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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王


十二、燃灯取宝 再戮凶顽



  龚勤闻言,立现惊喜之容,笑答:“二弟真个聪明,想不到义父业已知道,必因我
们年轻,恐怕走口,不曾明言,你怎么听说的呢。”郝济见龚勤业已回复常态,虽不知
他用意所在,但知料中,接口答道:“详情我未听说,只知这位聂老剑侠外号三耳子,
人最刚直义侠,只是疾恶太甚,所杀恶贼凶人甚多,本领又高,无人能敌,终于受了仇
敌阴谋暗算,身遭惨祸。爹爹谈时已极愤慨。因我年轻气盛,听到聂老前辈这样好人,
会有那身受之惨,心中激怒,再三打听他那仇敌姓名,并说此贼如其未死,我长大学成
之后,定要为世除害,代他报仇。爹爹见我火气太大,不肯再往下说,并还再三警告,
因此我只知道姓聂和他平日为人的义侠。人都说他脾气古怪,我却认为善恶邪正宛如水
火对立,决不并存,理应和田里拔恶草一般,见了就要除去,不会存留,才免蔓延开来,
损害我的庄稼。杀的只要真是恶贼,并不为过。
  “他老人家为人铁面无私,不讲情面,而一般人又都有那妇人之仁,和我爹爹一样
留下后害,惹出杀身之祸,悔已无及,这才说他刚愎不近人情,但他老人家本领大高,
未免自恃,只管终年救济穷苦,平日交往也是这一类人,他只存有救济同情的心意,并
未和这数不尽的人们连成一起,同道和平辈之交虽有不少,又因各人心意不同,他样样
都似天马行空,自去自来,不能向这班人说明他的心意,多结交些帮手。反因性刚不能
容物,落落寡合,表面上受人尊敬,尤其受他救济的苦人对他感激,可是他不会用人,
人不知怎么才能为他所用,无形中成了孤立,以致受到那样惨祸,否则照爹爹所说,他
在受害以前,先后曾经得到几人劝告和帮助,他都不听不用,始终自以为是,才几乎送
了性命。这些虽是他的缺点,如论他的心性为人,那真再好没有。”
  还待往下说时,龚勤原因深知这位前辈剑侠的来历心性,又和郝济同学一年,知其
心性刚直,对于这男女三位异人向往甚切,又和少女玉燕一见钟情,听平日口气,此时
拿话一引,所答必都是好听的话,一面料到三耳子一向心高好胜,脾气古怪,一语投机
便成莫逆。这男女三侠,对于郝济这样关心看重,分明二位师长背后密谈已将应验。为
友心热,意欲更深一层,使郝济多得对方欢心,故意这等说法,但因平日常听乃师智明
告诫,成见太深,为恐弄巧成拙,前半所说还在暗中留意查听,一面设词试探,先不明
说姓名,一面留神暗中有无人在窥听,相机而发。郝济人本聪明,乃父金标见多识广,
竟知道这位老侠的来历,只为谨细机密,不令泄露,父子二人并曾因此事愤激,生出同
情,欲为报复,无一句不与所想相合,正代郝济高兴,觉着这些话如被听去,双方情份
只有更深,没想到郝济年纪虽轻,颇明事理,平日心直口快,越说越起劲,竟将对方的
短处也说了出来,照平日所闻,此老性情那么刚愎古怪、自以为是,决不喜人说他短处,
何况又是他那痛心的事,惟恐生出反感,正要拦阻,拿话解说,刚使眼色,口说得一句:
“不是这等说法。”
  郝济猛然醒悟,觉着自己有了语病,略一迟疑,便听外洞有一老人口音笑道:“郝
济所说一点不差,这好的少年人,我真难得见到。龚勤不必顾虑,你那意思我全明白,
但我以前便不是那样量小的人,今当大难之后,更不必说。我很喜爱你们,一切放心。
大力丹业已准备停当,此时并非暗中窥探你们言动,实因想见郝济不是一日,我又天生
心急,想在藏珍未取出以前暗中看他一看,并无别意。此时虽还不便对面,相见已无多
时,你们只管随意说笑,外面放有饮食,等我父女走后,来此吃饱,宝穴封口钢汁也被
药力熔化了。”
  二人闻言大喜,话未听完,对方不曾现身,不敢冒失过去。龚勤更知对方来历称谓,
听完,知道此时还因昔年誓约不肯面见,忙朝郝济一拉,一同恭身礼拜道:“后辈不知
老前辈驾临,多有失礼。谨遵老前辈之命,取出藏珍,前往拜见便了。”底下不听回音,
料已走去。郝济心急,想要赶去,被龚勤暗中止住。又停了一停,见穴中点燃的火药业
已成了一圈银色火焰,知道封口钢汁快要熔解,三耳子既命吃饱下手,也许还要费一点
事,便同走往外洞。果然石上放有一瓦壶山泉和一木盆干馍蔬菜,另外还有两大块刚烤
好的鹿肉,尚是热的,好生感慰。
  匆匆吃饱,回到原处一看,藏珍地穴底部是片钢汁熔成的厚铁板,那包解药不知何
物所制,点燃之后火光甚亮,照见铁板当中还有两个形似古钱的小洞,微微向上隆起,
四面围有两圈凹槽,解药便填在内。穴中石质甚坚,光滑异常,仿佛涂有一种油漆。看
那意思,不将钢汁熔化,如用铁钩穿向中心古钱眼里,真要力大,也许可将嵌在穴底的
那层钢板和那藏珍拔将上来,只是要难得多,底下形势也看不出,解药十分奇怪,这时
竟和钢铁融合,燃成里外两圈寸许高的火光,其亮如电。火光照处,看出铁板上有机簧,
关合十分精巧,当中钱眼也越烧越大,这才悟出铁钩用处,便守在上面,静等火灭收功。
为时无多,主人不久相见,全神贯注穴底,也就没有再谈。
  隔了一会,穴底发出渐嘶之声,火花一闪,光灭声止,因那钢铁凝成的穴底业已烧
得通红,仍可看出,见那藏珍之处形如一根尺许来宽、半尺多厚的铁条,插在一个好几
尺的铁筒之内,本来通体凝结,上有铁盖封闭,当中古钱便是机关所在,合口之处经火
熔化,里外两圈当中现出一圈空隙,刚烧熔的钢汁纷纷流下,下层穴底已可望见。二人
见古钱下面铁条直立穴中,四面皆空,上下相隔颇深,虽还不知底细,料定藏珍是在铁
条里面,试将铁钩插向那尺许方圆的泉眼里面,俯身穴口,摇了两摇,猛力往上一提,
铁条立时应手而起,拔了上来。龚勤在旁用灯筒一照,穴中只剩插铁条的一个尺许长的
深槽,余者空无所有,同时看出下半洞壁均用钢汁浇凝,合成一个桶形洞穴,厚约数寸,
坚固已极,再一回身细看,不禁大喜。
  原来那铁条虽是钢铁浇成,和古钱连在一起,旁边却横着一条长缝,并有钩搭,分
明是个存放宝物的铁匣,不等热退,取出身边镖弩将钩挑开,稍微一拨,立分两片,目
光到处,越发喜出望外。原来里面端端正正就原有形式嵌着三件兵器,当中一柄宝剑,
与常剑大同小异,只是剑柄较长,还不怎样。另外两件虽是剑形,尖头上却附有两寸来
长的弯钩,都装在剑匣之内,剑身也比当中一口略弯。照情理说,这样弯钩决插不进,
心疑那是装点,再不,便是剑匣,也可当作兵器使用。忙即取出,就着灯光仔细观看,
见这三口宝剑各有异处,剑匣上面刻有古篆和蛟龙蟠绕的花纹,单那外表已是古色古香,
雕刻精工,一望而知为非常古物。再握剑柄试探着往外一拔,玱的一声,剑锋出匣尺许,
眼前倏地一亮,宛如一道寒电,光鉴毫发,冷气逼人。再拔双剑一看,初意宝剑不会带
钩,剑匣虽弯,宝剑仍是直的,否则怎能随意还匣?等到通体拔出,非但剑身略弯,剑
钩也是形如一弯新月,竟与剑匣形式一般无二,通体湛碧,寒芒射目,锋利无比,而那
前面弯钩更是能刚能柔,出入剑匣毫不费事,最奇是这单双三口宝剑虽比常剑稍长,并
非沉重的兵器,拿在手里却是发沉压手,颇有斤两,看去不重,舞动起来,功力稍弱却
是不行。
  二人练就真力,觉颇称手得用,高兴自不必说。分带时节,龚勤见郝济以双剑相让,
忽然想起一事,说:“这类带钩的兵器我不大喜欢,我要那柄单剑吧。”郝济本就爱那
双剑,也就不再推,便和龚勤对换,插向肩上。刚同往外走出,忽听上面有人奔驰之声
由附近驰过。郝济急于与聂玉燕相见,以为藏珍到手便可晤谈,开口想喊。龚勤忽然听
出有异,忙将郝济的嘴掩住,把灯头吹灭了三个,移向暗处,悄声说道:“此事奇怪。
照我心意,此洞至多聂老前辈他们三位,不会再有别人。你听上面脚步之声又轻又急,
去路颇乱,似有三四人时东时西分途急驰。如非空洞传音,我们耳力较强,又在下面,
决听不出。这里临近贼巢,又有两起贼党来此失踪,事情可虑。莫要聂老前辈父女恰巧
离开,被贼党由索桥上面掩将进来,生出变故不成?事情难料,上面的人如是我们一面,
此时走上必可见到,何必大忙?还是谨慎些好。”
  话未说完,郝济也听出来人有好几个,果在上面往来急驰,似在搜索神气,并有亮
光连闪两闪,由出口石缝中透将下来,也自警觉,侧耳静听,奔驰之声业已不再听到。
方料人已走远,猛又听远远呼喝了两声,似由咋夜发现贼党的那一面隐隐传来,越料来
了强敌,忙各纵上昨夜下来的石缝,轻悄悄弯着身子钻将上去。到了上洞,掩身石后一
看,全洞静悄悄的,哪有影迹?一想方才没有听错之理,立处正在峰脚左近,如有敌人
侵入,到了前面必要折转,是否贼党也还难定,略一低声商计,便由黑暗中往峰顶走上。
到了峰崖上面,就着出口微光仔细一看,前见索桥业已无踪,洞口左近苔痕凌乱,仿佛
有人来过神气,料有变故发生,正要赶到下面,掩往昨夜对敌之处窥探,遥望前面乱石
丛中有火光连闪,跟着便见火星移动,似有数人往洞口这面驰来。
  二人初到不久,又听玉燕说过贼党寻不到此,只一侵入休想活命,并未说起当地是
否还有别人。先因来人奔驰有异,还有一点疑心,及见对方举火驰来,觉着聂氏父女那
高本领,另外还有一位前辈女侠,不容贼党来此猖狂,怎会任其自行来去,置之不间?
念头一转,决意等其走近看清再说,如非看出来人地理不熟,在前面石笋丛中分路乱窜,
几乎想要迎上前去。郝济先未想到,这时竟比龚勤还要小心,觉着峰下一带地势平坦宽
大,容易施展,新得到一双好剑,如是贼党,正可拿他试手,便将龚勤一拉,同往旁边
石后隐起,准备居高临下,相机行事。正在留神窥探,见前面共有四五点火光,所用都
是千里火筒,飞驰往来,明灭不定,忽然全数隐去,仿佛有什警觉,藏向一旁,隔了一
会,见无动静,重又发光驰来。越看越奇怪,经过半日光阴,昨夜那些贼尸不知是否还
在那里,聂氏父女离开地穴不到半个时辰,如是外人来此,怎不出面?
  正在低声商计,拿不准这伙人是何来历,离峰不远忽然发亮,定睛一看,郝济首先
怒从心起。原来峰后二十多丈长一条,为全洞最宽大的所在,所有奇峰怪石都在两旁近
壁之处,当中宽达七八丈,一直通到相隔二三十丈的来路乱石丛中,方始往里收缩,这
时离开峰脚五六丈立着一人,对面暗影中又奔来一个壮汉,双方各用灯筒照看,已快会
合。那壮汉的打扮装束,正是去年初往新蔡寻师、中途遇见的双刀小白龙大盗白强,经
此一来,断定这伙人全是贼党,不知怎会被他们隔着绝壑飞渡进来,聂氏父女不知何往,
忙告龚勤,想要下去杀贼。龚勤方说:“洞中黑暗,贼党人多,就此动手,许多不便。
我想聂老前辈决不坐视,还是再等片刻看明群贼来意,等其走近,上来便下杀手,先打
伤他几个再作计较,比较稳妥。好在既有白强在内,决无好人。杀之无亏,怎么动手都
行。”
  郝济还未及答,忽听下面两贼厉声喝道:“小狗男女!约好在此相会,一拼死活,
怎不出见?莫非缩了个龟头藏在石堆后面,便可活命了么?”连喝骂了两次,均无回音。
二人党着左近头上似有飕的一响,只顾留神下面贼党动作,也未在意。前面还有四贼,
也自赶近,与先二贼会合一起,都是手持兵器灯筒,神情狞恶。
  白强骂完,便有一个老贼接口道:“五弟,你真老实,休看去冬小狗男女那么骄狂,
到底他们人少。如在前两年,也还不去说他,如今小函谷那两位朋友势力越大,离此甚
近,隔着一条横岭便是他的山口要道。以前他们踪迹隐秘,只守住小函谷一带,有无心
人山或由当地经过的人,只不露出敌意,他们也都假装山民,听其自去。由去年起,已
是越来越紧。近将太清观主石老道长约去,他那地界越推越远,势力更强大。我听姚三
虎说,连前山土窑村都包括在他禁地之内,如何能容外人涉足?我们多少和他们有点渊
源,并还打好投奔的主意,就被他们的人看见,也有话说,自然不怕。小狗男女根本是
他对头,岂有不知厉害之理,我料小狗男女也非说了不算,必是去冬订约时还没想到蒙
山大寨会与小函谷合并,石道长也被请去,后来晓得,业已寻不到我们,准备借个题目
另改地方,过不多时必有信来。人不在此,多大火气也无用处。我看连你在途中所闻洞
中藏有奇珍之言,恐都是骗人的话呢。”
  白强答说:“洞中藏珍,许是前日所遇两人说的鬼话。许天星这厮虽然年幼无知,
人极骄狂,断无说了不算之理。我只奇怪,这厮明知我们人多势盛,他偏说出无论多少
人,只他两夫妻来此赴约,决不多请帮手。还未对敌,自己先就把门封住,许多不近情
理,洞口又放有索桥,分明人已先来,也许洞中还有他的同党。这厮素来说到必做,莫
要倚仗这里以前来过,知道地理,隐身暗处,想闹鬼吧?”话未说完,忽听侧面接口笑
道:“无耻狗贼!居然知道你小爷言不二价。你们准备如何打法,快说出来吧。”贼党
当时一乱,同声喝骂,散将开来,各持灯筒,朝语声来处照去。
  郝济听出许天星夫妇与群贼在此订约相见,心中一动,跟着便听发话,正想聂氏父
女如何还不出手?似此光景黑暗,天星夫妇人少,岂不吃亏?又听渐的一声急响过处,
眼前倏地大放光明。这一来,敌我双方均出意料,全都吃了一惊。定睛一看,由峰腰上
起,两边各有一条形似火绳之物,分两旁伸出,连向左近崖石之上,和火药引于一般同
时点燃,照得峰前一带甚是旺亮,火光与方才熔化钢铁的解药相似,旁边石上还有两根
火绳悬在那里,光色也都相同。再看发话之处,乃是靠近峰旁的一座丈许高的怪石,先
见火绳便有一根连在上面,看得毕真。发话人果是许天星,正指群贼喝骂,待要纵起,
乃妻庄淑玉并未同来。下面群贼本在发威叫阵,因那火光来得奇突,面有惊奇之容。二
人因是藏身石后,群贼尚未发现。
  郝济见天星孤身赴约,群贼那么猖狂,越发激动义愤,二次想要上前,被龚勤拉住,
低声说道:“此事奇怪。我料你那朋友必与主人相识,否则小白龙本领颇高,同党也非
庸手,内中还有一个道装的,腰挂葫芦,决不是什么好相与。也许聂氏老前辈用以诱敌,
二弟慢一步。许天星既敢孤身赴约,必有成算,我们看清再说,以免冒失下手,生出枝
节。”郝济也觉有理,决计静以观变,天星真个寡不敌众,再行下手。刚将暗器取出,
准备待机而发。
  大星业已一个燕子飞云纵,随同手中宝剑,宛如一条人影带着一道寒光,落向群贼
面前,单手背剑,戟指问道:“小爷在此等候多时。本来约定午前相会,到时不见人来,
心想昨夜不曾睡好,打算先睡一会,午后无人,我再去寻你们,不料你们将我吵醒。似
此区区六个鼠贼,用不着我夫妻同时上前。我知你们一向以多为胜,有什本领,就施展
出来吧。”自强大怒,喝道:“无知鼠辈,休要发狂!你自己孤鬼一个,约不到朋友,
谁在以多为胜?太爷今日先要你的狗命!”话未说完,扬刀就砍,似想借着说话时出其
不意,猛下杀手。
  谁知天星深知白强心黑手快,早已防到,口中笑骂:“无耻狗强盗!连在我手下败
了两次,还不知道进退,以为带得人多,恼羞成怒,便可乘隙暗算,岂非作梦!”说时,
左手宝剑反腕一挡,地的一声,将白强右手刀架过,人便跟踪而起,剑已顺向右手,同
时白强有手刀也被宝剑就势荡开,几乎刺中前胸,受了重伤。旁一老贼早知白强不是敌
手,手舞钢拐,悄没声纵将上去,扬手就朝下三路扫到。天星身法虽是极快,无奈这老
贼钢拐共是两截,形制奇特,可以分合弯转,发时长达八尺。天星如非身法轻快,凌空
翻落,几被打中腿上。
  郝济见眼前已是两打一,旁立四贼也是剑拔弩张,跃跃欲试,转眼就要一拥齐上,
本就按捺不住怒火,忽然瞥见两个贼道,一个手按腰间葫芦,一个手伸革囊之内,似想
取用暗器。平日曾听父师指教,这类打扮的人,身旁大都藏有毒药迷香,此时聂氏父女
一个不见,恐天星被人暗算,心里一急,更不寻思,扬手先是两支小钢镖,照准贼道和
那葫芦打去,克喳一响,当时爆炸,火光四射中,贼道业已丢下葫芦纵身而起,跟着一
片爆音,葫芦全数点燃,炸成粉碎,才知那是一个毒药火器。另一贼道发现同党腰问葫
芦炸成粉碎,人还几乎受伤,急怒交加,手中毒药火筒刚刚取出,不料接连两件暗器飞
来,人还不曾看清,先被打中手背,滚落地上,负痛怒吼,还想将那火筒抢起时,龚、
郝二人已一声大喝,由峰腰上纵身飞落,盘空而下。
  原来龚勤看出天星独斗群贼,形势可虑,心疑聂氏父女恰巧离开,本已改变初计,
只觉那两根火绳亮得奇怪,还在举棋不定,及见恶道手按葫芦革囊,知道不是毒烟便是
毒火,又见郝济手发暗器,更不怠慢。二人恰是不约而同相继出手,将敌人暗器打落便
各飞起。群贼原有三个能手和两个会放毒火的贼道,都是白强约来,一见敌人来了帮手,
虽出意料,因觉二人年轻,打落火器又出不意,哪知这两位小侠的厉害?龚、郝二人近
两三月才将剑术学成,新得宝剑,急于施展,上来故意不用兵器,先将师传大鹏十八式
的身法施展出来,临空下落,离地已只丈许。
  群贼除白强和另一老贼正在夹攻天星而外,下余四贼都被激怒,无形中成了两对一,
迎将上来。内中只有一贼看出来敌身法有异,不是寻常,生了一点戒心,还有三贼竟欺
敌人身子凌空,又是一双空手,想占便宜,加以龚郝二人纵处又高又远,上来假装冒失
往前猛窜,本来的剑术身法,表面全未施展,群贼又都手疾眼快,不等二人落地,分头
抢上。那两个贼道更因火器为敌所破,并还受伤,咬牙切齿,照准郝济一人,分头纵身
迎去。
  郝济本心想用师传擒拿手,试试不用兵器是否能够空手对敌,百忙中瞥见贼道手中
兵器也是宝剑,猛然心动,惟恐贼党也会剑术,更不怠慢,回手将新得的带钩双剑,就
着下落之势拔将出来,往下一挥。
  这两个贼党本是异派余孽,连人带剑均非寻常,一则怒火头上吃了轻敌的亏,郝济
又是空手下击,突然变计,新得双剑更是前古奇珍,有名利器,稍差一点的宝剑一挥就
断,加以事出预料,这等打法从来所无,二贼道恰又同时纵起,朝上砍去,吃郝济“拨
浪分波”,双剑左右一分,人随剑下,再将身子一拱,双足一蹬,一个“浪里钻”的身
法,斜窜下去,只听琤琤两响,隐闻左近有人喊好。二贼道一个首先剑被斩断,连肩带
头枭去半边,一声怒吼翻倒在地。
  另一贼道起得较后,本领也较高,刚刚拔剑往上要斫,猛瞥见敌人头下脚上朝下飞
落,忽然双手往肩后一搭,刚看出身后带有两口宝剑,心中一动,两道上附新月的寒光
业已随手而起,便知不妙,忙将身子往后一侧,想要让避,一面用剑去护面门,业已无
及。净净两声过处,同党剑被斩断,重伤倒地,自己剑尖也被撩中,削去了尺许长一节,
不禁大惊,还当正面来势业已避过,只要翻落地上,就非敌手,也不至于怎样,做梦也
未想到敌人剑术身法那等奇妙,竟和鱼乌一般,就势把剑反腕一翻,仍走中心斜射下来。
贼道身子还未落地,只觉眼前寒光如电,闪得一闪,连念头都不容转,吃郝济“鱼鹰掠
水”斜飞过去,一剑杀死,就势一腿踢倒,人也翻落地上,回身朝那老贼杀去。
  他这里刚一照面便将两个贼道杀死,龚勤又用擒拿手伤了一个,剩下一个最厉害的
恶贼,虽因稍微见机没有冒失纵起,一见同党连死伤了三个,龚勤落地之后又将宝剑拔
出,不必动手,单兵器已先吃亏,刚朝老贼喊得一声“风紧”,一面准备迎敌,郝济已
口呼:“许大哥,小弟在此,鼠贼已入死地,休想逃生!”人也跟踪纵过。天星认出郝
济,自更胆壮高兴。这一来变成一对一。
  下余三贼,除白强天性凶恶,自知无幸,业已情急,准备拼命而外,另外两贼俱都
打着逃走主意,又看出敌人宝剑锋利,心中胆寒,接连几个照面,均是闪躲,不曾回攻。
龚郝二人方想索桥已收,来贼决难逃走,持拐的老贼本和郝济对敌,冷不防忽然纵身一
跃,往峰崖上窜去。郝济口中喝骂,跟踪追上,耳听一声清叱,崖腰上忽有寒光一闪,
老贼身子凌空,还未纵上峰腰,便被来人暗器打中面门,一声惊叫,翻滚下来。
  郝济目光到处,峰腰上现出两个女子,一是心上人聂玉燕,另一个正是许天星之妻
庄淑玉,未容开口,耳听呼喝怒吼之声,侧顾白强和另一贼,已被许、龚二人同时杀死。
二女同赶将下来,郝济因和天星久别重逢,又是第一次交到的好友,彼此投机,看出玉
燕和许氏夫妻相识,越发高兴,不便先朝二女迎上,正要转身和天星叙阔,忽见龚勤赶
来,低声说道:“我料得不差,许兄和聂老前辈果然相识,我们不该冒失出手,也许不
该这样呢。”
  郝济回忆前情,呆得一呆。二女刚到峰下,似已听去。玉燕首先笑说:“龚、郝二
兄不必多疑,此是许兄无意之中得知我父女踪迹,想见爹爹一面,以前为了掘取藏珍又
来过两次,故意和群贼订约相见,没想到爹爹未报仇以前非但不管闲事,也不与外人相
见,对你二人虽是例外,如非同仇敌忾,前又见过,也未必肯就见面。二兄如不仗义相
助,到了许兄众寡不敌之时,我父女虽必出手,爹爹也只令我一人上前,许兄夫妇仍见
不到。我和淑姊一见如故,方才恐她人少吃亏,代她挂了两条火绳,爹爹还在说我多事,
就你们不动手也不相干,我未奉父命,只看了生气,正想和淑姊下去,你们已先发难。
这样再好没有。我已备有酒食,还打到一只肥鹿。爹爹有事就要出去,少时可以大嚼一
顿。洞中藏珍乃昔年师祖亲手封存之物,便是爹爹深知底细,也从未敢妄动。这些年来,
虽然知道的人不多,先后也来过几次人,均未寻到,连我也是新近得知。爹爹和师父隐
居本洞,一半是因地势隐秘,离开贼巢甚近,样样方便,一半也因藏珍在此,恐怕外贼
盗去之故。没想到你们机缘凑巧,今日竟会手到成功,可喜可贺!如今离黑尚早,我们
难得相见,爹爹、师父方才曾说有事他往,我们先将贼尸抛向地洞里面,再到我那小洞
之中谈上些时,吃点烤鹿肉。许兄、淑姊暂时照我方才所说行事,先不与爹爹相见,只
将那事办到,涧中藏珍虽已先后两次被人取完,将来爹爹和你二人相见,也必有物相赠,
不知许兄、淑姊以为如何?”
  天星夫妇原因无意之中得知三耳子尚在人间,又因去年冬天巧遇玉燕师徒,师门本
有深交,二女又极投机,前后见了两次,结为骨肉之交,天星恰与白强结仇,听一前辈
高人指教,借着订约为由想要求教,就便掘取藏珍,事前也未和玉燕商量。当日到后,
才知三耳子对他之来大非所愿,幸而玉燕再三解释说,天星夫妇为取藏珍,在他父女师
徒三人未隐居洞中以前便曾来过两次,乃是无心巧合,因去年相遇,双方师门交深,恩
师看出他夫妇人好,露过口风,今又会见自己,方始动念求见,并非故意,否则三耳子
还有见怪之意。此老性情古怪,不便违抗,本想当时告辞,后见玉燕意诚,又因郝济分
别才只一年,竟有这样惊人本领,心中敬佩,意欲就此结交,这才留了下来。
  二人初意必在大侠三耳子所居相聚,先前又有出洞相见之言,地点也必是在洞外。
及至掩埋完了贼尸,并将六贼所带干粮金银取下,随了玉燕同行,才知地在峰腰一个形
似人家假山洞穴之内,入口甚是窄小,身材稍高便难起立。二女拿了灯筒在前引路,高
产下下曲折穿行,进约十来丈。初到的四人见玉燕走得极熟,正觉峰腹夹缝低窄气闷,
沿途都是尖锐的石角,一不小心便要撞上,地势好似越走越低,前面二女业已停住。灯
筒照处,左壁有一石角往里缩进一块,约有半人多高,边沿崖石甚是光滑。方料那是一
洞,耳听吱的一响,玉燕伸手抓住石角,往里一推,便有灯光射出,走到里面,乃是一
间丈多方圆的石室,靠近外壁有一天然平石,高只尺余,旁边放着三块尺许方圆的山石
作为坐具,另外一个竹榻和一些锅炉用具,均是主人亲手制成,竹榻石块上铺有兽皮,
墙上挂着两盏油灯,灯芯甚多,进门之后全数点燃,照得整问石屋甚是明亮。
  郝济见外壁之上有两三处洞眼石缝,估计似可望到外面,刚由圆石前面绕过朝外窥
看。玉燕山居日久,忽然来了几个情意相投的嘉宾,高兴非常,一到便将灯加亮,忙于
款待,室中样样齐备,待客的酒食也均准备停当,正加炉中炭火,见郝济向外张望,忙
即放手赶过,凑在身旁笑说:“你嫌这里闷气么?”郝济业由一处洞穴中窥见外面白影,
仿佛对面就是出口所在,只看不清楚,打算另换一处窥看,全神注定前面,不曾留意,
闻声把头一偏,不料玉燕紧靠身旁,立得甚近,郝济身材稍高,石缝比人较低,猛一回
身,起势太快,二人几乎撞个满头。
  郝济骤出不意,正撞在玉燕的脸上,当时只觉凉滑滑的,在鼻尖上拂拂一下,本来
面嫩,人又规矩,不禁又惊又愧,本恐玉燕怪他,一心想要道歉,不料情急心慌太甚,
又因平日苦恋玉燕为时已久,忽然久别重逢,并还看出从此可以常时来往,满心欢喜之
中。为了男女成见大深,面皮又薄,惟恐旁人笑他,虽不敢过去亲近,那双眼睛却偏不
听主宰,只要是在一处,便由不得要多看两眼,这时去往壁间窥探,一半是想借此避开,
免得多看人家,引使旁人多心,没料到心上人会凑近身来,铸此无心之失,照着平日所
闻家教,少男长女授受不亲才算正人君子,似此两肩相并,鼻尖触到人家脸上,这还了
得!加上初次与女子肌肤接触,又是心心念念所想的人,当时面红心跳,起了一种极微
妙的感觉,越发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连说了两个“我我……”,底下再也说不出
来。初意对方一个未出闺门的少女,被男人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必要大怒发作,也许从
此反目绝交,不再理睬,正急得心里怦怦乱跳,脸涨通红。
  不料玉燕只将身略往后让了一让,一双黑白分明的妙目先朝身后三人瞟了一眼,望
着郝济窘状,反似有些好笑,略停了停,见郝济说不出口,嫣然低语道:“你这样呆头
呆脑作什?又不是成心。”跟着语声放高,又道:“外面便是斜对出口的峰壁,这片石
壁可以推开,中间还有一层。你只把旁边突出的一块崖石往外一推,便可走出,非但出
口可以望见,也省得气闷。天热时来此午睡,再将入口石门拉开,两面都有凉风,才爽
快呢。外壁深藏崖缝之中,地势阴黑,阳光不照,由暗看明,入口有无动静均可望见,
来人却看不到我们。井有丈许长一条石廊平台,上有崖石挡住,真个形势天然,再妙没
有。听说你力气甚大,能够举牛过顶,可代我将它推开如何?”
  郝济万想不到对方说笑从容,并无丝毫嗔怪之意,语音又是那么清婉,入耳醉心,
当时闹了个六神无主,不知是惊是喜,只觉舒服已极,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连说“好
好”。随听淑玉笑呼“燕妹”,玉燕便自含笑走去。经此一来,心神陶醉,侧顾玉燕背
影,兀自不舍,也忘了去推那块石头。正在发呆,忽见天星夫妇正帮主人收拾烤肉铁架,
并取各种用具。方想走过,忽见龚勤走来,料被看见,还未开口,龚勤已先笑道:“二
弟怎不将壁上大石推开,呆在那里作什?”
  郝济闻言,脸更发烧,忙即回身,刚看出那是半人多高,离地三尺,嵌在壁上微微
高起的一块大石,石边上还有两个小洞,似新凿成不久,知供拉关之用,忙照所说用力
往外一推,果然吱的一声便自推开,这才看出上下均有接笋之处,和寻常木门一样,外
面缺口之处并还粘有苔薛,便人寻到也看不出,门外果是一条天然平台,和人家楼廊一
样,只是下有一道天然石栏,高约两三尺,上面又有危崖低覆,人立廊内,正可望到峰
外危崖全景,又与出口平行斜对,连口外那片野地均可看到,敌人不等入洞,便自警觉,
真个形势天然,掩蔽巧妙。洞中本就阴凉,石门一开,更加添了凉意。
  郝济口和龚勤应答,心情颇乱,越想玉燕越爱,一面却又警告自己,此后必须格外
谨慎,免得失礼被人轻笑,还要误事,后又想到亲仇未报,大害未除,如何见了美色便
无把握,这样想念不已,岂不该死?何况人家女中剑侠,自己哪一样都配不上,不应胡
思乱想,念头一转,心方一冷。
  忽听龚勤低声说道:“二弟,你生长农家,义父人又方正,有许多话,恐你年轻血
气未定,多半还未明言。凡是剑侠中人,英雄豪杰之士,都是磊落光明,言行如一,没
有大户人家的那些扭扭捏捏,口是心非,表面装着正人君子,寻常男女交谈便认作是大
逆不道,他却穷奢极欲,甚而连明带暗尽量酒色荒淫都是理所当然,最可笑是他那男女
授受不亲,全是自己贪私,专重在他一面,丝毫不合情理。请位老少男女英侠决不计较
这些细节,你只大大方方从容说笑,用不着什么拘束。男女都是一样,只要情投意合,
日久自然亲近,各人都有所喜,此是一定之理。你如随时存有男女界限,或怕旁人多心,
非但样样拘束,自己难受,反显小家子气,被人轻笑,何苦来呢?我二人比骨肉还亲,
决不会笑你,只要于你有益的事,知无不言。就你有什心事,也可代你筹计。方才你本
无心之失,窘得那样神气。幸而天星夫妇不曾留意,如被看见,岂不笑你?你只认定该
如何是如何,只要合理而又自然,间心无愧,只管大胆做去便了。二弟聪明人,我如不
是看出你将来样样美满,恐你虽然出身田家,却因义父常在外面走动,哪一类人都有相
识,难免染了世家大族的习气,你从小听那一些不合理的话,将你原有天真诚朴的好性
情无意中套上一层枷锁,使你遇事顾忌,不得不违背本心,反而因此延误,也不会这样
说法了。”
  郝济知道心意全被看破,好生感激,但一想到心上人共只见到两三面,看去虽然投
机,如何便作婚姻之想?心中成见也还未消,不好意思回答,刚红着脸将头微点,许天
星忽然钻出。先前三人在外面谈了一阵,连龚勤也成了莫逆之交,同在石廊上谈不几句,
二女也同走出。玉燕一说此地形势和移居洞中经过,才知这问峰壁上的石屋乃是玉燕当
年开辟,专供长幼三人平日纳凉和窥探来敌之所,三耳子所居并不在此,不经许可也不
容冬走进。男女五小侠略谈了一阵,遥望口外夕阳西下,天已不早,屋中酒食早已准备
停当,便同走进,将竹榻拉向石旁,围坐在圆石旁边,当中生好炉火,支上铁架,随意
烤吃,彼此谈笑风生,兴高采烈。
  天星夫妇虽因藏珍无份,三耳子人又他出,不曾见到,难得交到三位同辈好友,也
颇喜慰,便告玉燕,说白强这伙贼党人数颇多,另有十来个业已投奔小函谷,因有两个
恶霸吃过许氏夫妇苦头,心中恨毒,此去与贼勾结,决不甘休。先不知三耳子和单鸢、
岳半斧诸位老少英侠也与小函谷贼党势不两立,正觉人单势孤,准备寻到两位师长作一
斩草除根之计。去年冬天,第二次与双刀小白龙相遇以前,遇见玉燕师徒。乃师女侠公
孙四妹本是天星之妻庄淑玉的师叔,幼年初从师时,曾经见过两次,隔了十多年,匆匆
路遇,方觉面熟,头发又是白色,便告丈夫,尾随到了无人之处,公孙师徒果然转身相
见。因是本门师侄,又知他夫妇为人,便告以隐居善法寺后,为了照料疯人,受尽苦难,
刚刚病好,便得到仇敌二次出山的信息,知其凶狡机智,巢穴又多,恐被识破,又因崤
山冷泉洞乃昔年三耳子师父玉泉先生隐居之所,留有藏珍,地势隐僻,里面洞穴甚多,
地方广大,不知底细的人,便知人藏里面也寻不到,尤其洞中藏珍奉有遗命,非但自己
人不许往取,并不许转告旁人,许多禁忌。爱女玉燕虽知取法,本身已有师传宝剑,不
应贪多,至今仍藏洞内。乃师本意,这两件利器均系当初峨眉遗物,被他借来,意欲物
归原主,曾有两封密柬留下。不料形势变迁,人选难得,新近反倒泄漏出去,已有人往
发掘。虽因藏处隐秘不曾寻到,终恐落在恶人手内,为此重返故居,就便照看藏珍,兔
落恶人之手。天星夫妇闻言惊喜,意欲一举两便,一时疏忽,没想到三耳子隐居洞中另
有原因,以为贼党虽多,三耳子决不坐视,又想照着师祖遗言,只是往取藏珍的人,谁
都可以自行发掘,意欲一举两得,便和贼党订约相会。如非四娘师徒再三分说,三耳子
非但不见,反有嗔怪之意。
  郝济早想打听这老少三位剑侠的来历,便龚勤也只知道一个大概,均想探询,只恐
对方暂时不愿人知,正想如何问法。玉燕已早看出二人心意,笑说:“此时天才刚黑,
爹爹、师父均要半夜才回。许兄夫妇此时上路也有不便,不如在此住上半夜,天明前起
身,赶到前山镇上,正好避开贼党耳目,就是爹爹早回也不相干。我知龚、郝二兄还不
晓得我家的事,便许兄夫妇也未必详细。等我仔细说出,就知这个该万死的凶孽有多可
恨了。”
  四人闻言,同声喜诺。郝济并说玉燕长两三岁,该是姊姊。玉燕自和郝济久别重逢,
本就喜他诚厚天真,人又英俊,越发增加好感,闻言笑答:“我自问明你比我小,便想
改口,以后就算我的兄弟吧。”郝济看出心上人对他格外亲切,也更欢喜。玉燕随说经
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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