷偷点了她睡穴,转身道:「来人呀,将姑娘抱出好生歇息!」

    唐豹赶过来道:「孩儿抱妹子去吧!」

    唐迪面色一沉,道:「你还不怏去招呼宾客亲友?」竟将唐凤交给他一个心腹手下,
唐豹不敢多口,躬身而退。

    蓝大先生双眉一皱,暗暗忖道:「这人既不将女儿交给自己儿子,反要外人抱着,又
不肯让人为她救伤,这件事俱都不合情理,想来此事必有隐情。」他粗中有细,知道越是
此等表面看来似无关系之事,其中必定隐藏着一些严重的秘密,当下转目一瞧那人抱着唐
凤走的方向,便待暗地追踪而去!

    忽听一声轻叱道:「小蓝,我找得你好苦……」正是烈火夫人找来了!

    蓝大先生笑道:「哎呀,不好!她来了……」跺一跺脚,掠起叁丈,竟飞一般走了,
端的迅急如电!

    铁驼大奇道:「什麽人来了?你怕……」

    话未说完,只见一条人影,自天而降,道:「好呀,你这驼子打跑了小蓝,我找你算
账!」凌空出招,击向铁驼!

    铁驼一见是她来了,暗中也是头疼,闪身避招,大叫道:「我可打不跑他,是你骇走
他的。」

    这话换了别人,必不会说,铁驼却不管叁七二十一,便冲口而出,还当自己解释的甚
是清自,烈火夫人必定住手。

    他不知烈火夫人听了这话,恼羞成怒,破口大骂道:「你这驼子说什麽?我又不是母
夜叉,他骇个什麽?」

    铁驼暗笑道:「虽不是母夜叉,也差不多了!」闪身又避开几招,总算未将这话说出
口来?

    但烈火夫人招式越逼越紧,身形几乎又化作一团火焰,铁驼虽不怕她,但却不好还手
,心里正在叫不迭的苦?

    忽听蓝大先生的声音远远传来,道:「我在这里,你来吧!」

    铁驼松了口气暗道:「这下她总该放开我了吧!」

    那知烈火夫人身手竟然不停,反而大呼道:「小蓝,是你麽?你要找我,你就快过来
,为何要我过去?」

    铁驼呆了一呆,忖道:「明明是她找别人,却偏偏要说别人找她,她明明找的千辛万
苦,此刻又偏偏摆起架子来了!」

    他生平不近女色,这些女子心里,他一辈子也猜不到,越想越糊涂,但见烈火夫人招
式虽未停,但已渐缓。

    又听蓝大先生遥呼道:「这里有个被火烧伤的人,要你来救,你就快过来吧!」唐迪
面色又是一娈!

    烈火夫人笑骂道:「原来是有事求着我了。」

    铁驼道:「姑奶奶,人家求你,你就快去吧!」

    烈火夫人笑骂道:「便宜你这驼子了!」终於还是走了!

    铁驼伸手一抹汗珠,摇头叹道:「看来还是莫要沾上女人,离得越远越妙……」再一
看,前面的唐迪也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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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火夫人身子红雪似的飘过,不一刻已寻着蓝大先生。

    只见他怀里抱的竟也是个红衣女子,身旁却站着条愁眉苦脸的大汉,烈火夫人大喝道
:「小蓝,你抱的是谁?」

    蓝大先生道:「她受了火伤,晕迷不醒……」

    烈火夫人怒道:「好呀!你巴巴唤我来,只是为她治伤,不是她你还避着我,这小妖
精是什麽人?你这麽关心她?」

    蓝大先生苦笑道:「唉!七老八十了,还要吃醋。」

    烈火夫人道:「好,我老了,她年轻,我走就是!」

    蓝大先生道:「唉!你定要走,我也无法。」

    烈火夫人嘴里说走,脚下可未曾移动过半步,此刻更是不走了,双手叉腰,道:「我
偏偏不走,也不替她治伤,看你怎麽?」

    蓝大先生笑道:「你良心最好,救火伤的本事,天下更是只有烈火夫人最妙,你不救
她,谁来救她?」

    烈火夫人果然『噗哧』一笑,道:「谁要你拍马屁,但……但你一拍马屁,我心又软
了,救就救吧,但救了她你可不准……」

    蓝大先生笑道:「我作她爷爷都嫌老了,还会怎样?」

    这时『搜魂手』亦自赶来,狠狠盯了那愁眉苦脸的大汉一眼,躬身陪笑道:「不知前
辈要……」

    蓝大先生面色一沉,道:「你要怎样?」

    唐迪道:「在下只是不敢劳动……」

    蓝大先生冷笑道:「站开一边,莫要多话!」

    他高大威猛,语声中更是霸气慑人,『搜魂手』唐迪虽也是名门宗主的身份,闻言怔
了一怔,竟不敢变脸!

    蓝大先生故意不再瞧他,转首去瞧烈火夫人为唐凤疗伤灌药,唐迪瞧他身形气度,心
里忽然想起他是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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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唐门之下,武功高强的门人,已有数人赶来,仍是劲装急服,唐迪只要一声令下
,便可动手,蓝大先生纵然武功冠绝当世,遇着名震天下的『唐门』暗器围攻,还是委实
棘手,只是唐迪虽不愿他为唐凤治伤,却不能否认他乃是出於一番好意,自也不能当众令
人出手?

    正自犹豫之间,突见林木掩映着走来几条人影,当先一人,却是苏浅云,原来她虽不
敢自地道现身却又已绕着路来了。

    唐迪忽然暗中松了口气,只听苏浅云远远笑道:「好姐姐,好姐夫,你们两人见面,
就忘了我啦!」

    烈火夫人抬头一望,笑骂道:「死丫头,谁是你姐夫?」转眼去望蓝大先生,蓝大先
生亦在含笑点头。

    谁也瞧不见这一代武雄,见到苏浅云後,神情竟也有一丝奇异的变化,也不知是悲是
喜,是惊是怒,是悔是痛?

    苏浅云却仍是谈笑自若,和每个人都抛丢个带笑的招呼,忽又惊呼道:「哎呀,唐姑
娘受了伤,姐姐,你治的好麽?」

    烈火夫人道:「烧得很厉害,一时还真难治好。」

    苏浅云笑道:「你是个忙人,又刚和姐夫见面,那有时间为人家治伤,不如让我来吧
,只是我手段可不如姐姐!」

    烈火夫人道:「谁不知道你是个女才子、万事通。机灵鬼,有你出手,是她的幅气,
你还客气什麽?」

    苏浅云笑道:「你瞧,一下子就给了我叁个外号,自己不是机灵鬼是什麽……轻絮,
快把唐姑娘抱走。」

    她眼皮一扫蓝大先生、烈火夫人,接着笑道:「你把她抱走,咱们就都该走了,别煞
人家的风景。」

    她身後那乌衫女子应声而来,烈火夫人连声笑骂。

    蓝大先生瞧着那乌衫女子将唐凤抱走,面色微微一变,似乎想说什麽,却又未曾说出
口来。

    谁都见瞧见『搜魂手』唐迪与苏浅云也交换了个奇异的眼色,也见瞧见蓝大先生面上
的神情。

    只有烈火夫人满心高兴,笑道:「小蓝,咱们好久未见,也该找个地方聊聊去了,我
陪你喝两杯。」

    蓝大先生仰天大笑一声,道:「正是,我正想喝两杯。」当先飞掠而出,烈火夫人向
苏浅云一笑,也连忙追去。

    这时唐凤才有了知觉,梦呓般低语道:「展梦白……快走……快走……我爹爹要杀你
……你却死不得的……」

    但这时蓝大先生已去远,已听不到她的话了!

    苏浅云朝唐迪使了个眼色,道:「唐大侠,令媛的伤势颇重,火伤似已入了心腑,只
怕不大好治。」

    唐迪假意失声道:「这却如何是好?」

    苏浅云道:「府上虽是暗器第一名家,但疗治火伤却不在行,而且,府上这两天群雄
毕聚,只怕也没有安静的疗伤之地……」

    唐迪道:「纵有疗伤之地,只怕也容不得她。」

    苏浅云道:「此话怎讲?」

    唐迪叹道:「小女已被家父逐出了门墙。」

    苏浅云幽幽一叹,沉吟半晌,道:「既是如此,唐大侠不如将令嫒交托给我,带回治
伤,不知唐大侠可放心麽?」

    唐迪一揖到地,大喜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两人一搭一挡,做的像模像样,四下众豪非但瞧不出破绽,反而暗赞这位苏夫人见义
行仁。

    於是唐迪恭送苏浅云,心中既是得意,又是高兴,方才之情景眼见已是无阶可下,那
知她叁言两语便消弥无形。

    骚动渐渐平静,唐迪从容负手,意态自得,突见叁个心腹手下匆匆奔来,满面俱是惊
惶之色。

    唐迪瞧得左右无人,道:「什麽事?」

    一人沉声道:「小人们将那堆马??俱已清理得乾乾净净,但其中却绝没有人的??身,
甚至连入骨都没有一根。」

    唐迪立又变色,叱道:「你等看得必不仔细。」

    那人道:「小人们怎敢不搜查仔细,那里面只有一件织锦的衣衫,但也被踏得一蹋糊
涂。」

    唐迪身子一震,失声道:「只有一件衣衫!那两人到那里去了?……。哎哟,不好,
老夫竟中了他们金蝉脱壳之计?」

    顿一顿足,狠声道:「下令搜索,只要见着展梦白、萧飞雨两人,只管以最毒的暗器
下手,快,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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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梦白与萧飞雨果然未死,施的果然是金蝉脱壳之计。

    原来他两人伏身马背,便生怕有人居高临下,瞧见他两人行踪,萧飞雨便脱下外衣,
抛了出去。

    她自从见随金非之後,武功又有进境,纵在马背上,但手劲拿椿之巧,仍是惊人,竟
不偏不倚将一件长衫远远抛在另一匹马背上,两人身上便都只剩下一套紧身黑衣,骑的也
恰巧是黑马。

    两人屏息伏在马背,动也不敢动,只听飞蝗弩箭破空之声,在头顶穿来穿去,幸好目
标已被引开,射的并非他这方向。

    烟雾漫天,两人也不敢睁眼,正是听天自命之意,但闻耳畔叱吒之声渐疏.渐少.渐萧
飞雨松了口气,这才悄悄张开眼来,只见尚有十馀匹马,一齐狂奔,却不辨方向。

    原来唐门家丁只注意那边目标,顾彼失此,便将这边漏了,是以才有这十馀匹马落荒
逃出,而马性喜群,并不走散。

    马群受惊之後,自是奔向荒山,萧飞雨叹了口气,忽觉怀中的展梦白还未动弹,原来
他重伤未愈,惊慌之下,又晕了过去。

    萧飞雨大惊之下,拼命抓着马鬃,想教马停下,但惊马之奔,何异奔流狂澜,岂是轻
易便能令它停下?

    又不知奔了多久,那马方自负痛不过,渐缓奔势,落在马群之後,马一失群,萧飞雨
这才将它勒住。

    那马负痛苦嘶,马鬃间已被勒得鲜血淋漓。

    萧飞雨叹了口气,道:「马儿你莫怪我,你救了咱们出来,我反而伤了你!」一手轻
抚着马鬃,意下黯然。

    这时夕阳将落见落,万丈金光,照耀满天,萧飞雨寻了条小小溪流,在隐僻之地下了
马。

    那马欢嘶一声,便去痛饮,萧飞雨寻了个草长之地,将展梦白轻轻放下,撕下衣角,
浸水敷在展梦白颔头。

    她自己也喝了几口溪水,凭水临镜,宛如再世为人,心中感慨自是良多,不觉黯然去
洗马鬃间的血迹。

    展梦白惊魂初定,终於醒来,将她一举一动,俱都悄悄瞧在眼里,心里更不知是怜是
喜。

    他瞧她这些举动,知道她屡经忧患之後。脾气也大是变了,他眼瞧着自己所爱的女子
渐渐娈的温柔,眼瞧着她满天夕阳下为伤马洗涤,满天夕阳,映着她窈窕的身影,将她那
双纤纤玉手,映得彷佛透明……

    他不觉瞧的痴了!

    萧飞雨终於回过头,正瞧见展梦白那双明星般的眼睛,漫天夕阳,将他苍白英挺的面
容,映得彷佛天神之子……

    她也不觉瞧得痴了。

    两人目光相对,良久良久,谁也不曾说话,无限幽寂,更胜人语,萧飞雨嫣然一笑,
垂首道:「你几时醒的?」

    展梦白道:「没有多久。」

    萧飞雨道:「你还渴麽?」

    展梦白道:「我忘了渴不渴。」

    萧飞雨秋波一抬,又垂下,夕阳染得她双颊红了。

    两人患难馀生,都觉对方语声特别温柔,眼波也特别温柔,就连天畔的夕阳,人畔的
流水,也娈的特别温柔。

    两人珍惜这份温柔,但愿此时此刻,便是永久,两人心中虽都有满腔愁绪,但谁也不
愿说出口来。

    世上所有的甜言蜜语,怎及此时的盈盈一瞥!

    展梦白心里只记挂着唐迪派出的两人,一心只想知道他送的那盒子里装的是什麽?君
山中又有何古怪?

    萧飞雨心中只记挂着展梦白的伤势,忍不住轻叹道:「要是爹爹在这里就好了……又
不知那位唐姑娘此刻怎样了?」

    好景总是难以长久,夕阳瞬即没於西山,夜风吹来,寒意颇重,萧飞雨轻轻道:「咱
们该走了,那里去?」

    展梦白毫不迟疑道:「洞庭君山!」

    萧飞雨道:「但……但你的伤……」

    展梦白挣扎着站起,笑道:「我还能走,不妨事。」

    他面上虽是含笑而言,、心里却知道自己伤势的沉重,但他若不能瞧见情人箭的真象
,实是死不瞑目。

    两人上马东行,走了约莫五里之路,只觉夜色更深,夜寒更重,但四野茫茫,却无打
尖之处。

    忽然间,只见左面几点火光,迤逦而来,萧飞雨大喜道:「总算有人来了,可向他们
打听打听路途。」

    展梦白皱道道:「夜深行路……」

    萧飞雨笑道:「夜深行路的,也未必是坏人,何况此刻夜还不深,何况……唉,老实
告诉你,我肚子实在饿了。」

    展梦白莞尔一笑,迎着火光,策马而去,他内伤虽重,但目力仍清,突见那一行火光
的灯笼之上,竟写的是:「四川唐」叁字。

    展梦白失色道:「不好,是唐家的人,咱们快走。」

    萧飞雨笑道:「你这人真糊涂,唐家的人又不知道地道中的人就是咱们,你还是他们
的……的好朋友哩,见着他们再好不过了。」

    展梦白皱眉道:「但如此深夜,他们为何在荒山走动?」

    萧飞雨道:「说不定是出来送客的,你想,他们若是出来搜索抓人的,灯笼上又怎会
写明唐字,岂非要人先逃麽?」

    展梦白沉吟道:「这倒不错!」

    两人俱非攻於心计之人,商议下,还是自投虎口。

                                      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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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

    两下越来越近,那边来的一行人,正是『搜魂手』唐迪亲领的十几个心腹门下,人人
俱是劲装急服,腰佩革囊。

    唐迪目光如电,竟能瞧的见暗处有一马两人走来,轻叱道:「噤声!」

                                      声

    他身侧一条大汉忍不住道:「可要灭去灯火?」

    唐迪冷笑道:「就是要这灯火,他们才会将此当作送宾之人,才会自投罗网,否则如
此荒山,何能寻人。」

    话声中对面人马已更近,那大汉心下甚是佩服,突见唐迪微一摆手,四面大汉渐渐散
开。

    两下走的更近,唐迪已看清来人果然是展梦白、萧飞雨,心下不觉大喜,眉宇间立现
杀机!

    四道孔明灯光,直射展梦白、萧飞雨,他两人但觉蹬光耀目,反而瞧不清对面来人是
谁。

    展梦白知道有些不妙,梢声道:「对方梢有异动,立刻打马!」放大声音,叉道:「
来的可是唐门朋友麽?」

    耀目的灯光外,只见对方人影闪动,竟不答话。

    展梦白心头一凛,轻叱道:「走!」

    萧飞雨反手一掌,击在马腹上,她掌上是何等力道,健马负伤,长嘶一声,扬蹄向外
奔去!

    那知马蹄方自扬起,但听四下风声嗖、嗖几响,健马竟似突然被扼住咽喉,马嘶突然
中断,扑地倒落地上,立时身死!

    展梦白。萧飞雨一起落马,一齐大惊,萧飞雨扶起展梦白,道:「闯!」

    展梦白道:「闯不得!」

    只听对方有人冷冷道:「姓展的果然还有些眼光,你两人要再动一动,便先????一步
封喉,五毒神砂的滋味!」

    萧飞雨见方才那马一步尚未迈出,便已封喉而死,心头不觉又是一寒,知道这『一步
封喉五毒砂』果然名下非虚。

    再一看四下人影幢幢,自己与展梦白全身却都暴露於灯光之下,她为了展梦白,那还
敢妄动一动!

    展梦白长叹一声,道:「你虽故意改娈语声,但我已知道你是什麽人了,唐门暗器,
果然狠毒。」

    对方那人冷冷道:「你知道就好。」此人自是唐迪。

    展梦白道:「你要怎样?」

    他手掌紧握着萧飞雨的手掌,一面口中说话,一面却以手指在萧飞雨掌心划着字道:
「我拖住他,你走。」

    萧飞雨眼泪夺眶而出,暗道:「我害了他,我害了他!」突然大喝道:「你们杀了我
,放了他吧,他什麽都不知道。」

    展梦白沉声道:「胡说,我的伤反正已……」说到这里,心头忽又一凛,暗道:「不
好,我怎能让他们知道我已受伤。」

    唐迪果然仰天狂笑道:「妙极妙极,原来你已受伤!」

    要知展梦白受伤之事,本少人知,唐迪方才虽然已成四面夹攻之势,但仍是有些畏惧
展梦白、萧飞雨的武功,是以一直未敢骤然动手,此刻听得展梦白自己说漏了话,心下自
是狂喜!

    四面大汉手掌早已探入豹皮革囊,只得唐迪一声令下?

    这些人多是『唐门十八蜂』中的高手,暗器功夫,俱得有『搜魂手』唐迪的亲传,端
的狠、准、稳、快兼长!

    只见唐迪狂笑声中,已缓缓举起手掌……

                                      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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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间,又是几缕风声过去,四下灯光,突然一齐熄灭,唐门子弟齐地大惊,竟不知
暗器从何而来。

    萧飞雨却乘着这刹那间,抱着展梦白跳开数尺。

    她身形方动,唐迪已暴喝:「打!」

    接着,风声四响,俱都打在展梦白方才存身之地,只是灯光骤灭,他们目力也难以瞧
见萧飞雨动作。

    这灯灭、滚身、暴喝、暗器发放,一件接着一件,端的可称是间不容发,萧飞雨只要
稍有迟疑,两人早已身死。

    『搜魂手』唐迪沉声叱道:「莫放这两人走了,我去瞧瞧!」

    语声未了,只听五丈外有人缓缓道:「不要瞧了……」声音虽苍老,但中气充沛,绵
绵不绝。

    众人身子齐都一震,唐迪也呆在当地。

                                      口
                                      口
                                      口

    但闻一阵沙沙的脚步之声,自远而近,这时星月之光已可照人,众人在月光下俱都瞧
的清清楚楚。

    萧飞雨仍是不敢妄动,偷眼瞧去,只见两条颀长汉子,抬着顶软轿,健步如飞而来,
身手俱都矫健已极。

    『搜魂手』唐迪一见这顶软轿,面色更是大变,突然伏身跪了下去,垂首道:「孩儿
迎驾。」

    四面大汉不等他话说完,早已跪满一地,人人面上俱是惊骇已极,有的甚至手足都已
颤抖起来。

    这一着更是大出展梦白、萧飞雨意料之外,两人衡情度理,已知轿中之人,必是那老
租宗唐无影!

    除了这老人之外,又有谁能在五丈外打熄那许多盏明灯?

    轿??深垂,??中人缓缓道:「起来吧!」

    同时发出一声冷笑,道:「你还认得我这爹爹麽,唐迪,唐大侠!你作了这些轰轰烈
烈的事,我这残废老人何曾知道。」

    唐迪道:「孩儿不敢……」

    『不敢!』轿??忽然掀起,夜色之中,但见白发如霜的唐老人端坐在轿里,满面俱是
怒容,须发几欲飞起!

    展梦白见这老人来了,心头一定,知道唐迪所行之事,必定是瞒着这老人的,却又不
知怎地??漏风声,教他知道。

    唐迪瞧见老人怒容,身子也不觉微微发抖,颤声道:「老祖宗莫要动怒,孩儿若做错
了事,改过就是。」

    唐老人怒道:「改过!」突然自??中飞身而出。

    展梦白但觉眼前人影一花,接着,便听着一连串『劈劈怕怕』的清脆掌声,原来唐迪
与他门下面上已每人着了一掌,只打得那些大汉手抚着脸,东倒西歪,却又不敢呼疼,只
有唐迪仍是直挺挺跪在地上!

    再瞧老人又已端坐在轿中,胸膛不住起伏,道:「别的我不管,展梦白犯了什麽过错
,你定要杀他?」

    唐迪垂首道:「孩儿只当他是故意来此卧底的!」

    老人大骂道:「混帐,住口!」忽然长叹一声,道:「展梦白,你过来,我这不肖之
子!唉……」

    展梦白垂首走过去,躬身道:「拜见前辈!」

    老人道:「免了,我且问你,你到底是听到他的什麽秘密?他竟如此一心要将你置之
死地?」

    展梦白沉吟道:「晚辈只听得他要将一个盒子送至君山。」

    老人脱口道:「盒子?……。君山?……。」目中神光一闪,喃喃道:「好……好…
…好……好……」

    这老人竟一连说了七八个『好』字,方自厉声道:「唐迪,还不快带着你这些狐群狗
党先回去,静候发落。」

    唐迪恭应一声,又叩了个头,方自站起,垂头丧气的挥了挥手,四面大汉自也叩了阵
头,一齐垂首走了。

    老人唐无影惨然一笑,喃喃道:「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唉,我怎地会有你这种
儿子。」

    展梦白也不敢答话,萧飞雨却突然大声道:「盒子里究竟有什麽秘密?你老人家莫非
知道麽?」

    老人面色又自一变,却摇头道:「要等问过方知!」

    萧飞雨又道:「君山里有何秘密,你老人家必定是知道的了,否则你老人家又怎会说
那麽多好字?」

    老人仰天一笑,似是要藉这笑声来掩饰什麽,然後沉声道:「你要知君山的秘密,为
何不到君山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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