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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狄龙子


第二十三回
煮酒共谈心  良夜迢迢 欣来异士
斩关深入险 玄门寂寂 巧剪群凶



  原来三人未到以前,成都城内外连出了奸淫杀抢的大盗案。来贼本领极高,先还奇
装蒙面,后来人数越多,胆子越大,居然现出本相,凶恶异常。出事人家都被吓倒,事
主受了伤亡都不敢于报官,直到前两天有一官亲受害,暗向军门告密,风声方始传出。
成都几个地方官日前已有耳闻,只为听说贼党有好几个,本领高强,无人敢敌,事主既
未告发,乐得假装痴呆,不料军门得信,将府县官喊去大骂一顿,知道事关重大。如非
那官亲再三向军门警告,说贼党如何凶恶厉害,形踪飘忽不可捉摸,此事只能暗中图谋,
千万张扬不得,那军门乃是皇室亲贵,威权最重,盛怒之下,几乎当时参奏,说他纵贼
殃民,还要摘印下狱都在意中。这类卑鄙昏庸的官府,如何不吓得屁滚尿流,惊魂皆颤?
当时诺诺连声,哪敢说个不字?
  照彼时的习惯,地方上出了乱子,照例以大压小以贵欺贱,一层层压将下去,一直
压到人民头上为止。官府只知雷厉风行,加紧追逼,自己当了奴才,受了上司恶气,再
加上利息摆足威风去朝下面发泄,非但没有公道,不通情理,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最苦
的还是亲民之官,最凶毒的也是这类号称亲民之官的县大老爷,什么无耻卑怯的事都做
得出来,何况成都又是封疆大吏驻节之区,公公婆婆又多,一个小小的七品县官简直成
了奴下奴,怎经得起军门大吏亲自交派,密令破案?这一来从知府起固全慌了手脚,便
是别的地位稍低的官吏,也都谈虎色变,终日鬼头鬼脑,交头接耳,忧形于色。
  县太爷受了上司恶气,便朝捕快差役身上发泄,喊到密室之中,先把两个捕快头恶
狠狠骂上一顿,最后再用好言安慰,连恐吓带鼓励,并说:“军门怒发千丈,限期破案,
事情还要极端隐秘,否则军门再一发怒,我固丢官,你们平日所办何事,地方上出了这
样大案坯不知道,一个不巧,你们连身家性命都保不住。”随又悬出千金重赏,命其多
请能手相助,非将这几个恶贼生擒到案不可。
  可怜这些饭桶捕快只会鱼肉良民,恐吓诈骗是他本领,别的都不中用,像这类异派
凶孽,如何能是对手?前数日业已得到风声,正在烧香许愿,盼望恶贼早走,苦主不去
告发,免得官事交派下来担当不起,谁知神佛无灵,纸里包不住火,照样发难,虽是意
料中事,一见形势如此险恶,又是全省最有威权的大官所下严令,当时吓的心都要抖,
但是不敢不应,勉强沉住气,向本官说了几句“下役久受老爷恩典,便拼性命不要,也
必将这几个狗强盗擒住,为老爷分忧”的话,匆匆走出,召集同类爪牙仔细商计,因知
贼党厉害,不是寻常,如往约人相助,对方一听那等来势便知不敌,谁也不敢答应,觉
着屠、李二武师本领最高,交友最广,人更义气,但从不肯管官事,实在无法,只得去
向知县密禀,讨了一封亲笔书信,带了礼物前往聘请。
  这类捕快均极老练,人还未去先有耳目前往打听,得知人未回来,正在焦急,无计
可施,因恐这两位名武师得到信息索性避开,未回以前,人并不能上门,又防贼党警觉,
事要机密,昨夜得信人已回转,仍不冒失登门,先用官家势力,软中带硬,请出两位和
二人交好的小绅士,自己假装当差,借代子弟引进拜师为由,一早前往拜访,不料二人
因文麟剑侠异人,不愿与常人往来,到家之后,因觉相识人多,非但行动隐秘,并还暗
令门人分别通知日常来往的熟友,推说家有外来好友,须要竭诚款待,陪他同游,无暇
再和众人谈天练武,请其原谅,所以知道的人极少,当日出来请客,又由大街后门绕出,
未被那些狗腿看见,只当人在家中,一下扑空便着了慌。且喜屠茂当日一早由外回来,
虽极年轻,本领却是不弱,弟兄情分又好,至少作得一半的主,便将知县亲笔密函交上,
再三求告,跪地不起。
  屠茂人颇精明,料知事关重大,身家在此,难于拒绝,少年气盛,既恨贼党淫凶,
自负本领,再听家人密告兄长和李长生,请来那人是位剑侠,越发添了自信,暗忖,民
不与官抗,县官科甲出身,人尚忠厚本份,此信写得十分恳切,因防贼党警觉,未便公
然登门,话也得体,此是一件从来未有的大案,我三弟兄多年盛名,谁都知道,何苦敬
酒不吃吃罚酒?就无官家请托,这类恶贼也是容他不得,便向来人回答:“我弟兄对于
此事决不袖手旁观,不过话要言明在先,我们都刚回到家,飞贼来历丝毫不知,照你说
得那样厉害,也许敌他不过,我们多半还要请人相助。限期决不能定,事情必办,但要
机密才行。我们既不要名也不要利,也不受什拘束。礼物请你带回,少时请回家兄和李
二哥,立时商量下手方法,怎么也必尽我心力。只是成不居功,败不居过,也决不敷衍
欺人。万一不是这批贼党的对手,却不能怪我们呢。”
  众人知道屠茂能够当家,这三个人都是说一句是一句,除礼物不肯拿回而外,余均
答应。后来屠茂假装有气,说要不管,经中间人劝说,恐县里不放心,将所送水礼拿下
几只讨利市的鲜果,才将来人打发走去,以为屠、李二人均在李家陪客,到后才知在望
江楼小饮,正要赶去,忽来一三十左右的读书人,自称姓龚,来寻文麟,听意思,人往
望江楼似己得知,并未说要拜望的话,只托屠茂转告,请文麟少时回来,在此三日内千
万不要出去等语。
  屠茂人最细心,常去雷家药铺买药,留意那卖草药的小老头已好几年,只为守着兄
长之诫,没有露出,越听越觉对方口音有些耳熟,是在哪里听过,便留了神,假装匆忙,
稍微一让,姓龚的不肯进去,便未勉强,忙即回到里面,先令长生的小儿子三娃暗中尾
随下去,自己也跟着起身,想起那姓龚的,非但口音有一半句和雷公道相似,左耳还有
一粒芝麻大小的红痣也与此人相同,部位大小丝毫不差,方才县里刚有人来聘请,这位
姓龚的生人便来寻找文麟,莫非内中有什牵连不成?
  心中一动,人正走过药铺门外,见雷公道人并不在里面。对方年已五十开外,生得
那么瘦小枯干,那姓龚的何等英俊,人也年轻了一倍,分明不是一人,他那口音,有两
句偏与雷老相同,再像没有,不是细心、又在外头走动的人还听不出,他那左耳角上红
痣以及那双暗蕴精光的眼睛简直丝毫不差,此时细想连五官部位也有许多相同,不过一
老一少,一黑一白,如非相识多年平日遇事留心看不出来而已,这两人互一比较,只有
高矮胖瘦之分,余者多半相同,他子改娃尚未成年,此人怎么这样像法?久闻内家功力
最深的人,能够缩骨锁身、改形易貌,再要加上一点变形灵药或将皮色换过,多熟的人,
也因高矮老少不同,休想看得出来。二位兄长认定雷老是风尘中的异人,人怕留心,我
早看出他有好些与众不同,方才听说李家这位剑侠曾往寻他,多半必是同道中人,此时
本人不在铺内,莫非那姓龚的便是他的本相,刚回去还未复原不成?
  正在猜疑忽见三娃和一同伴往前驰去,过时偷朝自己使一眼色,知其聪明机警,年
才九岁已学了不少本领,忙即赶上,假装问他可往望江楼去,将其喊住。三娃会意,看
童伴在前已拿风筝走远,低声笑说:“那人好似雷公公的朋友,只奇怪不由正门走进,
却由人家竹篱后面绕将过去,仿佛去熟的人家。园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先假装看树,又
似想什心事神气,忽然掉头,只一晃,人便往雷家后门钻进,他那身法,真比我爹还快。
我假装采花掩在篱外,隔着篱缝往里偷看,竟未看出怎么纵进去的。如非进去没有出来,
雷家又没有值钱的东西,几乎当他是个偷儿呢。”
  屠茂听他话多,路上行人不断,虽是幼童,无人留意,语声又低,终恐无意泄漏,
离开雷家又近,被他们看破也不好意思,一面觉他聪明机警,能够办事,这一来多少年
的隐秘竟被看破,方想夸奖几句,去往望江楼送信,不令再往下说,忽听身后有人笑道:
“你这娃儿真鬼,不要说了。今天的事不可向人说起,就这两三日内,我到你们家中再
谈吧。”随又递过一包伤药。
  二人闻声回顾,见是雷公道,知道方才窥探已被识破,借着送药为名暗打招呼。屠
茂连忙把药接过,方低呼得一声“雷老前辈”,那化名雷公道的公孙雷已接口道:“二
爷不要多说。快将他们三人寻回。请告李家那位客人,这两天不要出去,要紧要紧!我
们常时交易,又是乡邻,对头己去吃饭,无人留意,不必多虑,如非我恐三娃走口,也
不会来,隔日再谈吧。”说罢,转身走去。屠茂只得嘱咐三娃不要向外泄漏,各自起身
往望江楼赶去,一到便看出右面角上所坐两人不似善良,也未吐露来意,推说家人生病,
三人也吃得差不多,匆匆补了点饭,便同赶回。屠茂和文麟尚是初见,先在望江楼未便
多谈,到家之后重又礼叙,说完前事。
  文麟因公孙雷业对屠茂露底,也就不便隐瞒,只得把前事说了一个大概。屠蕾、李
长生听完前言,只在一旁寻思,毫无表示。屠著忽向屠茂埋怨道:“二弟你怎如此冒失!
照你所说,这些恶贼所害人家,不是姬妾成群的富绅大姓,便是那些恶霸土豪。穷苦百
姓,他并不曾照顾。这些人原该有此孽报,就是我们撞见不平,仗义拔刀,也犯不着去
做官家鹰犬呀。并非我们胆小怕事,如照周兄看法和公孙老人的口气,贼党均是一些异
派凶孽,后面还有几个厉害的头子要来,不是有他二位剑侠在此,如何能是对手?照你
方才眼见,雷老便是大侠公孙雷的乔装,你想,一个英俊少年竟变作瘦小枯干的老头儿,
常年如此,从不走样,这是多高本领,分明内家缩骨锁身的功夫已臻化境,他那言动尚
且如此机密谨慎,不敢自信,你连敌人的来历姓名丝毫不知,如何随口答应呢?我也知
道官家的事专一欺负实人,如寻到我们头上,不答应他决办不到,并非怪你,你下次遇
事还要慎重,不知道的事不要看得太易,否则稍一疏忽便是身败名裂。为了别人仗义拔
刀也还罢了,我们一不吃粮二不当差为这班狗腿子去卖死命,败固丢人,胜也没体面,
何苦来呢?已过之事不谈,公孙老人请周兄三日之内不要出去,必有原因。方才望江楼
二贼目光闪烁,老是注定我们,多半不怀好意,莫要我们不去寻他,他来寻我,自己也
须作一打算。周兄可有高见么?”
  文麟一向谦和,又觉自家入门日浅,江湖上事更是外行,公孙雷年纪又长,对于师
门渊源并未明言,连屠、李三人也均当是平辈之交,本意想由文麟出面请来相见。文麟
却知公孙雷无事决不会来,今早见面,业已说过,闻言笑答:“小弟新近下山,外面的
事实在还不晓得,还望二兄作主,无不遵命。听公孙老人口气,稍微有事他必通知,暂
时不想来此拜访。他的耳目颇长,方才走过,还曾向我含笑点头。我想这两三日内不出
门的话先已说过,不像贼党是要寻来光景,否则不请他也来了。
  屠、李三人仔细商量,均主戒备,以免疏失。双方本是通家之好,所开马鞍铺的后
园又与李家相通,房子也有富余,决计把两家眷属并在一起,暗中戒备;一面约了几个
精明强干的徒弟,分头出去探访,先不与贼党破脸,探明底细是否云、贵南疆来的凶孽
再行下手,相机行事。就因迫于无奈,去为官家出力,只这伙贼党未在民间骚扰以前,
还是先将自己顾住再说,如非来贼淫凶太甚,专一强奸那些无辜妇女,要是专一偷盗,
简直都不想管。
  文麟听出屠、李三人颇能分清是非善恶,人更稳练,与以前所见那些专做豪门鹰犬
爪牙的武师大不相同,越发多了好感。因觉公孙雷本领高强,见多识广,既令自己守候,
必有原因。又曾嘱咐无事不必来往,头两日均守在家里,由屠、李三人轮流作陪,并将
子女引来请求指教。文麟下山以前奉有师命,除本门嫡传内功剑术不看清对方人性不许
轻易传授外,余均不曾禁止,又见主人老少都好,情不可却,更喜三娃灵慧,便教了些
基本功夫。屠、李三人本是内行,一点就透,均觉闻所未闻,以前许多功夫都走了弯路,
文麟教得又极仔细,越发感佩,全家尊敬不提。
  光阴易过,一晃就是第三日的夜里,屠、李二家和所居附近,不但没有可疑形迹,
那往雷家买药的五个可疑生人也始终不曾有人见到。中间屠、李诸人分头访问,均是已
过之事,仿佛由三人到的那一天起便无事故发生。那些捕快均觉屠、李二人威名远震所
致,称赞不绝,无奈军门那面追逼甚紧,无法交代,不是屠、李二人明白,深知事情无
此简单,又不愿连累无辜,严词警告,已几乎随便提上两个小贼前往顶替。
  到了消夜时节,屠善正说:“风闻这半个多月以来,几乎没一天夜里不出强奸盗案,
不死人是便宜。有的人家妇女应付得好,取得贼党欢心,虽未伤人,那些美貌姬妾却被
霸住,去了上次还去两次三次,内有两个竟被公然带走。主人惟恐全家送命,至今不敢
声张。这么凶悍的恶贼,从所未闻,焉有我们刚一到家便即吓退之理?仰着周兄和公孙
老人先后所遇五人何等凶狂,会怕我们,岂非笑话?公孙老人请周兄不要出去,莫要他
老人家因周兄刚来便闹恶贼,他一个人已包办了吧?”
  文麟也觉大有可能。正商谈问,忽听院中似有极轻微的声息,宛如木叶飘落。这宾
主四人无一弱者,文麟江湖上事虽极外行,如论师传本领和这一年多苦功练成的耳目,
却比屠、李三人还要灵敏,方指外面一打手势,待要离坐而起。
  屠、李三人也自惊觉,见文麟应变机警而又沉着,一双英目注定外窗和门前一带,
仿佛整片门窗均在他的眼神笼罩之下,行家眼里不禁暗中称赞,心想,自己除上次保镖
逃走的几个老贼,人山是假,来此寻仇而外,并未与人结怨,就是受了官家之托,贼党
也未必知道,并且此时还早,就有仇敌也还不到时候,意欲先礼后兵,问明来意再作计
较,依然坐在那里不动,只朝文麟微笑,将头一点。文麟见主人神色自若,也自坐定。
  屠蕾背朝门外,刚回过脸去,未及开口喝问,就这转眼之间,飕的一声,由门外纵
进一条小黑影。四人一看,正是三娃。李长生刚把面色一沉,喝道:“天已不早,明日
还要读书练武,如何不去安睡,来此淘气!”屠蕾觉着方才响声轻微,分明有人房上纵
落,三娃虽得高人传授,到底年幼,还无这等本领,何况自己家中,用不着这等举动,
同时瞥见三娃一手拿着两只钢镖,另一手还拿着乃父去年和他用精铁打的那柄小钢刀,
料知有事,一面摇手止住长生。
  未及问话,三娃已先开口道:“雷家改哥哥在外面呢。我方才回去,洗完了脚正想
上床,隔窗瞥见侧面房上有一小人影子闪过,快得出奇,娘到后屋和屠伯娘她们消夜未
回;又见是一个人,心想我年纪小,敌人不会留神,由屋上走决非好货,打算一镖打落,
擒到再说,没想到那是改哥哥。我由下面追到这里,方始看出是他,差一点没闯了祸。
他说有事求见,要我代他向周伯父禀告一声。”话未说完,屠蕃业已赶将出去,将公孙
雷之子公孙改接将进来。
  屠、李三人看他长大,平日见他穿着一身破;日短衣,常在街上来往,也不读书,
也未见他习武,偶与说笑,人甚聪明,常觉这娃儿内秀,貌相也不差,雷老如是异人,
怎不叫他学点本事,这样荒废岂不可惜?前两年路过,还曾劝他学点行业,如愿读书习
武,也可来到自己家中与子女们同学,连衣食都不用愁。他只一味憨笑称谢,说是药铺
事忙须要随同照料,学会配药,大来也有衣食,多谢你老人家的好意,不肯前来。自己
有时在武侯祠当众教武,他连看都不看,仿佛无什兴趣,也从未见他与人争吵动手,别
的顽童欺他,便即逃走,近来年纪稍大,街上已不大见到。今日见他简直换了个人,虽
然还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幼童身材,但是全身披挂,肩插单剑,腰挂革囊,一身白色皮衣,
宛如玉雪,闪闪生辉,紧贴身上,也不知是何皮革所制,看去柔软异常,相貌本好,平
日还不甚显,此时吃这一身衣裳一衬,越显得英姿飒爽,行动矫健,好看已极,再想到
方才纵落的轻微声息,不是文麟耳尖,连自己都几乎没有听出,不禁惊奇,连忙起身让
坐。
  公孙改已向众人礼见,说那来意。大意是公孙雷夫妇早奉卞老人之命窥探这些异派
凶孽的动静,远在十天以前,便发现当地来了几个恶贼,强奸凶杀无所不为,先因被害
人家不是土豪恶霸也是官亲富绅,虽在暗中留意,还未打算下手;文麟到的第二天早上,
刚刚见面分手,便发现五个恶贼,内中还有两个山人。上来认定南疆来的异派凶孽,因
觉文麟人地生疏,万一贼党人多,受了暗算,同时探出贼党掳了两个土豪的爱妾,同往
桂湖旁边一座大庙里面地窟密室之中淫乐。当地本就藏有不少妇女,加以来这五贼骄狂
任性,又贪享受,内中一人恰是六十整寿,觉着连日去往这些大户人家奸淫杀抢,虽极
快活,到底不到天明便要起身,多少还有一点顾忌,不能畅意,所抢金银珠宝甚多,也
须整理,仗着当地偏在桂湖侧面荒野之中,四外树林环绕,靠近一点的居民都是庙中佃
户。观主又是一个洗手多年的同党,年已六十以上,暗中虽与这些凶孽贼党通气,表面
装得却极规矩。地室中所藏少年妇女,均是外州府县银钱买来,假装香客,由同党扮成
轿夫抬到庙里。平日掩饰极巧,虽在闭门清修的美名之下,一年难得开上一次庙会,无
什香火,就有香客游人,也都在他靠近桂湖的玄都观前院以内。他那后院又名仙桃观,
表面只是一问占地极大、种有大片果木、共只两层殿字的小庙,但是富足已极,桂湖旁
边上万亩田地都是他的庙产,每年还要大量增加。谁也不知这老观主莫长修乃是昔年五
台派漏网的小喽啰,仗着工于心计,将和尚改成道士,偷偷回转成都,用阴谋将前观主
害死,将庙产霸住,潜伏了二十多年,从无一人知他来历,连公孙雷在此多年,也是到
了这几天方始看出。本意恐文麟是个书生,半路出家,入门不久,又听说简冰如要他得
到幻波池藏珍才可随便出手的话,匆匆两面,文麟人又谦虚,没看出功力深浅,惟恐涉
险,师父来了怪他疏忽,跟着又听文麟去往望江楼小饮;贼党正定在当地聚会,二次相
遇难免生心,忙托屠茂转告,务必照他所说,这三日内不要出去,想等除害之后再说。
夫妻二人轮流窥探贼党,一到夜来,老少三人同时出动,寻到玄都观后院探明经过,得
知当夜还要大举行乐,庆贺贼道生日。群贼作乐,懒得出来惹事,可笑那班狗捕快却当
对方震于屠、李二人威名,知难而退。昨日夜里,群贼暖寿,公孙夫妇带了爱子公孙改,
连一个帮手也未外约便赶了去,将底细探明之后,当日黄昏,乘着群贼和贼道莫长修在
密室中置酒高会、荒淫作乐之际,突然发难,将五贼全数打倒,点了穴道,并将脚筋挑
断,绑将起来。问出近日大闹成都的五贼并非南疆苗、邹二凶孽的门下,只是平日通气,
近听一孽徒说起不久要往西南诸省骚闹,定在成都相见之言,算计不出一月便可赶到,
如往成都闹上些日,快活个够,就是闯出大祸,将正教中敌人引出,后面来的能手也可
接上,念头一动,由贵州深山中赶来,因和莫长修相识,便住在他的庙里。莫长修人极
深沉,好色无比,先见五贼事闹大大,还捏着一把冷汗,惟恐引出强敌,累他同归干尽,
无奈五贼均是南疆凶孽花月真人苗大春、散花仙子醉龙女郎萧萧的小爪牙和耳目,虽非
门下嫡系,却是得了妖徒火仙童师通的赞许而来,那男女二人以前又是南疆二孽的宠婢、
面首,自己虽是五台派;日人,辈份却小,本领又低,如何敢于抗拒?暗中叫苦,说不
出来,过不几天,见五贼那样淫凶为恶,胆大横行,事主不敢告发,官府更无动静,又
把土豪人家两个美妾掳了回来,送他享受,一时色令智昏,觉着近十年来,正派中的对
头简直无人出面,虽有一场恶斗,双方订约,各不相犯,底下便无消息,直到新近五贼
见面才知底细,来人说得南疆二凶孽本领那么高强,渐渐胆大起来,因其一向机密,法
令又严,地下密室甚多,陈设华丽,冬暖夏凉,地底甬道与前院相通,长达两里,非但
前院徒众不到轮班享乐时期不许擅入地室一步,连后院仙桃观表面随他闭关清修的几个
贼徒不奉呼唤也不许其走进,地下设有大厨房,饮食器具样样皆全,除却四个把守人口
的心腹徒弟,内里全是年轻妇女。宾主六人正在享受作乐,毫无准备,公孙雷制住群贼
之后,迫令恶道用暗号传令全院的人,在明日中午以前齐集正殿,等候前往传令,不许
一人走进甬道,一面将那甬道中的几层门户封闭。那庙终日无人登门,十来个未下去的
同党,也被三人动手以前分别点倒,本意拷问明白全数杀死,再放一把火烧掉,后想此
庙人数大多,内中必有不少失足的人,甚而不知底细的徒弟均有在内,这么一办,前院
连道士带徒弟香伙三百多人全数牵连在内,一个不巧还要兴出大狱连累多人,并且屠、
李三人均颇方正,又是文麟好友,现受官家之托,自己不愿出面,乐得让他们做个现成
人情。夫妻二人打好主意,自往前观向徒众警告,再令那些受害妇女指明他们罪恶,分
别首从,破去他的真力真气,将元凶首恶杀死,余均分别遣散,表面却不使其露出形迹,
一面令公孙改赶回报信,请三人速往相见,商计后事,帮他办理一切,免得人少顾不过
来,另外算准时刻,通知那两个捕快头,留下两个残废的恶贼,在他内家点穴法威吓之
下令其招供,作为五贼逃到玄都观,观主师徒刚刚被杀,屠、李三人已带帮手赶到,贼
党情急纵火,想要逃走,观虽烧去,五贼全被追上,三个当场格毙,擒到两贼前往交差,
并令这两个捕快出头请功,不与屠、李三人相干,只在暗中禀告县官,不令对外说起。
还有密室中许多妇女,连土豪的二妾,因受了淫贼奸污,恐怕失宠受害,不敢回去,均
经公孙雷之妻风火剑郁灵语好言劝告,并加安慰,问明家乡住处、父母名姓,分了一包
金珠细软,连同随身衣服打成包裹,仗着连日天气温和,先同聚在一处,等四人带了人
去,引往随近相识人家暂避,作为烧香妇女,日内改了服装,各坐船轿,派了妥人护送
上路,免得惊动官府,又要传人传保,使这些人的母家闹个四邻不安,消耗财物,甚而
生出别的枝节,连累好人受害。另由屠、李三人出面,先和捕快头讲好,不这样做便不
过问。前院那些徒众,由公孙雷将首恶除去,死尸抬到后院,入地室烧化。一面选出两
个道士,表面只装不知,权当苦主,暗中却将田地分散,让与原种的人,限期还俗归农。
一切均由公孙夫妇自己出面,官府方面却由屠、李三人暗卖情面,功劳送与捕快,免得
万一甫疆凶孽寻来报复,使他三人受到连累等语。
  四人一听,公孙夫妇只老少三人,办出这样惊人之事,计虑更极周详,样样想到,
又是高兴又是感佩,忙即命人分头行事。正要喊人去寻徒弟,一面去向县里送信,刚想
起城门已关,非要分人通知不可。公孙改从旁说道:“改娃来时,已先向二位老人家的
徒弟送信,连去过两家,令其按照路程远近,另外派人通知。是那靠得住的人,均经指
明姓名,大约不久就到。来时我已绕过一圈,因我戴有面具,他们看不出来。我本领还
不到家,不能像爹娘那样将本来面目隐起,变成老年夫妇,少时到了那里,千万不要当
人喊我名字。城里差人也是我往送信,玄都观在桂湖这面,后院仙桃观更近一点,离城
也有三十来里,他们就是在骑了快马赶去,预计也要天明才能赶到。此时刚交二鼓,大
师叔和二位老人家等人一到就走,正好赶上。”
  屠、李三人一听称呼,才知文麟还是公孙雷的师叔,越发惊奇,料知对方算无遗策,
正催点心,忽听脚步之声,已有四个门人赶进;再看公孙改,已不等人到,说声“太师
叔少时再见”,行了个礼,身子一闪,人便纵出。三娃追到外面,已无踪影。
  来人也自走进,见面便问:“师父有何吩咐?”面带惊异之容,异口同声说:“方
才有一小白人由房上纵落,说奉师命来喊,有要事相商,并令另外派人往寻各位师兄弟,
均有名姓。”话未说完,又有几人相继赶到,都是途中相遇,一样口气,共是十一个徒
弟、三个好友。三娃也要跟去,被长生喝住。共是十八人,一同起身往桂湖赶去。因已
二更左右,加上行人稀少,虽有几家酒馆和一些卖烧腊、担担面、抄手的挑子,对这些
人俱都认得,都当他师徒半夜里练功夫,不以为奇。
  大家都是快腿,说好当地会合,并不限定一路。屠、李三人又想借此试探文麟深浅,
如何年纪差得多,据说又是半路出家,前后不到两年,刚刚下山,会是公孙夫妇那样异
人的师叔,及至暗用全力施展轻功向前飞驰,一口气赶出二十来里,连朋友带门人早已
落后老远,连屠茂都未跟上,这才看出文麟始终不快不慢,气定神闲,和二人并肩而驰,
神态自然,没有丝毫勉强做作,身法轻巧到了极点,并还不露丝毫矜持,既不落后也不
抢前,自己反倒闹个欲罢不能,连缓口气都难。
  自知不行,屠善首先强忍气喘,说道:“周老前辈功力比我们深得多,最好先走一
步。公孙老只两夫妇,庙中徒党大多,须防顾不过来呢。”文麟早就想到公孙雷如无把
握不会这样拿稳,料知二人上来跑得太急,真力不继,忙答:“我想无妨,决不在此片
刻之间,再说我也不过如此走法。屠、李二兄这样称呼,大不敢当,休说你我相交在前,
便是公孙老人,无论年纪本领,哪一样都比我高得多,我也不曾当他后辈看待;如不见
外,仍以兄弟相称为是。还有二兄轻功甚好,只差了一点,以前我并不知其中巧妙,下
山前三月,因在冰雪深山之中打猎,孤身往返,追逐数十里不曾停息,跑得大急,回去
有点脸红。家师当面指点我的短处,才知缓气之妙:第一是要使其不论快慢,均和寻常
呼吸一样。此时不会的人暂时自然艰难,像二兄这好功力,一说便会。日前忘了对三娃
说,何不试它一试?如其明白本身穴道开闭之法,简直一学就会。现在屠二弟还在后面,
何不稍停,把真气平静下去,试它一试呢?”
  二人闻言大喜,自己也实有点气喘,同声谢诺,敬请指教。文麟四顾无人,便将两
处穴道指明,告以启闭换气之法。刚刚说完,屠茂年轻气盛,也由后面飞驰赶到,人已
累得直喘。三人遥望前途,只剩七八里,火光未起,并无动静,本来约定带人同往,索
性将他教会再走。屠茂自然喜出望外。四人二次起身,后面的人还未赶到,相隔已近,
便没有文麟指教,也比前段容易,不致吃力,再照所传一走,果然又快又舒服,比头一
段好得多。
  事前说定直达庙后地室人口,为防后来的人万一疏忽,留下李长生在树林外守候。
文麟和屠氏弟兄越墙而进,见里面灯火通明,十来个贼党已被点倒,见了人去,同声哀
求:“只肯饶命,从此改邪归正。”有的并还痛哭不已。文麟心肠最软,听贼徒哭诉之
声甚低,料知心胆已寒,不知被公孙雷用什方法制服,非但不敢强抗,连声音都不敢放
高,说得又极可怜。旁边地上还倒着两个,内一恶道貌相狞恶,手还握有宝剑,另一个
的咽喉已被刺穿一洞,流了一地鲜血,似已死去。正要开口,屠氏弟兄看出他心软面热,
公孙夫妇尚未见面,恐有疏失,方说,“周兄,请到里面先见公孙老人要紧。”忽然一
股急风过处,灯影散乱中,群贼又哭喊哀求起来。定睛一看,正是屠茂那日所遇姓龚少
年,如非事前得知此是公孙雷的本来面目,连文麟、屠著换上一个地方相遇,对方只不
开口说出是谁,都决不会认得。
  文麟虽在峨眉后山见到好几位剑侠异人,像这样一个小老头忽然变成一个英俊少年
的异人,尚是初次见到。正要招呼,公孙雷已向文麟礼见,笑呼:“师叔来得真快!我
还以为改儿年幼无知,初次办事,未必办得妥当,乘着前院徒党均被止住,首恶已诛,
无一敢强,地室中均是妇女,后院贼徒已经问明,只两个穷凶极恶的已先为改儿所杀,
余均点倒,上来问供时吃过苦头。无一敢强,再说也强不了。弟子虽本恩师与人为善之
心,只要真肯改邪归正,便可破去他们真气,令其还俗务农,但有师叔在此,不敢自专,
想等师叔来此,请示之后再行发落。方才抽空赶往来路探望,遇见李二爷,才知师叔和
屠家兄弟业已先到,后面还有人来。此事非在天明以前办好不行,否则便难免于牵连。
师叔和诸位武师来得这快,再妙没有。”
  屠氏兄弟见他也是一身银白色的皮衣,但未蒙面,无论是谁也看不出是雷老本身;
屠藩如非相处年久,平日细心,又看出那一小粒朱痣,也决看不出来;好生惊佩,同声
礼谢,连说:“公孙先生真个周到仔细,使我弟兄占了现成,还免后患,至于此举功德
之大,更不必说了。”
  公孙雷知道文麟快走的人无须顾忌,屠、李诸人身家在此,虽然来时全都戴有面具,
终恐被人识破,早将三人请向一旁,见他插口称谢,也未多说,只嘱咐:“言动务要谨
秘,明早先分出两人去将公差拦住,说好再来;他如不听,即速送信,自有方法应付,
不必与之争论。我想,他们只有功劳可贪、赏号可得,人又那么饭桶,以诸位武师的威
望,决不至于说个不字。倒是你们形迹万露不得,否则传扬出去,这班凶孽心毒手辣,
一经成仇便有无穷后患;当着这班人,以少开口为是。连我夫妻的口音俱都变过,并非
怕人,事贵机密,将来也方便点。”屠氏兄弟点头应诺。
  文麟等他们说完方始回答,笑说:“你真太谦,我如何能与你比?以后诸事还要请
你指教呢。我决非谦虚,实在初次下山,样样外行,一切请你作主,决无二话。这样对
我谦虚,我反惭愧了。”公孙雷方答:“师叔,不是这样说法。休说师叔是我尊长,便
以事情而论,也是一人智短,众人计长。等人到齐,还要经过大家仔细商量,以免露出
破绽。这关系许多人的安危之事,如何能由弟子一人作主,独断独行呢?”
  四人正谈说间,后面的人也陆续赶到,由李长生引了进来。公孙雷留下两人看守贼
党,引到后面地室之中,经过仔细商计,仍按前策分别行事。恰巧内有两人,一家至戚,
一家兄弟,均是家居不远,地势也极幽静,便由庙旁打开一洞,把所有妇女护送出去,
连前面贼党均不使知道,由四个得力徒弟护送,编好一套说词,作为烧香翻船的妇女逃
来此地。好在庙中东西现成,容易装扮,事前又令两个腿快的,取来许多乡下妇女所穿
的衣服装扮起来;仗着人数不多,只十五个,分成两起送到离村将近,将火把点起,前
往投宿,住上一两日,再由众人设法送她们回去。另外还有十来个,都是远近村落中的
少年妇女,年纪较长,更是省事,也有数人分途送回。好在这班人都带有不少财物,本
人固不肯泄漏,就是父母家人晓得,也不至于张扬出去;这些侠义之士又未露出本来面
目,说也不怕。另一面由公孙夫妇为首,将学过武功的贼党破了真气,连那不会武功的
一律警告,明言利害,并令见了公差如何说法。
  未等天明,完全停当。屠、李师徒早已分人去将公差迎头截住,照公孙雷所说的话
办理。公孙改也早回转,父子夫妻三人连同文麟,均不愿和这些公门中人相见,为防万
一,只在暗中戒备,等到事完,两个生擒到案的恶贼也被押解起身,方始回转。屠李二
人,还要帮助善后,比较后走。
  老少四人先寻一无人之处,公孙雷等三人先将带去的衣服换掉,回复平日面目打扮
之后,再向文麟密告,说:“这五贼尚是幺魔小丑,不足为奇,厉害的还在后面。庙中
贼道也是异派余孽,昨夜虽然大快人心,为当地百姓除此一个大害,但是强敌已在途中,
不久必要寻来,从此不免多事。弟子夫妻未必能够胜任,师叔言动也要小心,不可露出
形迹。还有昨日早起我便听说,由此去往灌县一带,时有奇装异服的人出现,形迹可疑,
料是南疆凶孽业已前来,心还着急,打算急不如快,先将成都这五个贼党和庙中恶道除
去,剪去他的羽翼,等这些余孽到来,相机行事,或是迎上前去。天明前改儿归报,说
那几个奇装异服的人,非但都是南疆凶孽,还是内中几个能手,本由青城山左近一路骚
扰而来,不料昨日黄昏以前竟被两位少年英侠除去。这两人年纪甚轻,也不知他姓名来
历。改儿归途方始听人说起。那人也是一位隐迹风尘的异人,曾经眼见双方在树林之中
恶斗。少年男女二人,最大的不过十六七岁,女的身材矮小,看去更是年轻,本领却是
极高,竟将六个敌人先后一齐除去,一个不留。这位老友起初原是异派中人,和我夫妻
是老相识,十年前被他寻来此地,本想劝我和他一党,结果被我夫妻劝说过来,由此隐
居成都,只是轻易不大多事,这次去往灌县访友,路遇这几个异派凶孽,沿途骚扰,淫
凶为恶,杀害良民,实在看不过去,他又人单势孤,不敢与之明敌,正打算探明底细,
回来和我商量,如何设法,将其除去,尾随了一段,不知怎的,会被敌人警觉,向其叫
阵恫吓,此人素来性做,忍不住气愤,意欲与之一拼,还未开口。事有凑巧。”这两位
少年英侠,正在旁边树林之内,当是说他,本来就想吃完干粮,上前动手,闻言,立时
纵出。敌人好似出于意外,问他来历姓名,俱都不答,那位小女侠,出手更快,由林中
跟踪纵出,刚一照面,便杀死一个,打伤一个,下余四贼,自更激怒,各以全力拼斗,
先后不过顿饭光景,又被打死了两个,受伤的一个,也被迫上杀死。还有两贼,全是山
装,看出不妙,想要逃走,被这位朋友,打落水狗,迎头截住,冷不防打了他一火焰梭,
当时穿胸而过,另一贼自然无法逃走,被那男女二侠,打倒擒住,问明南疆派来的孽徒,
和所作所为,实在万恶,也同杀死。那两位少年英侠,一望而知是正派门下新下山的弟
子,并还具有峨眉青城两派之长,匆勿议了几句,帮助他们,将尸首血迹去掉,以免连
累善良,便各分手。那二人均颇天真,不会回问,说是身有要事,并还知道弟子夫妇,
在此隐居,便未与之多谈,连夜赶回成都,只当弟子知这两人来历,方想明早访问,途
遇改儿,说起杀贼除害之事,知已成功,也未跟来,约定今日午后相见,可是弟子未听
师父说起,有这两位少年同门,心里猜想,也许便是师叔所说狄龙子陶珊儿他们。改儿
偏是心粗,急于往寻那些公差,此人既不愿人知道他的根底,更不愿见公门中人,双方
以为午后便可相见,也未细问形貌,和所用兵器,是否身边带有师叔所说的仙人掌,听
他两人口气,成都似已不会再来,师叔可知去年峨眉后山,阎王沟前动手的少年英侠,
却是谁么?”
  文麟不知公孙雷另有用意,又见当地偏僻,四外无人,反正无事,便将峨眉众小兄
妹来历姓名一一说出。公孙雷闻言喜道:“照师叔所说,后起师弟共总不满十人,这两
少年男女,不是沈煌、明霞,便是狄、陶二人了。师叔先请回到李家,等我和这位朋友
见面之后,问明详情,夜来必往李家禀告。只请事前休要说起,免得主人费事。弟子早
知屠、李三位武师对我留意,他们人也不差,昨日又被看破踪迹,本要寻他嘱咐几句;
见面无妨,只盼他们休对门人说起,便感盛情了。话已说完,如无别的吩咐,我们仍分
两路。师叔先请,恕弟子不奉陪了。”文麟点头笑说:“屠、李三人深知轻重,先已谈
过,不致走口,只管放心。”双方约定夜来再见,便各分手。
  文麟回到李家,因在林中谈了一阵,屠、李师徒诸人又是上来便与公差说好,无论
如何决不出面,只托转向县官致意,贼已擒到,怎么定案都行,也不要什酬劳奖赏,只
不要他们出面便极感幸,不多一会也就回转。虽有几人看出文麟步法太快,不是寻常人
物,但经屠、李三人暗中嘱咐说:“这一位外方来的异人不喜与生人相见。”不令近前;
这些人又都后辈门人,自然应诺,并无一人跟来。满拟文麟至少要到三月底边才走,所
等的人也未见到,一时不会起身,便文麟也是这等想法,且喜大闹成都的五贼,连仙桃
观的贼道莫长修俱都除去,南疆派出的几个凶孽,又为两个少年英侠所杀。宾主商谈了
一阵,打了一个午睡,黄昏前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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