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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龙人

第 五 章 自然之剑



  剑风很响,可见对方也是个用剑的高手,能把剑使到这种速度能让破空之声有裂帛之势
的剑手,是一个不错的剑手,这一剑不仅有裂帛之势,而且还飘突如云,灵动如蛇。 
  可惜这把剑遇到了凌海,再飘突的云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再灵动的蛇也只不过是自然界
中的一条小生命。而凌海,便是自然,他立的姿式是那么自然,他手的动作是那么自然,他
五指伸缩得也是那么自然,他的心却融入了整个自然,自然便在心中。 
  风声突敛,一声娇叱传来,剑已在凌海的手中,那五只如梦般的手指已经搭在那柄让人
心惊的剑上,剑是好剑,手是好手。 
  “惠枝,是自己人!”宁远神尼那安详而恬静的声音传了过来,也同时跨进了屋子。 
  凌海这才有机会目睹这位握剑的主人,石室很暗,但凌海的目光却很亮,就像是天边的
启明星,是两颗,射出两道朦胧的光润。 
  剑好,人更好,比花还娇,有天边彩霞的那种柔美,有空中白云那种韵味,有山间野鹤
那种清傲,有林间小猴那种天真。一头长发如乌瀑斜洒,一双丹凤眼射出让人心醉的迷茫。
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更是我见犹怜。红扑扑的脸蛋似被晚霞轻披,一张樱桃小口却翘起几
缕不屈的怨怒。凌海心有些醉,他醉心于大自然,是因为大自然的那种莫测高深而又恬静安
详的美。但这少女却有一种比大自然更让人陶醉的美。突然凌海心中一动,这张脸的轮廓好
熟,那一声娇叱好熟悉,这些表情也都如此引人入胜。 
  “惠枝,惠枝,哦,祖惠枝,你是表妹,我是凌海呀!”凌海心中激动得有热浪在翻涌,
他终于想起来,这个名字,这张俏脸,便是小时侯最爱找他打闹的表妹祖惠枝,是以竟兴奋
地欢叫起来。 
  “你就是表哥凌海?”那被称作惠枝的少女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不错,傻丫头,他就是你这几年一直念念不忘的表哥凌海。今天刚好他来峨嵋为你恒
慧师姐治伤,我便顺便带他来到这里,不仅仅是为了让‘九梦掌门’复元,也让你这小丫头
一了心愿。”宁远神尼笑道。 
  “真想不到三年未见,都长得这么高,真叫我一时认不出来了。”凌海笑道。 
  “你真坏,一开口便笑人家,还让我信心全没了。”惠枝不服气地道。 
  “傻丫头,你想一剑把你日思夜想的人给杀掉哇?”宁远慈祥地笑道。 
  “人家练这一剑可花了好几个月呀,就算伤不了他,他总得做个狼狈样子给我看一下嘛,
这么一伸手便把我这一剑抓住了,不是让我太没面子,让我太没信心了吗?”祖惠枝气鼓鼓
地道。 
  “唉哎,唉哎……痛死我了,我的手指断了,我的手指被剑切断了……”凌海突然放开
剑捂住右手装作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低呼道。 
  “扑哧……看你装成这副模样,也太过火了吧,师父看见了,还会说我太残忍了,算了,
我不怪你就是了。”祖惠枝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这一笑如百花齐绽,牙齿微露,把凌海都看
得呆了。竟一下子停住了痛呼,看得祖惠枝的脸色似红透了的柿子,微微地低着头,手中的
剑也不知道往哪儿放好,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把宁远神尼也逗得笑了起来。 
  “哈哈……没想到那个会撒娇的小表妹也会害羞。”凌海突然笑道。 
  “你这样看着人家,我脸上有花吗?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就知道欺负人家。”祖惠枝低
低地幽怨道。 
  “对了,神尼,怎么九梦掌门会在峨嵋呢?”凌海奇问道。 
  “这事说来话长,但总还是离不开‘毒手盟’。 
  当初九梦掌门被叛徒所害,功力尽失且身中剧毒,逃了出来。老尼正好要去武当有些事
情,或许是他命不该绝,也或许是‘毒手盟’应该有此报应,老天竟在巧合得让人难以相信
的情况下,让我救了他。我本来是想起了八难师兄的一句警告,告诉他小心奸人,可是却依
然迟了一步。于是我便把他救回了峨嵋,可是一直都解不开他体内的毒,只能靠一些药物延
缓毒性的发作。“宁远深沉地道。 
  “晚辈听人说,九梦掌门不是还在武当吗?而且将掌门之位禅让给了他的师弟?”凌海
更是不解地道。 
  “那是九幻奸贼搞的鬼,也不知他从哪儿弄出个与九梦长得很相象的人,来代替九梦掌
门进行过渡,然后把假九梦放在太虚宫中软禁,不允许与外界联系,说是静修,其实是怕人
识破秘密,只恨一直没找到机会将暗杀九梦的恶贼除掉而已。”宁远痛恨地道。 
  “想不到九幻道长也是‘毒手盟’之人,这样看来‘毒手盟’在很早就已经在各派安插
了奸细哆?”凌海吃惊地道。 
  “应该是这样,根据八难师兄的推测,这九幻并不是属‘毒手盟’,而是三十多年前
‘双龙会’的余孽。而‘双龙会’便是‘毒手盟’的前身。”宁远神尼有些缅怀地道。然后
将那小半碗凌海体内的精血喂入九梦真人的口中。 
  “表妹,你是何时找到了这么好的师父?”凌海笑着向祖惠枝道。 
  “是三年前,听说你家出事后,大爷爷便叫二爷爷把我送到峨嵋,当时二爷爷便直接找
到师父,我就稀里糊涂地有了个这么好的师父啰。”祖惠枝有些伤感地道。 
  凌海神色一片黯然,他明白为什么祖金山要祖金威送祖惠枝上峨嵋,那是因为祖金山想
查出仇人后,与他们决一死战。心中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不免对祖惠枝有些爱怜。三大奇
门并没有姻缘关系,但都因为当初祖金山、凌归海等五人结义后,才使三大奇门后辈都以表
兄、表妹相称,而凌海自小便和祖惠枝很投缘。只是这三年多来,世事变化太大,再也未曾
相见而已。如今亲人陡然相遇,当然难免让旧时的回忆把心中的爱火点燃。很自然,少男少
女,相互吸引本就很正常。 
  凌海没有说话,只是在沉思,也是在缅怀过去,那失去的岁月才是最美好的,最动人的。 
  宁远神尼将手中的碗轻轻地放在地上,抬头望了望凌海与祖惠枝,道:“惠枝虽是我的
关门弟子,但并不是我佛门中人,在这里从师三年,这时候也该是下山除魔卫道之时了。我
三十年未曾管尘世间的事,并不想下山,只希望少侠能带着惠枝到洛阳,一同为江湖正义出
一点力,也等于是我为江湖所做的最后一次努力吧!惠枝,过几天凌少侠下山之时,你便同
他一起去找你爷爷吧。” 
  “师父……”祖惠枝神色一黯,欲言又止地道。 
  “你总不能留在山上过一辈子吧?当初你爷爷送你上山,也是想你能为武林宏扬正义,
所以老尼才破了三十年的例,当然你爷爷当初和本派的关系甚好,也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更
重要的是,我想借你这俗家弟子代我为江湖出一份力。为师心意已决,你不用再说什么了。”
宁远神尼认真地道。 
  “对了,神尼,我们也该把恒慧掌门换过来了,这里便由我和表妹看守就行。”凌海似
记起了什么道。 
  “好,我去叫人把斋饭送到这里来,再为我化妆,否则待会儿你可就要空着肚子了。”
宁远神尼转身走出石屋道。 
  峨嵋山的夜色很美,天上的星星近得似可以用梯子攀上去,月色也很好,秋风有些凉,
松涛阵阵,远处偶尔传来饿狼的嚎叫,有些凄厉,但却也为峨嵋的夜景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
彩,秋虫低吟,偶有叶落鼠走之声,构成了一个完美的秋夜。 
  月光本就有一种朦胧的美,而在金顶之上,却似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轻纱,一层如梦似幻
的轻纱。一切都不太真切,一切都带有一点点梦幻的色彩,给人以无限的遐想。 
  灯光如萤火,摇曳不定,从金顶那小山崖下的石屋中透出来,两颗古松形成魔鬼般的枝
身,别有一种幽森的气氛。 
  凌海便坐在树下,那是一个小石墩,他似乎也变成了那块石墩,没有半个字透出嘴,他
只是静静地坐着,静静地品味着天地间的静谧。 
  望着月亮,快圆了,只缺那么一点点。 
  “可惜,今天是十八。”凌海暗自叹息。 
  星光很灿烂,天空成灰蓝色,深邃得可以望穿人的眼睛。的确,凌海在想人! 
  在想小时的快乐生活,在想和司马屠一起去看那让人想呕吐的屠场,满地的尸体,满天
的乌鸦,满空间的血腥,还有缓缓倒下去的父亲,立着不倒的二公。有他母亲,那慈爱的轻
抚,那温柔的笑意,可却是染满了凌家的鲜血,是凌家灭门的帮凶。 
  一直以来,凌海在压抑着自己的心灵,再加上一路上匆忙赶路,他不想去想这些伤心的
事。而今天,宁远神尼却给了他一段寓意很深的话,加上这静谧的夜,这引人遐想的意境。 
  于是他便放开了自己思想的束缚,一点点向自然解放自己,一步步向自然靠近,一点点
地将心头的裂缝缝合。那是心灵的破绽,虽然凌海的功力已达到了绝顶之境,但却未能使自
己由人道入天道,由天道入武道,达到三道合一的境界。 
  刚走出那石洞之时,还是因为对这些凶手并不了解,而又有爱情的滋润,使凌海在无意
识中偶尔达到了三道合一的境界,那纯粹是无心之作,因为先天真气本就是在无意中才能够
发挥出最大的作用。而之后,便一事接一事,从而影响了他的心神,使心神总有一丝挂碍,
也便使心神不能达到最自然、最平静的地步。想要追求剑道的完美,只要有一道未能达到一
定的境界便无法达到剑道的完美。 
  天与地始终是那样宁静,天总有一种让生命向往的魔力,而地却总有无穷无尽的生机,
诞生出生命。 
  而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仇恨存于人们的心目中?难道生命的意
义便是要在不断地残杀中找到定位?难道生命的意义便是要毁灭其他的生命? 
  想到孙平儿,凌海的心中便充盈着爱意,那是一种使生命更旺盛的爱意,让心潮澎湃的
爱意。凌海似乎找到了定位,因而有了一种无限的陶醉,无限的思念。思绪在延伸,心灵在
扩展,不断地扩展,那种奇妙的声音世界又在耳边重现。凌海突然顿悟:生命的意义在于爱,
无限的爱,甜蜜的爱,仁爱无敌,仁爱无敌!他忆及在巨船上与厉啸天论武,孙平儿曾问过,
若想达到武学的至高境界,是否便要绝情绝义、无情无义才行?当时的回答只不过是一个仓
促应付之词,因为他知道孙平儿会因不想影响他武道的进步而离开他。 
  所以他才会以一种安慰的方法告诉她。“武道的至高境界,在于有情、有义、至情。至
义,因为天地之间的正气并非绝情绝义,聚天地之正气中的真爱,化为对天下苍生的挚爱。”
没想到当时的胡编之语居然真是如此。凌海的心中喜极。 
  但他很快听到了脚步声,传自石屋内,但却是向外走来,是祖惠枝的步子,很轻很轻,
有点蹑手蹑脚,似乎是怕凌海听到了声音似的。脚步之声的确很轻,比树叶飘落的声音更小。
但凌海的听觉神经却是无比的敏锐,哪怕是二百丈外的叶落之声都可以听到。这全是“如意
珠”所赐,不仅使他听觉神经变得敏锐,而且当运功时,那眼力也变得无比快捷,别人看起
来不可思议,而在他的眼中却像蚂蚁爬的速度,同时身体也蕴藏了力量,否则赶了数天的路
又献了半碗血,他怎还能如此神采奕奕? 
  他感觉到祖惠枝心中没有恶意,而是一股淡淡的得意,似乎一种将要发生的恶作剧已经
成功了一般。凌海的心中感到一阵温暖,一阵爱意,使他的心灵延伸得更远,几乎可以感应
到卧云庵的动静。 
  凌海知道祖惠枝想干什么,他有些好笑,长这么大了,依然还喜欢玩那儿时的游戏。不
过这却让他异常激动,思维异常的活跃,凌海想让祖惠枝大吃一惊。 
  祖惠枝走到凌海的背后五尺时,心头的得意更甚,甚至有想笑的感觉。因为他认为自己
的恶作剧现在已经快成功了。可是她突然一声惊叫,整个人都抖了一抖。 
  祖惠枝听到了一个声音,从心底升起的声音,很大,有她想对凌海大吼的那一声那么大,
本来全神贯注地想吓别人,整个心灵都很集中,但却突如其来地被人吓着了,这一惊是多么
沉重,可想而知。 
  凌海扭过头莫测高深地向祖惠枝“嘿嘿”一笑道:“没吓着你?” 
  “你……你……你欺负人。”祖惠枝一声怒叫向凌海扑到,要扭他的耳朵,这是她以前
斗败后最不服气的表现,凌海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招,不过祖惠枝那沉睡了几年的老招式重
用起来,给凌海的心头荡起一阵莫名的暖意,竟不避不让,规规矩矩地被祖惠枝捏住了两只
耳朵。 
  “唉哎,唉哎,大小姐饶了我吧?”凌海故意装痛地道。 
  “你呀,总是耍我,人家还没用力呢。”祖惠枝白了凌海一眼,泼辣地道。 
  “啊,你还没用力便这么痛,那用力还得了?”凌海装作一副苦相道。 
  “不要紧不要紧,用力只不过让你两只耳朵变小一点,但还是两只耳朵。”祖惠枝狡猾
地笑道。 
  “我向你道歉行了吧?我的大小姐呀,耳朵小了可不好看了。瞧!我现在这样如此英俊
潇洒,若耳朵变小了,那比例失调,可叫我以后怎么见人啊?”凌海装作一副苦苦哀求的样
子道。 
  “扑哧……”祖惠枝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也不害羞,自吹自擂,这么丑还说英俊潇
洒。” 
  “怎么可能呢?我这么漂亮的好表妹念念不忘的怎会是一个丑八怪呢?你说谎,你说
谎。”凌海怪声怪调地挑逗道。 
  “不跟你玩了,尽戏弄人家,油腔滑调,像个小流氓。”祖惠枝红着脸放开手低笑道。
一副撒娇的样子看得凌海都有些发呆了,虽然在夜里,但却有星光的照耀,对于凌海来说,
和白天根本没有什么区别,使他的心神完全回到了过去一起嬉戏的时候了。 
  “看着人家干嘛,人家好丑吗?”祖惠枝不依地道。 
  “你好美。”凌海不由自主地脱口道。 
  祖惠枝的脸更红了,头也低得只能看到脚尖,手在不断地揪着衣角,然后又突然奇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呢?我可走得很轻呀。” 
  “我怎会不知道你来了呢?就算你没有脚步声,但你走到哪儿,哪儿的空气都会变得很
香,你靠近我时,香味也越来越浓,我就嗅出是你来哆。”凌海笑道。 
  “你撒谎,油腔滑调,快从实招来,否则拧耳朵伺候!”祖惠枝心头暗喜,但依然不依
地作势欲拧地道。 
  “别!别!别!有话好商量嘛,其实呢,是你轻功太差。”凌海装作一个古怪的样子笑
道。 
  “哈,你看不起我的轻功,那我们来比试比试。”祖惠枝翘小嘴不依地道。 
  “瞧你生气的样子多么可爱,对,对,就这个样子,给我看看。”凌海指着祖惠枝大笑
道。 
  “海哥哥,你让我一下吗?每一次都斗你不过。”祖惠枝一下子蹲下来搭着凌海的肩撒
娇道。 
  “好,好,我的大小姐,你要我怎样让你呢?每一次都挡不住你这一招。唉,活该我倒
霉,遇到你这绝世无双的撒娇高手,算我服了你。”凌海装作很无奈地神情道。 
  “大丈夫说话可得算数啊,不许耍我这小女子的赖!”祖惠枝喜道。 
  “好,不耍赖,我哪敢了,我还不想让耳朵变小呢?”凌海一脸苦相地道。 
  “那你教我,刚才把话从我心里传过来的绝技。”祖惠枝得意地道。 
  “哎呀,我的大小姐,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了吗?这是心语,可不是说教便可以教的,
还要看人的心神修为,否则教也是白教,毫无效果。”凌海这次真的有些苦涩地道。 
  “我不管,你答应过的,说过不许耍赖!”祖惠枝得意地道。 
  “大小姐,让我教点别的东西给你吧,这个我真的是无能为力。其中还有一个过程,很
长,不可能一下子就跳到这个阶段来的。”凌海无奈地道。 
  “这个过程有多长?”祖惠枝疑问道。 
  “可能是两年,也可能是二十年。”凌海苦涩地道。 
  “我不怕,我就跟着你二十年。”祖惠枝羞红了脸低声道。 
  “这……这,唉,三爷爷和五爷爷能答应吗?我已经有了一个心上人,五爷爷正和她去
洛阳了呢?” 
  凌海手足无措地道。 
  “啊……”祖惠枝一声惊叫,眼圈竟发起红来,一把推开凌海,低声抽咽起来。 
  这下凌海更是不知如何安慰,无可奈何地抚住祖惠枝那颤抖着的双肩。 
  祖惠枝摇了摇双肩,却未能摆脱这双修长而有力的手。 
  “我何德何能?能得表妹的青睐,我会永远记住你对我的情意,我想,天下的好男人很
多,你一定可以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凌海有些语无伦次,而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副
手足无措的样子,真叫人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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