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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痴小子


第 四 章



  阿郎领着多多、皮蛋、天笨牛来到土地庙前。
  大香炉仍放在原来的地方,挖土掘地的人更多了。
  里七步、外七步,涵盖土地庙四周七步以内的土地,己入地三尺,全部都被翻透了,却
不见金香炉的影子。
  阿郎笑问大笨牛:“大笨牛,你说,金香炉在哪里?”大笨牛傻乎乎地道:“我怎么知
道,你问我,我去问谁呀?”
  “笨啊,以后应该叫你特大笨牛!”
  小仙弹了大笨牛一个脑壳儿,又回皮蛋:“皮蛋,你是聪明人,说说看,金香炉在何
处?”
  皮蛋琢磨了一会儿道:“可能更深,在地下七尺之处。”
  砰!小仙又赏了皮蛋一个脑壳儿,痛得他直皱眉头,阿郎骂道:“呆瓜,只有小智慧,
没有大聪明。”
  接下来又对多多道:“多多,这次就看你了!”
  多多想了一想道:“大概是在土地庙下方的七尺之处。”  。
  对多多特别优待,阿郎这次没忍心弹她,嬉皮笑脸地道:“照你这么说,非要把土地庙
拆掉不可了?土地爷爷和土地奶奶连自己的房地产都保不住,还谈什么庇佑四方,不通,不
通!”
  大笨牛不服气地说:“老大,你就会打人骂人,你自己说,金香炉在哪里?”
  张小仙神秘而又诡异的笑笑,道:“大笨牛,把庙前这香炉给我抱着,回家啦!”
  “老大,别打马虎眼,你还没有作答呢。”
  “回家去再说。”
  “回家就回家,可抱个香炉多累人。”
  “这个香炉个大,想摆在二老的灵前用。”
  “好嘛,好嘛,反正搬不动的时侯还有皮蛋来替。”越众而前,抱起大香炉来就走。
  有人发现大笨牛把香炉抱走了,心内暗自笑他痴,有七八个少年一时好奇,则跟在阿郎
后面离开土地庙。
  一行十余人,来到七里坡张家,阿郎将香炉放在灵前,先上了一炷香,默祷一番,然后
取出一锭百两重的大元宝来,对跟随而来的七八个少年说道:“各位辛苦了,为了报答朋友
们追随而来的盛情,我,张小仙又名阿郎,想举办一个猜谜游戏,奖就是这锭大元宝。”
  白花花的银子谁不爱,大伙齐声说道:“什么样子的猜谜游戏?”
  张小仙道:“差劲,就是我出一个题目,你们大家来猜。”
  猜对了,就可以得白银百两,这种好事到哪里去找,大家一阵鼓噪,好几个人异口同声
地道:“张小仙,快出谜吧。”
  阿郎道:“这谜很简单,就是为什么我把香炉抱回家来?”
  有人道:“你喜欢这个香炉。”
  阿郎道:“不对。”
  另一人道:“你想捉弄土地公。”
  阿郎道:“不对。”
  又一个大嘴巴少年道:“因为你知道金香炉在哪里。”阿郎的声音提高一倍:“你猜对
了!”
  阿郎说着呼的一声,把大元宝丢给大嘴巴少年,少年喜出望外,高兴得眼泪都说出来
了。
  “张小仙,再出一个谜让我们大家猜。”
  “阿郎,多出几个谜吧,别作小气鬼。”
  一锭大元宝,等于在人群中点了一把火,大家情绪激动,反应热烈,也将阿郎和他们之
间的距离拉近不少。
  阿郎喜欢热闹,就爱眼前这种兴高采烈的场面,索性跳上一张桌子,掏出一张五百两的
银票来,朗声说道:“我这里有一个谜,奖金提高了五倍,谁要是能猜中,这一张五百两的
银票就是谁的。”
  大家齐声喊叫:“是什么谜,快说出来吧!”
  张小仙神采飞扬地道:“刚才这位朋友说,是因为我知道金香炉在哪里,才将这个香炉
抱回家,现在的谜是:金香炉到底在哪里?中奖者除五百两银子外,当然还可以得到金香
炉。”
  这下大家可傻眼了,他们要是知道,早就将金香炉找到了,还轮得到张小仙在此大作文
章。
  有人道:“张小仙,你晓得我们都不知道,别卖关子,快告诉大家吧。”
  大笨牛亦道:“是嘛,知道答案就诀点说,憋死人不偿命呵!”
  张小仙指着香炉道:“你们看那个香炉是什么颜色?”大嘴巴少年道:“黑色。”
  阿郎道:“是香火熏的,还是漆的?”
  大笨牛过去摸一下,道:“是漆的。”
  阿郎又道:“漆在什么地方?”
  皮蛋超前细细观看,道:“漆在布上。”
  阿郎笑得很开心,道:“再看看里面,是否也有一层漆布?”
  多多突然大叫道:“我知道答案了。”
  张小仙跳下桌子来,道:“金香炉在哪里?”
  多多奔至皮蛋身旁,指着香炉道:“这就是金香炉。”阿郎跟上去,道:“多多,你是
如何猜到的?”
  多多娇滴滴地道:“七步者,漆布也,金香炉里边一层布(七步),外面一层漆布(七
步),金香炉自然在漆布之内了。”
  阿郎喜不自性地道:“多多,你比他们聪明多了!”撕去里外两层漆布,果不其然,里
面当真是一个柱黄澄澄的金香炉。
  里七步,外七步,七步里面有个金香炉,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大家就是没有想到
谐音上面去,以致错失一次发财的好机会,也因而对张小仙佩服得五体投地,一致公认他是
当然的领袖。
  很快,彼此就混熟了,阿郎正式邀请几位新朋友来参加风尘双侠的葬礼,以及随从就要
举行的开宗立派大典。
  “阿弥陀佛。”
  正当此刻,门外乍然响起一声洪钟似的诵佛声,接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阴阳怪气地道:
“了不得,不得了,天才神童出现了,翻江倒海一条龙。”
  紧接着,又有一个雅嫩的声音,说者同样的口头禅:“不得了,了不得,神童神童出现
了,震山撼岳冠式林。”
  随着这一阵话语,走进两个疯疯癫癫的和尚来,老的是邪僧不了,小的是小和尚不空。
  张小仙对他们师徒没有好感,冷言冷语地道:“疯和尚,是来诵佛念经,超度亡灵的
么?”
  邪僧不了直奔灵堂,摸着金香炉,自顾自地道:“是谁解出了这个哑谜?”
  大笨牛引以为豪地代为吹嘘道:“是我们老大,姓张,名小仙,别名阿郎,神童天才,
还是未来的一个大帮派的掌门人!”
  小和尚不空年仅十三岁,稚气末脱,滑稽地道:“恭喜师弟,贺喜师弟,小和尚这厢有
礼了。”
  听得张小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莫名其妙,本侠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邪僧不了道:“张小仙,你小子中奖了。”
  这话同样没头没脑,阿郎疑云满面地道:“中什么奖?”
  不了和尚指着金香炉,道:“这个哑谜是我老佛爷设下的,猜中的人就是中奖者。”
  阿郎道:“这个金香炉重量不轻,价值非小,和尚是从哪里弄来的?”
  “是向普陀观音大士座前借的。”
  “我看八成是偷的吧?”
  “顺手牵羊不为偷。”
  “不管是偷还是牵的,也不管哑谜是谁设的,反正哑谜己解开,金香炉就属于我张小仙
所有,和尚已无权过问。”
  “贫僧另外还有一份厚礼要奉赠。”
  “什么厚礼?”
  “收你为徒。”
  张小仙报以一声冷笑,傲然言道:“想收我为徒?也不到马桶上照照自己,呸!你不
配,我还想收你和尚的命呢,洛阳古宅的那一场豪赌,有没有你的份?”
  不了和尚面不改色地道:“老僧早已说过,没有。”“有没有动过秋水寒?”
  “什么叫‘动过’?”
  “就是‘那个那个’的意思。”
  “出家人色戒第一,和尚不近女色。”
  “我不信,曾亲眼目睹你逛窑子。”
  “一定是小施主看错了,切勿张冠李戴。”
  微顿,不了和尚又旧话重提:“老衲出身少林,少林技艺一向执武林之牛耳,想拜在贫
僧门下的人多过江之鱼,张小仙你可别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阿郎冷哼一声,道:“谁不知道你是被少林寺逐出门墙的一个野和尚,提起少林武功,
我倒想考一考你。”
  不知为何邪僧不了对张小仙似乎很感兴趣,阿郎一再冷言相向,他却不以为忤,咧开嘴
巴笑笑道:“徒弟考师父,这倒挺新鲜的,说吧,考啥?”
  “七十二般武艺,听说少林寺样样精通,可知少林派最拿手,也是武林公认,号称天下
第一绝活的是哪一样?”
  “自然是大悲掌。”
  “你会吗?”
  “大悲掌乃少林掌门人的独门绝技,除住持方丈自己外,无人得窥堂奥,老僧不会。”
  “不会就少抬身价,你那点家当根本不值钱。”
  小和尚咋呼道:“乖乖不得了,了不得,师弟要造反了,解开哑谜就是小和尚的师弟,
这是师父事先订下的规矩。
  ”
  不空的年纪比阿郎小,口口声声以师兄自居,惹的张小仙心头火起,劈面给了他一个耳
光子,破口骂道,“不空,你他妈的再把祖师爷爷当师弟,小心剥你的皮,说,规矩订在哪
里?”
  小和尚指一指铭刻在金香炉上的两行字,道:“在这里。”
  阿郎定目一看,见上面刻着:“解开哑谜者,得拜圣僧不了为师。”当下眉头一皱,对
邪僧不了道:“野和尚,你想得倒挺美,设下圈套诡计,想收买一个聪明过人的好徒弟,对
不对?”
  不了和尚道:“你果然敏慧过人,一猜就中,正是老僧心目中的最佳人选。”
  阿郎故意不答,望着他们师徒二人嬉笑不已。
  邪僧不了似乎很认真,毫不放松,道:“张小仙,老僧在等你的最后回答。”
  阿郎心念动处,立即有了主意,诡笑道:“师父,师父是否一切都该超过徒弟?”
  “这是应具备的起码条件。”
  “你有信心胜过在下?”
  “当然,不然何以为人师表。”
  “敢不敢跟我赌?”
  “赌什么?”
  阿郎取出六颗骰子来,随随便便往地上一丢,就是“六点大豹子王”,然后得意洋洋地
道:“赌这个。”
  不了和尚摇摇头道:“贫僧一窍不通。”
  “赌喝酒好不好,上酒家。”
  “佛门弟子,滴酒不沾。”
  “赌吹牛如何?”
  “吹牛?怎么吹?”
  “高兴怎么吹就怎么吹,越大越好。”
  “如何判定输蠃?”
  “吹到吹破牛皮,吹不下去的人为输。”
  “赌注又是什么?”
  “我张小仙如果落败,决定拜你为师。”
  “一言为定。”
  皮蛋、大笨牛,都是个吹牛高手,皆蠢蠢而动,加入这一吹牛大赛的行列,略经商酌,
赌注改为皮蛋、大笨牛、张小仙落败,一齐拜不了为师,反之,邪僧不了抬棺材,小和尚不
空拿招魂幡。
  计议一定,别开生面的吹牛大赛立告展开。
  张小仙放第一炮,吹第一牛:“一口气,吹倒万里长城。”
  邪僧不了果然功力不差:“一泡尿,淹了阿尔泰山。”皮蛋道:“一张嘴,饮尽长江之
水。”
  不空道:“一放屁,臭死世上一切生灵。”
  大笨牛道:“一伸腿,踢倒三山五岳。”
  不了和尚道:“一舒拳,搅翻五湖四海。”
  阿郎道:“身儿高高何所似,头戴月亮天为衣。”
  不空道:“腿儿长长何所似,一在天南一在地北。”皮蛋道:“眼儿大大何所似,好比
天上太阳。”
  不了道:“嘴儿宽宽何所似,宽比黄河。”
  大笨牛道:“蚂蚁吃大象,跳蚤吃老虎。”
  不空道:“苍蝇追天鹅,蚊子抓老鹰。”
  阿郎道:“家雀戏大鹏,蝌蚪吃鲸鱼。”
  不了道:“南海捕鱼,漠北晒网。”
  皮蛋道:“西域吃饭,东海喝汤。”
  不空道:“中原拉屎,去波斯擦屁股。”
  大笨牛道:“天竺洗澡,回洛阳穿裤子。”
  不了道:“一个巴掌遮住天。”
  阿郎道:“一根头发绑住地。”
  不空道:“一滴眼泪成江河。”
  皮蛋道:“一粒眼屎变山岳。”
  不了道:“一个哈欠翻江倒海,狂风大作。”
  大笨牛道:“一个喷嚏天地暗,日月无光。”
  不空道:“一锅饭可吃饱三千三百三十三个人。”
  阿郎道:“一口水,可撑死六千六百六十六头牛。”不了道:“一杯酒可醉倒九千九百
九十九条狗。”
  皮蛋道:“一个蛋,可以孵出一万一千一百一十一只鸡。”
  不空道:“一只鸡,可以生出二万二千二百二十二个蛋。”
  阿郎一把抓住小和尚不空道:“不空,你输了。”
  不空不服气,大声争辩道:“张小仙,你耍赖,我哪里输了,一只鸡生那么多的蛋,还
不算吹牛?”
  皮蛋道:“这是小牛,我们要比赛吹大牛,鸡的寿命假如能活上一百年,它可以生这么
多蛋,而一个蛋却绝对不可能孵出那么多鸡来。”
  小和尚不空不甘心,声急语快地道:“那小僧再换一个。”
  不擅吹牛的多多插嘴道:“换你的头,要是能够随便更换我早就参加了,何至于在此坐
冷板凳。”
  邪僧不了道:“兔崽子,别丢师父的脸,输就输了,要有君子风度,好在打招魂幡轻松
得很,不像拾棺材费力气。
  ”
  张小仙诡笑道:“野和尚,事实上你也输定了,希望能够继续保持你的君子风度。”
  不了和尚眼一瞪,道:“浑小子,别是吃错了药吧,第二回合尚未开始,输嬴尚在未定
之中。”
  张小仙道:“老吹牛未免倒胄口,第二回合咱们换换口喂吧?”
  “换哪一种口味?”
  “抬杠。”
  “抬杠?好啊,抬杠跟吹牛住隔壁,老僧亦擅此道,保证一抬定天下,令娃儿招架无
力。”
  “野和尚,这是抬杠,不是吹牛,不杀的你屁滚尿流脱裤子才怪。”
  “张小仙,别光说不练,请吧!”
  阿郎不加思索,便放马过去:“我说你的和尚头有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斤重,里面装的
都是馊肉臭鸡蛋,你相信吗?”
  不了和尚道:“胡扯,哪有这样重的脑袋。”
  阿郎道:“不信,是不是?摘下来称称看,少一两,赔一斤,多一斤赔百斤。”
  “我信,我……”
  “你信就输了。”
  抬杠跟吹牛不同,吹牛是越大越离谱越好,抬杠则是只要对方无词以对,无法反驳,便
算获胜。
  邪僧不了的头当然没有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斤重,但却无法摘下来证实阿郎错,所以,
张小仙嬴了邪僧不了。
  吹牛抬杠,两盘皆输,徒弟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不了只好承认失败,答应抬棺
材,领着小和尚悄然离去。
  不久,皮蛋与多多结伴返回洛阳去了。
  但是,傍晚时分,大刀钱四海,却和儿子钱大进、女儿钱纯纯又来到七里坡张家。
  他们是坐马车来的,因为钱纯纯的肚子已大到好像怀了两个孩子那么大,行动极为不
便。
  大笨牛见到他们就有气,一开口,就没好话:“喂,你们还要不要脸,武的不成来文
的,现在又要变什么花样,是否苦头还没吃够,想再打一架?”
  钱大进已不似先前那样专横跋扈,沉声说道:“我们是来谈判的,不是打架。”
  张小仙故意摆出高姿态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谈的。”
  钱大进道:“不妨以你上一次提的条件为基础。”
  阿郎存心吃钱纯纯的豆腐:“看情形你们是不打算遵照县太爷的判决,送我老婆回家
‘履行义务’了?”
  钱纯纯一脸窘迫,螓首低垂,钱四海故意将话题岔开道:“上一次你所提的五十两薪水
老夫照付,要小儿小女道歉的事,亦可勉强接受……”
  张小仙打断他的话,道:“接受就接受,不接受就不接受,不要免强,这样就没意思
了,好像我张小仙在欺负人。
  ”
  钱四海苦笑一下,只好被迫低头:“老夫接受就是。”阿郎满意地笑笑道:“第二个条
件,要你披麻戴孝当孝子的事怎么说?”
  钱四海面色凝重地道:“这太过份了,老夫歉难从命,如改为抬棺,或可考虑。”
  阿郎和钱家,并无任何深仇大恨,只不过是恼火钱家兄妹仗势欺人,赶他出门,以及钱
纯纯刁蛮泼辣,出言不逊,如今钱小姐的苦头算是吃尽了,再念及多多的情谊,小仙便借高
下驴,见好就收,道:“马马虎虎啦,看在多多的面子上,就放你一马,改抬棺材好了,但
我还有一个小小的附带条件。”
  大刀钱四海一怔道:“你还有附带条件?”
  张小仙道:“别紧张,小事一桩,不会伤筋动骨,就是不许你苛责多多,更不可以阻止
我们继续来往。同时,他们兄妹三人必须要准时参加葬礼。”
  大笨牛趁机戏谑道:“阻止他们来往,我们老大就讨不到老婆,讨不到老婆就不会生儿
子,没有儿子连孙子都耽误了,这样你的罪过可就大啦。”
  钱四海瞪了大笨牛一眼,点头表示认可,没有说话。张小仙招招手,扮着鬼脸道:“钱
小姐,咱们该进房间去了。”
  钱纯纯花容立变,道:“张小仙,你带我进房间去做什么?”
  阿郎诡笑道:“放心,我是贞节男,只爱多多一人,不会跟你‘那个那个’的,是带你
丢解‘鬼胎穴’。”
  “外面也可以解,为什么一定要到房间里去?”
  “你懂个屁,这是不传之秘,不能公开,要保密。”钱纯纯无奈,瞧瞧哥哥,望望父
亲,钱四海父子也不敢违拗小仙的意思,只好目送纯纯跟着阿郎走进隔壁的房间。
  空气像是凝结,一时间里里外外皆寂静无声。
  乍然,房间里传出一声令人惊心动魄的尖叫声。
  大刀钱四海、钱大进父子听得出是发自纯纯之口。二人大吃一惊,双眼暴凸,脸上青筋
陡现。
  大笨牛道:“用不着惊慌,这种事……”
  言来煞有介事,神秘兮兮的样子,钱四海更加慌急,一振双龙抱月刀,就要往房间里
冲,大笨牛拦住道:“进去也没有用,他们在‘履行义务’,你老头子进去算哪棵葱,伤脑
筋,煞凤景。”
  大笨牛纯粹拿他们穷开心,钱四海父子却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比火烧屁股还要紧张焦
灼。
  大刀钱四海道:“纯纯,你没有事吧?”
  钱大进道:“妹妹,真急死人,快说话呀。”
  屋内沉寂依旧,反应全无,大笨牛继续调侃道:“人家正忙乎着,哪有工夫说闲话,别
搅局好不好。”
  钱四海实在按耐不住了,提着双龙抱月刀冲出去。
  适在此时,钱纯纯已如大病初愈般,汗流满面,软弱不胜地缓步走出来。肚子已消去一
大半,一脸痛苦的样子。
  钱四海快步迎上去,无限关切地道:“孩子,他没有欺负你吧?”
  纯纯还是没有开口,阿郎道:“你女儿肚子里面装的都是气,一张嘴屁就会从嘴里放出
来,耐着性子等着吧。”
  钱四海闻言默然,未敢再多说一句话。
  小辣椒变成大屁虫,响屁一直放个不停,直至肚子完全消去恢复原状才停下来。
  问明原委,知道女儿并没有受欺侮,钱四海父子兄妹。此刻也不愿多停留,付了五十两
银子,钱大进、钱纯纯如约道了个歉,当即跳上马车,扬鞭绝尘而去。
  大笨牛望着他们归去的尘头,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流着眼泪道:“老大,你真行,任凭
钱家的人翻云覆雨,还是逃不出老大的手掌心。”
  阿郎志得意满地笑笑,没吭声。
  他在暗自盘算抬棺材的人:老丐仙、天魔女、邪僧不了、大刀钱四海、严知县、陈捕
头,再加上两个番僧阿巴达与乌克拉刚好八个人,论身份、讲地位都是最佳人选,总算没辱
没风尘双侠的名头。
  大笨牛也在想着同样的问题,板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才算清楚,道:“老大。我算过,抬
棺材的人够了,独独还欠一个孝子,我去找。”
  阿郎脸一沉,道:“你到哪里去找?”
  “去县城,到洛阳,都可以。”
  “找什么样子的人?”
  “三四十岁,是男人就可以。”
  “你昏头了,混蛋王八蛋。”
  “老大,你怎么骂人呢?”
  “我还要揍人呢!”
  伸手就是三拳,打得大笨牛矮了半截。
  挨了揍,大笨牛还是不知道原因何在,张小仙声色俱厉地道:“大笨牛你是浑球一个,
二老的孝子,岂不就是我阿郎的爹,怎么可以随处去找。”
  大笨牛终于弄明白了,可还是不服气:“老大,你要钱四海当孝子,为何没有想到这一
层?”
  “钱四海的情形不同,我将来要娶多多,他迟早是我的老丈人。”
  “那我就去挨家挨户地去访问好了,看哪一家有漂亮的妞儿,就把他爸请来当孝子。”
  “胡说,这样对多多如何交代?”
  “女人嘛,多多益善。”
  “放屁,我只要多多。”
  神州一奇张静之,百花仙子卜乃慧的丧葬之期终于来到,阿郎请来三班乐队,还做了一
大堆漂亮的纸扎。
  老丐仙洪五爷、天魔女秋月、大刀钱四海、邪僧不了、天竺波罗掌门人哈雷西斯·阿
巴达、总护法阿拉费兹·乌克拉、伊川县令严如川、捕头开碑手陈大器,以上这八名抬棺
材者皆相继先后到达,有不少人还送了挽联挽幛。
  出乎意料之外,洛阳红中赌坊的石瘪十派人送来一对花圈,意思是希望张小仙高抬贵
手,别去搅场子。
  大发赌坊的死豹子也不落人后,送来的是一双花篮,用意不问可知,对这位赌技天下第
一的张小仙一点也不敢怠慢。
  鸿儒学堂的同学集体逃课,全到了。
  伊川县新交的那八个小朋友一个不少。
  钱大进、钱纯纯兄妹二人不敢不来。
  此外,天魔宫的四名轿夫、四名金剑使者、十二名银剑使者、波罗门的四名番僧、还有
小和尚不空等人,再加上街坊邻居,总数当在百人以上。
  整个丧宅在多多、皮蛋、阿雄、阿珠、大笨牛他们的精心布置下,显得十分庄严肃穆。
  阿郎身着孝衣,长跪不起,他的眼泪早已哭干了。
  午时三刻,时辰已届,在一片哀乐声中,卒告起灵,三班乐队在前引道,八位望重一方
的名人抬着二副棺材,紧随在后,所有的纸扎联幛,则由钱大进兄妹、皮蛋、多多、大笨牛
等人分别扛抬,走在最后面。
  走在最前面的是拿着招魂幡的小和尚不空。
  出殡的队伍拉得长长的,约有里许左右。
  张小仙没有吹牛,他的豪语成为事实,风尘双侠若地下有知,亦可含笑九泉。
  安葬既毕,在张小仙的郑重邀请下,众人又回到张家。因为张小仙已决定,今天就要开
宗立派,大家都是观礼的贵宾。
  酒席早已备好,系由洛阳醉仙楼的大师傅主厨,筵开十五桌,觥筹交错,盛况空前。
  阿郎、多多、皮蛋、大笨牛、阿雄、阿珠等人同坐一桌,正在悄悄议事。
  张小仙沽了一大碗酒,抹了一下听巴,道:“马上要举行开山大典,帮派的名称你们想
好了没有,可不能在一群狗熊贵宾的面前丢脸。”
  大笨牛先举手,道:“报告老大,我想好三个,请老大挑一个吧。”
  阿郎道:“你说说看。”
  大笨牛道:“天杠帮如何?”
  阿郎道:“不好!”
  大笨牛道:“白板教怎样?”
  阿郎道:“也不好!”
  大笨牛又道:“最后一个豹子门不错吧?”
  张小仙夹起一块蹄膀来塞住他的嘴,怒骂道:“饭桶,不是牌九,就是麻将、骰子,你
不会想点赌博以外的东西。
  ”
  肉在嘴里,大笨牛紧啃几口,吐宇不清地道:“换一个,叫白吃教好了,吃进天下不花
钱,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
  阿郎沉吟一下,道:“嗯,这一个还有点意思,先保留,供大家参考。”
  皮蛋道:“五虎门。”
  阿郎道:“五虎太少,不够大。”
  皮蛋道:“吹牛帮。”
  阿郎道:“不错,很鲜,可供参考。”
  多多道:“我想到一个,万圣门。”
  阿郎道:“太严肃,不像是咱们玩的。”
  多多又道:“马屁门如何?”
  阿郎道:“嗯。这个不错,也列入候选。”
  酒过一巡,没有人再提出新的名称来,阿郎催促一遍,亦复如此,于是正经八经地说
道:“现有‘白吃教’、‘吹牛帮’、‘马屁门’三个名称大家选择,请踊跃投票,得票多
者为中!”
  大伙儿好不认真,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最后结果“白吃教”以十五票被当选。
  接着,阿郎又道:“现在我们开始选教主,教主一旦选出,白吃教内其他职务则由教主
指派,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齐声应好,张小仙以全票当选为白吃教的第一位教主。
  身为一教之主,不能没有一个绰号,阿郎又广征意见,在众多稀奇古怪的外号中他选中
“万能博士”。
  这位白吃教的教主万能博士张小仙即席宣布:钱多多为副教主,绰号千面女郎,皮蛋为
总护法,绰号马屁大王,大笨牛为刑堂堂主,绰号为吹牛大王。
  白吃教教主张小仙领着众教徒行至金香炉前,各人点了一支香,对天盟誓,叩谢神明,
然后又各饮了一杯血酒,隆重的开山大典始告完成。
  阿郎此刻身份不同,亲率白吃教副教主千面女郎钱多多,总护法马屁大王皮蛋,及刑堂
堂主吹牛大王大笨牛,迈着八字步,登上一张大方桌,装模作样地道:“各位贵宾,很荣幸
能请到各位来参加本白吃教的开山大典,首先本教主想介绍一下本门的几位主事。”
  语音一顿,又拍着钱多多说道:“这位是本教的副教主钱多多,人称千面女郎,能言善
辩,易容术天下第一。”
  接下来,阿郎将皮蛋拉至身旁,吹嘘道:“这一位是本教的总护法皮蛋,人称马屁大
王,甜言蜜语,拍死人不偿命,拍马屁天下第一。”
  再下来,轮到大笨牛,阿郎很神气地道:“他叫大笨牛,是本教的刑堂堂主,人称吹牛
大王,目前扔有三项第一的记录:赌输银子当老婆,独一无二,被老婆休夫,举世无双,曾
创下一天吹死九头牛的佳绩,天下第一。”
  张小仙话毕,下面一片欢声。阿郎请老丐仙洪五爷站起来,介绍道:“五爷是本教主的
把兄老哥哥,本博士正式邀请他担任白吃教的荣誉教主。”
  阿郎又请天魔宫主魔女秋月站起来,道:“天魔宫主是本教主的阿姨,本人郑重聘请秋
阿姨为白吃教的顾问。”
  张小仙继续说道:“本白吃教立教的宗旨是:主持正义,打抱不平,锄强扶弱,劫富济
贫,深盼各位贵宾能代为传告天下。”
  阿郎与多多,皮蛋、大笨牛亲至各桌,向贵宾们一一敬酒致意。
  忽见小和尚不空鬼鬼祟祟地跑过来,小声对阿郎说道:“小仙教主,小僧也要加入白吃
教。”
  阿郎一楞,道:“不空,你在不了和尚那边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改投本教?”
  小和尚大模大样地道:“那个老秃驴只是一个孤魂野鬼,连个歇脚的庙都没有,怎能和
白吃教相提并论。”
  多多道:“本教眼前也只有这三间破房子。”
  不空道:“相信在小仙教主的领导下,白吃教很快就会盖起大房来。”
  阿郎望了皮蛋一眼,道:“皮蛋,你拍马屁的功夫已经被不空学去了。”
  皮蛋道:“不空,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是叛变。”小和尚不空不以为然,正容说
道:“是弃暗投明,不是叛变。”
  小仙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道:“好,本教欢迎你加入,不过不空二字须改为空空,另外
本教主还要问你几句话。”
  言罢,为示迎新之忱,还敬了小和尚一杯酒。
  小和尚也回敬一杯,道:“可以,空空比不空还顺口,不知小仙教主要问什么话?”
  阿郎道:“洛阳古宅的那一场豪赌,不了和尚到底参加了没有?”
  空空道:“老秃驴从来绝口不谈此事。”
  “金香炉又是怎么回事,他似乎有意想收服本教主?”“不错,和尚对你很有兴趣,一
直想设法接近你,金香炉就是他的预谋,想借此收教主为徒。”
  “可知其中的原因?”
  “空空不晓得。”
  “在洛阳古宅,本教主与天魔女的谈话,你们听到多少?”
  “全部一句不漏。”
  “后来,你们是在装睡?”
  “是的。”
  阿郎“哦”了一声,似有所悟,没再问下去,转变话题道:“空空,你现在已是白吃教
的人,但本教主要派你到不了和尚那卧底,表面上你还是他的小徒弟,知道吗?”
  空空神气活现地道:“教主,听你的就是了。但我都做些什么呢?”
  “监视不了和尚的一切行动,有情况就告诉我。”
  “空空想知道在白吃教的地位。”
  “暂时先叫特使,以后再说。”
  “谢谢教主。”
  特使的地位究竟有多高,空空根本不知,听起来倒是挺舒坦的,对着阿郎、多多、皮
蛋、大笨牛拱拱手,又溜到不了和尚身边去了。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此刻,众宾客已风消云散,奔走一空。
  独独天竺波罗门的和尚没有走。
  只听波罗门的掌门人哈雷西斯·阿巴达道:“恭喜张教主开山立派,大展鸿图,更希
望能及时践履承诺,以启茅塞。”
  阿郎略一寻思,道:“掌门人是想问‘鬼胎穴’等绝技的来历?”
  阿巴达道:“请张教主明示。”
  “实不相瞒,本教主是从一本《波罗札记》上面学来的。”
  “《波罗札记》,这本秘笈教主是从哪里得来的?”“英雄不论出身低,说出来也不怕
掌门人笑话,是两年以前,本教主拾破烂的时候偶然拾到的。”
  “在何处?”
  “洛阳!”
  “可还有别的东西?譬如其他的秘笈,或藏宝图等等。”
  “没有,单单只有这本破书。”
  “可否将《波罗札记》拿出来容贫僧一观?”
  “对不起,早在三月前就被本教主扔掉了。”
  “张教主,”阿巴达大惊失色地道:“《波罗札记》珍贵无比,你居然把他丢了?”
  “实在是遗撼,因为本教主放在身上嫌累赘,一气之下就把它扔掉了。”
  “还记得扔在什么地方吗?”
  “洛阳城北‘翠云寺’后面的一口古井里。”
  阿巴达与乌克拉眉来眼去,心意已通,此事对波罗门似是万分重要,匆匆别过白吃教诸
人,随即急如星火地率众僧而去。
  多多忍不住问道:“小仙,关于《波罗札记》的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阿郎道:“当然是真的。”
  皮蛋道:“你当真得到了那本武功秘笈?”
  阿郎道:“不然‘鬼胎穴’、‘迷踪步’的功夫会从天上掉下来。”
  大笨牛道:“老大,你真笨,这样好的一本宝书你丢进古井里不算,还告诉洋和尚。”
  小仙白了他一眼,道:“你才笨,只有最后这一件事我说假话。”
  大笨牛高兴得眉开眼笑,道:“好棒啊,老大,快拿出来让兄弟们开开眼界嘛。”
  阿郎并未立即取出来,板起面孔道:“大笨牛堂主,现在不比以前跑单帮的时候,我们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叫教主,别再叫老大,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我们是混混呢。”
  大笨牛摆下一张苦瓜脸,道:“老大叫习惯了,一时改口太别扭,而且也显得大家的距
离拉大了,不如还是叫老大的好。”
  阿郎沉脸道:“不行,教主有教主的威严,属下有属下的分寸,不得逾越!”
  多多不悦地说:“小仙,你也真是的,大家都是好朋友,还分什么上属,摆什么臭架
子。”
  阿郎固执到底,不肯退让,道:“家有家法,教有教规,没有方圆难成规矩,像你们这
个样子,简直就是乌合之众。”
  皮蛋怔怔地道:“阿郎,看你这鬼样子,好像跟真的一样!”
  小仙端足了架子,老气横秋地道:“本人身为一教之主,岂会与尔等戏言逗耍,多多副
教主,皮蛋总护法,大笨牛堂主听判,你们目无长官,藐视教主,着各记大错一次,留教察
看!”
  此话一出,立即触怒了他们三人,大笨牛首先发难:“死张小仙、臭张小仙、混蛋王八
张小仙,你摆什么狗屁臭架子,我们能选你当教主,照样可以把你罢免掉!”
  多多亦有此同感,首先响应:“对,把他罢免掉!”皮蛋同样不落人后:“好,现在就
举行投票!”
  阿郎忍俊不住,笑出声来,嗤嗤地捧腹大笑道:“哈哈,好玩,好好玩呵,本人略施小
计,你们几个混蛋就鸡飞狗跳,真蠢真蠢呵!”
  三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张小仙在恶作剧,四个人随即滚在一起,又打又闹,又笑又
叫,好像疯子一样。
  其他的人也受到感染,就在张家的院子里疯起来,闹得一塌糊涂。
  大伙儿边闹边乐边吃喝,直至精丧力尽,夕阳西下始兴尽而散。
  院子里仅仅只剩下多多、皮蛋、大笨牛和阿郎四个人。多多与皮蛋正要走,忽然想起一
件事来,回头说道:“小仙,光顾着瞎胡闹,把正经事都忘了,你还没有拿《波罗记》给大
家看呢。”
  阿郎的确乐忘了,闻言探手入怀,取出一本巴掌大小,约有十几页,油纸封面,写有
(波罗札记)的小册子。
  大家打开来一看,见有功架图势,也有练功口诀,纸色业己泛黄,显见年代久远。
  看来看去,短时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多多道:“阿郎,《波罗札记》我带走了,要
好好研究研究。”
  他们关系亲密,从来不分彼此,言毕,便将小册子揣入怀中。
  阿郎亦无异议,笑道:“多多,你应该先学‘迷踪步’再学及其他,只要学会这一种步
法,再强的对手,亦足以自保。再者要同时教导皮蛋,大笨牛则由我来亲自指点,我们白吃
教的四大金刚,个个都要具备第一流的身手,这样才能在武林中争得一席之地,进而称霸天
下。”
  大笨牛得意忘形地道:“对极了,四大金刚,天下无敌,拳打武当,脚踢少林,要将神
偷赌仙、邪僧怪道他们放在脚底下踩,这样才显得出白吃教的派头,也不枉费开山立派的一
番苦心。”
  四人说笑一砗,天色将晚,多多、皮蛋正打算回洛阳去,白吃教的总坛张家乍然出现一
位不速之客。
  来人五十来岁,身穿紫色长袍,头戴英雄帽,一双虎目冷亮如星,太阳穴鼓鼓的,足见
内力修为不凡,黑脸大嘴,满面的络腮胡子,形貌甚是粗壮结实。肩上背着一把刀,式样古
朴典雅,单看精雕细镂的刀鞘,就晓得绝对不是一把普通的刀。
  多多认得他,忙以最快的速度低声道,“他叫雷天宇,人称‘无血刀’,三刀客之一,
背上的那把‘无血刀’,杀人不见血,人见人怕,曾有一仗连砍三十三颗人头的纪录,是个
粗人,也是个凶煞。”
  话甫落地,无血刀雷天宇己行至近前,单刀直入地道:“这儿可是白吃教的总坛所在
吗?”
  皮蛋大言不惭地道:“正是本教圣地所在。”
  无血刀雷天宇横扫四大金刚一眼道:“请万能博士张小仙教主说话。”
  阿郎没料到白吃教才成立几个时辰,名声便传扬开来,心里甜甜的,飘飘欲仙地道:
“本教主在此,来人有何见教?”
  雷天宇从头到脚,瞧一下阿郎,道:“白吃教三字,声震洛阳,据传张教主曾三戏钱四
海,大闹伊川县,智得金香炉,连天竺番僧都甘拜下风,想不到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儿。”
  察言观色,阿郎看得出雷天字心存轻视,当下冷冷一笑,含混其词地道:“信则有,不
信则无。”
  无血刀雷天宇双眉一挑道:“娃儿狂得可以!”
  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以字出口,人已纵出,探臂疾扣阿郎手腕。
  不料,手到人杳,雷天宇抓空了。
  “妈的,来白吃教撒野,你找死,看打!”
  阿郎疾展“迷踪步”早已绕到雷天宇的身后去,打出一把“霸王钉”。
  喝地一声,金风飒然,雷天宇亦非庸手,一个急转身,双掌齐出,将暗器扫落,险险避
过一劫。
  陡觉下盘一凉,不知何时,阿郎己神鬼不觉地解开他的裤腰带,一条长裤全部落在脚面
上。
  还好穿的是长袍,不至于献丑,但光着两条腿,尤其是他在江湖上的身份,毕竟是一件
难堪的事。
  女孩儿家,总是害羞,多多早已别过头去。
  大笨牛故意糟塌雷天宇,道:“好热的天,这下凉快多了。”
  皮蛋亦调侃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这下是你狗眼看人低的报应。”
  奇怪,无血刀雷天宇并未生气,穿好裤子,笑呵呵地道:“果然名不虚传,雷某这一趟
七里坡没有白跑。”
  阿郎听出他话中有话,冷声喝问道:“老小子,你好像有事?”
  无血刀雷天宇道:“老夫是想委托贵教办一件事。”阿郎道:“什么事?”
  雷天宇道:“追查一张藏宝图的下落。”
  此话一出,阿郎、多多、皮蛋、大笨牛莫不大吃一惊,但表面上小仙仍装出若无其事地
道:“一张藏宝图?老小子能不能说得详细一点?”
  雷天宇犹豫一下,道:“约百年之前,天竺国来了一位圣僧哈里巴,此人功参造化,学
究天下,一身武技已达出神入化之境,著有一本波罗经,详细记载下他毕生所学,与无数的
金银财宝,一齐藏诸名山,并且留下来一张藏宝图,以及一本小册子《波罗札记》。”
  大笨牛瞄了阿郎一眼,道:“这张藏宝图落在何处?”雷天宇不悦地道:“老夫如果晓
得,就不会委托贵教追查了。”
  多多道:“好歹也得有点线索才行,盲人摸象,岂不是开白吃教的玩笑。”
  雷天宇道:“线索是有,是被四个身分不明的人夺去了。”
  阿郎道:“是何时何地被夺?”
  雷天宇道:“目前老夫尚无所悉。”
  阿郎闻言心下稍稍一宽,知道他尚不明白自己和藏宝图的关系,爽朗地笑道:“说吧,
一张藏宝图你打算出多少银子?”
  “不必整张,只要四分之三即可。”
  “这是为何?”
  “因为,雷某自己己经有四分之一了。”
  风尘双侠系为藏宝图而死,夺去宝图的人无疑就是杀死二老的凶手,阿郎心神一颤,已
暗暗扣好三把飞刀,面无表情地道:“原来你也是夺去宝图四人中的一个?”
  雷天宇矢口否认道:“张教主说哪里话来,老夫如若参予,就用不着重金聘请白吃教
了。”
  阿郎听他说得有理,杀机稍敛,道:“雷大侠,咱们且把四分之一为一个单位,一小张
你出多少银子?”
  “通风报信,因而由老夫亲手夺得者,五百两,完全由贵教独力完成者,一千两,如
何?”
  “笑话,本教高手如云分坛分舵,遍布天下,生意不接则已,一旦接下来,自然是独力
完成,不要别人插手。”
  “张教主有气魄,老夫一小张付白银千两就是。”
  张小仙双目一瞪,鄙夷不屑地道,“什么?一千两?老小子说错话了吧,宝藏乃是无价
之宝,你不怕本教主取下独吞或转售他人?”
  皮蛋凑趣道:“我们教主赌技天下第一,一把牌就可以进帐三千,你太小看白吃教了,
另请高明吧。”
  无血刀雷天宇沉吟一下,道:“五千两怎样?”
  张小仙斩钉截铁地道:“非一万莫办,而且必须预付五千两的定金。”
  “一小张一万两,老夫答应教主就是。”
  “不用勉强,白吃教不是靠勉强生存,不用则另请高明。”
  “好!张教主技冠群豪,智谋百出,老夫信得过,”“别光耍嘴皮子,拿定金来。”
  “日后银货两讫,皆大欢喜。”
  “老小子,你欢喜,本教主可不欢喜,养鱼要水,养鸡要米,设桩布线置卡子,处处都
要花银子,你要本博士掏腰包替你垫!”
  阿郎嘴快话滑溜,言来又头头是道,说得雷天宇脸上一红一白的。
  “先付三千好了。”
  “不行!”
  “四千?”
  “不要讨价还价!”
  张小仙有一股子与生俱来的威严,雷天宇虽是成名人物,也不免为他不妥协的盛气所
摄,迟疑少倾,乖乖取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交给阿郎。
  白吃教主阿郎,并不为此为足,提出进一步的要求:“请将那一小张藏宝图拿出来让本
教主看一看。”
  藏宝图何等重要,雷天宇怎肯轻易示人,道:“张教主要宝图何用?”
  张小仙振振有词地道:“本教主要先弄清楚藏宝图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才好下手,如果
弄一张鬼书符的假东西来骗银子,会破坏本教的形象。”
  雷天宇听他言之成理,犹豫再三,小心翼翼地先察看四周无人窥视,这才从一个皮夹子
里取出一张约五寸见方的羊皮来。
  羊皮很皱,白一块黄一块,看来年代已久,从撕裂的纹路观察,显然正是折叠的地方,
亦可从而推定,系整个藏宝图右上角的那一块。
  图上山山水水,花草树木皆有,单凭这四分之一实在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正上方有两个字:“盖世”。
  左侧边缘有一句话:“日上柳梢头”。
  此外再无任何提示。
  阿郎命大笨牛去取文房四宝,肃容满面地道:“雷大侠,刚才说不曾参予夺图,那么,
这一小张藏宝图是如何得来?”
  雷天宇反问道:“问这有何必要?”
  阿郎道:“当然,找到第一个,不难找到第二个,总比盲人瞎马乱摸索好。”
  雷天宇痛快地说道:“是从丁火山那里得来的。”
  张小仙追问一句:“抢的吧?”
  雷天宇脸上一热:“可以这样说。”
  多多打破沙锅问到底,道:“可是神偷丁炎山的那个宝贝儿子?”
  雷天宇道:“就是他。”
  阿郎道:“雷大侠是说神偷丁炎山乃四名夺图者之一?”
  “老夫宁愿相信,是他儿子从别人身上扒来的,因为这么重要的东西,于情于理,小偷
老子不应该交给小偷儿子。
  ”
  “雷大侠分析的是,可知小丁是从什么人身上偷来的?”
  “不清楚。”
  “为何不问一问?”
  “被他溜了。”
  阿郎甚感失望,见文房四宝已到,亦未再多言,推开一张纸,聚精会神地描绘起来。
  雷天宇睹状大怒,猛听“铿锵”一声,金铁铮鸣,无血刀已制在手中,真是好快的身
手,任何人皆来不及招架闪躲,明光光的刀刃早已架在张小仙的脖子上,雷天宇杀气腾腾地
道:“小杂种,你干什么,再多书一笔,老子就砍下你吃饭的家伙!”
  好个张小仙,临危不乱,处变不惊,刀刃加身,依然面不改色,对着雷天宇大发雷霆
道:“老混蛋,你是傻瓜?白痴?二百五?本教主身旁没有一张底稿样本,如何知道得到的
是真是假,你不愿意是不是?可以,本教主也已经后悔了,将来必然危机四伏,步步险阻,
棘手的人物一定不少,你他妈的自己去碰吧,白吃教落得个轻松。”
  他可不是说着玩,银票、藏宝图以及他自己绘的草图,一古脑全部扔在地上,这一下雷
天宇可愣了,也明白了阿郎绘草图的用意所在,赶忙收起无血刀,将银票、宝图送回到小仙
面前去。
  刚才还吹胡子、瞪眼晴、欲动刀杀人,现在却反过来主动要求张小仙绘制草图,越详细
越好。
  阿郎的确超人一等,与众不同,欲擒故纵,反客为主,争足了面子,摆足了谱,始在雷
天宇苦苦要求下将宝图巨细靡遗的绘制下来。
  生意就此敲定,雷天宇收回宝图,当即起身告辞。
  大笨牛快要高兴死了,抓着阿郎的胳膊说道:“老大,你真了不起,白吃教刚成立就吃
进五千两。”
  多多兰心惠质,想法却不一样,道:“小仙,藏宝图应该是你自己的东西,干嘛要答应
卖给他?”
  阿郎道:“没错,东西是二老留下来的,应该归我,但废物利用,卖些银子有什么不
好?”
  皮蛋道:“当然不好,因小失大,金银财宝万一被姓雷的得去多冤!”
  阿郎给了他一拳,道:“傻蛋,咱们不会动手脚,引他误入歧途。”
  大笨牛击掌欢呼道:“我明白了,这叫做一鱼两吃。”多多娇滴滴地掩嘴笑道:“大笨
牛,你又错了。”
  一鱼两吃这句话,大笨牛十分得意道:“哪里错了?”多多道:“应该说是一物两卖才
贴切。”
  大笨牛道:“干脆三卖四卖好了,这样咱们白吃教就可以发大财盖几栋大房了!”
  阿郎道:“如有人愿当冤大头,十卖八卖亦无不可,至于盖房嘛,我想明天就开始动
工,初期的工程,这五千两银子再加上我身上的一千两,大概不成问题。”
  一听说要盖房子,大笨牛可乐了,道:“好极了,我以刑堂堂主的身份,明天就将兄弟
们召集来,一齐动手。”
  阿郎笑道:“我们又不会盖房子,弟兄们也只能帮帮忙,这件事不如交给王大叔去办,
你明天就得跟着我走。”
  大笨牛呆了一下道:“去哪儿?”
  阿郎道:“天涯海角,四处去闯,杀害二老的凶手不能不查,轮暴秋水寒的色魔不能不
探,还有寻找三绝婆婆的事也刻不容缓,现在再加上这一笔生意,我们不能窝在七里坡,该
冲出洛阳,为白吃教闯一条路出来。”
  大笨牛道:“我举双手赞成,什么神偷赌仙天魔女,邪僧怪道无情尼,一帮二堡三刀
客,白吃教一旦狂虎出山,叫他们通通吃瘪十,非打得他们落花流水,屁滚尿流不可。”
  然而,这也表示,要暂时与多多、皮蛋告别了,他俩有家,也有学业,势必无法结伴同
行。
  恼人的离情马上涌上四人的心头,八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流泪眼对流泪眼!
  离愁人对离愁人!
  说不完的离情依依!
  道不尽的离别珍重!
  难舍难分,难分难舍,到最后还是不得不分开了。
  送走多多、皮蛋,已是半夜时分了,第二天一早,将金香炉与银票交给王大叔,并且交
代他们夫妇照顾白吃教的弟兄们,阿郎和大笨牛便踏上了征途。
  辕辕关,在伊川县东,嵩山西南,山路险阻,蜿蜓曲折,盘旋而上,凡十二转,峰峦峻
秀,景色天成,是东西交通的孔道,也是游人赏玩的胜地。
  山腰之上,建有一座“碧云寺”仰观俯视两相宜,更是游人必经必去之地。
  “碧云寺”香火名盛,这日适逢庙神诞辰,风和日丽,万里无云,香客游人摩肩接踵,
人潮如涌。
  人潮中有二个人很特别,既不是来朝山进香,也不是观赏风景,四双眼珠子骨碌碌地转
来转去,尽在看人,像是两头机警的鹰正在寻找猎物。
  这二人可不是普通人物,早已名震江湖,一个是白吃教主万能博士张小仙,一个是白吃
教的刑堂堂主吹牛大王大笨牛。
  二人一身藏青色的劲装,胸前有两排金黄色的钢扣,排扣的中间,上面有几朵飘浮的白
云,细看会发现,好像一个组合的艺术字——“白”,下面书着一张大嘴巴,嘴巴大张,颇
有吞鲸食象之势,合起来正好是“白吃”的意思。
  足踏高统皮鞋,益增无限神采,走起路来,发出有节奏的蹬蹬之声,七分帅气,三分烧
包,行踪所到之处,成为路人注目的焦点。
  这两个宝贝,以大侠客自居,就站在“碧云寺”的入口处,一对狮子的两侧,正在密切
注视着过往行人。
  可能是站的太久了,禁不住腿有点酸,大笨牛皱着眉头说:“老大,这么久了,怎么一
条线也没踩上?”
  阿郎板起脸孔道:“快了,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你猴急什么。”
  大笨牛往人群里扫了一眼,道:“你发现没有,人家都看咱们呢,尤其是漂亮的妞儿,
眼珠子白白的,是不是看上咱俩了?”
  张小仙挺挺胸脯,正巧有一位姑娘从他身边经过,立即面带微笑,投去深情的一瞥,飘
飘然地道:“那当然,白吃教双杰乃人中龙凤。”又小声道:“今天晚上咱们可要格外小
心。”
  “小心什么?”
  “小心慕名追来的妞儿,挤破房门。”
  二人又嬉笑了一阵,大笨牛道:“别吹了,腿酸肚子饿,罚了半天站,该找一家馆子祭
祭五藏庙了。”
  “不行,今天是咱们白吃教的第一次出征,不能无功而回!”
  “起码该坐下来歇歇,这样人家会误以为咱们是碧云寺的守门神。”
  “也不可以,大侠客,要抬头挺胸,顶天立地,窝在地上成何体统。”
  大笨牛无可奈何,只有愁眉苦脸。
  还好,没多久,便发现了情况。
  只见两个鬼头鬼脑的少年,紧跟在一个老婆婆的身后,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两个少年中大的十七八,小的有十四五。
  长相并不差,不能说是獐头鼠目,但眼神不正,目光游移,贼里贼气地显非善类。
  果然,二人紧走几步,年长的少年故意将老婆婆撞了一下,撞得老婆婆身子一歪,差点
摔了一跤,年幼的少年假装好心,上去一把扶住道:“老人家,走路小心点。”
  就这样一撞一扶间,老婆婆身上的钱包己到了年幼少年的手中。
  两个少年在前面兜了一个圈子,很快便折转回来,张小仙一下纵出,在他们一旁探身而
过。
  “老婆婆,您的钱包掉了。”
  阿郎指着地上,钱包就在他脚边,老婆婆椋喜莫名地道:“小哥儿,你真是个好小伙
子,谢谢你啦。”
  这弄得大笨牛如坠五里雾中,向前楞楞地道:“老大,这个钱包你是怎么‘搞’到
的?”
  他见阿郎不做声,又道:“老大!”大笨牛做了一个三只手的手势。“你也会这一
手?”
  “别忘了,本教主万能,而且还是博士。”
  “可是,我怎么没有看到老大是如何下的手?”
  “呆子,被你看到我还能当老大吗,走!”
  “要去吃饭啦!”
  “吃你的头,去追人。”
  “追谁?”
  “就是那两个臭小子。”
  “太小了,白吃教应该吃大的。”
  “盯上小的,就不愁这不到大的,你急什么?”
  两个少年已去远,还不晓得煮熟的鸭子已经飞了,手拉着手,一蹦三跳,意气风发。
  阿郎与大笨牛紧跟在他们后面数十丈外,出了辕辕关,不远有个镇集,二少年欢天喜地
地进了一家饭店。
  别人的银子大概不心疼,还真大方,叫了半只烧鸡,一斤酱牛肉,一盘炒三鲜,一条红
烧鲑鱼,外加一壶陈年烧刀子,大吃大喝起来。
  “二位,里面请,请!”
  随着店小二招呼,阿郎、大笨牛坐在了二少年的紧邻。递上菜单,小二恭谨有礼地道:
“二位想吃点什么什么?”
  大笨牛望望邻桌的菜肴,提高嗓门道:“照这样来,再加一道爆油虾,两壶酒。”
  小二诺诺而退,不久菜己上桌,阿郎、大笨牛正吃得津津有味,年幼的少年大声说道:
“小二,来一道暴抽虾,再外加一道炸八块。”
  阿郎一听火大了,心说:“奶奶的,没有银子还敢跟白吃教比赛,好极了,不叫你们脱
了裤子爬出去我不姓张!”
  于是,炸八块之外,小仙又叫了一盘爆腰花。
  这样,两桌开始了一场点菜大赛。
  “红烧鱼唇。”
  “红烧鸭掌。”
  “桂花鱼翅。”
  “冰糖肘子。”
  “蒸螃蟹。”
  “烤乳猪。”
  “……”
  你点一道,我加一道,舌剑唇枪,互不相让,忙得小二团团转,主厨的师傅汗流浃背,
桌面上全都是菜,已经放不下了,四个人依然捧着菜单大点特点。
  掌柜的实在看不下去了,行至少年桌前,客气地道:“两位吃得下这么多么?”
  年长的少年火气不小,道:“老子高兴,开馆子还嫌大爷多吃吗,妈了个巴子。”
  掌柜的委婉地道,“小老儿只怕两位吃不了糟蹋了。”年幼的少年火气更大:“他妈
的,大爷有的是银子,你是不是怕付不起帐?”
  掌柜的担心的就是这件事,顺水推舟地道:“是,是,就请两位客爷先付帐,再点菜好
了。”
  年幼少年道:“付就付,我梁大明不信会输给那两个瘪三。”
  口气够大,派头也很足,偏偏口袋不争气,空空如也,偷来的钱包己不翼而飞。
  这下梁大明可愣住了,给年长的少年使一个眼色:“正雄哥,我身上全是银票,怕他不
方便找,你付吧。”
  叫正雄的少年会意,呼应着梁大明的语气道:“是嘛,一点点小钱,用不到票子,我这
里还有几十两碎银子。”
  说也邪门,手入口袋,同样空空如洗,早先扒来的一个钱包也不见了,吓得他直冒冷
汗,喃喃自语道:“奇哉怪也,入门的时候还在,怎么一转眼就飞了,难道遇上了高人?”
  语方出口,一眼见钱包就放在隔邻桌子上,少年正雄毫不考虑,伸手就去抓。
  钱包是张小仙扒去的,时间就在三秒前,放在桌子上的目的就是要引他入彀,少年正雄
手抓住钱包的时候,阿郎也及时扣住他的腕脉。
  张小仙大声咋呼道:“好小子,你不但想白吃白喝,还想当小偷!”
  少年正雄面红耳赤地道:“你这是贼喊捉贼,这个钱包明明是我宋正雄所有,你才是小
偷!”
  阿郎眼一瞪,道,“你的?有什么记号?凭我白吃教主万能博士张小仙在江湖上的身
份,会偷你这个小毛贼的东西?”
  大笨牛不放过任何可以推介自己的机会,道:“大爷我是白吃教的刑堂堂主吹牛大王大
笨牛,本教财大势大,多的是金山银山,连茅坑都是银子做的。”
  白吃教名头不小,消息己经传开,宋正雄、梁大明没见过也听说过,二人相视一楞,知
道遇上了大煞星,暗暗叫苦不迭。
  但表面上却依旧十分强硬,梁大明道:“不管你们是谁,反正银子是我们的,非取回来
不可。”
  话一说完,手已探出,大笨牛就等这一刻,钱包没等梁大明摸到,便手疾眼快一下把他
的手臂扭到了背后。
  大笨牛骂得好难听:“亲娘祖奶奶,偷不成就抢,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拍!拍!手起掌落,左右开弓,给了梁大明两个耳光子。
  掌柜道:“张教主,大堂主,谢谢两位仗义相助,眼前人赃俱获,铁证如山,不必跟他
们罗素,小老儿这就去报官,由官府治他们的罪。”
  阿郎道:“报官多麻烦,一年半载也不一定能讨回你的酒菜钱来。”
  掌柜道:“张教主有何高见?”
  阿郎道:“这两个浑小子的衣服鞋子还挺新的,值几两银子,不如将就一点算了,何必
跑衙门。”
  生意人将本求利,最是斤斤计较,打量一下二人的衣着,足可抵充酒菜钱,掌柜的当即
表示同意。
  张小仙好热心,帮忙到底,立即动手剥衣服。
  宋正雄怒不可遏地道:“张小仙,你未免欺人太甚,我你拼了!”
  拼?一只手腕还扣在别人手里,哪有机会,反而恼怒了张小仙,出手点了他们二人的
“痴呆穴”。
  “痴呆穴”被制,两个精灵刁钻的家伙登时变成了傻瓜,全身功力尽失,如同一个不会
武功的白痴。
  衣服一件一件地剥,很快剥了个精光,全身上下,仅剩下一条遮羞的短裤子。
  这么难堪的羞辱,两个人似乎并不在意,仍自傻乎乎的笑着,似乎与他们无关。
  阿郎道,“你们是神偷丁炎山的手下,对不对?”
  宋正雄傻笑道:“嘻嘻,你怎么知道?”
  “天下的扒手都归姓丁的管,错不了。”
  “你说的的确不错。”
  “有个丁火山,知道吧?”
  “嘻嘻,那是我们少主人。”
  “叫他来见我,到时候本教主自会解开你们的穴道。”“是,嘿嘿嘿。”
  “滚吧。”
  二人如获大赦,转身就走。
  “在地上爬,在地上滚!”小仙大声喝叫。
  二人“痴呆穴”被制,失去反抗的意志,只知道听命行事,果真倒在地上,一边傻笑,
一边滚爬地离开饭店。
  这一幕将全饭店的人都逗乐了,大笨牛最乐,道:“老大,我算是服你了,咱们吃喝,
他们请客,最后还光着身子爬出去,有趣,有趣。”
  张小仙并没有笑,道:“大笨牛,吃吧,吃饱点,最好连晚饭也一起吃进去,等一下丁
火山或者他老子丁炎山来,就没有机会吃了。”
  刚才仅半饱,经过这一阵子闹,早已消化,大笨牛闻言不再吭声,猛吃猛喝起来。
  大笨牛的饭量大,阿郎也不小,一顿饭吃了人家三顿饭的时间,满桌子的菜吃去了一大
半。
  阿郎擦一下嘴巴道:“大笨牛,吃饱没有?”
  大笨牛拍一下大肚子,打一个呃,道:“饱了,白吃教,白吃教不吃白不吃,又用不着
咱花银子。”
  阿郎道:“吃饱就好,咱们也该走了。”
  大笨牛一怔:“走?不等丁火山那个小偷儿了?”
  小仙道:“他已经来过了。”
  不待大笨牛再询长问短,会过帐,当先步出大门。
  大笨牛追上来道:“老大,你说丁火山那个小偷儿来过了?”
  “就坐在咱们邻桌,还吃了一碗面。”
  “我怎么不知道?”
  “你这个笨脑袋瓜里只有酒和肉,天塌下来也不晓得。”
  “你也聪明不到哪里去,人既然来了,为何不将他留下来?”
  “怕扫了你的吃兴,订个约也一样。”
  阿郎越说越玄,大笨牛越听越糊涂,丁火山何时来去,也许是他贪吃贪喝没留神,如说
已与阿郎当面订约,却断断无法置信,于是便道:“我不信,一定是你在骗人,除非老大能
拿出证据来。”
  张小仙指着地上的一根筷子粗细的白线,道:“这就是证据。”
  大笨牛越发迷糊了:“这是怎么回事?”
  阿郎神秘地笑道:“丁火山就在线的另一头等着咱们呢!”
  这话更玄,大笨牛简直一句也听不懂:“老大,别卖关子,把话说清楚一点。”
  阿郎守口如瓶,还是不肯说实话:“已经够清楚了,是你自己太笨。”
  大笨牛赌气,干脆闭上嘴巴,不再开口。
  前面是一个树林子,深入林内数丈,忽然跳出了三个人,梁大明居左,宋正雄在右,二
人已换好衣报,但仍痴呆如故,傻笑不已。
  中间站着一个浓眉星目,俊逸出众,身着红衫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年。
  红衣少年的右手四指被一个巴掌大小、制作得十分精巧坚固的老鼠夹给夹住,那一条白
线就绑在老鼠夹上。
  事情再明白不过,必然是红衣少年欲在阿郎身上施妙手,被张小仙以老鼠夹夹住,箍着
一条白线,逃来此地。
  红衣少年又是火烧,又是刀砍,就是弄不断那条白线,一见张小仙追到,拔腿就跑。
  不料,仅仅跑出三步,便被张小仙像牵小狗似的又牵回来,冷言冷语地道:“朋友,这
是风尘双侠留下来的捆仙索,乃天虫丝制成,水火不侵,刀剑不入,老鼠夹是本教主的新发
明,有反扣,可以锁上,外人绝对打不开,你不必再作逃走或拼命的打算。”
  恨得红衣少年牙痒痒的,道:“张小仙,你好毒辣,少爷我绝不会跟你善罢甘休。”
  张小仙冷笑道:“这是你自找的,谁叫你不安好心,乱摸本教主的口袋。”
  “张小仙,你到底想把本少爷怎么样?”
  “好说,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有屁快放。”
  “我想先确定,你是否是丁火山!”
  “完全正确。”
  “你曾经有一小张藏宝图?”
  “这……”
  “说实话!”
  “有这回事。”
  “图呢?”
  “被人抢走了。”
  “谁?”
  “无血刀雷天宇。”
  张小仙点点头,语气稍缓和一些道:“到现在为止,你还算合作,没有说假话。”脸色
一沉继又说道:“那一张藏宝图是如何到你手里的?”
  丁火山牙根咬紧,从齿缝里挤出来四个字:“无可奉告。”
  “是你老子交给你的?”
  “无可奉告。”
  “偷的?”
  “无可奉告。”
  一连三句无可奉告,激怒了张小仙,命大笨牛去饭店取来一条绳子,一块墨,阿郎道:
“把这小子给我绑起来!”
  二人齐动手,将丁火山绑在一棵大树上,全身上下至少也绑了二十圈,阿郎打开老鼠
夹,取回捆仙索,道:“大笨牛,你会不会刺青?”
  大笨牛道:“会呀,这玩意儿,我小时侯就会玩,胳膊上还有一条龙呢。”
  他怕阿郎不信,卷起袖子,果然有一条剌工粗糙的龙。张小仙道,“会就好,给这小子
脸上刺几个字。”
  “刺什么字?”
  “我是小偷!”
  “得令!”
  大笨牛从鞋统内拔出一把尖刀,跨步而上,一阵乱戮,用不到五分钟就刺完了。
  呸!大笨牛的身手蛮利落的,吐了一口口水,用墨磨一遍,再从丁火山身上撕下一片衣
襟来,擦拭干净,丁火山的额头上,当真出现“我是小偷”四个字。
  大笨牛洋洋得意地道,“老大,你觉得手艺如何?”张小仙道:“还不错,多练习几次
会更好。”
  托住丁火山的下巴,阿郎又道:“姓丁的,你说不说?”
  丁火山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你不肯说是不是,老子阉了你,叫你断子绝孙。”阿郎可不是空言恫吓,立即付诸行
动,“吡”地一声,丁火山裤裆立被撕裂。
  刷!阿郎也从鞋统内拔出一只短刀,挺腕就捅。
  丁火山见状大骇,再也不敢在这位凶神面前逞英雄,惶声急喊道,“张教主手下留情,
我说就是。”
  毫厘之差,阿郎及时煞住,道:“说吧,最好痛快一点。”
  丁火山忍气吞声地道:“藏宝图事实上跟我们丁家一点关系也没有,家父至今尚不知曾
落在我的手里。”
  “那是偷的了?偷谁的?”
  “少林寺掌门人悟悲老和尚。”
  “少林领袖武林,悟悲掌门更是一代大师的身份,就凭你这个小毛贼能得手?”
  “出其不意,实施妙手并非绝无可能。”
  “宝图即是扒自悟悲,你保密个屁?”
  “丁某怕消息一旦走漏,少林寺对我们丁家不利。”“嗯,倒也言之成理,可知何人身
上还有相同的藏宝图?”
  “丁某一无所知,这一张也是误打误撞碰上的。”
  “记住,假如以后在撞上时,本教主愿出高价来买,当然,如果日后事实证明,你所言
不实,小心你项上的人头!”
  解开宋正雄、梁大明的痴呆穴,阿郎与大笨牛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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