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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痴小子


第 三 章



  大笨牛打了一个哈欠,伸一下懒腰,无精打采地道:“这一下可清静了,老大,我睡哪
儿,累了一天,咱们早点睡吧。
  ”
  阿郎赏了他一个爆栗子,道:“睡你的头,晚上要守灵。”
  “守灵是老大你的事,又不是你爷爷奶奶的干孙子,我要睡觉 ”
  “大笨牛,我们是好朋友,我爷爷奶奶就是你的爷爷奶奶,当然要守灵,再噜七八嗦,
我就跟你一刀两断。”
  “好嘛好嘛,守就守,原以为跟着你全是吃香喝辣的好差事,想不到尽受活罪。”
  话是这样说,大笨牛还是乖乖地穿好孝衣,陪张小仙一起去二老灵前守灵。
  屋外月明星稀,撒下一地银辉。
  灵堂内香烟缭绕,一灯如豆,两个大孩子疲劳过度,不知不觉伏在供桌上睡着了。
  忽然,有两个夜行人踏月而来。
  二人鼻部以上,除双眼外,戴着薄如蝉羽般的面具,额头部位写着“天魔”二字,两旁
各有一个青面獠牙的鬼图案,看着阴森的甚为恐怖。二人身上各背一把宝剑,一为金色,一
为银色。
  尽管戴着面具,依然约略可以看出二人面目姣好,曲线玲珑,同时步履轻盈飘逸,显然
是两个女性。
  二人来至近前,脚步故意加重一些,还娇咳了两声。
  然而,大笨牛和阿郎睡得极沉,反应全无。
  二女四目相望,相视一笑,背金剑的少女举起粉拳,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三下。柔声说
道:“两位公子请醒醒。”
  两个愣小子终于悠悠醒转,大笨牛睡眼惺松,见来人戴着魔鬼面具,惊得魂不附体,尖
声惊叫道:“鬼!鬼!”
  张小仙稍好一些,霍地一跃而起,双掌作势欲发,口中吐字阴冷:“三更半夜的,两位
又装神扮鬼,想干什么?”
  背银剑的少女客客气气地道:“是想打听两个人。”
  阿郎简短的吐出一个字:“谁?”
  还是银剑少女说道:“一位老先生、一位老太太。”
  “没有姓名?”
  “男的可能是神州一奇张静之,女的可能是百花仙子卜乃慧,据说住在七里坡这一
带。”
  “你认识这两位老人家吗?”
  “不认识。”
  “莫名其妙,不认识干么要乱找人。”
  “我们是想找两位老人家查询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
  “是的,我们得到消息,这位老先生老奶奶,十四年前曾收养一个娃娃。”
  “嗯,是有这么一回事。”
  “可否请两位老人家出来说话。”
  灵柩早已被阿郎以白布幔隔开,闻言拉开布幔,指着棺材道:“两位老人家己魂归道
山。”
  金剑少女神色一紧,道:“那个孩子呢?”
  张小仙迟疑一下道:“就是我。”
  银剑少女躬身道:“小女子银剑使者鬼见愁徐雪梅见过公子。”
  金剑少女亦道,“小女子金剑使者玉罗刹冷霜霜见过公子。”
  没头没脑,两个黄花大闺女,猛向阿郎行礼请安,直把个张小仙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脑,一脸的尴尬相。
  但他童心未泯,乃小孩心性,当下也如法泡制,拱手作揖,诙谐地道:“小生张小仙,
别号阿郎,见过两位姑娘……哼,烦不烦,莫名其妙。”
  金剑少女玉罗刹冷霜霜唇间挤出一丝苦笑,道,“公子说笑了,我们宫主有急事相请,
请快随小女子走。”
  阿郎道:“你们是哪条线上的?”
  冷霜霜道,“我们来自天魔宫。”
  “你们宫主是哪一位?”
  “天魔女。”
  “哦,我明白了,就是‘神偷赌仙天魔女’中的那个天魔女?”
  “是的。”
  “单听这个名号就够惊人的,不知她人凶不凶?”
  “我们宫主最是仁慈善良不过。”
  “哼,没有卖瓜说瓜苦的,你们宫主找我何事?”
  “见到我们宫主,敝上自会明言。”
  “我不愿当闷葫芦,现在就要弄明白。”
  “事关重大,小女子实在不便明言。”
  “小爷爷我重孝在身,也不便远行、请吧。”
  大笨牛补充道,“现在是睡觉的时侯,扰人清醒,将来生孩子一定不长屁股眼儿。”
  二女互递一个眼神,心意已通,冷霜霜勉为其难地道,“是关于公子身世的事。”
  阿郎身世如谜,闻言心头猛一震,瞪着眼睛说,“天魔女知道我的身世?”
  “嗯!”冷霜霜颔首点头,没敢多说一字。
  张小仙道:“你没有骗我?”
  冷霜霜道,“小女子斗胆也不敢骗公子。”
  阿郎道,“没骗人就好,否则小心我点你们的‘鬼胎穴’,叫你们……”说着与大笨牛
扮了个鬼脸,然后,放下哭丧棒,脱下孝衣,道:“走!”
  大笨牛也跟着道:“老大,我也去。”
  阿郎道:“你去干么,想去认爹娘?”
  大笨牛十分认真地道:“大家都知道,我大笨牛也是一个孤儿,说不定是大富大贵人家
的大少爷。”
  “得了吧,别吹,你天生是泥鳅命,只配在水沟里混,乖乖的给我留在家里守灵。”
  “可是,我怕。”
  “怕什么?”
  “怕鬼!”
  “胡说,世间根本没有鬼。”
  “死人也照样令人头皮发麻。”
  “放心,张爷爷和张奶奶昨夜托梦给我,他们已上了天国,不再回来了,谁要是给他们
守灵,将来一定后福无穷。”
  “真的?”
  “煮的呢,再会。”
  洛阳城西,一大片茂密的树林子里,有一栋古宅。
  古宅废弃已达二三十年,油漆斑驳,门窗不整,盛传这宅子里闹鬼,是鬼宅。
  冷霜霜、徐雪梅却偏偏将张小仙领到这鬼宅来。
  还有人到得比他们更早,林荫大道的尽头,古宅高大的门墙外面,青石地板上,停着一
顶神秘而又恐怖的轿子。
  说轿子恐怖神秘,并不为过,四角镶有四颗明珠,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通体五颜六
色,绘着无数长着翅膀,青面獠牙,张牙舞爪的魔鬼图案。
  四名轿夫亦非等闲之辈,从衣着外貌上,张小仙概略可以看出,是一名喇嘛,一名蛮夷
酋长,一名番地巫师和一名粗壮的汉子。
  轿子的四周,井然有序地站着十一名银剑少女,每人手里提者一盏灯笼,将附近照得如
同白昼一般。
  另有三名金剑少女倚轿而立,甚是威武。
  这是天魔宫闻名天下的“天魔轿”,以及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名金剑使者,十二名银
剑使者。
  金剑使者玉罗刹冷霜霜向前躬身说道,“禀宫主,七里坡的张公子己请到。”
  “嗯,我知道了。”
  银铃似的声音,悦耳动听,令人心旷神怡。
  天魔轿内有了动静,两名金剑使者赶忙去掀帘子,一阵幽幽的清香之气传处,步出一位
头戴玉冠,身穿宫装,雍容华贵的女子来。虽然同样也戴着一副魔鬼面具,仍然可以看出,
年约三十五六,脸部的线条匀称而有魅力,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都是一位倾国倾城的
绝色佳丽。
  只可惜,在眉宇之间,有一股化不开的愤懑、憎恨、杀伐、阴沉、乖戾之气。
  不知为什么,也说不出一个道理来,阿郎一见天魔女,就有一种无比的亲切感,宛若似
曾相识,故人重逢。
  许是彼此惺惺相惜!
  许是彼此性味相投?许是……天魔女对阿郎亦印象极佳,流露出一脸的慈祥怜爱之情,
一面倾听冷霜霜的报告,一面仔细地打量着张小仙,待玉罗女报告完毕,天魔女和蔼可亲地
道:“你叫张小仙,又名阿郎?”
  阿郎不假思索地答道:“没错。”
  “随神州一奇张静之姓张?”
  “正是如此。”
  “可知是多大的时侯才由张老前辈收养?”
  “大概是从呱呱坠地之后不久吧。”
  “风尘双侠没说是在哪里拾到的?”
  “不是拾到,而是由三绝婆婆送去的。”
  “你又是三绝婆婆从何处抱来的?”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为何不问一下三绝婆婆?”
  “正在设法找她。”
  “风闻三绝婆婆已退隐江湖了。”
  “你也认识三绝婆婆?”
  “闻名己久,未曾谋面。”
  “天魔女,你找我来,有何贵干?”
  “想揭开你的身世之谜。”
  “你知道我的身世?”
  “也许。”
  “别打哈哈,请打开窗子说亮话。”
  天魔女紧锁的眉头乍然舒展开来,招招手,答非所问地道,“请随本宫主来。”
  只见她玉步轻移,香风醉人,姗姗地踏进鬼宅大门。
  阿郎、冷霜霜、徐雪梅等人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这是一个奇妙的地方,古旧残破的四合院,并无任何特别的地方,奇在四合院的中央,
摆着一张比普通方桌大四倍的大石桌,覆以蒙古驼绒厚毯,上面摆着一副比小孩巴掌还要大
的特大号麻将牌。
  麻将牌系汉白玉琢磨而成,依工精细,匠心独运,每一张牌皆称得上是件艺术品,想来
参予牌局的人也必然地位显贵,望重一方了。
  牌的重量也不轻,一张牌就有斤把重,益见赌者功力亦颇不凡。
  其中三家的牌尚竖立桌上,另一家已推倒,张小仙认得是一副条子一条龙,独缺五条。
  五条就摆在旁边,显然是自摸的。
  其他的牌则散落中央,多一半仍排列如旧,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垢,无疑,这一局牌
在此地已经摆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令人不解的是,四边空空如也,并没有椅子,不知道这局牌参予的人是怎么打的。
  张小仙疑云满腹地道,“天魔女,不说在下的身世,带我来参观别人的麻将残局做什
么”
  打从进入古宅起,天魔女的面色就变得极为幽怨、愤怒,双眸之内充满杀机,闻言如梦
初醒,强作笑脸道:“因为你的身世跟这一局豪赌有着不可分的关系。”
  阿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惊疑不迭地道:“你说什么,我的身世跟这局豪赌有
关?”
  天魔女无比郑重地道:“事实确是如此。”
  阿郎道:“那就请说下去吧。”
  天魔女道:“十五年前,有四个武林人物,在此设局聚赌……”
  阿郎打断她的话,道:“等等,这里没有椅子,他们坐哪里?”
  天魔女道:“就坐在四合院的四面屋子里。”
  张小仙摸起一张牌来掂一掂,道:“这么重,他们如何打?”
  天魔女道:“这四个人都是一等一的顶尖高手,洗牌、掷骰、摸牌,甚至搬风换位,全
凭深厚的内家真力遥控行事。”
  阿郎以怀疑的口吻道:“可能吗?”
  天魔女以行动代替了回答,取身进入厢房,气提丹田,功力行右臂,玉笋似的五指一张
一合,立有一张九筒应势离桌,好像牵了一根线一样,飘飞到天魔女手中去。
  啪!天魔女复将九筒打出,牌落原位,干净利落,功力如此寻常。
  张小仙忍不住道:“好功夫!”说着,也闯进厢房,提气行功,运掌一抓。
  好小子,初生之犊不畏虎,竟敢在孔子面前卖文章,鲁班面前耍大斧,牌是抓到手了,
只是显得颇为吃力,而又勉强迟缓,阿郎脸上热辣辣地道,“献丑,献丑!”
  天魔女却不作如是观:“小仙,依你的年龄而言,能够到这般境界,已是造极登蜂了,
如假以时日,必可成为天下武林第一人!”
  张小仙晕陶陶地顺着杆子往上爬,自吹自擂道:“我也是这样想,但愿妖魔鬼怪不要扯
后腿。”
  啪!九简掷回原位,倒是与天魔女的表现不相上下,在风尘双侠的悉心教导下,阿郎确
已具有相当深的功力火侯。
  步出西厢,阿郎吹拂一下牌上的积尘,道:“这么好的麻将牌,又是四个顶尖高手,一
定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豪赌吧?”
  天魔女道:“是一场豪赌,的确史无前例。”
  “赌什么?黄金?明珠?还是名位?人头?”
  “赌女人!”
  “赌女人?”
  “是的,赌女人!”
  “女人怎样赌?”
  “他们事先抓来一名女人,就关在东北角上的房里,大家讲好,玩牌不吃不碰,谁第一
个自摸,就可以与那一名女子春风一度。”
  “想来这一名女子绝非庸脂俗花,山姑村妇了?”
  “是当时武林中大家一致公认的,天字第一号大美人赛西施秋水寒。”
  “赛西施秋水寒?以前曾听张奶奶说过,此女风华绝代,天上少有,人间无双。”
  “卜前辈没有说假话,”天魔女轻叹一声:“怎奈红颜薄命,美色招灾啊。”
  阿郎在洛阳混了两年,各行各业都干过,耳濡目染,见多识广,人聪明,学识也不差,
比他同年龄的人成熟,懂的事亦多得多,闻言愤愤不已地道:“是谁摘了花蕊,采了嫩芽
呢?”
  “不知道。”
  “这种事,当事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当时秋水寒早已被人点了睡穴,昏睡不醒。”
  “哦!”
  “这一局牌一共赌了三天三夜,换句话说,可怜的秋水寒遭到这四个恶棍的轮暴。”
  “混蛋,简直太混蛋了,将来如果被我堵上,非阉了他们不可,后来怎样?”
  “牌局兴尽而散,四个魔鬼拍拍屁股就走了。”
  “秋水寒呢?”
  “第四天悠悠醒来,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她没有去自杀吧?”
  “秋水寒本来想了此残生,但她不甘心就此含恨而终,决必要报仇,故而忍辱含羞活下
来。”
  “对,有仇不报非君子,这样太便宜这四个王八羔子了。”
  “但是,没有多久,她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十月期满,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娃。”
  “哦!哦!”阿郎的眼珠子僵住了,张开嘴再也合不拢了。
  天魔女情绪激动地道,“秋水寒在昏睡中遭轮暴,恨透了四个恶魔,压根儿也不知道孩
子的父亲是谁,几经考虑,狠下心肠将婴儿弃置分娩的地方。”
  “秋水寒生孩子的地方在哪里?”
  “洛阳近郊、距七里坡不远的一座尼姑庵内。”
  “因此,宫主怀疑我……”
  “不是怀疑,而是本宫主认为你就是当年的那个弃婴!”
  “不!不!”张小仙大声吼叫道:“我不信,我不信,我绝对不相信自己的身世会如此
肮脏、可耻、可恨!”
  “小仙,你此刻的心情,本宫主可以理解。”天魔女一脸肃穆,近乎激情地道,“但是
事实总归还是事实,你不承认也没有用。”
  阿郎断然地道:“我张小仙不可能有这么个卑鄙下流的父亲。”
  “你可以不要父亲,但不能不要母亲。”
  “我也不应该有一个丢弃自己孩子的母亲。”
  “事出有因,情非得已,你应该原谅秋水寒当时的心情与处境。”
  “喂喂,天魔女,你不要一口吃定我就是那个倒霉蛋好不好?我阿郎不会随便认亲娘
的。”
  “可是本宫主查过,当年从尼姑庵中抱走那个娃娃的是一位老太太。”
  “是三绝婆婆吗?”
  “老太太没有留下姓名。”
  “又是一个糊涂虫,庵中尼姑为何不问。”
  “老师太一直为此耿耿于怀。”
  “我的身世取决于三绝婆婆一人,除非她亲口指认,否则……”
  “小仙,事实如此,真相己昭然若揭,不要再伤你娘的心了,你娘近年来想儿念儿,柔
肠寸断,整日以泪洗面。”
  “你这是触我的霉头,伤我的心,没有具体的证据,请免开尊口!”
  他发现天魔宫主双目之中已是热泪盈眶,心情伤痛至极,不由心中一动,张小仙又道:
“毫无疑问,你就是那位受害者秋水寒?”
  天魔女全身剧烈地颤抖一下,连忙擦干眼泪,矢口否认道:“不是!”
  “奇柽,既非当事人,这种机密大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是秋水寒亲口告诉我的。”
  “你们是?”
  “情同姐妹,誓同生死的朋友。本宫主就是受水寒之托代为寻爱子,并追查当年的那四
个恶棍。”
  “赛西施秋水寒现在何处?”
  “正在一个秘密所在苦练神功,随时准备取色狼们的身家性命。”
  说不上是什么原因,虽然阿郎坚决不肯轻率认秋水寒为娘,但对天魔女却直觉到颇为投
缘,微微一笑,道,“抱歉让你失望,不过,我张小仙最恨淫恶之徒,一定会帮你的忙,我
的大姐……”
  天魔女截口道:“小仙,你不可叫我大姐,本宫主与水寒属姐妹,你应该叫我阿姨才
是。”
  阿郎调皮地说:“你跟秋水寒是一回事,我们又是另一回事,连老丐仙洪五爷都跟我平
辈论文,叫你一声大姐你一点也不吃亏。”
  天魔女道,“小仙,你有没有想过,你是秋水寒的孩子……”
  阿郎马上道:“我不承认,你要是再乱拉关系,我现在就走。”
  天魔女无奈地道:“好,加两个字,你,‘如果’是秋水寒的孩子,我们的辈份就乱
了,为防万一,还是叫本宫主阿姨的好。”
  “阿姨就阿姨,反正只差一点点,不知天魔女阿姨如何称呼?”
  “阿姨姓秋,名月,与水寒同宗。”
  “很好,秋天的月亮,又明又亮,跟秋阿姨的人一样美。”
  “小家伙,你的嘴真甜,人又机灵,精得像只小猴子,难怪你在洛阳城的名声会这么响
亮。这样吧,不管你是否是秋水寒的孩子,希望你能多多留意那四个混怅东西。”
  张小仙爽快地答应下来,大吹大擂地道:“秋阿姨放心,查案子我是行家,包在我身上
了,但是阿郎也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天魔女秋月一怔,道:“什么要求?”
  “希望秋阿姨亲自出马,为张爷爷张奶奶抬棺材。”
  “抬棺材乃小事一桩,还需要阿姨亲自出马?”
  “风尘双侠身份不同,抬棺材者也必须是有头有脸的人才够威风。”
  “阿姨答应你就是。”
  “如此,咱们一言为定!”
  告诉了天魔女确切的出殡时间,阿郎方待告辞,秋月猛冷叱一声:“什么人?”
  人随声起,疾逾闪电,仿若一缕轻烟,仅一闪已身在东北门角上的跨院内。
  眼前的房间就是秋水寒昔日受辱失身之处,秋月感同身受,怒气冲天,当下飞起一脚,
通地一声,两扇木门应声而碎。
  有人取来一只灯笼,大家向内望去,卧榻之上赫然睡着两个人。
  一个老和尚,一个小和尚,己被破门声惊醒,正揉着眼睛往外瞧。
  老和尚语无伦次地喊叫道,“不得了,是哪个兔崽子吃错了药,不在家睡大觉,跑来劈
人家的门板当柴烧。”
  小和尚早就吓作一团,哆嗦道,“师父,这是鬼宅,我看八成是遇上鬼了。”
  “出来!”秋月的声音好像在下命令。
  和尚师徒俩携手而出,当他们看清是天魔宫的人时,老和尚嬉皮笑脸地道,“原来是天
魔宫的女娃儿,贫僧闻名已久,怎么,可是没银子住店,也想来鬼宅打地铺?”
  天魔女毫不客气地道:“报上名来。”
  老和尚道:“金银财宝忘不了,鸡鸭鱼肉少不了,老衲不了。”
  邪僧不了,在武林中可是大名鼎鼎的成名人物,为人邪魔歪道,行事拂逆乖张,阿郎细
一打量,见他蒜头鼻,三角眼,配上一张大嘴巴,面容实在叫人不敢恭维,便道:“哦,你
就是不了和尚,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难怪江湖上的人叫你邪僧。”
  小和尚也自我介绍道:“吃吃喝喝嘴不空,左拥右抱手不空,小僧不空。”
  张小仙冷笑道,“我看你应该叫空空,因为你的脑袋瓜子是空的,白痴!”
  天魔女秋月玉面一寒,道:“给我拿下!”
  “是,宫主!”
  金剑使者玉罗刹冷霜霜,银剑使者鬼见愁徐雪梅等人齐声应是,一拥而上。别看冷、徐
二女貌美如花,对阿郎客客气气,此刻却换了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而且身手矫健,娇躯一
闪,已将邪僧不了师徒围起来,亮出宝剑,准备动手。
  邪僧不了阴阳怪气地笑骂道:“慢着慢着,男不和女斗,鸡不和狗斗,凭我老佛爷在江
湖上的地位,岂会跟你们几个女娃儿动手,怎么回事?先讲清楚再打也不迟。”
  天魔女秋月以审问的口气说道:“本宫主问你,你们师徒来此何事?可是旧地重游?”
  邪僧不了道:“什么旧地重游,和尚是第一次来此鬼地方,睡觉。”
  天魔女指着外面:“那一桌麻将,看到没有?”
  “又不是瞎子,不看也得看。”
  “你可是参予赌局之一?”
  “和尚两手空空,赌不起,也不会赌。”
  “十五年前,有一位绝色美女在此被强暴,有没有你的份?”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佛门弟子,不近女色。”
  阿郎破口大骂道:“放臭屁,你是有名的花和尚,半年前我张小仙还亲眼见你去逛窑
子,可惜那时候不认识你,没有替你‘声张’罢了。”
  邪僧不了道:“冤枉,冤枉,身在佛门,六欲不生,岂会做那败德乱行的苟且事。”
  张小仙双眉一皱,忽生一计,神秘兮兮地道:“大和尚,秋水寒这个人你晓得吧?”
  “晓得。”
  “貌相如何?”
  “闭月羞花,美若天仙。”
  “想不想得到她?”
  “此话怎讲?”
  “老实说,十五年前被人强暴的女孩,就是秋水寒,此番寻寻觅觅,是想后续前情,白
头偕老,从一而终,据我阿郎所知,秋水寨家财万贯,此事可谓人财两得,这种好事打着灯
笼也找不到,傻蛋二百五才往外推。”
  “有这么好的事?”不了和尚神采飞扬,话说一半,语气急转:“可惜老僧命薄福浅,
难订鸳盟。”
  张小仙计谋落空,心头火起,粗俗地道:“奶扔的,你太不识路,敢不敢赌咒,发重
誓?”
  不了和尚道:“发什么誓咒?”
  阿郎道,“跟着我念,皇天在上,我不了和尚在下,十五年前假如我曾参予赌局,永世
不得超生!”
  小和尚不空道:“张小仙你神气个屁,发誓还不简单,我来。”
  阿郎嗤之以鼻道:“一边凉快去,十五年前你还在你妈肚里打太极拳呢,老子要你师父
来。”
  不了和尚怒不可遏地道:“张小仙,你狂的可以,老衲岂会被你牵着鼻子走,告辞
了!”
  了字出口,人已纵起,带着不空向外窜去。
  “哪里跑!”
  “哪里跑!”
  霎时,叱声四起,人头攒动,不少人弹身出手截击。
  结果,徐雪梅、冷霜霜、张小仙都没有能截住,被他们师徒窜上了房,天魔女功深技
高,去势如风 也仅仅撕下小和尚的一片僧袍,卒被他们过之夭夭。
  这当儿,张小仙才想到,抬棺材的人还少很多,不了和尚正好够资格,当即别过天魔
女,尾随追下去。
  哪知,不了师徒速度太快,古宅西周都是茂密的树林子,一出鬼宅,便告飞鸿冥冥,只
好折返七里坡。
  日上三竿,张小仙才回到家。
  大笨牛趴在供桌上,在呼呼大睡,一脸傻相,嘴角含笑,还在喃喃地说着梦话:“哈
哈,本侠大笨牛,南征北战,天下无敌,在泰山顶上撒一泡尿,一下子就淹死三千人……俺
是帮主、教主、门主,兵多将广,高手如云,前拥后护,八面成风……呵呵,哇哇,金钱、
美酒、女人,我都有了,比张小仙还多,哇哇、呵呵。”
  这小子真绝,一脑子的牛皮经,连做梦都不忘吹牛,真以为自己已当上掌门人,雄视天
下了。
  阿郎耳闻目睹,笑得他心花怒放,手舞足蹈,也因而使他想到一个逗趣的新点子。
  他暗自盘算道:“你少做梦中梦,咱们加演一段火烧屁股的压轴好戏吧。”
  他就地取材,点燃金纸,放在大笨牛屁股后面,还故意将他的衣摆拉一拉,就着火苗。
  “阿郎,阿郎。”
  “小仙,小仙。”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在外面叫喊,阿郎快步迎出,见是皮蛋和多多,心里好不兴奋,跳
起来说道,“你们怎么今天就来了,逃课?”
  皮蛋道:“不是逃课,是臭水沟被你气病了,今天放假。”
  阿郎得意洋洋地道:“哼,最好多病几天,想找我的麻烦,那是自找苦吃。”
  他又拉住多多的手,无限关切地道,“怎么样,没有受委屈吧?”
  多多娇柔妩媚地道:“还好,五爷的面子够大,爹狠狠地骂我一顿也就算了,不过看情
形他老人家怨忿极深,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我看纯纯的苦头也吃够了,见好就收,帮她解
了‘鬼胎穴’吧,免得大家以后不方便。”
  皮蛋戏谑道:“有什么不方便,是不是怕你老爸作梗,将来不答应你嫁张小仙?”
  多多羞得耳根子都红了:“死皮蛋,不许你胡说八道,再口没遮拦,我可要跟你翻
脸。”
  皮蛋不肯退让,语气中充满挑战的味道,“你不愿意嫁给阿郎当老婆,是不是?好,我
介绍阿珠或者阿兰、阿美、阿雀、阿香给他,反正学堂里的女生都患了单相思,差不多都在
暗恋小仙,多得是。”
  妙语如珠,学堂里女生的名字都被皮蛋搬出来了,多多更加恼怒,左一声“死皮蛋”,
右一声“死皮蛋”,抡着拳头猛揍。
  “失火了,失火了!”
  猛听大笨牛呼天抢地地喊起来,人也跟着跑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提了一桶水就往灵
堂冲。
  阿郎冲上去抢过水桶道:“哪里失火?”
  大笨牛还没有睡醒,吐字不清地道,“灵堂,灵堂失火,老大,我可没有睡觉呵!”
  阿郎啐道:“见你的大头鬼,是你自己火烧屁股。”
  哗一声,一桶水往大笨牛的屁股上一浇,火势本来就不大,立即应势而熄。
  当大家得知起火的原因后,皆笑得直不起腰,大笨牛不甘受愚,将空桶扣在阿郎头上,
两个人随即在院子里追逐打闹起来。
  打闹过后,阿郎说过跟天魔女相遇的经过,多多面带惊容地道:“小仙,天魔女是武林
中第一号女魔头,心狠手辣,武功高强,不论黑道白道,无不惧她三分,你却说她和蔼可
亲,美艳动人,还认她做阿姨。”
  张小仙道:“是呀,我们谈得很投机,我答应帮她抓色狼,她答应替张爷爷张奶奶抬棺
材,这大概就是所谓缘份吧?”
  大笨牛口不择言地道:“什么缘份,依我看,秋月就是秋水寒,她八成是把你当成是她
的儿子了。”
  阿郎闻言大怒,劈面给大笨牛一巴掌,骂道:“闭上你的狗嘴,照你这样说我阿郎岂不
变成杂种了!”
  大笨牛自知失言,连忙打拱作揖说抱歉,皮蛋道:“小仙,老丐仙是你哥哥,天魔女是
你阿姨,这下可乱了,但往后的日子必然越来越好混。”
  多多道:“总这样也不是办法,要混一个名堂出来才行。”
  阿郎道:“我也是这样想,该搞个名堂出来才对,免得人家说咱们无宗无派,多多,你
有何高见?”
  多多道:“洪五爷是丐帮的太上帮主,天魔女是天魔宫宫主,咱们也不能太寒酸,得成
立一个什么派,在武林中争一席之地,才有面子。”
  大笨牛马上举双手赞成:“我完全同意,老大是当然的掌门人,我们都是手下的大侠
客,从此南征北讨,打出咱们的天下来。”
  林中的情景,他大概还没有完全忘记。
  阿郎挺直腰干,意气风发地道:“就这么办,等丧事办完,咱们就举行开山大典,大家
都动动脑筋,取一个响亮的名字,一定要响彻云霄,一炮打红。”
  听阿郎这样一说,多多、皮蛋、大笨牛都兴奋莫名,真的搔耳弄腮,歪头动起脑筋来。
  傍晚,大门之外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一共六个人,都是和尚,每人的项间都挂一串比桃
核还要大的念珠,袈裟五黄一红,一个个大鼻子、蓝眼睛,脸黑如炭,身材高大,显非中土
人氏。
  红袈裟的和尚和一名黄袈裟的和尚结伴走进来,黄袈裟和尚单掌一竖,打了一个问讯,
客客气气地说:“请问哪一位是张小仙张少侠。”
  还从来没人称阿郎为侠客,捧得他晕晕乎乎的,当真摆出一副侠客的派头,端足了架子
说:“本侠正是,两位是何方和尚?”
  红衣和尚双掌合十地道:“贫僧哈雷西斯·阿巴达。”阿郎抱拳还礼道:“这么长的
姓名,难记又难念,省一省,缩一缩,就叫阿巴达吧。那一位呢?”
  黄衣和尚道:“贫僧阿拉费兹·乌拉克。”
  阿郎道:“一样的又长又不好念,缩水之后叫你乌拉克啦!敢问两位大师和尚何事相
寻?”
  红衣和尚阿巴达道:“贫僧是为鬼胎穴,而来!”
  阿郎吃惊道:“鬼胎穴!”
  乌拉克道:“我们初入洛阳,得知少侠精于‘鬼胎穴’的点法,不知可确有此事。”
  张小仙谦虚地道:“精擅谈不上,粗通而已。”
  阿巴达望了乌拉克一眼,面露喜色,道:“少侠‘鬼胎穴’的绝技,是何人传授?”
  “自然是本侠的授业恩师。”
  “尊师是哪位前辈高人?”
  “说出来你也不认识。”
  “也许我们之间源渊非浅。”
  “听你的口气,似乎对鬼胎穴,的来龙去脉知道得不少?”
  “实不相瞒,鬼胎穴乃是本门失传的绝技之一。”
  “你说本门?大门还是小门?”小仙说起玩笑来。
  红衣和尚阿巴达道:“少侠说笑了,贫僧是波罗门第二十代掌门。乌克拉是本门总护
法。”
  多多楞了一下道:“神偷赌仙天魔女,邪僧怪道无情尼,一帮二堡三刀客,再加上不在
英雄榜内的少林禅师,本姑娘皆耳熟能详,从未听说过有一个波罗门。”
  波罗门主阿巴达笑道:“本门远在天竺,诸位自然不得而知。”
  张小仙“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外国和尚,难怪会感觉生疏,想不到你们一口的京
腔还蛮地道的。”
  总护法乌拉克道:“本门素仰中土文化,世代钻研。”波罗门主阿巴达道:“达摩禅师
诸位知哓吧?”
  阿郎如数家珍地道,“晓得,是少林寺的开山祖师。”波罗门主阿巴达道:“波罗门就
是达摩禅师在天竺所建的另一支脉,算年代比少林寺还要早十年呢。”
  乌拉克接着道:“少侠,现在总该说出令师的来历了吧?”
  阿郎哪来的师父,刚才是临时瞎编的,自然说不出师父来,只得嘻嘻笑道:“刚才是跟
两位开玩笑,实则是本侠无师自通,自己研究出来的。”
  乌拉克脸色微微一变,道,“少侠此言差矣,想那鬼胎穴等绝技,系本门精英,历经三
代钻研,四代补正,方始大功告成,少侠就算是先知先觉,也绝对不可能独自研创出来。”
  此话不假,这等旷世绝技,必然其来有因,但阿郎就是不肯说出来,继续胡扯道,“本
侠比先知先觉还要高一等,天才超人,当然另当别论。”
  阿巴达脸色顿变,语气亦不似早先那样温和,道:“张少侠,是师父所传,请说出尊师
大名来,是拾到经典秘笈,就请原物璧还,在可能范围之内本门会给少侠合理的补偿。
  ”
  一听到补偿,张小仙马上计上心来,道:“你们说自己在波罗门是什么身份?”
  阿巴达道,“老纳是波罗门第二十代的掌门人,乌克拉是总护法。”
  张小仙喃喃自语道,“掌门人,总护法,地位都不低,够资格,人数不足,拉两个外国
人来凑数也不错。”
  阿巴达道,“少侠在说什么?”
  张小仙道:“本侠是说,这事我们可以谈谈。”
  “谈谈?”
  “也就是和尚为我做一件事,本侠为波罗门做一件事的意思。”
  “你要本门为少侠做何事?”
  “小事!”阿郎指一下灵堂里的棺木,“举手之劳,只是想让两位抬一下棺材。”
  “抬棺材?”阿巴达的眼珠子瞪得跟鸟蛋一样大,“你要本掌门抬棺材?”
  “一报还一报,本侠答应两位,将有关鬼胎穴绝技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阿巴达帑怒冲冲的道:“波罗门在天竺可是名门正派,你这是存心羞辱本掌门。”
  张小仙笑道,“不干就拉倒,别生气,出门在外的,别气坏身体,此处距洛阳不远,到
那里正好吃中饭。”
  乌克拉一听阿郎下了逐客令,不禁心头火起,挑眉瞪眼道:“张小仙,别不识抬举,须
知鬼胎穴等绝技,原本就是本门所有,敝掌门真付一点代价,已是仁至义尽,撕破脸皮,大
家都不好看了。”
  张小仙天不伯,地不怕,怎会被他唬住,头一昂,道:“撕破脸又怎么样?”
  阿巴达道:“有师父就说出来,是秘笈就交出来,如若不然,休怪本门要以最严厉的手
段对付你。”
  张小仙摩拳擦掌地道:“想打架是不是?”
  乌克拉道:“要你血流五步,命归九幽!”
  阿郎脸一沉,道,“喝!他妈的,到中原来逞强,那就试试吧!”
  只见他拆下一条桌子腿,照准乌克拉的秃脑袋,猛力砸去。
  远来的和尚会念经,远来的番僧也不是脓包,不闪不避,砰一声,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
子。
  邪门,一棍打下,毫无痛苦反应,身躯纹丝未动。反而将木棍弹了起来,就好像打到铁
盔铜器上一样。
  阿郎道:“和尚好棒的铁头功。”
  乌克拉存心炫耀,期望收到不战而克的功效,道:“少侠不妨再打两下,贫僧愿让你三
招。”
  “来而不往非礼也,现在该和尚出手了,中原侠士,不占外国番僧的便宜。”
  “贫僧年长,理当礼让,免得落人以老欺小的口实。”“出手吧!本侠年少,身强力
壮,也免得别人取笑我以强凌弱!”
  “小娃儿好利的一张刀子嘴,好,接招!”
  乌克拉单掌一竖,人走中宫,脚踩七星,呼!一掌当胸拍下。
  阿郎好大的胆子,稳立如故,挺起胸膛来接。
  皮蛋、多多、大笨牛可吓坏了,同声叫道:“阿郎,别逞英雄。”
  三人之中,只有多多身手不凡,方欲出手相助,场中怪事却发生了。乌克拉蒲团似的大
黑掌正中阿郎胸膛,吃亏的却不是张小仙。
  原来阿郎全身各处皆藏有各种机关暗器,系暗器天下第一的三绝婆婆亲自传授,早在他
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已经会打飞刀,掷袖箭。
  也活该乌克拉倒霉,一掌尚未打实,阿郎以胸肌的力量逼射出一枚“霸王钉”,正好贯
穿了乌克拉手掌,痛得他哇哇怪叫,倒退了三四步。
  乌克拉呜哇大吼道,“好小子,你竟敢用暗器伤我,更加饶你不得!”
  乌克拉拔去掌上的“霸王钉”,双掌齐出,上取头额颈项,下取心胸两肋,定要置阿郎
于死地。
  可是乌克拉挟雷霆万钧之势攻到时,竟然不见了阿郎,阿巴达旁观者清,刚刚惊叫了一
声:“你也会本门失传的迷踪步法?”
  还来不及出手救援,阿郎已如游魂般至乌克拉身后,也不知他怎么一弄,乌克拉便如木
头人似的杵在原地不动了。
  “接招!”
  阿巴达大吼一声,双掌向小仙拍下。眼看小仙避无可避,躲无可躲,突然来一式“懒驴
打滚”,滚到阿巴达身旁去,蓦地飞起一脚猛一踹,只听阿巴达闷哼一声,与乌克拉如出一
辙,也僵在那里不动了。
  张小仙好不神气,得意地道,“狗熊一个,知道你爸会‘迷踪步’,还敢在太岁头上动
土,哼!”
  门外的四名番僧一见大骇,纷纷闯入想要打群架,被阿郎一声狮子吼给震住了,道,
“不要动,谁要是敢再向前一步,我就叫你们的掌门死无葬身之地!”
  投鼠忌器,番僧不听也得听,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大笨牛鼓掌道:“哇哇!老大就是老大!两三下就把这和尚结制住了,真棒!”
  阿郎志得意满地道:“等一下喊,好戏还在后头呢。”只见阿郎拿起阿巴达的手掌,在
乌克拉脸上打了一巴掌,又拉住乌克拉的拳头,在阿巴达身上打了一拳。
  霎时,两个番僧像是没有大脑的机器人,你一拳,我一拳,就这样面对面地打起来。
  多多是行家,道,“小仙,我原以为你是点了他们的‘麻穴’,现在看起来根本不
是。”
  阿郎道:“算你识货,是‘疯狂穴’没有外力刺激还好,一旦进到攻击,便会全力反
击,直到力尽而死。”
  皮蛋道:“你有这么厉害的招数,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
  阿郎笑眯眯地道:“有些东西该保留的时侯,就要保留,免得让人看透,况且谦虚也是
一种美徳。”
  多多嗤之以鼻,“算了吧,你还懂谦虚,不吹牛就已经不错了。”
  这话一点不假,因为点“鬼胎穴”、“疯狂穴”,与“迷踪步”的绝技,阿郎是在完全
秘密的情况下练成的,一直没告诉张静之夫妇,自亦不敢轻易施展,多多等人自然无从得
知。
  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阿巴达与乌克拉一阵对打,已是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四名黄衣
番僧中的一个,以乞怜的语气道:“张少侠请你高抬贵手,饶了我们门主和总护法吧。
  ”
  张小仙道,“我本来就不想为难他们,是他们自己太不上路。”
  番僧道:“差不多了,现在敝门主一定会答应少侠的要求的。”
  阿郎沉吟一下道:“嗯,我看也是时候了。”
  于是,先点了二人的“麻穴”,然后才解开“疯狂穴”。
  乌克拉和阿巴达恶斗停止了,身子还是不能动,但言语则无碍。
  阿郎道:“怎么样?掌门人,可要收回成命,改变主意?”
  阿巴达迟疑少顷,慨然一叹道:“阴沟里翻船,本门主认栽,答应你的要求就是。”
  “不要勉强,勉强就没有意思了。”
  “是本门主心甘情愿。”
  “你们俩情愿抬棺材?不再认为是一种羞辱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等我爷爷奶奶下葬后,本侠才会履行承诺。”
  “但愿张少侠不要食言。”
  “本侠喜欢吃肉不吃盐 (言)!”
  张小仙解开他们的穴道,说明丧葬的日期,哈雷西斯·阿巴达与阿拉费兹·乌克拉倒
也安份,像是斗败的公鸡,领着四名番僧,垂头丧气地走了。
  七里坡对面,一个山洼子的上方,王大叔正督促工人修筑坟墓。
  前有小溪,后有高山,风景地理都不错,张小仙一到,王大叔立即说道:“小仙,这个
地方风水绝佳,是龙脉,二老葬在这里,你们张家一定后福无穷。”
  张小仙心说:“真是活见鬼,我又不是张家的人,八杆子也打不到。”
  嘴里边却说的是另外一件事:“王大叔,后天就要安葬,来得及吧?”
  王大叔道:“来得及,不会误事的,打好之后保证是咱七里坡最好的一座坟墓,二老总
算没有白疼你,你也算得上一个孝顺的孩子了。”
  阿郎巡视了一会儿,步下山坡。半路上,让伊川县的捕头开碑手陈大器给拦住了,开口
就说:“神州一奇张静之家住哪儿?”
  张小仙一愣,伸手指道:“就是那一家。”
  陈捕头未多言,招呼另两名捕快放步就走。
  阿郎觉得不对劲,追上去问道:“三位找张家做什么,可是替县太爷送挽幛奠仪来
的?”他想得真美。
  开碑手陈大器边走边道:“老夫伊川县捕头陈大器,人称开碑手,是奉命来抓人的。”
  “抓人?抓谁?”
  “抓一个叫张小仙的小混混。”
  “这个混小子犯案了?”
  “有两个人在县衙里告了他一状。”
  “是哪一位?”
  “一个是大刀钱四海。”
  “又是这个老混蛋,软的不成来硬的,武的不成又来文的。”阿郎心里这样想,表面上
却若无其事地道:“小仙又捅了什么漏子?”
  “钱大侠告他诱拐钱家的小女儿多多,又以邪术致令大女儿纯纯身怀六甲。”
  “另一位原告又是何人?”
  “是洛阳鸿儒学堂的仇老夫子。”
  “罪状呢?”
  “目无师长,大闹学堂。”开碑手陈大器说到这里,忽然改口说道:“你可认识小仙
吧?”
  阿郎道:“认识,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陈大器道:“那就请小友带我们去吧。”
  阿郎眸中闪过一道极其狡黠诡秘的神采,道:“陈捕头不必去了,小仙不在。”
  陈捕头愕然止步道:“不在,到哪里去了?”
  “进城了。”
  “进城作甚?”
  “小仙亲口告诉我,说他受了委屈,要去告状。”
  “告谁的状?什么事?”
  “小仙没有说,不过看样子很难过,也很气愤就是了,三位请回衙复命吧!”
  “不行,既然来了,好歹也得到张家跑一趟。”
  已至大门外十丈远近,张小仙戟指说,“也好,张家己到,三位请进,小民先走了。”
  不待陈捕头首肯,阿郎便自匆匆离去。
  张小仙哪里也没有去,直奔伊川县城。
  进得城来,买了两个夹肉烧饼,一面吃,一面往县衙的方向走去。
  托见前面的小土地庙前人群熙熙攘攘。走近前去,见神龙面前,摆着一个宽约一尺,高
约七寸,四寸厚薄,上宽下窄中空的大香炉。
  香炉通体呈墨黑色,正面写着三行共十五个金色的字是“里七步,外九步,七步里面有
个金香炉。”
  土地庙的四周围了不少人,大伙儿指手画脚,议论纷纷有的人更在以香炉为中心,向外
走七步,再向内走七步,就在这十四步的范围内开始翻土挖掘。
  张小仙笑骂到,“笨啊,笨啊,怎么天下都有大笨牛!”
  他身有急事,无暇久留,不屑地扫视全场一眼,迈开大步径自来到伊川县衙。
  行门外有一面大鼓,阿郎知道是专为蒙受冤屈的人而设。
  便拿起鼓槌,嗵!嗵!嗵!一阵狂擂,接着扯开嗓门喊道:“冤枉啊!冤枉啊!”
  他内力充沛,声如洪钟,早已惊动伊川县衙,才喊到第三遍,街门内便出来两名捕快,
将他带至大堂之上。
  事出突然,两班衙役尚未站好,连“威武”的堂威都来不及,县大爷严如川理好官服便
开始问案,“击鼓鸣冤的人可是你?”
  阿郎泪流满面,楚楚堪怜地道:“正是小民,冤枉,冤枉啊!大人明镜高悬,请主持正
义,替小民作主,救救尚未出世的小生命吧!”
  张小仙声泪俱下,唱做俱佳,说着说着,终至泣不成声。
  阿郎演技精湛,入木三分,连两旁衙役皆深受其感,跟着他淌眼泪。
  县太爷严如川也被传染了,以同情的语调道:“不要激动,慢慢地说,你究竟有何冤
屈?”
  张小仙表演逼真地道,“小民那身杯六甲,即将临盆生产的妻子被人拐跑了。”
  严知县仔细打量一下阿郎,道:“你小小年纪,就己经娶有妻室?”
  阿郎道:“小民已年过二十,只是长着一个娃娃脸,请大人明鉴!”
  “是谁拐走了你的妻子?”
  “是小民嫌贫爱富、狠心而又无情的老丈人。”
  “你老丈人又是哪一位?”
  “小民的老丈人是洛阳城的地痞,武林中的恶霸,绿林道上的匪头,小民不敢说。”
  “你但说无妨,本县为你作主,不要怕。”
  “大人,你说话可算数,要为小民主持公道,讨回苦命的妻子,并且保护小民全家的安
全!”
  “大堂之上没有戏言,你放心地说吧。”
  “小民的老泰山就是大刀钱四海。”
  严知县呆怔一下,心忖:“怪哉,钱四海告人拐骗女儿,是原告,怎么又有人告他拐骗
老婆,变成被告了,这是什么道理?”
  沉思俄顷,心知传来钱四海,便可见分晓,于是下命道:“传钱四海父女。”
  一名衙役领命而去。
  早在这片刻之前,捕头开碑手陈大器等三人已返回县衙,就站立在大堂一侧。
  多多、皮蛋、大笨牛也跟来了,他们得知伊川县要捉拿张小仙,心下着急,辗转打听,
始知阿郎行踪,故也来此旁听,想亲眼看看他又要耍什么古怪刁钻的新花样了,如何将被告
变成原告,来打这场糊涂官司。
  严知县发现了陈大器,道:“陈捕头,人犯可曾抓到?”
  开碑手陈大器,道:“人犯张小仙不在七里坡,据闻已来县衙告状。”
  张小仙马上装出一副惊惶失色,莫可名状的可怜相,声嘶力竭地呼喊道:“天啊,居然
有人趁火打动,落井下石,想必一定有恶人先告状,诬谄小民,大人公正廉明,务必要替无
辜受屈的小民申冤哪。”
  假戏真做,感人肺腑,令人拍案叫绝,多多、皮蛋、大笨牛又发现阿郎的另一种才华,
原来他还是一把演戏的好手。
  钱四海父女已传到,钱纯纯的肚皮此刻已腹大如鼓,与将要分娩的孕妇一般无二,走起
路来一摇一摆的,煞是滑稽,一个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处此境况,实在窘迫已极。
  多多反应不慢,皮蛋和大笨牛合作无间,做了一道肉屏风,将她挡住。
  仇人见面一分外眼红,大刀钱四海恶狠狠地瞪了阿郎一眼,对严知县道:“严大人,以
妖术陷害小女纯纯的就是这个小恶棍。”
  伊川县令严如川咳了一声,道,“可是,张小仙现在告你拐骗他的老婆。”
  钱四海如遭重击,满面惊愕地道,“这个小恶棍告我拐骗他的老婆?”
  “我”与“他”两个字声音特别大,显然气愤到了极点。
  阿郎是个鬼精灵,他采用装熊的手段哀伤而又凄楚地道:“爸爸,已经闹到衙门来了,
你老人家又何必再装糊涂,说假话。”
  钱四海的肚皮都要被他气破了,恨声说道:“混帐东西,谁是你的岳父,你地妻子又是
谁?”
  张小仙望着高高在上的严知县,道:“大人,您是明白人,听到没有,小民的老丈人拐
走我的老婆不算,现在连小民做女婿的身份也给夺去了,真是人心大变,大变人心哪。
  ”
  钱四海暴跳如雷地道:“小杂种,你口口声声说纯纯是你的妻子,有什么证据?”
  张小仙指着纯纯的大肚皮,道:“严大人,你听听,你瞧瞧,肚子都大了,还要什么证
据,真是太不讲道理了。”
  钱四海须发怒张,向严知县道:“草民早已向大人禀明,小女所以腹大如鼓,是被这个
小恶棍以邪术点了‘鬼胎穴’,务请明查深究,治他应得之罪。”
  知县大老爷来不及开口,张小仙便抢先说道:“大人,这是欲加之罪,空穴来风。纯纯
是小民用大花轿,吹吹打打地抬进门来的结发妻子,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们张家的骨肉,哪来
的邪术,大人不妨查问一下,陈捕头和小民的岳父大人都是见多识广的武林高手,他们知不
知道有‘鬼胎’之穴,如有此穴他们会不会点?”
  这话俱在情理之中,严如川频频颌首称善,问钱四海,“这话你都听到了,钱大侠你怎
么说?”
  大刀钱四海道:“草民不知道,也不会点。”
  严知县又问陈大器:“陈捕头,你知道有‘鬼胎穴’这回事吗?”
  开碑手陈大器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大人的话,属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钱四海眼看大势不妙,忙道:“大人,别听信他的胡言乱语,小女若是恶棍妻室,怎会
不长住张家,而要住在我们钱家?”
  严知县笑道,“这正是张小仙告你的症结所在,他告你诱拐他的妻子离家出走。”
  张小仙逮住机会,猛拍严如川的马屁,“大人果不愧是有名的青天大老爷,处事明断,
公正无私,请速判他还我妻室。”
  此时羞得钱纯纯无地自容,皮蛋、大笨牛却在暗中叫好,大刀钱四海气极败坏地道:
“大人,请勿听信小恶棍一面之词,小女纯纯还有话说。”
  张小仙岂肯给她说话的机会,道:“大人,小民的妻室被她父亲扶持,已失去自由,不
论说词如何,一概不足采信。”
  钱纯纯父女张口欲言,伊川县令严如川摇着手,作阻止状,笑容可掬地道:“好了不必
再说,事情已经非常明白,虽然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本县还是不得不判。钱纯纯应回归张
家,如果钱大侠爱女情深,多盘桓几日亦无不可,但切勿嫌贫爱富,依本县看,张小仙颖慧
过人,将来必成大器。”
  案子己判,再无翻案可能,钱家父女气破了肚皮也没有用,只好自认晦气,怒火满腔离
县衙而去。
  此刻,张小仙道,“谢谢青天大老爷成全,小民有生之年都会感念你的大恩大德的。县
老爷如果没有别的教诲,小仙想就此告退,因为先祖父祖母尚停灵在堂……”
  严知县道,“且慢,你的案子尚未了结!”
  阿郎道:“尚有何案来了?”
  严如川道:“洛阳鸿儒学堂的仇老夫子告你目无师长,大闹学堂。”
  阿郎呆了一下,暗想:“糟了,严如川是臭水沟的大舅子,这一回不死也会脱层皮。”
  于是,便硬着头皮说道:“青天大老爷,您可千万不能单听仇老师一个人的话,小民年
幼无知,又贪玩好动,冒犯或顶撞老师的事是有的,但是,小民深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
道理,说什么也不敢目无师长,以下犯上,请老大爷明鉴。”
  严知县面无表情地道:“张小仙,那首烟有刺激性的歪诗,可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阿郎连忙否认道,“不,小民是从一本小说里抄来的。”
  “那‘当而不而,不当而而而’也是抄的吗?”
  “这……是小民临时胡言乱编的。”
  “说得很好,编的不错。”严如川笑容满面地道:“立意非常贴切,连仇老夫子自己都
在本县面前夸赞你的才华,可惜没有全部用在正途上。”
  “县老爷教训的是,小民知错。”
  “光知错还不够,本县要你亲自向仇老夫子当面道歉,同时本县也想考较一下你的文
才。”
  “怎么考?”
  “对对子。”
  “对对子?”
  “没错,本县出一副上联,你对下联。”
  雷大雨小,雨过天晴,阿郎总算松了一口气,脑中灵光一闪:他又想了一个新的妙点子
道:“县太爷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伊川县令严如川很喜欢这个伶牙利齿,胆识过人的顽童。闻言微微一笑道:“如何打
赌?”
  阿郎道:“小民如果对的工整贴切,希望大人与那位捕头陈大叔,能帮忙做一件事
情。”
  “是什么事?”
  “替小民死去的爷爷奶奶抬抬棺材。”
  “要是对的不够工整贴切呢?”
  “小民除向仇老师负荆请罪外,还自愿在老夫子家里做三个月苦工。”
  大笨牛一闻此言,心情大为紧张起来,暗道:“死小仙,没事找事,竟敢跟县太爷比学
问,你如果去臭水沟家做苦工我怎么办,我看你这纯粹是自讨苦吃。”
  多多、皮蛋向样为阿郎担优不已,认为小仙赢严知县的机会不大,此举无异冒险,反而
希望县老爷能够一口回绝。
  孰料,严知县却为阿郎的豪情所感动,毫不犹豫地说道:“本县答应你!”
  张小仙转对开碑手陈大器道:“陈捕头意下如何?”
  县太爷都答应了,陈大器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当即一口应允下来。
  张小仙暗自窃再不迭,一本正经地道:“请大人出上联吧。”
  严知县坐在大堂之上,一阵沉思之后,振笔疾书,很快便将上联写好了,只见一张宣纸
上写着:“为官不易须处处打点方可左右逢源步步高。”
  写的是官场百态,宦途登龙术。
  “处处”“左右”“步步”这六个字都不好对,而且整句意思要联贯,对仗又要工整贴
切实为不易。
  张小仙坐在师爷桌前,歪着头,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慢慢地推敲,悠哉游哉一点也不
紧张。
  倒是多多、皮蛋、大笨牛紧张得要死,急得团团乱转。然而,这种事又不是打群架,凭
的是真本事,硬功夫,他们根本帮不上忙。
  牛皮不是吹的,阿郎敢向严知县挑战,果然有恃无恐,寻思未久,便在另一张宣纸上写
下,“为赌更难须时时留意方可上下吃碰把把和。”
  写的是赌场百态,麻将发财术。
  “处处对时时”“左右对上下”“步步对把把”整句意思联贯,无懈可击,堪称工整而
又贴切,连严知县这位大行家都赞不绝口,连连击掌叫好。
  于是,张小仙便在多多、皮蛋、大笨牛的欢呼声中前呼后拥的,踏着英雄的步子,以全
胜的姿态,抬头挺胸地离开伊川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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