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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蜀山剑侠传


第十章 晓元禅师



  法元见那女空空似有意无意地连讥讽带侮辱,满心大怒。
  他知道许飞娘连送信都不肯亲自前来,其中必定大有原因,又知飞娘与峨嵋派表面上假
意拽拢,如过信上有什么机密之事,岂不误却大事?
  然而虽是怒火高涨,又怕餐霞大师不知是否在附近把关,他哪敢造次,只得强忍心头
火,一面用好言向对方婉商,一面打算来个冷不坊,抢了就走。
  谁想女空空非常伶俐,早料到此着,不等法元近身,手指一弹,便把信送往朱梅手中,
说道:“师妹快看,大和尚还等着呢!”有意拦住法元。
  朱梅接着信,凑兴地就要拆开,法元见状更怒,哪顾得什么餐霞大师,一拳拉高,就要
劈出。
  忽然林中飞也似地追来一人,急急喊着:“两位姐姐,休要动手,看在可伶兄弟分上
吧!”
  女空空,朱梅忽见来人一身黑衣,年约十六七岁,正是送信之人,霎时静观其变,未有
动作。
  那黑衣男子一面向两女打招呼,一面向法元道:“师叔请息怒,弟子替您把信要回来便
是。”
  法元见来人叫他师叔,却未能识待他是谁。管不了,只要有人解围,何必自行出手?
  便道:“我本不要动手,只要还我信,足矣。”
  那黑衣男孩也不答话,上前朝着两女,拱手为礼:“二位姐姐,可伶我吧!这封信是我
送的,要是出了差错,我得挨五百牛筋鞭,叫我怎么受啊!”
  朱梅不忍,遂道:“师姐,你看他怪可伶,把信还他吧!”
  女空空瞧着黑农男孩,那一脸英托挺实肌肉本该容光焕发,此时却流露卑下无助神情,
尤其左颈那道刀疤粗如蜈蚣,让人总受他身蛆似乎曾经遭受无尽毒打。
  心肠一软,盯向法元道;“要不是有人讲情,叫你今天难逃公道!”
  始示意朱梅将信还人,法元强忍着怒意,接过信件,揣入怀中。
  那黑农男孩感激拜礼:“多谢二位姐姐帮忙。”
  随即转内法元,说道:“家师许飞娘,叫弟子把信送与师叔,说是不能见你。偏偏弟子
不小心,将信落在二位姐姐手中,幸喜不曾拆看。异日如遇家师,千万请师叔不要说起方才
之事可好?”
  法元着他可怜,幸也未误事,遂点头答应:“既然令师不便,我这就走人!”
  其实乃顾忌两女再说话奚落或纠缠,立即顿足,化作箭般,射林而去。
  黑衣男孩这才嘘喘大气,转向两女子,谢了又谢。
  女空空道:“你师父早如道他要入山?”
  黑衣人道:“大概吧!家师刚从九华山回来,到家后,便立即写了这封信,要我在附近
走动,等候方才那和尚,说他叫法元,是我的师叔,并叫我与他不要见面。我等了一会儿,
才见他正在文笔峰下,就赶了过来。谁知送信对,被两位姐姐拾去,我自着急,藏在旁边,
以为姐姐们会还他,后来见你们越说越僵,我怕动起手来,或把信拆看,回去要受家师责
打,才现身求情,多豪姐姐赏脸,实是感恩不尽。”
  女空空淡然一笑:“我也不是故意截此信件。只是忽然看你神秘兮兮到来,以为你跟以
前一样,想逗我们玩,妹妹才掠身截信。但事后想想又不可能,你怎会如此神秘不敢见人,
始又想起法元这个大胆闯我禁区家伙,我们哪想看你信箴,只不过想逗他玩玩而已。你最近
为何不上我们这儿玩呢?”
  那男孩轻轻一叹:“能跟你们功磋武学,目是快事一件,可是半年前那一夏夜,家师不
在,我闷不过,来看望诸位姐姐,不料被师弟薛蟒告发,原不要紧。只因我不该说错了一句
话,被家师打了我五百个筋鞭,差点筋断骨折,调养数月,才得痊愈,师父从此不前教我深
层功夫,也不准我到此地,每日只做些苦工粗活,待遇简直大不如前了。今日不准我在此峰
落地,想是不愿意让我同姐姐们见面原故吧!”
  两女听了,很替他难受。
  女空空道:“怪不得半年多,也不见你来呢!你说错什么话?以致令师这般恨你?”
  那黑衣人正要回答,忽然左林一阵红影掠来。
  他吓得浑身抖抽,急道:“两位姐姐替我挡一阵把视弟薛蟒来了!倘被他看见我在这
里,一定回去告诉家师,我命休矣!”说罢,便钻往附近巨树根洞中,不敢吭声。
  不大工夫,红影掠至,原来是一位十七八岁年轻人。
  他身形矮短,穿着一身红衣,足登芒鞋,头颈间长发散披,一副不僧不道模样。满脸青
筋浮现,二眉交错处,有一块形似眼睛紫胎记,掀唇露齿,一口黄牙,相貌甚是丑恶。
  他便是万妙仙姑最得意门徒三眼红魔薛蟒。
  他见着朱梅、女空空二人,脸上现出十分憎恶神情,也不说话,赋眼东张西望,似在搜
寻什么。
  朱梅和女空空也懒得理他,故意说些不相干闲话,好似才到此地,根本没碰着什么人。
  那薛蟒看不出动静,又盯向两女子,终于忍不住问道:“二位道友,可曾见过我师兄司
徒平么?”
  朱梅懒得理他法空空则是一脸不悦:“什么司徒平!我正要找他呢,上次他来同我们谈
了半天,把我轻云师妹一张穿云弩借去,说是再来时带来,直到如今,也不送还。我师父又
不准我离开这里,无法去讨。你要见着他,请你带个话,叫他赶快送来!一个大男人竟然一
点信用都没有!”
  薛蟒虽然疑心司徒平曾经到此来过,到底无法证明,自言自语道:“这就奇了,我明明
看到法元师叔已飞往西南,他怎会不见了?”
  女空空抓到语病,便问道:“哪个法元?他是你师父什么人?他来干什么?”
  薛蟒但知话已说漏,回了一句:“不关你事,他是我请来的,你管不着!”
  说完,快快而去。
  女空空冷斥:“一点风度都没有,到来就随便问东问西,只问他一个法元,便溜得比什
么都快!”
  薛蟒明明听得清清楚楚,却充耳不闻,反而相信司徒平不在此间,径自寻往别处去了。
  朱梅、女空空暗笑于心,追前瞧一阵,但见薛蟒真的走远,始回头唤出司徒平。
  女空空道;“你的对头走了,你回去吧!”
  司徒手爬出树根洞,嘘喘大气,说道:“我与他真是冤孽,无缘无故的,专门与我作
对。想是象师差我送信时,被他知道,故意跟在后面,寻找差错。”
  女空空很是替他不平,说道:“你只售回去,倘若到了不得已时,你可来投靠我们,我
今晚就告诉师父,为你开出道路便是。”
  司徒平闻言苦笑:“你们可知我为何被鞭打么?即是夸赞餐霞大师道行高深,若有机
会,我或师父都可向大师讨教。原是好意,谁知薛蟒说我有意背叛师门,更说得师父信以为
真,就这么被抽五百鞭,我哪还敢再吭一声,其实我早年父母双亡,容师父收容学艺。已感
奋发在心,哪存有背叛之心!”
  说到酸处,不禁长叹不已。
  朱梅道:“难道你就为此要忍受一辈子痛苦么?”
  女空空道;“拜师在正,如若你师父已不把你当人,你又何苦思忠一辈子呢?”
  司徒平感恩点头;“多谢两位安排,如若有这么一天,我考虑你们所言便是,天候不
早,我该回去了。”
  说完,再次谢过两人解危,始掠身而去。
  女空空瞧他背影闪失,心头随即涌起失落境,毕竟以前常常一起练功,那段日子颇为值
得回忆。
  朱梅表示法元无故上山,必有原因,遂要师姐一同回山,准备告知师父。
  两人取了方向,甚快掠往山林,眨眼不见。
  至于那法元和尚高了文笔峰之后,转过云巢,找一个僻静所在,打开书信一着,上面写
道;
  “剑未成,暂难相助。晓月掸师西来,爱莲花峰紫金泷之胜,在彼驻锡,望唾面自干,
求其相助,可胜别人十倍,行再见,知名不具。”
  法元看罢大喜,心想:“我正要去寻晓月排师,不想人就在此附近,幸容自己不曾前往
打箭炉白跑一趟。”
  便把信箴揣在怀中,往莲花峰寻去。
  那莲花峰与天都峰,但乃黄山是高山峰,紫金泷就在峰旁不远,景物出胜峻险,常让人
流连忘返。
  当年天心道人曾隐居于此,法元和他有数面之缘,故对此峰原是熟路,自是行准目标,
上了立雪台,走过百步云梯,眼看有若天弓般石洞控前,穿将过去,则现群峰峥嵘,烟岚四
面缥缈,果然别有洞天。
  此时天已垂暮,忽然看见前面一片寒色,横起偌大无垠匹练,知道是云锦海。霎时间,
云气蒙蒙,溶散成锦,或飘或飞。簇绕于群山雪峰之间。那尖峰尖角穿出云层,好似一盘白
玉凝脂当中穿出几十根玉笋,煞是好看。
  再回顾东北,依旧清朗朗的,一轮红日,夹嵌于最高驼峰之中,随着流云浮动,似含似
域实是人间奇观。
  法元仁立一会儿,倒有心旷神怡之态,正待往前行去,那云气越铺越厚,面对一片茫
蒙,已被瞧不清山石路径。
  况且紫金泷这条道路,山势凶险异常,下临无底深渊,那渊底更碎石森列,根根朝上,
锋利如对。一个不留神,滑足下去,身体便成肉泥。
  法元虽然修行多年,轻功不弱,哪敢贸然涉险,等了一会如云岚变改天色越发黑暗下
来,法元知道今日无缘与晓月禅师见面,不如找个地方,暂住一宵,明日专程拜往。
  那黄山顶上,风最是厉害,又在寒冬,纵使法元武功高强,若连夜吹打,亦觉难以忍
受。于是折返立雪台,在附近寻个避风山洞,暂栖一宵。
  次日。
  天色前亮,法元已起身。但见云岚已散。自知山径必明,随即动身,趁着朝日晨露,便
往紫金泷行去。
  行约一时辰,只见眼前景色陡交,两旁绝涧,壁立千仞,承着白沙河那边涌来奔腾大瀑
布,声如轰雷,直若江河天水泄下,壮观已极。
  “不知晓月禅师驻足何处?”
  法元四下寻找一阵,实如苍林寻树,难以摸着正主儿。正待谁备休息,找寻东西果腹之
际,忽然见及山涧对面走过一个小沙弥。他肩挑一对大水桶,飞身下涧去吸取清泉。
  那润底与洞岸相隔也有好几丈远,他却巧点着涧流中间小小凸石,左甩一个桶,右甩一
个桶,就这么左右一摆,两水桶已溢满清泉。
  那少说也有两百斤水桶,在他肩头简直轻如鹅毛,只见他双足微领,便已飞身上涧岸,
身法又快又干净,桶中之水不曾洒落一滴,瞧得法元不禁击掌叫好。
  那小沙弥但闻有人叫好。立即将两水桶丢于地面,双足微顿,身形霎时纵过七八丈宽山
洞,直往法元冲来,见人即骂:“你走你的路,胡说什么好?你不知道我师兄有病吗?”
  站在较高处,一副训人模样。
  法元着那小沙弥,只不过十二三岁,却蜂腰熊背,双手奇长,相貌清奇,赤着双足,穿
了一双麻鞋。从他两眼看来冷光闪闪,知道此人内外功都至上乘。
  暗暗惊异,这几天来,竟然都是碰上一些武功奇奇,又出言不逊之小孩,实是犯邪不
成?
  然而他想晓月禅师在此居住,来人又是个小和尚,恐怕是禅师弟子,纵使心中不悦,仍
自忍了下来。
  便答道;“我是看你年纪小小,便有这样武功,甚是钦佩,不觉叫了声好,这哪要紧!
你师兄有病,我哪知道,岂可如此就出口伤人呢?”
  那小沙弥冷道:“你不必装傻,我们这里从无外人敢来,我早看见你在这里鬼鬼祟祟,
东瞧西望,说不定是趁我师父不在家,想前来偷我们的宝贝,也未可知.你要是识财务,趁
早给我走开,再要保佑接税你可知道通臂神猿鹿清的厉害!”
  说完,举起两个瘦得见骨的拳头,朝着法元比了又比。
  法元着他那股神气,又好气、又好笑,答道:“你师父是谁?说出来,我也讲闻名而
退,要凭你。想叫我走。恐怕很难!”
  鹿清闻言大怒:“看来你还有点不服我嘛!且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说罢,掠身扑前,双掌左右开弓,追得劲风啸人生寒。
  法元不愿对敌,赶忙连围数仗,说道:“你快将你师父名字说出,再行动手,以免误伤
和气。”
  鹿清也不还言,把金刚拳中化演出来的降龙八掌施展出来,直若八条海龙纹天掠地,啸
风更急,骤雨般攻将过来。
  这金刚拳乃是达摩老祖秘传,降龙八掌又由金刚拳中分化而出,最为厉害,要不是法元
修行数十年,简直就不能抵挡。
  法元因来人年幼,又恐是晓月禅师门徒,所以不便以飞剑迎敌,只好用拳交战。
  怎奈鹿清拳拳精奇,奥妙无比,战了十数回合,法元不但不能取胜,甚至中他两掌,幸
亏法元功力深厚,始免于筋断骨折,重伤倒地。
  鹿清但见法元连中两掌,行若无事,也暗子吃惊,倏地掠身丈许远近,将招式一变,复
又抢攻过来。
  法元暗暗好笑:“任你内外功练到绝顶,也无法奈何我分毫!”
  打算将他累倒,然后施展当年绝技七祖打空拳,将他擒伏。他若是晓月禅师门徒。自不
必多说,要他领路见人,否则像这样好的资质,收归门下,岂不更好?
  使抖擞精神,故意还敌。
  那鹿清屡攻不下,自是着急,便故意卖个破绽,掠身而起,跳在半空中,法元见状,伸
手即已捉来。
  鹿清暗暗叫好,猝然翻身而下,一手挡去法元右掌,一手暴展金刚指最厉害一招“苍鹰
啄目”,食指一扣,复往法元左眼啄来。
  法元见势不妙,想避已是不及。只好重施铁板桥,直往后边倒去,正待纵身平飞射去。
  岂知鹿清那啄又是空招,乍见敌人摆平如桥,当下大喝,双手又推降龙八掌,双脚再踢
连环脚,四肢同时开攻,直若发狂狒狒,任法元武功了得,哪曾见过如此长手长脚,身骨又
软之人。
  一个不察,叭叭数响,胸腹已然遭了三掌两腿,痛得他闷哼一声,勉强倒滚身形,迫退
三数丈始弹身而起。
  见及小腹脚印,以及鹿清一副不可一世得意模样,不由勾动法元无名心火,登时破口大
骂:“你这小畜牧,真不知无高地厚,你家罗汉爷念你年幼,不肯伤你,你倒反用暗偷伤
人!你快将师父名字说出,不然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右手一抖,猝见一把利剑跳飞空中,就要砍杀过来。
  鹿清但见此景急更不好,哪顾得再应战?拔腿即奔,逃如丧家之犬。
  法元并不想取他性命,无非借此威吓杀杀他狂态。
  见他逃走,便自在后头猛追猛吼,吓得鹿清没脸乱撞,眼看法元迫近,不及六丈。小命
就快不保,登时急喊:“师兄快来啊!我不行了!”
  话言未毕,便见崖润后面射出一道紫巍巍光华,将法元那把飞剑截住。
  法元立即抓剑于手,不再抢攻,目光盯向发剑处。
  瞧他双目深陷,枯瘦如柴,身穿一件半截玄灰禅衣,头发披散,满面病容。法元估量那
人便是鹿清的师兄。
  那人慢吞吞接回飞剑,有气无力说道:“你是何方僧人,竟然到此扰闹?你可知道晓月
禅师大弟子病维摩朱洪的厉害?”
  法元但闻那人说是晓月禅师弟子,满心高兴,说道:“即是大师门徒,咱可是一家人,
何来兵戎相见?实是误会!”便将利剑载身不见。
  朱洪冷目凝来,说道:“这位大师,法号怎么称呼?如何认识家师?来此有何目的?”
  法元道:“贫僧法元,路过九华,闻得令师隐居于此,特来专程拜见,还请小师兄代为
通禀。”
  这时鹿清正从朱洪左侧林树闪出,正待说及法元行踪可疑,朱洪忙使眼色迫他不敢开
口。
  朱洪向法元说道:“你来的不巧,家师昨日尚在此间,昨晚忽然将我叫到面前,说是日
内有一点麻烦,须去料理,今早天未亮,即已动身别处了。”
  法元见他二人形态闪烁,言事支吾,便起疑心。心想晓月禅师必定仍在此处,只是不愿
见他罢了。
  但对方既已表承拒绝,岂可再强自逼问,遂道:“令师可曾交代何时回来?”
  朱洪道:“家师没说,我也不知。”
  看那朱洪并无留人住洞意思,神情更是冷淡,法元自知呆下去,只有自讨没趣,只好丢
下一句:“下次再拜访。”无精打采地往山下走去。
  朱洪刚打发师弟鹿清挑起水橘,两人一前一后,双双回洞去了。
  那法元边下山边想着那晓月禅师到底是何居心?该不该再请?
  不知不觉中又返回立雪台。
  忽见山下一道玄影掠来,他本想躲闪,但觉此人瘦高且眼熟,仔细瞧去,竟是一张厚
唇,曾经拜在自己门下的飞天夜叉秦郎到此。乃装出一表师父模样,赶忙手擦胸前,尽量把
那鹿清踢身脚印给拭去。
  那秦朝业已见着光头僧,当下老远叫着师父,掠身上台,拜手为礼。
  法元拍他肩头,问及何以到此深山?
  秦朗遂道:“徒儿本是到那打箭炉欲请晓月禅师,谁知他已离去,复在路上沉到西经密
宗红教传灯和尚,才知禅师隐居黄山紫金泷。
  后来转退慈云寺,见了知客马元,听及寺中发生许多事故,师父出外寻找帮手,弟子想
师父定不知晓月禅师隐居于此,特来代请,约他下山,谁知却和师父碰个正着,师父是如何
得知禅师住所?”
  法元道:“许飞娘说的。”
  秦朗道:“仙姑果然厉害,却不知师父适得禅师了吗?”瞧他脸困闷,恐怕多问了。
  法元唉声说来:“我是寻着地头,岂知他那两大鬼传弟挡着不让我见他,还说什么师父
已出游。我看是别具用心,如果人家存心不见,去也无益,我们另寻别人吧!”
  秦朗道:“我知道晓月样师西来紫金泷,一则爱此地清静,二则听说此地发现一样宝物
名为断玉勾,乃是战国时人所铸,在这泷下泉眼中,所以驻居于此,以便设法取到手中,如
若宝物未得手,他决不会出门远去。
  “莫如弟子同师又再去一趟,先问明禅师是否也去,再做定夺。
  “别处不是没有能人,但能制服追云叟的还真是少。若能得禅师相助,胜过别人十倍以
上,师父以为如何?”
  法元闻言也甚以为然,遂道:“好吧,反在都已被拒,再一次又何妨!”
  于是使领了秦郎原路行去。
  刚刚走到泷前,便见鹿清挡在阿边,见他二人回来,好似很不痛快说道:“大和尚又回
来作啥?我师父不在洞中,出外办事去了,就算他在家里。也不愿跟你们去闹了!”
  法元越听鹿请的话,越觉话里有因,使上前陪着笑脸说道:“令师乃是我前辈的忘年之
交,此番前来拜访,实有紧急之事,务乞小师兄行个方便,代为传禀,如禅师已出游,也请
小师父将地方说知,我等当亲自去找。”
  法元把好话说了许多,鹿清就是摇头不吐一句真言,反说道:“我师父实在不在山中,
他出外云游,向无地址。至于归洞之期,也许一天半天,也许一年半载才回来,那可是说不
定。如果你真有要事。何妨稍候两日再来,也许家师那时已回来也说不定。”
  说罢,道声得罪,请便吧!转向飞瀑那头山崖掠去。
  法元见了这般景况,好生不快,但是又能如何?只能任过小和尚返去了。
  秦郎见及鹿清出言傲慢,也是满心大努,不由嗔道:“咱把他捉来,逼出晓月样师下
落,看他能嚣张何模样!”
  法元摆摆手:“行吗?哪有请师父,逼人徒弟这招?走吧!别在此丢人现眼!”
  说完,先行踏步离去。
  秦朝暗骂几句,但碍于晓月禅师道行高,不敢有所举动,只得随了法元,离开紫金泷,
往山下行去。
  师徒两人直骂晓月不够意思,只好商量往别处寻人,忽见林中红影闪动,带着破空声音
而来,只一闪眼,即已追近不及三十丈。
  秦朗但见此人相貌奇丑,一身不僧不道红衣,暴戾之气泛生无遗,但没来意不善,忙作
准备想迎敌。法元却叫他别轻举妄动。
  那少年见了法元,躬身施礼,说道:“弟子三眼红魔薛蟒,奉了恩师许飞娘之命前来传
话,恩师知道大师无法轻易见着晓月禅师,特来说明禅师的确仍在山中,未曾远离,请大师
千万不要灰心气短。
  “如今峨嵋派各路高手,不久即将在成都碧筠庵聚齐,去破慈云寺,非晓月禅师下山,
无法抵敌。家师剑未练成,暂时不能下山相助,望大师继续进行,必有效果。家师业已亲自
送信给晓月排师,想必会有结果。”
  法元道:“我已去过两次,均被他那小徒拒于门外,若再被拒,老脸安在?”
  薛蟒道:“看在家师面子,大师再去一起何妨?”
  法元一时也想不出该请何人,权衡之下,只好横了心道:“好吧!既然令师盛意,我再
专程去它一回便是!”
  薛蟒闻言,立即拱手:“多谢赏脸,祝大师顺利。”
  说完拜别想走,忽又想到什么,回身又问:“昨日我师兄苦孩儿司徒平送信时,可曾与
大师见面亲自交付?”
  法元虽答应司徒手不告诉许飞娘,却不知薛蟒与他关系更差,没脑子地梗实说道;“昨
日他本是将书信从空中抛下,不想被文笔峰那头的两个女子抢去,我想要回,那两女执意不
肯,双方几乎动武,你师兄才出面解围,费了半天唇舌,才把书信取回。见了令师,就说我
们一切心照不宣,按书行事便是了。”
  薛蟒闻言,不觉狞笑两声。法元但觉他似乎不怀好意,但话都说了,只有由他。
  薛蟒似在报恩,说道:“那晓月禅师小徒弟鹿清,家师曾对他有恩,大师再到紫金泷,
就说我薛蟒致意,他自会引大师去见晓月禅师。”
  说完,使自告别离去。
  法元但闻此言,想来该较能倾利进行,遂整整僧衣,再次和秦朗重登紫金泷,请将去
了。
  那晓月弹师是何方神圣,竟然容得法元如此敬重。
  原来晓月禅师本号灭尘子,也是峨嵋派剑仙鼻祖长眉真人的徒弟,和妙一真人齐漱溟乃
师兄弟。
  可惜他心胸,气量偏狭,见及师弟齐漱溟,末学新进,反倒后来居上,有些不服。
  而那长眉真人道法高深,自能看出晓月举止,渐渐对他疏远,晓月遂含恨在心。
  等到长眉真人临将飞升时,把众弟子叫到面前,把道统传给了玄真子和齐漱溟,差点没
把晓月肚皮气炸,然而又奈何他们不得。
  真人又对众弟子道:“此番承继道统。原看那人的根行厚薄,功夫深浅为标准,不以入
门先后论次序,不过人心难测,各人又都身怀绝技,难免日后为非作歹,遮羞门户,我走
后,倘有不守清规者,我自有制裁之法。”
  说罢,取出一石匣说道:“这石匣内,有我炼魔时用的飞剑,交与齐漱溟掌管,无论门
下何人。只要犯了清规,便由玄真子与齐漱溟调查确实,只须朝石匣跪倒默祝,便可取这飞
剑去砍那人首级。
  “如果你二人所闻非实,或颠倒是非,就是再怎样默祝,这石匣也不会打开,甚或反害
了自己,大家需要谨记。”
  长眉真人吩咐已毕,使自飞升而去。
  众人俱都来与齐漱溟和玄真子致贺,推独晓月满心不快,强打笑颜,敷衍了一阵。
  后来他越想越气,假说下山行道,便打江跑到庐山隐居,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因知寡不
敌众,又有长眉真人留下的石匣镇威,倒也并不想叛教。
  然而在庐山住了几年,静极思动,使游走天台、雁荡,在插虹涧遇见追云叟,因论及峨
嵋继承问题,晓月恼羞成怒,二人大打出手,此事被同门知道,都说他不对。
  晓月一怒,投到贵州野人山,去削发归佛,拜了长狄洞的哈哈老祖为师,练了许多异派
的邪法。
  到底他根基还厚,除了记恨玄真子与齐漱溟之外。并未为非作歹,众同门得知此事,只
管他惋惜,叹了几口气,也未去干涉他。
  后来他又收了打箭炉一个窗户儿子,名叫朱洪为徒,便常在打箭炉居住,那里乃是川康
间孔道,因此又认得了许多红教中人。
  晓月偶游至黄山,爱那紫金泷之胜,便在那里居住。
  他同许飞娘的关系,乃是因为有一年被北海陷空老祖所困,还见许飞娘前来解困,因欠
她—点情。
  他早知法元买来寻他,因为近年勤修苦练,不似从前气盛。虽仍记前嫌,却知齐漱溟、
玄真子功行进步,不敢造次,所以法元来了两次,俱命鹿清等设辞拒绝。
  法元第二次走后,便接到许飞娘传书,心神交战了好一会儿儿,结果心中默认,盘算之
后,仍觉暂时不露面为是。
  便招鹿清在面前,嘱咐了几句,鹿清自知应对之策。
  相隔不到盏茶光景,法元、秦朗二人三度拜访紫金泷。
  鹿清早已站在洞旁等候,看见法元师徒转回,不待其张口,便迎上前来说道:“适才家
师回转,已知二位来意,叫我转致二位,请二位放心回庙,到了紧急时节,家师自会前去助
阵。今日另有要事,不及等二位前来叙谈,他老人家匆匆又下山去了。”
  法元疑心鹿清又是故意推辞,正待发言,那秦朗已把薛蟒吩咐之言,照样说了一遍。
  鹿清闻得泰朗提及薛蟒致意,果真换了一副欢喜面孔,先问泰朗姓名,然后问他因何与
薛蟒相熟?
  谈了几句,渐渐投机,三人便在洞石上面坐下,又谈了一阵。法元乘机请他精忙,请晓
月禅师下山。
  鹿清知道法元心中疑虑,便向他说道:“我师父生平认不打诳语,说了就算数,二位只
管放心吧!”
  法元感觉他说话较为真诚,信了几分,又问鹿清道:“当初我同令师见面,已是三十年
前,后来他老人家搬到打箭炉,便很少去问候。小师父是几时拜入门墙,功行这样精进?”
  鹿清道:“你要问我出家的根由么?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记得我是生长在四川一个
盐山石洞里面,我没有娘,喂我乳食的是一又梅花鹿,有一天,师父他老人家住过那山,我
正跟一群山鹿在那追玩,我师父说我生有异禀,日后还可和我生身父母见面,便把我带到打
箭炉,传我剑术,到现在已快十年了。那个薛蟒的师父曾经帮过我师父的忙,他又帮过我
忙,我要是早知道二位跟他认识,我早就跟你交好了。”
  法元见鹿清说话,胸无城府。也不知道什么礼节称呼,纯然一片天真,非常可爱。
  正想同他多谈几句,想打听晓月禅师在此隐居,是否为觅那断玉勾?
  方要张口,便听崖后传来病恹恹声音唤道:“清师弟,话说完了,快回来吧!我还有事
找你。”
  鹿清闻言,便起身,忙向二人作辞道:“尊师并不在洞中,不便让二位进去,现在师兄
唤我,自是有事,异日有缘,相见再谈!”
  说罢,也不拜礼,径自跳身离去。
  法元、秦朗见鹿清已走。
  心想晓月禅师既然受许飞娘之托,复交代徒弟许言,该不致黄牛。遂朝山崖那头拱手为
礼,说声“日后恭迎大驾光临”,两人始动身离开紫金泷。
  秦朝道:“师父可另有人要请将?”
  法元计算时日尚早,自是能请多少便请多少。
  心念一闪,此去回路,将经过庐山,何不去请那雷音的师叔八手观音飞凤师大下山助
阵,顺便打听雷音和龙化下落。
  秦朗没意见,两人留日夜赶跟不到两天两夜光景,便到庐山,并寻及白鹿洞区。
  正待穿过三段平台,忽见一阵腥风卷起,两人赶忙定目看去,只见洞内跃出一只吊睛白
额猛虎,冲着二人扑来。
  法元知是飞凤师太桊养宠物,不敢用剑伤它,登时闪向一株古松,以为自可免去虎口威
胁。
  岂知他刚上树,那洞顶一处小凹口,突然又飞出一条独角白鳞大蟒,箭也似地扑向正想
躲开猛虎的奏郎。
  如此虎蛇交迫,秦朗一时心急,大喝一声:“来得好!”右手猛打,几道红光射出。
  法元急喊:“休要冒失!”已是来不及。
  只见红光过处,把那三丈来长的白蟒蛇斩成数断,压得猛虎四处躲进,作势一吼,又要
打来。
  法元见白蟒被杀,知道闯下大祸,复闻洞内传来冷喝声,便知不妙。
  也来不及说话,伸手将秦朗一拉,急喝:“快逃!”两人登时尽展轻功,没命逃开。
  足足避逃两座山头,但觉背后已无追兵,法元始嘘喘大气,擦擦额头汗珠,埋怨说道:
“你怎么这么鲁莽?我连声叫你不可冒失,你怎还把老太婆看门蛇给斩成数段?这老太婆可
是出了名的烈性子,非常难惹,她对人倒无善恶,全凭感情,我同她交往,也只是由于雷音
关系,并无深交,请她下山,也只是碰碰运气,现在你斩了她宠物,要是被她知道,谁是吃
不完兜着走!”
  秦朗道:“当时情急,我哪想这么多,反正她没追上,咱赖给峨嵋派便是。”
  “赖得掉最好!”法元还是提心吊胆:“实在猜不出峨嵋派没事干啥到她洞口斩蛇?”
  秦郎一脸知错,可是有能如何?
  法元责他也无益,连道:“快走吧!没事别说,免得自打嘴巴!”
  师徒俩于是又找偏僻山径奔行而去,准备躲过老太婆追捕。
  待离开庐山之后,复计划往北行,希望能找到更多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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