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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雪神雕》


第三十五章 汉室江山与浩劫



  龙虎山武林大会在阳光普照之下展开。
  四十余年前,主持这一场武林大会的,是龙虎山天愿真人。
  这一日,天愿真人的骨灰,放在骨灰缸内,静静地摆放在擂台之下。
  这是天愿真人的遗愿。
  事隔四十余年,龙虎山的钿龙祖师、海虎祖师联手筹办另一场武林大会。
  这两位龙虎山武林名宿,都是天愿真人的同门师兄、师弟。
  这一天,旭日甫自东方升起,龙虎山大会场地西周,早已密密麻麻地挤满来自神州四面
八荒,各门各派之武林豪杰。
  马小雄、阿玫和小霜三人各自乔装,马小雄变作一名灰发老头儿,脸上每一道大大小小
或深或浅的皱纹,均由小霜自为他精工雕琢。
  在天职小堡,姹紫不但督促三人勤练武功,也着令小霜精研易容之术,以方便日后在江
湖中走动,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次,正可派上用场。除了马小雄变成灰发老头儿之外,阿玫和小霜也变成了一对老
太婆。
  擂台上,早巳备齐三牲祭品,一众祭师焚香拜天,口中念念有辞。 
  擂台下,八大门派高手早已各据一方,人人脸色显见甚为凝重。 
  祭典过后,钿龙祖师、海虎祖师联袂登上擂台。
  钿龙祖师首先朗声说道:“龙虎山林大会,并不是一般的武林大会。
  “在这大会之上,并无任何盟主、天王、武功天下第一人之类的荣誉诞生,只是为了此
武而比武。
  “江湖中,本来就是以武会友的一个大地方。只是要找寻心目中欲一比试之高手,殊不
容易,曾经有一位用刀名家,从十六岁那一年开始,极欲找寻另一位刀法名家印证双方刀法
之高下,结果,整整花了六十年光阴,方始有缘一会。
  “然而,岁月不饶人,六十年后,两位刀法上的大行家,却已垂垂老矣,连一把十斤八
斤重的刀也抓不起来。
  “武林中,固然不乏年逾七旬、八旬之武学高手,但却有不少武林名宿,年仅五旬,已
然功力大不如前,到了六旬左右年纪,更是伤患交迫,再也不复壮年时代之雄风。
  “以武会友,便是创办龙虎山武林大会之唯一宗旨。在比武之中,纵使伤亡在所难免,
但对武林同道在武学上之切磋,必然大有裨益,这一点乃是毫无疑问的。”
  直至这时候,海虎祖师方始朗声接道:“以武会友,固然是很不错,但也同样可以以武
会敌,无论有什么江湖恩怨,都可以在这擂台之上公然解决!” 
  擂台下立时有人怪声叫道:“龙虎山武林大会,本来就是江湖中人互相拼杀的屠杀盛会,
少林寺铁空和尚去年偷窥老子洗澡,今天老子便要在擂台上把这秃驴的淫眼挖出来佐酒!”
 
  众人循声,只见一名青衣大汉,手里提着一根水磨钢鞭,直指少林振阵中之铁空大师。
  铁空大师在少林派中声望极隆,平素向以高僧自居,谁也想不到这一场龙虎山武林大会,
这位高僧便是第一个被指名挑战而登上擂台展开大战之人。
  向这位少林和尚咒骂挑战,言语粗鄙难听之人,本是铁空大师俗家中的堂侄,这一僧一
俗叔侄之间有什么仇怨,旁人既不知晓,也不欲理会,十人中最少有九人立时大声喝采,添
油加酱煽风拨火,唯恐这一场决斗打不过来。
  二人在擂台上比拼,不到十招,青衣大汉手中的水磨钢鞭已给铁空大师赤手空拳夺取过
来,自天灵盖直插下去,几乎整根钢鞭在脑顶中完全没入。
  台卞少林众僧无不神情骇异,显然万万料不到铁空竟会下此重手,霎时间高喧佛号之声
不绝于耳。
  铁空大师虽然已把辱骂自己之人残酷击杀,但脸上余怒未消,竟在青衣大汉肚子之上重
重地再踩一脚,然后才僧袍飘动地跃下擂台。
  回到少林派阵中,众僧无不合什低头诵经,也有的在摇头叹息。 
  铁空倏地目露凶芒,厉声大喝,虽在数万人声鼎沸之中,这一声喝叫仍然有如铺天盖地,
人人可闻。
  好事之徒无不趁势起哄,有人叫道:“少林派的和尚僧咬僧骨,最好大伙儿一起念经,
一起跳上擂台拼个他妈的你死我活。”
  “要是峨嵋派的尼姑也一起念经,一起参战,更是妙不可言。”
  “和尚对尼姑,都是上面光秃秃的,要是童贯那老太监也杀上擂台,才是最过瘾之事,
此谓之‘上下皆空’,正是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总比只有一个铁空有瞄头得多。”
  此人语无伦次,原来宿醉未醒。猛地里一道灰影横里飞来,“砰”然一掌把此人震得当
场吐血,众人定睛一望,竟是峨嵋新任掌门服劫师太。
  此时,服难师太已在峨嵋金顶下令罪已,在众师姊妹、弟子面前陈述自己所犯之种种罪
状。事后虽则众尼姑再三挽留,但服难师太去意坚决,终于脱离峨嵋派,带着孔有怨远走天
涯。
  服难师太虽然离开峨嵋派,但峨嵋掌门宝座一直虚悬,直至今年正月,始由服劫师太继
任。 
  服难师太冷酷严峻的作风,天下间无人不知。但比起这个只比她年轻两岁的师妹服劫师
太,却还是有所不如。
  服劫师太恼怒那人口出污言秽语,更辱及峨嵋、少林两派清誉,终于悍然出手,把那人
一掌重创。
  却听得铁空大师陡地喝叫:“峨嵋山的老尼,怎么把你的老相好无情毒打?准是作贼心
虚,唯恐这狗男人口没遮拦,把峨嵋派一件又一件的秽史和盘托出!”服劫师太登时脸色骤
变。 
  铁空大师陡地又再跳上擂台,叫道:“服劫,你的师姊服难不干不净,跟天工堡的老头
儿连小娃娃都生了下来,有其师姊必有其师妹,照老衲看,你这个老尼同样是一条老狐狸
精。”立时语惊四座,就连少林派众僧听了,都是相顾骇然失色。
  服劫师太性情暴烈,比师姊服难有过之而无不及,早已缁衣风声猎猎作响,势道猛烈地
疾冲上擂台。
  擂台下,马小雄在小霜耳畔轻声说道:“幸亏我的小霜小师父早已还俗不干,原来天下
间大大小小的尼姑,都不是易与之辈。”
  小霜大发娇嗔,但她已易容变成一个老太婆,这一阵“娇嗔”,看来变作了“老嗔”,
但偏偏一双秋水般的眼睛,还是说不出的俏丽可人。
  擂台上,服劫师太早已跟铁空大师动上了手,二人都是掌法上的绝顶高手,服劫使的是
“小青灯金佛掌”。
  江湖传言,峨嵋派满门上下,任何弟子、高手都只能把这一套武功练至一、二重境界,
但服劫师太这一手神功亮了出来,又岂仅只是有如传闻所言而已。
  佛家武功,讲究的是“无色无相”,以这一手“小青灯金佛掌”而言,招数看来并不繁
杂,也不见得如何地变幻多端,但在服劫师太手中施展开来,却是势道渊博,威力难以形容
地强劲。
  至于铁空大师,他使的是大金刚掌,同样都是佛门武功,却以刚阳之气为主,虽则双拳
带着呼呼真气,但不到十招,已然渐渐处于下风。
  服劫恼恨这少林僧人恶言相讥,出手竟是绝不留情,一连六掌掌劲有如潮水般涌向铁空,
掌力之强劲,连站在擂台下的少林僧侣,都均觉这掌力锐厉无匹,刮在面上如同刀削般疼痛。
  在场数万对眼睛瞧着这一战,绝大多数人都在想:“这疯和尚今次非要大大吃亏不可。”
  岂料铁空大师倏地放声大哭,叫道:“我不是你的对手,愿意立刻投降,老尼姑若不住
手,我……可要脱掉裤子撒尿啦……” 
  围在擂台边四周的人听了,无不惊诧,也有人忍不住失声大笑了出来。
  服劫师太本已胜券在握,眼看不出三招五式,便有把这可恶的僧人狠狠地给予教训,却
没料到铁空大师竟然会有此一着。
  服劫师太倒抽了一口冷气,呆然凝神,撤掌后退,忽然沉声叫道:“玄劫大师,你这个
师侄,恐怕大大不妥当!”
  群雄一听,无不为之一阵哄动,纷纷探头探脑,向少林派众僧脸上望去。
  只见少林派来了二十余名和尚,其中有数位高僧,头上一直戴着笠帽,帽子的边缘遮住
了大半边脸孔。
  原来方丈玄劫大师也已到了龙虎山武林大会,就在这几位高僧的中间,沉静地矗立着。
  只见玄劫大师缓缓地把笠帽除下,露出一张清瘦但双目炯炯有神的脸,合什道:“师太
所言极是。”
  身形缓慢地飘上擂台,在铁空的肩井、三焦俞、天枢、魄户等诸穴疾点下去。
  铁空穴道被封,身上登时软垂宛若无骨,但一双眼神却在这一瞬间澄明起来,低声惊叫:
“方丈,师侄做了些什么错事?”
  玄劫大师神情沉重,但却绝无半点怪责铁空之意,只是沉声说道:“你中了奸徒的暗算,
有人向你施展‘八荒夺魄魔功’!”
  一面低声说话,一面以左手扶住铁空右手胳膊,二人身子轻飘飘地回到擂台之下。
  少林寺方丈亲自出手上台把铁空带走,事情虽然看来突兀怪异,但先前既有好事之徒重
重吃了服劫师太一掌,也就没有什么人斗胆口没遮拦,以致招来横祸。
  服劫师太在擂台上亮了一手厉害的佛门奇功,随即重回峨嵋派阵内,一张脸孔冷冷冰冰,
再不言语。
  这一场武林大会,参与者达数万之众,虽然绝大多数人都没打算跳上擂台,但纵然只有
“极少数”武林人士非要跃上擂台一层身手不可,景况也是挺够热闹的。
  在以下的两三个时辰里,擂台上可说是连场激战,点到即止的武艺切磋,虽然也有三四
场,但其余十几场高手相争,都可算是以性命拼搏,一刀把敌人半边脑袋削掉者有之,重重
一拳把敌人活活轰碎五脏者也有之,但最令人触目惊心的,却是一个虬髯大汉,一出手便把
敌人的四肢硬生生地撕脱下来,不多不少总共撕成了五大块。 
  马小雄、阿玫见了,都是心中噗噗地乱跳不已。
  马小雄在阿玫耳边低声说道:“这……岂不是老太叔撕裂敌人的手法吗?”
  阿玫点了点头,道:“不但这样撕裂敌人的身子,也用这种法子,把徒儿的身体撕开五
大块。”
  老太叔已然辞世,这虬髯大汉又是什么样的人物?
  马小雄瞧了大半天,忽然眼色骤变,失声道:“是他!”
  小霜大是好奇,正要追问,却听见阿玫叹一口气,道:“连咱们都想得出这种法子,他
也照着这样做,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马小雄、阿玫互望一眼,二人都是心意互通,知道了这个虬髯大汉的真正来历。
  马小雄等会易容,这大汉也同样会易容。
  他便是“少林不败客”海禅王之子——海世空!
  海世空也易容,他看来已换上了另一副截然不同的容貌。
  但马小雄、阿玫曾经在东蛇岛和这位海蛇叔叔相处好一段日子,就算瞧不出他原来的容
貌,也分辨出海蛇的眼神,和他那一身闪闪发光有如古铜色一般的肌肤。
  给海世空在擂台上活生生地撕裂的,是一名身份神秘莫测的白衣人。
  虽在数万人注视之人,但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白衣人的来历,因此,都只会把这人视
作“无名小卒”看待。
  在这种武林大会中,总是有一些不自量力之徒,无缘无故地在擂台上死得不明不白。
  但还是有人知道白衣人真正底细的。
  其中一人,便是这三四年间,几乎朝夕和这白衣人相处在一起的赖纪雯。
  赖纪雯在擂台下,亲眼目睹这白衣人怎样被海世空撕裂。 
  在那一瞬间,她心头是极度绞痛的,然而,她并没有为这男人而掉下一滴眼泪。
  被撕开五大块的白衣男子,便是曾经令她愿意死心塌地跟随的常建功。
  常建功当年曾对赖纪雯说过,皇甫老人为了一个女子,渐渐性情大变。
  他道:“这女子是武林中的一个女魔头,她练的一门武功,唤作‘阴魂不散大法’,每
隔十年,必须以七七四十九种至阴至寒,至歹至毒的药物、昆虫、毒液,熬煮成一锅肉泥,
分开七七四十九日服食,否则,她所练成的武功大法就会反过来把她自己弄得肠空肚烂,肌
肤溃烂而死。
  “但那一锅肉泥,必须以十岁左右的女孩连骨带肉一起煮烂而成,作为药引……”
  后来,常建功又说,那个女魔头已经练功走火入魔,全身经脉碎裂而死……
  当时,常建功的每一句话,赖纪雯竟是深信不疑,这是因为她太愚蠢?还是因为她已太
疲累?
  直至两个月前,一个陌生男子在常建功外出的时候找赖纪雯,告诉她一个可怕的秘密。
  这个陌生男子对赖纪雯说道:“常建功是一个阴险的骗子,那个女魔头,本来就是由他
带引到皇甫公胜身边的妖精。这个女妖精之死,并不是因为走火入魔,而是给常建功困在一
个巨大的石室里活活饿死的。
  “女魔头死后,常建功把她煮成一锅肉泥,因为他也在修练‘阴魂不散大法’。
  “他告诉你,用作药引的肉泥,必须以十岁左右的女孩连骨带肉一起熬煮,那是不错的,
但要是修练者的功力一层一层地深厚,在年纪方面,就不必有太大的限制。
  “那个女魔头给活活饿死的时候,已然五十六岁。但用她的身体熬煮出来的一锅肉泥,
效果反而更佳,那是因为她自己本身,已吃过不少女孩的肉泥。(本篇小说可在公开免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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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是知道我的真正身份,我的话,你是一定不肯相信的。但我并不是那些阴险小人,
就算你立刻把我当作仇人,我也不妨对你坦坦白白地说出真正的名字。
  “我姓海,名世空,先父便是‘少林不败客’海禅王,你若认为先父便是杀害你父亲的
凶手,你立刻杀我抵命便是。”
  ——在三十余年之前,“铁面仁心客”赖一棠在川北午后遇刺,死于少林派绝学“黄龙
大金印”掌力之下。
  其时,普天之下无不一致公认,除了“少林不败客”海禅王之外,当世再也没有任何高
手能有此等深厚的内力,使出这一种少林派的不世奇功。
  海世空既是海禅王之子,要是赖一棠的确死在海禅王掌下,对赖纪雯来说,海世空也可
以说是父仇不共戴天的仇家。
  但到了最后,赖纪雯没有向海世空动手,只是冷冷的说道:“你说的一切,我会有法子
查明真相,但你只是海禅王之子,纵使你父亲是元凶,冤有头债有主,我绝不会向凶手的下
一代冤冤相报!”
  海世空似是一愣,隔了很久,才缓缓地接道:“常建功在三年前,曾对我施展‘勾魂慑
魂大法’,这种邪功,也是‘阴魂不散大法’的一部分。
  “那时候,我迷迷糊糊地,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竹箩,竹箩之中全是锋利无比的杀人武
器,有人曾在我耳边喃喃地念咒,叫我去杀某某、血洗某地……诸如此类的借刀杀人手法……
  “后来,我才知道,在那一段短短的时间里,我杀了不少人,伤害了不少武林同道,其
中有一些,甚至是自己的好朋友……
  “这都是常建功干的好事,这一笔帐,总有一天,我会好好找他清算一下!”
  两个月过去了,海世空的话,赖纪雯全都记得很清楚。
  她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暗中把女儿带走,以免常建功魔性大发,忽然把这个女孩熬成肉
泥作为药引。 
  赖纪雯其实并不愚昧,只是多情。
  因为多情,她一直不愿意怀疑常建功,也不愿意花任何心思去调查这男人的底细。无疑,
她很明白,这便是掩耳盗铃,但她宁愿让自己活在一个美丽的梦境里。
  但海世空突然出现,终于还是无情地把这个美梦戮破。
  在一个月之后,赖纪雯终于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海世空之言,句句属实。
  那个女魔头吃女孩,常建功也吃女孩。
  而且,她更查出另一件骇人的秘密。
  ——当年,把赖一棠一掌击杀的,竟不是“少林不败客”海禅王,而是皇甫老人!
  ——所有悬案,都是这位幽冥派旁支掌门暗中嫁祸的,到最后,更暗中下毒,把海禅王
夫妇双双毒死。
  ——皇甫老人一生中最憎恨的敌人,便是“魔中霸主”
  姒不恐这个师弟。
  ——但皇甫老人知道,凭自己的本领,一辈子也对付不了姒不恐。于是,他转移目标,
手段鄙劣地对付姒不恐的女儿姒嫣妍。
  ——皇甫公胜既要暗算姒嫣妍,也就万万不能放过“少林不败客”海禅王。
  ——海禅王一身武功固然堪称震古炼今,可是,若跟“魔道霸主”姒不恐相比,他输亏
的不单只是江湖经验,更及不上姒老魔的深沉城府,既能暗算对手弱点一举而攻之,也能在
四周步步为营,绝不让敌人稍有半点可乘之机。
  ——也正因为如此,强如皇甫老人,宁愿向海禅王夫妇下手,五十年来始终不敢贸然杀
回阴山幽冥宫与姒不恐一决高下。
  擂台上,常建功在做梦也梦想不到的境况下,给海世空突如其来地拉上擂台,才只不过
是三两个照面间,一条右臂已给齐肩扯断。
  常建功练的是“阴魂不散大法”,功力已达到相当厉害的境界。
  可是,海世空似练成了一种足以把“阴魂不散大法”彻底克制的诡异武功,二人短兵相
接之下,常建功竟是毫无招架之力。
  直至他的左臂也给扯下之际,才听见海世空冷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用的是‘藏
边折山手’,但招式却取自太叔梵离,你要是能够招架得住,‘黑白魔妪’跟天工堡主便是
武林中名气最响亮的饭桶!”
  常建功终于明白了。
  当日,“黑白魔妪”带走了海世空,显然对皇甫老人的所作所为,极是不满。
  黑魔妪、白魔妪本是皇甫老人在年轻时成亲的一对结发妻子,这一对孪生姊妹,来自藏
边,母亲是吐蕃人,父亲却是镇守边关之汉族大将。
  哀莫大于心死。
  “黑它魔妪”对皇甫老人早已感到“恩尽义绝”,更不耻常建功、皇甫老人勾结刘复北、
镜壶生之流,对中原群雄展开一次又一次的奸险逼害。
  于是,当年在丐帮分舵把海世空带走之后,这一对孪生老妇,不惜把本门最具威力之
“藏边折山手”倾囊传授,而这一手武功,也正是“阴魂不散大法”的最大克星。
  常建功迅速地在擂台上伏诛,擂台外东南方二十丈外,两名衣饰华丽的男子见了,脸色
都是不禁为之一沉。
  这二人身边,最少有逾千党羽。
  正是刘复北与镜壶生二人。
  海世空与常建功这一战,虽然惨烈无比,血浆残骸遍布大半个擂台,但在绝大多数人眼
中,这只是两名不见经传武林人物的厮杀。
  然而,把白衣人活活撕开五大块之虬髯大汉,其一身武功之可怕,却是人人都瞧得很清
楚的。
  在这一战之后,又陆陆续续有不少武林高手登台比斗。
  其中,最令群雄瞩目的,是点苍派的长老指点挑战巨鲸帮帮主,这二人年纪相若,武功
也在伯仲之间,一个使双剑,另一个用鲸鱼一丈大刀,在激战二百招之后,互中一招齐齐重
创倒地,双双给门下弟子急急送回本阵抢救。
  在这一战之后,擂台上空空荡荡,似乎再也没有人登台比拼。
  就在这时,一人哭道:“这一次的武林大会,无甚瞄头,未免冤枉了这两条腿,走了十
几天冤枉的路。”
  马小雄一听这怪异哭声,陡地精神一振,道:“哭笑二童来了。”
  阿玫向擂台一望,果然瞧见哭笑二童已双双飞跃到擂台上。
  哭童又在哭道;“四十余年之前的龙虎山武林大会,最精彩的是哪一仗?你若说不上来,
我立刻把你的脖子扭断!”
  笑童呵呵一笑,道:“这还用说吗自然是丐帮三袋高手吴小猫大战关西屠夫,双方交战
超过十二回合,最后吴小猫的猫鼻给屠夫一拳打肿,至今红肿尚未消歇。”擂台下群雄听了,
无不哄然大笑。 
  只有哭童“不笑反哭”,大声哭道:“放屁!谁说这便是他妈的最精彩的一仗?”
  笑童笑道:“不是这一仗又是那一仗?”
  哭童哭道:“这还用说吗?自然是八大门派二十一名高手合力杀死姒不恐的那一仗!”
此言一出,群众无不为之愕然。
  不到片刻,已有人破口大骂:“他妈的疯子!当年一战姒不恐单掌歼杀八大门派二十一
名好手,这疯子怎么偏要倒转来说?”
  哭童又在哭道:“当年,八大门派二十一名高手各出绝招,虽然谁也不肯活着离开擂台,
但这二十一名高手的绝招,又岂会是一般泛泛之辈可比?”
  说到这里,俯首望向少林派方丈玄劫大师,问道:“老和尚,你说是也不是?”玄劫大
师自量身份,并不回话。
  方丈大师不回话,笑童却在哈哈一笑后,道;“老和尚微微点头,心里不住的在念经大
叫阿弥陀佛,敢情对你老兄的真知灼见,极表赞同。”
  哭童又道:“当年,姒不恐给二十一名高手合力围攻,虽则脸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却已中了三拳六脚九刀十二剑,只是战况快得令人瞧得眼花撩乱,一般目光如豆之辈很难可
以看得出来而已。”
  笑童笑道:“原来如此,倒不晓得姒不恐后来怎样啦?”
  哭童哭道:“这还用说吗,自然是在阴山幽冥宫之中足不出户,一年又一年地长期疗伤,
再也不敢在江湖上露脸。”
  哭笑二童虽然看来只是一味在擂台上胡胡混混,但自从当年一役,姒不恐确实一直不曾
在江湖上露脸。因此,也有不少武林人士,认为姒不恐虽然大获全胜,但说不定已给八大门
派高手所伤,只是战况璀璨疾迅,旁人不易察觉出来而已。
  笑童笑道:“姒不恐如今死了没有?”
  哭童哭道:“早在四十余年之前,姒不恐已经在擂台上给二十一名高手杀掉,只是他功
力湛深,虽然被杀,却并没有立即死掉,而是他妈的死得甚是缓慢……”
  笑童“啊……”的一声: “说了大半天,你是否在说,姒不恐已经死掉啦?”
  哭童哭道:“这还用说吗?要是姒老魔仍然活着,今天八大门派最少得送上二十一条人
命。但姒不恐死了,真的死了,八大门派中人,再也用不着在擂台之下提心吊胆。”
  笑童笑道:“老兄,这块擂台是用来比拼的,要是咱们打不起来,便该速离此地,以免
给天下英雄咒骂。”
  哭童忙道:“怎不早说?反正这一场武林大会,豪门金庄主人刘复北早已心存大欲,一
方面既要阴谋杀害敌对帮派之高手,另一方面也很想趁此高手云集大好良机,网罗一些愿意
为豪门金庄卖命的蠢材,正是他妈的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哉!”
  群雄听了,立时大为哄劝,目光齐齐盯向刘复北、镜壶生二人身上。
  刘复北心中大是恚怒,悄悄传令下去,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两个矮小老人杀了,方泄心
头之恨。
  形势渐渐变得纷乱,擂台上虽然空无一人,哭笑二童早已双双不知所踪,但在擂台四周,
密密麻麻地挤满来自五湖四海各门各派高手,尤其是豪门金庄与不远处的一大群丐帮弟子,
双方人马早巳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三年之前,“公子丐”濮阳天连番惨受重创,更被神智迷糊的海世空毁去左眼。
  其时,濮阳天也已中了常建功的“勾魂摄魂大法”,因此脸上不住地泛出傻笑。
  今天,少林派铁空大师在前往龙虎山武林大会之前,曾在树林一角小解,也就在这短短
一霎间,给人施展了“八荒夺魂魔功”,以致在擂台上神智失控,胡言乱语大失常态。
  向这位少林高僧横施暗算之人,正是常建功,这一手“八荒夺魂魔功”,也是由“阴魂
不散大法”作为心法根本,类似“勾魂摄魄大法”,但比“勾魂摄魄大法”犹更厉害的邪门
魔功。
  常建功早已暗中拢络刘复北,尤其是在华山派掌门“莲花剑圣”凤先生战死之后,常建
功更受刘复北这一系势力之重视。
  可是,任谁都想不到,常建功既然会给一个“虬髯大汉”扯上擂台,不到三两个照面之
间,更给撕裂开五大块,当场惨死。
  直至此际,哭笑二童半疯不癫地在擂台上大呼小叫,更令刘复北既惊又怒,此人脸上杀
机既已涌现,眼前局势也就更是凶险万分。
  擂台之上,忽然站着一人,右手戟指,遥遥指向刘复北身边之镜壶生,沉声喝道:“镜
壶天下之人,请上台一战!”
  这人,以一小块豹皮,遮挡住左边的眼眶,但一支右眼睁得又圆又大,又道:“丐帮濮
阳天,要向你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凶手挑战!” 
  “濮阳天”三字一经叫出,全场数万人竟是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不久,几乎所有的视线,都朝向刘复北、镜壶生二人脸上直扫过来。
  刘复北脸上木无表情。
  镜壶生却是淡淡一笑,身姿潇洒地飘动,直掠上擂台东南角,神情闲逸地与濮阳天对峙。
  濮阳天冷冷地用唯一的右眼,盯着镜壶生的脸。
  “任舜镜,你还好吗?”濮阳天冷冷地问候。
  镜壶生便是任舜镜,但无论是“镜壶生”也好,“任舜镜”也好,对绝大多数武林中人
而言,却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镜壶生神情依然淡漠,只是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
  濮阳天又道:“你的父亲任仲远,始终不肯习武,令你的祖父非常失望,是也不是?”
  镜壶生神情如旧,也同样地,心是而非地点了点头。
  群雄听到这里,绝大多数人还是有如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心想:“公子丐并非疯疯癫
癫之人,但这姓任的家族渊源,又有什么值得在擂台上大事谈论的?”
  但“任仲远”这名字一经说出,擂台下却有几位武林名宿的脸上神情大为惊讶。
  其中一人,更是性子极是沉稳,平素绝对喜怒不形于色之少林派济印禅师。
  济印禅师,年纪虽比方丈玄劫大师不相伯仲,但若论辈份,却犹在玄劫之上。
  四十余年之前的那一场龙虎山武林大会,这位少林长老并没有在场,但到了这一把年纪,
反而不远迢迢千里,挤身在擂台之下,一直站立在玄劫大师身旁。
  显然,济印禅师对“任仲远”这个名字,绝不陌生。
  可是,就连他身边的玄劫大师,仍然未能知道“任仲远”究竟是何方神圣。
  便在这时,“公子丐”濮阳天朗声接着说道:“要是你父亲愿意继承你祖父任于斯的绝
世武功,幽冥宫也轮不到姒不恐来做主人,也许,四十余年前在这擂台上的惨烈厮杀,未必
便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
  群雄至此,方始心下恍然,原来这个站在擂台上跟濮阳天对峙之人,其祖父赫然竟是幽
冥宫前任宫主任于斯,而任于斯也就是“魔中霸主”姒不恐的师父。
  镜壶生的来龙去脉一经道破,群雄自是不免大为哄动。
  只听见“公子丐”濮阳天又道:“你恼恨姒不恐成为幽冥宫主人,因为在你心目中,幽
冥宫只是属于你们姓任的……可是,你的胆子再大,武功练得再高明百倍,也万万不敢杀入
阴山幽冥宫,找姒不恐算帐。
  “阴山,本是胡虏之地,任老宫主却能在极凶险之地建立幽冥宫之基业,足见手段八面
玲珑,及后继任之姒老魔,也同样魄力惊人,数十年来,一直稳守住这片幽冥派的大好江山。
  “可是,你身为任老宫主的第三代传人,既不思进取,也不安本份,反而跟刘复北朋比
为奸,勾结西夏高手杀害中原武林豪杰,怎不令人齿冷。”
  群雄听了,都是大声咒骂,更不住的在怂涌公子丐早早出手,把这奸险之徒毙于掌下。
  镜壶生忽然冷冷一笑,道:“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说来说去,都只因为你心
中恨我杀了一个女子,那是冰雪聪明善解人意的阿婉姑娘,是也不是?”
  濮阳天脸色一沉:“你终于承认,阿婉是你所杀的了!”
  镜壶生冷然道:“在你眼中,她是一个美丽的而善解人意的姑娘,但在我眼中,她却是
一个淫娃贱妇,她既以色诱我的奴仆,又在我的酒菜里悄悄下毒,如此贱人,要是把她轻轻
放过,便是等同在日后杀害其他无辜之人!”(本篇小说可在公开免费的网站自由转贴。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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唾之。)
  濮阳天倏地厉声疾喝:“胡说!阿婉之仇,今日便要你在这擂台上偿还!”
  “呼”的一掌,直扑早已蓄势待发之镜壶生。
  擂台之下,立时有人失声惊呼:“降龙十八掌!”
  话犹未了,擂台上二人已双掌相交。只听得“波”的一声,二人掌力猛然相撞。
  镜壶生身子一晃,突然间右掌掌心射出一支血箭,看来已经受了创伤,岂料这一支血箭,
也就等同一件尖锐凶厉之武器,“嗤”的一声怒袭濮阳天咽喉。
  擂台之下,有不少见多识广之武林名宿,立时又有人失声叫道:“是‘血肉追魂箭’!”
  旁边的人急问:“这是怎样的武功?”
  先前那人道: “这是幽冥派的一门邪功,以其人本身之血肉,凝聚于全身内力之上,
当作暗器、利刃般出其不意猛攻敌人,每每能奏奇效。”
  只是,濮阳天似乎早已料到镜壶生有此一着,血箭甫自掌心射出,人已仰面急闪开去,
更顺着势子,反手一掌疾拍对方小腹。
  濮阳天应变极快,掌力更是越来越是凌厉,镜壶生“血肉追魂箭”白白射了个空,心中
一阵惊异,暗忖道: “三年前未曾把此人彻底击杀,可算是大大的失策。”但事已至此,
唯有全力跟这位丐帮帮主周旋到底。
  降龙十八掌乃丐帮镇帮之宝属上乘掌法,到了南宋末年,以至是元朝时代,丐帮群侠更
把这一套掌法提升至前所未有之至高境界,其力量之雄厚,无与举世任何武功互相抗衡。
  即使在濮阳天这一代,降龙十八掌已是武林中罕见之一流绝技。
  只见这十八式掌法源源不绝自公子丐手中施展,一蓬掌影漫天飞舞,在使出“金龙乍现”
这一招之际,擂台上竟是罩着一片灿烂黄光,其掌力之强劲,势道之湛深渊博,群雄无不深
深叹服。 
  镜壶生之武功,源出于幽冥宫上任宫主任于斯,虽是隔代相传,但任于斯乃幽冥派掌门,
一身武学非同小可。镜壶生是他的孙儿,纵使时机并不配合,只能把祖父之武功练得三四成
火候,但在太原群雄之中,已足够睥睨当地武林而有余。
  只是,濮阳天在三年前虽然少去一目,更屦受重创,但经过一段时间疗养生息,体力早
已完全复原,更在这两三年之间,隐居山林一角潜心苦练武功,至于丐帮大小事务,暂时交
托副帮主及众长老代为主持。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镜壶生虽然武功源自幽冥派上任掌门任于斯,但就在这短短两三年之间,给濮阳天超越
过去。
  当年,皇甫老人因为濮阳天并未练齐十八式降龙掌法,不屑与之全力一搏。但时至今日,
濮阳天已把仅余下来还没有练成之半式掌法,完全练透,遂把整套掌法一气呵成融汇贯通,
其威力也自然倍增,达到了濮阳天毕生练武历程中从未达到之汹涌境界。
  镜壶生渐处劣势,蓦地一人左手挥刀,右手舞动一副以铁链相连的镣铐,恶狠狠地从背
后疾袭公子丐。
  丐帮群丐之中,立时有人怒骂起来: “他妈的,要倚多为胜么?要是这样,咱们丐帮
在人数上可要大大占了便宜。”
  这个怒骂之人,是丐帮陕西分舵舵主“怒目铁丐”顾不得,脾性极是猛烈,难怪江湖中
有人传言:“在濮阳天领导之下,丐帮大大小小分舵舵主,几乎全都是性烈如火,凶猛有如
野兽之军。”有时候,就连濮阳天在深思、自我检讨之际,也不禁颇有同感。
  乃至后世,始有武林评论家中肯地道:“濮阳天其人本身,也是性情刚直之辈,对性子
深沉冷鸷,行事鬼鬼祟祟之人,向来深痛恶绝,因此,在其掌管丐帮大权三十七年之中,均
以性情与本身相近者方始委以重任。事出并非无因,更并非偶然巧合。”
  顾不得早已抡起打狗棒,正欲冲上擂台,濮阳天陡地喝道:“此人叫酒奴,也是害死阿
婉姑娘的元凶,这一场决战,乃是濮阳某的私怨,丐帮弟子谁都不能插手。”
  顾不得陡地一呆,在擂台边硬生生地收住了势子。
  却在这时,又有一人飞跃上擂台,大声叫道:“阿婉是我亲姊姊最宠爱之侍婢,我也要
手刃奸徒,为阿婉报仇!”
  此人年纪比公子丐年轻了二十岁,身材却同样魁梧粗壮,说话一般地豪气干云,赫然便
是在“在公在私、在朝在野”之一代狂侠乔在野。
  乔在野杀上擂台,濮阳天轰声叫好:“你说得对!”二人联手,分战镜壶生与酒奴,战
况又更趋向激烈。
  濮阳天、乔在野早已英雄相惜,这时候双双在武林大会擂台之上,与杀害阿婉之主凶决
不死战,彼此心情既是沉重,又是亢奋。
  酒奴虽然只是镜壶生之从仆,但一身武功绝非等闲之辈可比,只见他左手刀长二尺三寸,
专捡敌人缝隙进攻,屡屡翻身进刀,身形飘忽有如鬼魅。
  但更阴险的招数,却是他右手一副铁链镣铐。
  这一副镣铐,招数挟着劲风,每每攻人防不胜防之致命要害。
  乔在野赤手空拳跟这酒奴比拼,不到十招,左肩已给酒奴的铁铐重重击中,骨裂之声清
脆玲珑,就连远在十丈开外之人,也是清晰可闻。
  马小雄睹状,大吃一惊,立时便要冲上擂台,却给阿玫一手抓住:“别急!乔大侠这一
招是‘弃车杀师’。”
  马小雄一愣, “弃车保帅”这四个字他是听得多的,何谓之“弃车杀师”,一时之间
却是莫名其妙。
  也就在这一瞬间,擂台上形势已变。
  乔在野虽然给酒奴以铁镣铐击碎了左肩,但却在招数上把酒奴引入“战围死胡同”中。
  在这一瞬间,乔在野掌法大变,他左肩受伤,但一支右掌却更见变化莫测。
  他一连发出九声叱喝,每一声叱喝,掌法都挟着九种不同的内劲,从四面八方疾扑酒奴。
  擂台上,只听得飒飒掌风,几乎全都是乔在野与濮阳天的漫天掌影。
  酒奴虽以一副铁链镣铐击碎乔在野左肩,但却反而因此陷入劣境之中。 
  乔大野恼恨酒奴、镜壶生勾结常建功,以“勾魂摄魄大法”迷惑海世空把濮阳天左眼戳
瞎,更恼恨此等丧尽天良之辈,把阿婉残暴地杀害。
  如此血仇,不可不报。
  九声怒叱,九掌连环,每一掌都重重地击中酒奴。
  结果,酒奴的鼻梁完全碎裂,一支鼻子软垂垂地塌了下来。 
  在他的左下颚,也重重地中了一掌。
  这一掌,不但轰掉了酒奴的颚骨,甚至连他的舌头也被严重地震碎。
  此外,又有一掌,以四指直插入酒奴的心脏……
  酒奴败了。
  既败了,也死了。
  便在酒奴倒下去的时候,擂台下忽然闪电般扑出十六人。
  十六条黑色的身影,十六把雪一般明亮夺目的刀,刀刀有如火海中的怒涛巨浪,扑向濮
阳天与乔在野。
  有人在擂台下大叫:“钱塘刀宗十六魔!”
  “钱塘刀宗,是刘复北在钱塘江的党羽!”
  “啊呀!刘复北的狐狸尾巴已露出,恐怕这一场大厮杀已是逼近眉睫。”
  “他妈的!什么叫狐狸尾巴,照俺看,这姓刘的只不过是狗急跳墙罢了!”
  最后说话之人,语声甫落,后脑已给一杆铁枪疾插而入,枪尖自双目眉心鼻梁以上凸透
而出,登时气绝毙命。
  “豪门金庄大开杀戒啦!大伙儿千万小心——”另一人大叫,但下场也和先前那人一样,
又是一杆铁枪刺入脸颊中,当时被杀。
  八大门派之中,峨嵋服劫师太首先挥剑叫道:“刘复北勾结异族杀害中原武林同道,要
是咱们继续姑息养奸,定必后患无穷!”
  在她身边的是其师妹服真师太,也拔出三尺青锋大叫:“掌门师太说得好,你去死吧!”
  第一句话,在群雄耳中听来深感理所当然,听到第二句仍然没有感到什么不妥。其时,
人人都以为“你去死吧”这四个字是针对敌人而发的。
  岂料服真师太在叫出这第二句话的时候,三尺青锋并不是刺向豪门金庄中人,而是没声
没息地贯穿过服劫师太的胸口。
  服劫师太猝然不防,竟在毫无警觉及征兆之时中剑,但她在峨嵋这一辈高手之中,功力
仅比服难师太稍逊半筹,虽然被师妹突然发难暗算身受重创,但仍能猛然挥掌反击,一掌拍
向服真师太的脸上。
  这一掌,更是峨嵋三小绝学之中,素以掌力凌厉见称之“小青灯金佛手”。
  服真师太中了这一掌,自知再无幸理,但却仍然强颜一笑:“我本属刘氏一脉,潜伏峨
嵋四十余年,已把这一门派的武功,悉数送往主子手里,峨嵋派啊峨嵋派,又还能把这命运
逆转过来吗?”
  服劫师太怔怔地瞧着这个年纪已六十余岁的师妹,在这四十余年以来,她一直对这师妹
照顾周全。在武学上,更是尽心尽力的以师姊身份加以督促、指导、匡扶……岂料到了今天,
才知道在身边一起生活,一起习武,一起修练佛门功法之人,竟然是豪门金庄早在四十年前
暗自布置在峨嵋山之卧底。
  其时,刘复北恐怕还未曾出世!
  豪门金庄上一代庄主,是刘复北之父,其人深居简出,从不在江湖上露脸。
  但他在刘复北还没有出生以前,已暗中部署一切,为了恢复刘氏“汉室江山”,先后暗
中跟契丹、吐蕃等异互相勾结,一方面让豪门金庄迅速地羽翼成长,另一方面更残害中原武
林同道,藉着种种鄙劣手段而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早在那时候,服真师太已在峨嵋派中,成为豪门金庄布置在峨嵋金顶最可怕的一名内奸,
这情况,也就正如丐帮之中的传功长老。
  丐帮之中,执法、传功两大长老合作无间,生死与共相处四十年,但到了最后关头,传
功长老还是露出原本狰狞面目,以“斩菜刀”一刀戳入执法长老的胸腹。
  变生肘腋,峨嵋派最重要的两大高手,竟在阵前自相残杀,登时大起慌乱。
  服劫师太中了一剑,虽已向服真还以致命一击,但本身也已无法长久支撑,在众弟子手
忙脚乱扶持之下,垂下了脸颓然地气绝身亡。
  在昆仑、武当两大派,也有同样事情发生,昆仑派之“立地刀客”王正广、武当派之五
律真人,先后倒戈相向。
  王正广在昆仑三大元老背后挥刀,把其中二名元老重创,其中一长老更连脑袋都给砍下,
鲜血有如泉水直喷,高达二丈!
  血影迷漫,令人触目惊心。
  最后一名元老,是昆仑派之“无极先天手”祖易山,及时反击,一手抓住王正广的脖子,
“喀嘞”一声把这叛徒喉管戳破,勉强稳住了昆仑派的阵脚。
  在武当派那一边,玉律真人长剑一挥,他要暗算的竟是何五冲道长。
  论年纪论辈份,玉律真人都在何五冲之上,谁也想不到以玉律真人这等身份,竟然会出
其不意向何五冲施以突袭。
  眼看何五冲再也无法闪躲,蓦地一柄大刀横里挥出,及时为何五冲挡下这致命的一剑。
  及时救了何五冲一命之人,正是“忠义刀王”曲鸿山。
  玉律真人白头飘动,喝道:“狗拿耗子方管闲事,看剑!”一连九剑,剑剑霍霍有声,
把曲鸿山逼得险象环生。
  何五冲叫道:“师叔,前事可鉴,峨嵋派之服真、丐帮之传功长老,还有昆仑派之王正
广,都是自取灭亡的榜样!”
  玉律真人早已豁出去,狞笑道:“雷常心祖上三代,皆受刘氏王族大恩,武当派冥顽不
灵,三千道士全都瞎了眼睛,不杀留来可用?”
  何五冲道袍真气鼓动,勃然怒叫:“原来如此,想不到师叔只是记得‘雷常心’这个俗
家名字,对武当派历代祖师爷的循循教诲,早已统统置若罔闻。”
  此时,玉律真人早已势如疯癫,挥剑在武当派本阵中见人便砍,数名武当弟子闪避不及,
也招架不住,纷纷咽喉中剑,血流五步。
  这一次,在武当派阵中,以玉律真人武功最是厉害。想不到这位武当派名宿,居然便是
金玉豪门潜伏在武当山之卧底,何五冲、曲鸿山虽拼死纠缠,始终未能把玉律真人的剑势压
下去。
  忽见一道身影,人未至剑锋首先杀出,竟是峨嵋派服难师太之无定神剑。
  谁也不晓得服难师太从何而来,跟随在她背后的,还有一名少女,也是手中握着一把长
剑。
  马小雄远远望去,已认出那是孔有怨。
  服难师太以一把无定神剑,把玉律真人苦苦逼缠。
  玉律真人也是剑法精湛无比的大行家,一经接战,已知道眼前这老尼姑绝非易与之辈。
忽然嘿嘿一笑,道:“老尼姑,你的私生子贫僧和尚,也是公子爷刘复北的方外之交,人称
和尚战将,照此推算,你向我动手,岂不是大水冲倒龙王庙,自己人找自己人吗?”
  服难师太冷笑道:“贫尼满身罪业,早已自行向峨嵋派一众同门、弟子一一公告,毋须
劳烦武当派的叛徒来刻意提醒。我儿跟姓刘的有什么交情,贫尼一概不管,只是,峨嵋武当
两大派同气连枝,你身为武当长老,竟然杀害本门子弟,贫尼实在瞧不过眼。”
  一手“中流剑法”剑势锋芒乱闪,一纵一攻身如飞凫,忽焉而起,乍然起手,飘若飞云,
尽把“中流剑法”的心诀要旨发挥得淋漓尽致。
  玉律真人乃武当长老名宿“六合神剑”在武当山上,堪称第一高手。
  服难师太的“中流剑法”固然十分厉害,但“六合神剑”运转如风,招招吞吐如意,收
放自如,无论一进一退,都是绝世高手风范,一时之间,服难师太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忽听一人破声大吼,越众而出,是个白衣和尚。
  和尚袍袖一扬,一颗浑体漆黑钢珠直射五律真人。
  真人以剑挡格,“当”一声响,长剑竟然齐中被钢珠震断。
  暗器突来,更把一口精钢铸造长剑震断,玉律真人骤然一惊,向那白袍和尚望去,还没
瞧清楚和尚的脸,僧袍之内,又再射出钢珠,但却不是一颗,而是二十七颗钢珠连环怒射而
出,真人挥动半截断剑挡格,但这二十七颗钢珠,还是有七八颗嵌入他的脸上,胸膛上、小
腹上以至是左右双膝。
  玉律真人登时跪倒,脸上早已血肉模糊。
  虽然跪倒,但他一对膝盖,已给钢珠重重地击碎,就连跪也跪不了多久,已瞪大眼睛硬
挺挺地倒下去。
  这白衣和尚,眼神凝重地,只是牢牢地瞧着一个人。
  他瞧着的是一个老尼姑。
  服难师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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