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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狞皇武霸》
作者: 墨阳子

第十三章 至情化刁顽




  (爱情是什么?爱情是某种性格状态的表征。而善和恶却是更深层的一种人类特性。水
公主得不到奎神的爱,一怒之下见人就杀。奎神坐在黄鹤楼前,展开魔杀搜魂大法寻找她,
要将她逼出来,但他唉了一声,便叹息着收了功,怕她经受不住……)

  古长启一撞上铁栅,跌在洞下,立即弹起身子,竖起手掌便向铁栅砍去。只听轰地一声
震响,金戈之声在洞内回响不绝,但那铁栅依旧,反倒震得他掌缘生痛。
  这一震,反倒使他暂时冷静下来。他抓住铁栅大叫:“秋萍!”
  洞外没有回答声。
  古长启明白董秋萍被她师父抓走了。抓去为离恨公主办她要办的事去了。古长白怒火又
起,抓住铁栅猛力向上提升,意图靠神力将其机括提坏,将铁栅提起,再设法钻出去。
  可是,这横四十二垠竖四十二根,粗如儿臂的精钢铁栅,重逾万斤之上,古长启纵有神
力,却哪能提起?他连试数次,皆不能提起,只好作罢,瞠目以视。
  他运起天视地听神功,查得几里外有人飞掠。这人是向东南方奔去的。这人功力极强,
不过瞬间,已经在五里之外,再过瞬间,已经出十里,不一刻,这人飞掠出二十多里,古长
启就查不出来了。他的天视地听神功,只及二十多里之内,再远就视听不到了。
  他万般无奈地自己责怪自己,为什么这样笨?为什么蒙神珠之神光照射后这么笨?如说
那珠不是神珠,自己也不是神人,可在江尖肿历练了近一年了,为什么始终无法过人的“心
机”这道玄关?在人的“心计”面前,自己一点预感也没有,那又为什么不多想想?三思而
行?或者,先运神功查看洞内的情况?
  啊!真笨!他发出一声怒吼,一拳击出,击在身边的岩石上,只打得石壁上的岩石碎屑
纷飞!
  他一呆,脑中灵光一闪,随即四处查看:铁栅只有一道,挡在这个不大的石洞的前面,
其余三方,不,包括洞顶和地下,应该说是其余五方,均是岩石。
  既然其它几方只是岩石,以他的功力,这些岩石又怎么困得了他?他记起师父讲过,魔
杀门的师祖魔杀灭君当日收师父为徒,带到一座座落在一座岩石的半山腰上的山洞内传授武
功,就是以指力插进岩石,硬升上山洞的。自己何不可从岩上抓一个洞出来?
  想到这里,古长启运集功力,贯于五指,身站右方石壁用力一插,竟将整只手掌都插进
了石壁之中。他一收手指,然后一抓,顿时就硬生生地抓出一把岩石。
  古长启大喜。这青石纵然坚硬,却又怎么挡得住他?如此一抓又拍,只怕不消半日,就
能仅凭一双肉掌和五指,从铁栅旁边的石壁上硬抓出一条通道来。他从霸主宫的喜堂上带着
翠激仙子来时,身上除了穿的喜饱,一样物件也没有带。他想,如是有一柄长剑,那就更
快,不消一刻时辰,就出洞,如今只好多费些时间了。
  如此又抓又拍,他从铁栅旁边硬抓出一个洞。看着差不多了,他再运缩骨神功,从那洞
中钻过,便从铁栅的囚禁中脱困出来。
  铁栅外面.那道二尺宽的石门没有关。离限公主走得匆促。来不及关闭。古长自身于一
闪,就到了大演武坪上。
  他一共被囚了半日时光。
  他被囚时,运天视地听神功,查得离恨公主是往东南方奔去的。东南方向是梵净山离恨
宫那个方向。古长启想,他和翠感仙子一路直奔望神岭,离恨公主已经先等在洞中,她不可
能知道他们已经从佛陀那里听说了离恨宫地下另有秘道阴河,那么,离恨公主肯定是回离恨
宫地下的秘洞中去了。
  古长自身于一晃,已经在树顶之上,踩着树巅枝丫,飞掠下山,就往东南方向追去。他
一路急追,只盼自己脚程快些,能在半途追上离恨公主,夺回翠极仙子。
  缺乏江湖经验的古长启,不知道离恨公主一飞掠出他的天视地听范围,立即就绕道北
上,很快奔掠到了渭河边上。渭河上,早已经停泊着一只官船。离恨公主一飞拣上船,船便
离岸驰去,顺流而下,进入黄河,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古长启向东南方追去,一日后就进入了四川境内。如此照直飞掠,昼夜不停,真是快逾
载马,第三天傍晚,他就逃到了梵净山外。
  到了山外,他也不歇,照直就往离恨宫飞掠而去。他此时功力通神。夜怨如白昼。加之
去离恨宫的路已经走过几次,片刻功夫,他就到了离恨宫外的水渊前面。
  此时的离恨宫,异常荒芜,就象野洞一般。这水渊宽约三四十丈,古长启在草滩上双脚
一纵,便已经射向彼岸的山洞,射到山洞时,双掌在左面洞沿上一拍,借力又射进洞去,再
在右边洞壁上一拍,又射向左边,如此不断借力。只六七个左右拍掌,便已经到达洞内的岸
上。他那飞掠的姿式,真象一只大骗幅一样。
  古长启在岸边站了一会儿,静听洞内,全无一点声音。不知为何,连一点昆虫的叫声都
没有。他在洞中又巡查了一遍。查明空无一人时,他才回到佛陀说的那道木旋梯前,仔细查
看。
  查看明白了,将水旋梯的朽木提开,将那涤掩进口处石盘缝口的泥土仔细用指甲刮除,
果然现出一个大磨盘一般大小的石圈。古长启运足功力,将双掌贴在石圈上,默运内吸神
功,向上一提,顿时便将封闭进口处的石墩吸提起来。
  石墩一起,从下面嗖嗖连响地射起一排弩艏,那是机括操纵发射的。古长启等到没有暗
器射出时,才伸头向洞内望下去。肉眼一看,大约有十数梯石级,然后是一条斜道向下前
伸。古长启这次学乖了。他在洞口,运起天视神功,直向斜道下面去,探明这斜道大约有一
里左右长,均是五至七尺左右宽,一至二丈高。斜道尽头,就是那条阴河了。服闻着药那
天,古长启曾经听到地下有潺潺水声,原来却就是这条阴河。
  古长启站在洞口,以掌力隔空向下的通道拍去,掌力拍实处,果然又有暗器打出。古长
启如此一路用隔空掌力引发机关暗器,小心前进,这一里多点长的通道,他竟走了将近半个
时辰,终于到了阴河边上。
  这条阴河极长,佛陀当日告诉他通往乌江。他一路小心地往前查去,查找了二三十里路
远,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看见。
  正失望间,他听到前面有脚步声。他估计脚步声约在一二里处。古长启急忙前掠,想找
一处隐身之处先藏起来。前掠几十丈后,他看见一处较宽的平台,平台的路边,另有一处洞
穴。古长启就在平台附近找到一处溶岩石,岩石后面藏起身形,等着那脚步声走过来。
  过了一会儿,从对面走来一个老头。这老头衣袍破烂,头上包扎着一块贵州山民喜欢包
扎的白头帕。但古长启发现这人走路的步子轻快有力,一点也不老。特别是他的背上还背着
一个老太婆,他走路仍然轻快有力,就更说明他是武林人了。
  那老头背着老太婆走到这平台上,便将老太婆放下来。那老太婆脚一落地就萎顿在平台
上。古长目不禁有些惊讶。再看那老头,伸起腰后,身子一打伸,顿时便现出隆起的胸脯。
古长启立即明白这老头是离恨宫人易容的。那老太婆,说不定就是翠薇仙子被她们易了容,
便于路上遮掩。
  但古长启转念一想,她们怎么会有这么快?他只比离恨公主迟半日从望神岭赶来。他自
信比离很公主快得多,而且昼夜赶路。离恨公主无论如何不会有这么快。莫非又有诈?这么
一想,他就暂时不出去,先看看再说。
  这时,那老头将头上的包头帕取掉,顿时掉下来一头又长又美的瀑布似的秀发。原来果
然是一个女子。她再伸手在脸上一抹,大约是拿下了人皮面具一类易容品,古长启认出,这
是离很宫的曹姑娘。翠薇仙子对他讲过,这姑娘单名一个琪字。
  曹琪从身上取出一束牛筋绳将地上那老太婆的脚裸先捆紧了。再将老太婆的手也捆紧
了。又用牛筋将老太婆捆在一很大石柱上。不厌其烦地上中下连捆三道。显然那人对老太婆
怕极,所以才如此费事。
  然后,她又在那老太婆的被制之穴上重新加力,使其穴位被制后,这才在平台上坐下歇
息。这时,远处又有一阵脚步声传来。古长启早已经听到,更不想忙着出去。
  不一会儿,从阴河下游的岸路上,又走来四个女子,一色的贵州山妇打扮,但此时却尽
皆腰悬长剑,步伐轻快。四人的手中皆拿着油筒,将平台照得亮亮的。
  曹琪道:“你们将洞口掩好了么?”
  一个女子道:“启禀小姐,都掩好了。”
  四个女了一到使分列两边站立,神情异常恭敬。古长启明白这离很宫一切规矩,皆模仿
皇宫宫禁,所以才如此严格。
  曹琪道:“你们也累了,先歇歇再办事吧。”
  四个女子这才放松下来,将油筒或拿或插,坐下歇息。
  一个女子道:“启禀小姐,地牢中准备了半个月的食物和饮水,不知够不够?”
  曹琪道:“到时再说吧。只是你等留在这里看守,可得小心。每次添食物时,最好抓一
个山民进来,让山民去送,以免被她用隔空指力制了穴道,抓去作人质,那时可别怪没人来
救你们。”
  一个女子道;“启禀小姐,这水梦薇既是我离恨宫的大敌,好不容易才将其抓住,何不
干脆杀了,丢进阴河中去。囚在洞中,留着又麻烦又危险……”
  “住口!”曹琪喝道:“公主吩咐的事,哪能容你多嘴?如若公主在此,又会令你自己
掌嘴了!”
  几个女子在那里叨话,却使古长启大吃一惊。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被捆在石柱上制
了穴位的老太婆,却是水梦薇!
  古长启身子一晃,已经在平台上。他骤然出现,吓得几个女子齐声尖叫。还是曹琪胆大
一些,铛地一声掣出长剑先指住来人。等她看清是古长启时,却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说话也
不成句了:“你……怎会在……这里?”
  古长启叹了一口气道:“在下也不知是怎么的,鬼使神差,竟在这里遇到你们。曹姑
娘,你在离很宫中,地位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好多事情,今日倒要问你一问了。”
  曹琪大叫道:“结剑阵!”
  “曹姑娘明知不敌,又何必负隅顽抗?请你告诉我,水公立怎会被你们抓来这里”?
  曹琪站在四个女子中间,五柄长剑一齐指着古长启。古长启连部布告退,几个女子只是
不答,尽皆蓄势以待,五双眼睛死死盯住古长启,只消古长启任何部位一动,这剑阵就会发
动。古长启不禁火起,倏地伸出右手,连抓连扔。五个女子连发动剑阵的余暇都没有,手中
就没有了武器。这武功相差太大,什么剑阵,实在不堪一击。
  曹琪大叫:“退?”
  古长启道:“今日如让你们走了,叫在下再到哪里去找离恨宫人?”
  他边说边伸出右手食指,连连遥点。五个女子逃不出十步,尽皆被古长启点了穴道,逃
不掉了。
  古长启走到曹琪面前。“曹姑娘,在下本来不该对你们出手,只事关重大,不能不问。
在下又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离恨宫人。所以请曹姑娘务必回答在下几个问题。”
  “古少侠要问的事,不外乎是天君上人和水霸主的下落,这件事,小女子实在不知,那
日离恨宫举宫迁入这地下,一直等了三个月。家师伤养好了,才调船来乌江将天君上人二人
装走。船上是离恨宫哪一处别宫的姐妹当值,小女子未见到,也实在不知道。”
  “瑞妃胜曹,你也姓曹,你们同姓,是一家人。这等大事,不让你办,还会委派别人去
办么?”
  曹琪冷笑道:“瑞妃娘娘的曹姓族人,已经被皇上殊杀九族时杀尽。小女子不过是她的
弟子之一,蒙她看中,收为义女。但每处别宫的总管,皆是她的义女。她在中原有多少别
官?这些别宫又都在哪里?由谁总管?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小女子实在不知道。”
  古长启想,以离恨公主的遭遇,为人,性情和心机,只怕确实是如此。他问道:“那
么,水公主怎会在这里?”
  “你又怎么会找到这里?”
  “在下偶然找到的。”他不便说出是佛陀告知他的。
  “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怎会到离恨宫来?你不是与燕姐姐结婚了么?此事江湖上谁不
知道?燕姐姐又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古长启叹道:“令师好厉害!我又中了她的计了。她让燕姑娘与我成亲,为的就是要引
我到望神岭去,再用计把我囚在钢栅之内,在下现在弄不明白的是,令师这计,究竟要达到
什么目的?董秋萍她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她是一起被算计的呢?还是她与令师一起算计
我?”
  “你怎么会这样想?燕姐姐叛逆离恨宫,家师早就下令杀她了。她怎么会再伙同家师设
计陷囚你?”
  “我先也并不这样想。只是看见你们捉来水公主,才明白这是一箭双雕之计。”
  曹琪想了想道:“你错了。燕姐姐对你确是真心相爱。那日你和水公主打道出山后,燕
姐姐在这贵州东部山区到处乱跑,最后跳崖自杀。家师救她之后,一直点了她的晕穴,将她
送入霸主宫,换下水公主,那是家师恨水夫人胆敢在离恨宫中下春药干那等肮脏的事,非要
设计坏了霸主宫的好事,作为报复。至于她在望神岭设计囚你,燕姐姐肯定没有与家师共
谋。家师不过算准了你二人两情相悦后,相互间会再无猜忌而已。那时,燕姐姐定会引你到
望神岭去救天君上人。因为燕姐姐知道那地方。”
  古长启沉默半晌,想来确是如此。明白一切皆是离很公主一人所为。他解了五个女子的
穴道道:“你们请自便吧。”
  一个女子道;“古少侠,我们可以捡回长剑么?”
  “悉听尊便。”
  众女子捡回长剑,走了出去。
  曹琪走了几步,又回身道:“古少侠,小女子有句话想说。”
  “请讲”
  “这个水公主,刁蛮泼辣,古怪多端。实在配不上你。古少侠何不故作不见,就此离
去,岂不可以解脱掉一桩不幸婚姻?”
  古长启摇头道:“此话不当讲,你走吧。”
  “为什么?小女子说的不对么?”
  “你没有说错。但古长启不是那等纯为一己之利而忘记责任的人,你走吧。”
  曹琪叹了口气,追上众女子,沿着来路离开阴河出去。
  古长启等她们走远了,才走到老太婆面前,先看她的脸上,蒙着一张人皮面具。他将人
皮面具揭下,看见果然是水梦薇,便替她解了牛筋,然后解了她被制的昏穴和动穴。
  水梦薇一睁开双眼,看见古长启,就是一声大叫:“启哥!”那声音充满真情和喜悦。
她一下子靠在古长启怀中,抱住他的脖了问:“是你救了我?”
  古长启道:“是。我在离很宫偶然找到一个秘密入口;找到这里时,发现石柱上绑着一
个老太婆;我仔细一看,原来老太婆是戴了人皮面具。我一揭下人皮面具,才发现是你。”
  水梦薇大惊道:“这是离恨宫?”
  “正是。”古长启一动也不动。
  “啊,我明白了,原来是离恨公主悄悄点了我的穴道。”
  “离恨公主的武功比你高不了多少,怎么可能点了你的穴道?”
  “都怪你嘛!”
  “怎么怪我?”
  “喜娘替我打扮好后,人家就呆坐在床上等着去拜堂,头上盖着头帕,心中又咚咚直
跳。房间里一早上都有人进进出出,人家怎么料得到离恨公主会悄悄钻了进来?她肯定是易
容成了喜娘,这才没人怀疑她。启哥,咱们出去,抓住离恨公主,千刀万剐!”
  “好。咱们出去。”古长启叹道:“只是那离恨公主古怪莫测,咱们到哪里去找啊?”
  他见水梦薇没有问她失踪以后的事,自己也就乐得不多说。她如知道别的女子代替她在
喜堂上成了亲,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
  古长启引着水梦薇从水旋梯那个洞口出去,正是下半夜时分。水梦藏道:“启哥,咱们
是这时出洞还是等天明再出洞?”
  她这么问,那意思明显是想等天亮再出洞去。古长启却怕在洞中说话多惹麻烦,忙道:
“咱们还是尽快出洞吧。”
  他这么一说,水梦薇也不好坚持,只好随他出洞.连夜向山外掠去。
  天色微明时,二人来到了山外的路口。这路口有数十间房舍,卖些上山的香客们所需的
物件。二人站定,互望一眼,忽然相顾失笑。
  古长启身上还穿着喜袍,只差头戴花帽。而水梦薇却穿一身破烂衣,色调又深又老,但
那张嫩若春花的脸,却美丽异常。二人都显得古怪而诡异。
  这一笑过后,古长启才感到与她的距离缩短了一些。但一想到重入江湖,只怕她很快就
会知道翠薇仙子的事,那时还不知会怎样发作。笑过之后,心中更忧。
  他忽然想到“走;”如能离开她,岂不是可以免去许多麻烦?但是,她如发怒发疯呢?
她如象当日从蛮依司到梵净山那烊乱打乱杀人质呢?古长启简直不敢想下去。
  水梦薇拉他的手道:“启哥,有人过来了。”
  只见两个身穿灰袍,头戴斗笠的人,将雾罩围至鼻下,打扮极为神秘,照直向古长启二
人走了过来。二人走至面前,同时揭下斗笠和雾罩露出两张四十左右年龄的粗犷的脸孔。
  一人道:“这位你可是姓古?”
  另一人道:“这位小姐是姓水?”
  水梦薇道:“你二人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从身上模出一块小铜牌,靠在掌心,用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根指头钩住上面,照
了一下.立即收起。
  水梦薇道:“三等列臣,难怪本公主没有见过。”
  二人一听。立即跪下磕头道:“岭南双煞叩见公主!”
  水梦薇指着古长启道:“这位是霸主宫的新姑书古长启。”
  双煞一听,脸上顿时露出古怪之色,互望一眼,才向古长启磕头道:“岭南双煞叩见古
少侠!”
  古长启明白他们身在江湖,早已经听说了霸主宫中发生的事,所以脸色古怪。当下不动
声色道:“请起。”
  二人起身。大煞道:“启禀公主,公主可要找一个地方歇息?”
  水梦薇道;“你二人此作甚?”
  “启禀公主,公主失踪以后,娘娘传令在此设坛昼夜监视梵净山出入人等。小人二兄弟
蒙娘娘恩赐,临时充任坛主。到此之后,已经将本地大户张万亩的住宅据为坛房。公主可要
去歇息?”
  “很好。你二人很尽职。带路吧。”
  大煞道:“兄弟,你留在这里监视。”
  小煞道:“遵命!”
  三人离开山走了大约一里多山路,便到了一户大宅。水梦薇一到,使吩咐大煞去准备女
子衣裙,找仆妇来烧水侍浴。双煞临时到此设坛,坛中没有女子,只好临时出去找女子服侍
她。弄了好久,才准备停当,水梦薇进去洗浴。
  古长启在坛堂打坐,算是小歇了一阵。水梦薇出来后,令大煞准备两匹马,三百两银
子。这些东西。坛中倒是不少,眨眼间就送来了。水梦薇拉着古长启上马,说走就走。大煞
也不敢多问半句。
  二人回到山口的三岔路前,一条路通湖南,一条路通湖南沿乌江入川。古长启知道离很
宫下的阴河通乌江。”离恨公主当日将两个大铁球运走,就是走的水路,便提议沿乌江入
川,只说这条路走的人多,或许会有所发现。他并不将一切说明,是怕一不小心,给别人惹
麻烦。遭到霸主官的杀劫。水梦额也没多问。
  晚上,二人到湖南,寻了一家大客栈,走了进去。店家一见二人进来,便陪笑道:“二
位客官要住店?”
  水梦薇道:“一间上房。将晚饭送进房来。”说着,随手丢出十两银子。
  古长启正想开口要两间,水梦薇已经挽起他的手道:“启哥,快进去早些歇息,明日还
要早起呢。”
  古长启心中忐忑不安,明白麻烦到了,却又无法明白拒绝。只得先行过去。
  晚饭送来了。送来的饭菜中还有一壶酒。古长启灵机一动,决定装醉。他假作高兴,几
口便将一壶酒饮完了。他唤道:“店家!”
  店家走了进来:“客官有何吩咐?”
  “这酒是什么酒?又香又淳,煞是好饮。再上两壶来。”
  店家见有人夸他的酒,立即笑道:“这酒是贵州名……”
  店家一句话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响,店家的脸上早挨了耳光。水梦薇笑吟吟地
道:“送酒便是,谁要你多嘴?”
  店家站在桌旁,并未见谁举手投足;莫名其妙地挨了一耳光,半边险已经又红又肿,顿
时吓得退了出去。不时,酒送来了,却是另一个送进来的。这人哈腰笑脸,放下酒就走,一
刻也不敢停留。
  水梦薇道:“启哥,小妹也闷了一天。你要喝多少?小妹陪你。”
  古长启见她无端打人,火气一来,便道:“不醉不休!”
  “好!”水梦薇唤道:“店家!”
  刚才送酒那人进来,站在门口听候吩咐。
  “送两坛酒来!”
  那店小二满目惊奇.但还是连忙出去,不时便与挨打的那人一起送了两坛酒来。
  一坛酒十六斤,两坛共三十二斤。
  古长启见她突然满目怒气,不禁问道;“你怎么了?”
  水梦薇道:“你对人不感兴趣,你对洒感兴趣,怎不快喝?”
  古长启一听,顿时明白、这任性妄为的霸主宫公主一直巴望得到他的温存,得不到时,
便发火使气了。古长启由于心存芥蒂,加之又对翠薇仙子一心相许,所以不愿和水梦薇逢场
作戏。此刻更感到心中阵阵不快,不禁便伸手抄起一坛酒,拍破泥封,口对坛口,一口气就
喝了半坛。
  如此猛喝,在他此生是从未有过的事。他喝完半坛时,感到酒气上涌,便放下酒坛。刚
放下酒坛,突然看见水梦薇目含冷笑,不禁又上了气,又抄起酒坛,再一口气,又将那半坛
烈酒喝了个精光。
  古长启两口气,猛喝了十六斤酒。
  水梦薇看得暗暗心惊,但她又哪会服软?整整一天,虽说是忙着赶路,少有交谈,但古
长启那明显的冷淡是掩饰不下去的。她一肚子气正没处发。她冷笑道:“好酒量!启哥内力
天下第一,酒量自然也是天下第一。桌上还有一坛,如能再一口气饮完,那才是天下第一的
英雄好汉了!”
  古长启两口气连饮十六斤酒,此时酒气不住上冲。他受到如此冷嘲热讽;再也忍受不
住,一手抄过酒坛,拍破泥封,又是一阵狂饮。
  一坛酒刚喝完一半,他只感到两眼一黑.那酒坛从他手中滑下去摔碎了。他不胜酒力,
头一沉,就伏在桌子上醉昏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古长启突然在一阵疼痛中惊醒。他一醒便听到一声惨叫,感到自己
伏在地上,双手被按住,双脚孔被人按住,有人正在打自己的屁股。
  古长启再一抬头,看见一张官台上,一个五十多岁的官老爷正伸着头,盯着自己。
  古长启身子一弹,在惊骇中跳了起来。他跳起来不要紧,只听得五声惨叫同时响起。四
个按他手脚的差役,两处打屁股的官役中剩下的一个,同时被震飞出去,直撞在县衙公堂的
墙壁或堂牌时才跌下地来,不是断手断脚,就是口吐鲜血,惨叫不已。
  古长启叫道:“这是怎么回事?”
  县官在高堂上看见他只一跳就将五个差役震飞,以为他使了妖术,不禁吓得发抖,说
道:“你……这强盗……杀了人……还要……大闹……公堂……你……反了你……!”
  古长启更是惊骇道:“我杀了人?我?”
  县官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强辩?”
  古长启喝道:“狗官休得胡言!在下行善还来不及,哪会杀人?你弄错了!”
  县官喝道:“你……自己看看!”
  古长启顺着县官的手指一看,顿时呆如木鸡。只见公堂下面的地上,一块门板上停着一
具死尸,正是那个被水梦薇打肿了睑额的客栈老板。他被一剑刺穿心窝,死得倒也痛快之
极。死了之后,连双目都还来不及闭上。那辆长剑,正是岭南大煞给他的那一柄。
  古长启惊道:“是谁杀他?”一句话说完,已经明白是水梦薇杀了他。他一明白这点,
立即就觉得罪在自己,自己实在无话可说。
  他走到死者面前磕了四个头,回到公堂上,对着县官跪下道:“是我杀了他,你便依律
定罪吧。”
  县官被他那种前抗罪后代罪的矛盾举动弄得糊里糊涂,只好叫人先将他套上板枷,打入
大牢,过后再审。
  古长启刚被木枷枷上,只见大堂上忽然多了一个年轻女子,看年龄大约在十六七岁。这
年轻女子一下子出现在大堂中,吓得众人齐齐惊叫,不明白她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这女子手提一个包袱,走去放在县官的公案上道:“这是一千两银子,作为店家的赔
偿。县太爷,这案子可以了结了吧?”
  县令大惊道:“你是什么人?”
  “我么?我是恭城伯陶仲文的姑奶奶。你卖不卖这个人情?”
  县令见骤然出在公堂,先以为她是妖邪,这时见她说话狂妄,不禁喝道:“左右,将这
疯女拿下!”
  两旁的十数个差役一听,顿时扑了过来。可是这些差役刚刚扑出,便呆立不动了。县官
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女子似乎动了一下,那十数个差役便一动不动了,各人的姿式奇怪之
极,就是不能动弹。
  一个铺头大叫道:“大人,我们被这姑娘点了穴道,她是武林大高手。大人小心了!”
  县官听得喊叫,刚要逃走,只见那女子二指虚空一点,县官便被定在桌后,走不得了。
整个大堂上,只有一个录供的文案,尽皆被这女子点了穴道。
  这女子走到古长启面前,柔声道;“启哥,咱们走吧。”
  这女子自然是水梦薇了。
  “是你杀了店家?”古长启忍着怒火问。
  “是我。”
  “你为什么要杀他?”
  “我一肚子气找不到地方发,只好杀人解闷!”
  古长启大怒道:“你有什么气?为什么不去找离报公主发?为什,往平民百姓身上
发?”
  水梦薇圆睁大眼道:“离很公主也好,平民百姓也好,贪官也好,清官也好!只是遇上
我要发气时,谁也躲不掉!”
  “你究竟有什么气?”
  “你明白!”
  “你要我对你好?”
  “正是。”
  “我不呢!”
  “我就杀人!见人就杀!我就先从这公堂上的县官杀起!”
  古长启双臂一振,那木枷便成了破木飞了出去。古长启右掌一抬,便要斜劈下去——只
见水梦薇迎上来,双目一闭,仰着脸等他劈死。两行泪水从她眼中一滚而下。奇怪,她的脸
上偏偏同时浮起一个笑容。那笑容啊,就象冬天的太阳,那么苍白,那么凄清,就象那个被
称为翠薇仙子的姑娘的笑容一样。
  古长启抬起的右掌无力地垂了下来,叹了一口气。
  “杀吧,启哥!”她轻声说。“你一掌毙了我吧。”她仍然闭着双目。
  古长启明白自己实在下不了手杀了她。那夫妻之实,不管有没有毒药在暗起作用,无论
如何也是夫妻之实,他若杀了一个与自已有过夫妻之实的女子,那还叫人吗?再说,以后对
师父和水师伯怎么交待?对八大门派的执旗盟主一清师太又如何交待?
  他沉声道:“你发誓,以后绝不杀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也不杀一个罪不当死的人!”
  水梦薇倏地睁开双目,无限喜悦地道:“我发誓!以后绝不杀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也绝
不杀一个罪不当死的人!”
  “跪下!对天发誓!自古以来夫为妇纲。你既要做古长启的夫人,就要象古长启一样为
善人世!跑下!你对天祖死人咒!”古长启脾气一来,那是寸步不让。他自己当先对天跪
下。
  水梦薇跪在他旁边,以指指天,发誓道:“只要启哥对我好,我发誓……”
  “且慢!”古长启忽然想到翠薇仙子,明白那是瞒不过去的。“我不能只对你一个人
好!”
  水梦薇恨声道:“我知道。还有翠薇仙子?是不是?”
  古长启明白有人告诉了她。好快!
  “岭南大煞偷偷告诉你了?”
  “是的。不然我还不会就杀人,我也不会……那么下贱……硬要你对我好……”她的眼
圈又发红了。
  古长启突然感动起来:她知道翠薇仙子的事后,没有闹得天翻地覆,仅仅才杀了一个店
家——这发作,在霸主它独生女儿来说,其实是何等轻徽!可见她对自己爱得是何等的深!
  其实,他有一点没有想到,水梦薇之所以没有大闹,完全是从霸主宫的实际出发:父亲
被陷,至今寻找不到一点线索,神道教虎视眈眈,要消灭霸主宫;梅九牧整开围着霸主宫
转,无时无刻不寻机报复;还有离很公主,也成了霸主宫的死敌——这一切,都只有这红脸
大汉,这个奎神才能解决。水梦薇自己也明白,如不是有她的亲姑姑一清师太那层关系,只
怕古长启从一开始就不会与她那么客气地来住了。
  古长启太厚道,全没想到这些。就是想到,只怕也不当回事。他握住她的手道:“这又
何苦呢?”
  水梦薇一下子笑了,笑得灿如春花:“我先诅咒—一其实,只要你对我好。我又乱杀人
干吗?我又不是疯子!”
  古长启站起来,将水梦薇拉起道:“那就别诅咒了。”
  古长启走到那个喝出水梦薇是武林人的捕头面前道:“兄台也会一些武功?”说着,顺
手解了他的穴道。
  那捕头道:“在下也算半个武林人吧。”
  “你认不认得我?”
  “传说武林中出了个红睑奎神古长启,可就是阁下?”
  “奎神什么的扯不上,在下却当真是古长启。请问兄台这店家中还有什么人?”
  “有个老娘,有老婆,还有一个儿子。”
  古长启一听,顿时失声叫道:“真是造孽,阿弥陀佛!这样吧,桌上那一千两银子,请
兄台先发给店家的亲属。以后我每年叫人送一干两银子到他家,抚养这店家的亲属。”
  捕头道:“这店家倒是因祸得福了。”
  “官司那面,请兄台多周旋。受恩之处,容后再报。”
  “不敢。只是这位姑娘的……”
  “你想查明我的身分,好要上报具结?”水梦薇笑道。
  “不敢。不过官府的规矩……”
  ”好,我告诉你。我叫水梦薇,是山西霸主宫的公主。”说着,解了其他差役的穴道。
然后,她走过去牵起古长启的手道:“启哥,这就走吧。”
  “好。走吧。”
  话音一落,公堂之上,已经不见了两个人的影子。
  县令闷了半晌,才问捕头道:“赵捕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霸主宫?什么奎
神?”
  捕头道:“大人,这等事情,可不是岭南县管得了的。那奎神是四川出身的武林高手,
连当今国师陶大人都敢打,咱们算老几?依小人之见,具结上报,再将那一干两银子发给家
属作抚恤,如此结案,那是再好不过了。”
  县太爷道:“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古长启与水梦薇离开大堂后,连马也不回去拉了。二人就沿着乌江边上顺流而下。这一
路山道艰险,好在二人武功高绝,也不感艰难。
  “启哥,咱们这样行走,还不如租条船沿江而下。”
  “走路好些。说不定就撞见了离恨宫人。”
  古长启以他的中速行走,水梦薇却得将轻功展至极限才能跟上。但她不愿求他。古长启
沿途仔细查看,指望能遇到离很宫人,以便跟踪,也没注意到水梦薇走得很吃力。
  如此一直急掠到黄昏,水梦薇才冷笑道:“启哥,你想要累死我么?’”
  “哦,你累了。遇到集镇就住下吧。”
  水梦薇抓住他的肩道:“好吧。”
  天黑时分,他们到了四川的一个小镇。这小镇只有一家客店。水梦薇要了一间上房,还
是吩咐店家把晚饭送进房来吃。
  这一次,水梦薇预先吩咐店家送两斤酒进来,但古长启却对酒连望也不望一眼。
  “启哥,你不喝酒么?”
  “不。说正事。这一带有霸主宫的分坛吗?”
  “没有。霸主宫为了表示对峨嵋派和魔杀门的敬意,在四川不设分坛。你有什么事要
办?”
  “据离恨公主自己夸口道,她在中原各地有十二处别室。你能不能传讯回霸主宫,让你
母亲令各处分坛查一查?”
  “好。这事由我来办。启哥,该对我讲了吧?”
  “讲什么?”
  “我失踪以后,你和翠薇仙子的事。”
  古长启沉思半晌,终于还是对她讲了。但他隐瞒了和京师佛陀结盟的事,也隐瞒了在霸
主宫洞底放走曹琪的事。其余的,他都讲了。
  水梦薇听完后,默默离开饭桌,和衣上床,扯了一条被子,侧身向内,自顾睡去。
  古长启唤来店家,等地撤下酒菜后,关上房门。他吹熄灯,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水梦薇唤他:“你不睡吗,启哥!”
  古长启走到床边,默默在她身边睡下。
  水梦薇转过身,摸着他的脸问;“你说实话,你爱她甚于爱我?”
  古长启墨不作声,良久才叹了一口气。
  水梦薇盯着他的眼睛道:“我不如她美丽?”
  古长启摇头.
  “我不如她温柔迷人?”
  “不。”他说。“我忘不了那春药。”
  “忘不了那春药”水梦薇重复他的话,突然一下子哭出来。她一边哭泣,一边用拳锤打
着他的身子,哭叫道:“那么一点小事,你忘不了?梅九牧烧毁霸主宫,杀我霸主宫几百
人,霸主宫忘得了吗?为什么没和你计较?你和翠薇仙子在我霸主宫的喜堂上成亲,我又忘
得了吗?为什么我又没和你计较?你这丑八怪!丑八怪!水梦薇是没人要的姑娘吗?”
  古长启捉住她的手,把她抱过来,搂在怀中。他承认她说的是真理。他为什么要计较那
点小事?他的心胸真的就那么不开阔?
  他搂紧她,但也只是搂紧而已。她感觉到这搂抱其实是冰冷的,没有一点热情。
  她慢慢止住哭说:“你还是没有原谅我?”
  “是的。我们之间总象有个阴影。一个女人被强奸,会比死看得更重。那是因为她要尊
崇的道德被毁坏,她失却了做人的尊严。我是个男人,男人倒没有那种贞操上的顾虑。但我
从小受师父教诲,要行至善。那春药,毁坏了我的信仰,使我不能献身佛门,光大九华佛
门,使我还是感到……感到……”
  “感到屈辱?”
  “正是如此”
  “放开我!”水梦薇一下子哭起来,在他怀中挣扎,要挣脱他的拥抱。他紧紧搂着她。
只怕她一挣开出去.就要杀了店家。
  “放开我,”她哭喊。
  “你要干什么?”
  “我要回家去!”
  “不!你不能走!”
  “你怕我又出去杀人?”
  他不回答,只是搂紧她。在她挣扎得太凶时,抬起手想抓他的脸时,他出指如风,点了
她的穴道。
  她穴道被点,不能动了。
  他把她平放在床上。
  她睁大泪眼,默默地望着他。
  “不要闹了。咱们要办的事情太多。没有空闲闹这种儿女私情。”他说,低下头去亲她
的嘴,一边抚摩她的柔嫩的脸。“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我会对你好。这是我的良心和责
任。但你也不要对我要求太高。好不好?”
  她眨眨眼,表示同意。
  他脱开她的衣裙,开始温存她。他顺手解了她的穴道。她的身子一能动弹,便上去迎合
他。她口中不承认,其实心中是承认的:霸主宫屈辱了他。
  第二天他们继续沿江而下。直到乌江与长江交汇处的涪州,也没有发现一个离恨宫人。
二人无法可想便商议再沿江而下。水梦薇去河边包租了一条船。二人便乘船顺浪而下了。
  经过那一夜温存后,水梦薇突然一下子变得柔顺而再也不闹了。好些时候,古长启膝坐
在船头,一日半日不说话,水梦薇也不多嘴打搅他。她知道他是在运神功查看两岸有无离恨
宫人走动。他有时无视太远,功力发射太强,身周发出一圈一圈的光环,吓得船家磕头膜拜
不迭。水梦薇一路催促船家用力划桨,快些行走。但究竟要去哪里寻找,却一点底也没有。
离恨宫人,好象忽然从大地上化作轻烟消失了,一点影子也没有。
  船到宜昌,二人弃船上岸。霸主宫在宜昌有分堂。水梦薇引着古长启来到宜昌城外一座
小山前,霸主宫宜昌分堂,就设在山上的一座巨大的宅第内。
  四个门人守在门口,一见二人,便有人飞报进去。堂主淮安一剑许地刚,是十六年前五
台山大战时就跟着水麒麟的武林老臣,今年近六十岁了。他从里面飞奔出来.正好迎上二
人。许地刚跪拜下去道。“霸主宫宜昌堂堂主许地刚,叩见驸马爷和公主!”
  他一跪拜.所有在场的门人尽皆跪拜,在门口就跪了一地。
  “免礼。有话进去说。”
  “驸马爷和公主请。”
  许地刚将二人迎进内堂,重新见礼后,才各自坐下。
  许地刚从怀中摸出一张二指宽的氏片,双手呈与水梦薇。
  水梦薇看后道:“启哥,这封飞鸽传书是三天前发出的。是母亲从武昌发来的。她老人
家调宜昌堂三名高手去武昌助战,堵杀梅九牧。你看这事怎么办?”
  “那就赶快去武昌吧。师父失踪,传我为魔杀门长徒。我不能眼看着梅九牧整天杀人。
我要将他擒下,押回魔杀门,等师父出来后再裁决。”
  “如此最好。”水梦薇说。她明白以梅九牧目前的功力和武技,霸主不在,那是谁也制
不了他的。
  她吩咐许地刚道:“快备四匹快马!”
  “启禀公主,这湖北一带,河流和湖泊甚多。骑马反而不如乘船方便一些。”
  “那就赶快准备快船!”
  这所谓快船,是一种类似龙舟的船只,只是稍宽稍深一些。二十四名划浆手同时或轮流
划船,那的确是快如飞箭。这快船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将二人送到了武昌。
  古长启坐在船头,远远看见一座重镇出现在前面的江雾之中,不禁想起翠薇仙子董秋
萍,想起被神道教烧毁了的龙门镖局,想起她被她师父抓走,不知去了何处。茫茫大地,却
叫他到哪里去寻找?
  霸主宫武昌分堂还是设在城外。堂中除了留守的一个副堂主,高手都出去围追悔九牧去
了。副堂主告诉他们,梅九牧已经向北方逃窜,霸主宫娘娘已经带人追杀过去
  二人从武昌分堂出来,准备向北方追去。古长启忽然道:“薇妹,有一个去处,实在该
去看看。”
  “什么去处?”
  “被神道教毁了的龙门镖局。”
  水梦薇尚未答话,武昌堂副堂主已经答道:“启禀公主和驸马爹,那龙门镖局被烧毁
后,一年前已被神道教占据修复。如今是神道教湖北总堂。堂主是陶仲文弟子何廷玉。”
  水梦薇道:“启哥要看,你就带路好了。”
  当下副堂主带着二人打马绕城而行。行至城南。将马交与随从,三八步行进城。进城不
远,便到了昔日龙门镖局的门口了。
  这龙门镖局在南门大街上,如今成了神道教湖北总堂,门楼高大堂皇,石阶宽大。两个
石狮子更是威风凛凛。可是,大门紧闭,却不见一人。副堂主欲要找人询问,古长启却插手
止住了他。他已经听得里面有一个女子在又说又笑又吟。他已经听出,那是梦魔女的声音。
  他知道里面有事。他将副堂主遣回,与水梦薇绕至一条小巷,待得前后无人,二人突然
飞身跃起,便已经站在了高达三丈的围墙之上。
  二人上得围墙,借着大树隐身,一眼就看见下面的院落中和回廓上躺着二十多具尸体。
大厅的厅门紧闭,门外却有十多个神道教的道人,各持兵刃,将大厅紧围着,一声不响。
  古长启看了看大厅的屋顶,离围墙约有二十丈远。他知道水梦薇功力不够,射不过去,
便伸手一抄,挟起水梦薇。双脚一点,已经如飞鸿一般掠了过去,又轻又快,眨眼间便已落
在屋顶之上,下面十数人竟无一人知觉。
  古长启放下水梦薇,二人伏在屋顶上,静听下面的动静。
  下面大厅中,梦魔女还在发功呻吟。突然,一个声音冷笑道:“梦魔女,你那点道行,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本堂主纵然不运功相抗,你那劳什子也不能催得本堂主眼皮眨一下。
本堂主来迟一步,被那年经人杀了二十多个门人。年轻人,你出来,本堂主与你作个了
断。”
  没有人回答。
  只听梦魔女冷笑道:“我身后这年轻人么?他只会杀人,不会谈话。”
  “他是哑巴么?”
  “不是。他只是血有点冷。”
  “冷血剑客?”
  “正是。你知道他是冷血剑客,却并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那他究竟是谁?”
  “他么?他是军……”
  “住口!”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梦魔女的话。
  下面一时间没有一点声音。
  少顷,只听得神道教武昌分堂的堂主何廷玉说道:“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功力!一声轻
喝,震得积尘下落。难怪能杀得了我手下二十多个门人。只是阁下为何不敢以真实身份示人
呢?”
  “你不配。”冷血剑客说。
  “本堂主不配,那天下谁配?”
  “只有十来个人,你神道教,就只有二人才配。”
  “哪两个人?”
  “一个是陶仲文。”
  “大胆!本堂主师尊的名,是你叫的么?”
  那冷血剑客毫不理睬何廷玉的威胁,只管自己说下去,“另一个人,就是四年前亲手烧
了这龙门镖局的人。就是那胡大顺!”
  何廷玉惊愕道:“你是董家的后人?你是童不辱?”
  没有回答声。
  “好!董不辱,你自己找上门来送死,倒可免了神道教的人到处找你!小子,拔剑
吧!”
  只听下面两声轻响,显然,二人都已经拔剑在手。
  古长启知道下面是董不辱,是翠薇仙子的哥哥。还知道他武功极高,何廷玉只怕也非敌
手。但这里是神道教的地盘,神道教人多势众。门外便围十多人。可能强援还在后面;想到
这里,他传音入密向水梦薇道:“薇妹,我下去将神道教人制住,你稍后下来,以免惊动里
面的人。”
  水梦薇点点头。
  古长后轻轻站起,身子一飘,已经斜掠出去,掠向附近的一裸大树。他再悄悄顺着大树
的树前往下滑到一半时,已经在那些包围大厅的神道教人的身后。他吸了一口气,身于一
晃,已经快如闪电地欺向那些神道教人,出指如风,双手连点,眨眼之间,就将十数个神道
教人的昏穴制住,十数个神道教人齐齐昏倒在地。以他这等大高手,别说是偷袭,就是在打
斗中要制这十数人,只怕也眨眼间的事情。
  他走上台阶,就着半开的窗户向内窥视。他听到水梦薇已掠下来,在另一扇窗户窥视。
  里面已经交上了手。
  里面二人都是使剑,而且,二人的剑招尽皆异常繁复。古长启从十五岁起,才蒙天君上
人授以灵猿剑法。他的内力比梅九牧强,但对剑法的领悟力始终不够。此时的内力深不可
测;目力大异常人,对二人的剑招看得清清楚楚。他学灵猿剑法时,就对灵猿剑法的繁复感
到头痛。此刻看何廷玉的剑法其繁复程度,竟比董不辱所使的灵猿划法还要更加繁复无比,
只是使来更为轻灵 简直就象若有若无一般。有时看来一招明明可以递实,他偏又吞了回
去。他的步法更是怪异:零乱但却轻灵,轻灵却又稳重,稳重而又快如闪电,简直就象一缕
轻烟一般飘渺无定。
  打到七八十招时,冷血剑客动了真火,他喝道:“他游剑法不过尔尔!注意了!”
  话音一落,董不辱却反而一动不动了。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场中,右手持剑平伸出去,连
双目也闭上了。
  这一手大出在场所有有的意外。各人都以为莉不辱要痛下杀着了,岂不料他反而一动不
动。但古长启随即记起他以长剑一动不动地刺向水达那一招,立即就明白,这杀着即将出
现,而且是当初天君上人也不懂的。
  何廷玉吃惊更甚。但他的身步手法却毫不停滞。他仍然绕着董不辱不住转动,长剑仍如
灵蛇、轻烟一般吞吐不定地攻杀。而董不辱却转动很小,仅仅将一支长剑从右手递到左手,
再从左手送回右手,见虚招而不动,见实招而折解,就如歇息一般。那何廷玉竟然就攻不进
去。
  但何廷玉又如何不明白这以静制动的后杀之着厉害无比?可是,连攻了近二十招后皆不
得手,不禁烦燥起来。
  董不辱就是要他颁燥。
  突然,何廷玉的身形无声无息地陡然拔起。他没有暴喝。可是,那陡然拔起的身形无比
快速,快速到不顾后果的地步,就是烦燥不耐的表现。只见他身形拔出两丈时,一折变势,
竟然在董不辱头上绕空一圈,董不辱刚一移动,他便看准董不辱移动的下一个步位直扑下
去,同时,只见漫天剑影,齐齐罩向董不辱,连攻七招,数十个剑式,再无一招虚着,尽是
绝杀的实着。
  梦魔女大叫:“快躲闪!”
  董不辱哪里会躲?他要的就这不再“仙游”的实攻。只见他迎着何廷玉扑下来的方向一
滑,身形半矮,手中长剑迎了上去。只听得一片金戈之声暴响,其中夹杂着“晔”的几声划
裂之声。同时,董不辱在掌拍出,一股劈空掌力结结实实打在何廷玉的大腿外侧。
  何廷玉大腿外侧中了灵猿毒掌,一声惨叫,身子飞出去撞在厅柱上。何廷玉不敢恋战,
借力一弹,冲破一扇半开的窗子,射出大厅,什么也不顾,连连几个跳跨,再飞上围墙,竟
在大白天从闹市之中,人海之上,越房而去,落荒而逃。
  董不辱没有追。他走了几步,从地上捡起一轴纸卷。那是何廷玉衣袍破裂,滑落下来
的。董不辱捡起轴卷打开,只看了一眼。立即神色大变。脱口而出:“秋萍!”
  古长启在窗外听得喊声,身子一晃,已经破窗而入,只一抓,便从董不辱的手中夺过纸
卷。他也是只看了一眼,顿时就脱口喊出:“秋萍!”
  一条人影一闪,场中又多了一人。水梦薇站在古长启身边,脱口叫道:“翠薇仙子!”
  一时间.场中寂然。静得连落一颗针都能听到。各人都在静思默想着各人的心思。
  只听董不辱喝道:“古长启!”
  古长启望着他,等他说下去。
  “江湖上传说你和翠薇仙子在霸主宫的喜堂上成了亲。可是此事?”
  “是……有些事。”
  “翠薇仙子可就是董秋萍?”
  “是。就是她。”
  “她如今在哪里?”
  “她被她的师父离很公主抓走了。”
  “离恨公主是她师父?”
  “正是”
  “你既然武功夫下第一,秋萍和你在一起,她师父又怎能抓走她?”
  “我中了离恨公主的计,失陷在钢栅囚牢之内,秋萍就被师父抓走了。”
  董不辱一听,顿时默然。过了一会儿,他才叹口气道:“你不是破解了灵智神珠么?不
是成了奎神么?怎么还老是中别人的奸计?”
  古长启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
  “那不是神珠么?你破解了神珠,怎地还是如此愚直?”
  “那不是神珠。”
  “不是神珠是什么珠?”
  “说不明白。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古长启说到这里,脑中灵光一闪,急忙道:“外
面被我制了十数个神道教人,快提了进来盘问!”
  董不辱一听,立即冲了出去,又提又挟,一下子就弄进来四个。如此几次,将十数个神
道教人尽数提了进来,扔得满地皆是。
  古长启选中一个四五十岁的道人,将他的穴道解了,道:“这些人中间,以你的武功内
力最高。你可是副堂主?”
  那人急忙道:“不是!”但神色间甚为惶恐。
  水梦薇道:“你就是副堂主!你还敢否认?”
  那人一听,顿时哑然。
  “你告诉我,何堂主怀中为何有这样一幅画像?”
  那人一口回答道:“在下不知道。”
  董不辱一声不响走过去,伸手指在那人腰助处京门穴上一点,那人一震,闷哼一声。随
即一声呻吟。呻吟之后,牙关咬紧,头上却立即冒出无数汗珠。他坚持片刻,再也忍受不
住,一声惨叫之后,倒在地上,身子不住地抽搐,接连惨叫不已。
  董不辱从怀中摸出一颗药丸说道:“你说,何廷玉怀中为何有这幅画像?说了我给你解
药。”
  那人不住惨叫,但就是不说,望了董不辱手中的药丸一眼,又闭上双目。
  董不辱恨声道:“狗才!你知道小爷以什么指力伤你的?这是灵猿毒指!这指力一点,
你已经中了灵猿巨毒;再过片刻不服解药,你就没命!”
  那道人熬不住了,才道:“你……先给我……服了解……药。”
  董不辱将解药扔给他道:“谅你也不敢捣鬼。”
  那人服了解药,过了一阵,才慢慢不再惨叫,缓过气来道:
  “这幅画像是从大内皇宫中发出来的,叫各处神道教人寻找这个女子。”
  董不辱道:“是陶仲文要找她?”
  “不是。是皇上!”
  董不辱大吃一惊,叫道:“皇上?皇上找她干什么?”
  梦魔女笑道:“好!真好!翠薇仙子艳名传天下,如今传到皇上耳中去了。连皇上也惊
动了!世宗皇帝好色好仙,乃举世皆知。他密令神道教人找这翠薇仙子,还不明白么?”
  董不辱大怒道:“狗淫皇!老子叫你们这些狗才尽尝灵猿毒掌滋味!”他望着躺了一地
的神道教徒。“都是你们这群该杀的狗才,知道皇上好色,就投其所好,在他耳边去乱吹!
还不是为的吹一个什么官儿当当!当真该死!”
  说着,那灵猿毒掌就要向副堂主拍下去。
  副堂主大叫:“小侠错了!”
  “小爷哪里错了?”
  “没人向皇上……吹风!”
  “那他怎么知道武林中有个翠薇仙子?”
  “皇上……做梦……来着!”
  “做梦来着?什么意思?”
  “皇上接连几天,每次入睡。都梦见……他那死去了十多年的瑞妃……从天上……王母
娘娘的瑶池……引来一个美若天仙的仙子,瑞妃娘娘告诉他,这仙子的正身肉身还在凡间。
皇上自从见这仙女,醒后便茶饭不思。所以才……画了这幅画,令各地官府和神道教人……
秘密寻找……这个女子。”
  董不辱吃惊更甚:“天下竟有这等奇事?怪了!”他高举的右掌也请不自禁地放下来
了。
  水梦薇喝道:“你早知道得这么详细?”
  副堂主忙道:“何堂主从京中回来,听他师父除国师讲得这些,喝酒之后,作为笑谈,
何堂主又讲与堂中的弟兄们听,讲时还一边大笑不止。”
  古长启忽然大叫一声:“我明白了!”
  董不辱大声问:“明白了什么?”
  古长启伸指一点,先点了那位副堂主的昏穴。其他神道教人并未解穴,这样,就不会有
别人听到了。他说:“离恨公主就是十多年前被方皇后处死的瑞妃娘娘。”
  水梦薇是知道这事的。董不辱一听,顿时惊道:“果真有个瑞妃娘娘么?’,
  古长启接着道;“她心中一直怀恨世宗皇帝,一直在寻思报复。”
  “她没有错?她变成离恨公主?”
  “是的。她知道世宗皇帝好色无度,就掳了秋萍去皇宫,故意让皇帝看见,折磨皇
帝!”
  董不辱大叫道:“这……真是匪夷所思!”他此时不再冷血,或者说,不再装得冷血
了。
  古长启一边想一边说道:“我遍天下寻找秋萍,不想她被她师父掳去了皇宫。二十多天
前在望神岭,离很人驻说她要秋萍随她再去办一件事,原来却是掳她去折磨皇帝。离恨公主
说她在中原有十二处别宫,原来却是世宗皇帝的行宫。世宗皇帝的行宫,她暗中据为别官,
普天下武林人谁又想得到?只怕我师父他们还被囚在这十二处行宫之中的一处哩!”
  他转身对水梦薇道:“薇妹,咱们这就去京城救师父和水师伯。”
  水梦薇恨声道:“还是——水师伯?”
  古长后一愕道:“是。是去救岳父。”
  “岳父?”董不辱大叫道:“你既与秋萍成婚,水麒麟又是你什么岳父了?”
  水梦薇大怒,身于一晃,双手就向董不辱抓去。古长启一见晃动,连忙阻在中间,拿住
水梦额的双手,水梦授顿时就动弹不得。她大叫道:“放开我,我要杀了这狗才。”
  古长启明白董不辱不是水梦薇的对手,不敢放手。“薇妹,怎地又耍孩儿心性了?咱们
快去京城救师父和岳父吧!走漏了消息,可就麻烦了。”
  “你去京城救他们是假!你是想去救翠薇仙子!”
  “都救!不该么?”
  “不该不该就是不该!”水梦薇大叫大嚷。极力挣扎。“你捏痛我了!你这丑八怪!”
  古长启手一放松,水梦薇身子后纵,撞破窗户,飞了出去。古长启身子一晃,就要追
去。但他刚追去,又退了回来,对童不辱道:“你这就去京城吧。这事,以后再解释。”
  “好。董不辱说,随手拔出长剑。
  “你要干什么?”
  “我先杀了这些神道教徒!”
  “不可!你怎可滥杀无辜?”
  董不辱一声不响,突然一剑向古长启刺去。古长启向后一纵,躲过了这一剑。哪知董不
辱要的就是他这向后一纵,只见他一回手,长剑连挥连斩,眨眼间就将那些被制了昏穴的神
道教人齐腰堑斩断了数人。
  古长启靠在墙上,眼见得董不辱状如野兽,杀劫之际,咬牙节齿,满脸狞笑,他不禁心
灰如死,不明白这董不辱为何如此嗜杀。他就这么一犹豫,董不辱已经将剩下的神道教人尽
数杀死。
  董不辱抬起长剑,看了看还在下滴的血迹,嘴一咧,现出脸上冷酷的笑容,随即便笑出
声来。他一边伸出长剑在一具尸体的衣抱上揩擦,一边越笑越响。等他长剑归鞘后,已经笑
得发狂了。
  他狂笑一阵,陡然止住笑声,对着满目凄迷的古长启道:“你这笨才!在这充满血杀的
武林中,偏你想做好人!你做得到么?请了,妹弟!快些到京城来,到时再谋一见!”
  古长启靠在窗旁的墙上,只感到心中一片死寂,空荡荡的。这时候,他好想师父。他一
想他师父,双目中就涌出了两行泪水。他眼睁睁地看着董不辱和笑魔女双双离开大厅,扬长
而去,却说不出话来。
  他一回头,又看见了地上的尸体。他忽然想起,这个杀星走了,去了京华;而另一个杀
星,她还在城中。董不辱杀的还只是神道教人,而水梦薇要杀的却是她撞见的任何人!
  “天呀!”古长启一声大叫,夺门而出,飞身上墙,向着南门外飞掠而去。他要去霸主
宫武昌分堂找到水梦薇,制止她滥杀无辜。
  他从南门城墙飞掠而出。这时正当中午,沿途行人只见一团灰影急掠,这团灰影带起的
风嗖嗖急响,有人想要仔细看看灰影时,却早已经不见了灰影。
  古长启很快来到了霸主宫武昌分堂。古长启一直飞掠到厅中,飞掠到那个留守的副堂主
面前,才停住身形。
  那个副堂主陡然看见面前出现一人,吓了一跳。等到看清是古长启时,连忙跪下道:
“叩见驸马爷!”
  古长启问:“公主回来没有?”
  “启禀驸马爷,公主一直不曾回来。”
  “赶快派所有人出去寻找,找到后请她立即回这里来。我每隔一个时辰来这里看一
次。”
  话一说完,他又飞掠走了。
  那个副堂主以为公主又失了踪,连忙派人四出寻找。
  古长启出得门来,先是沿着武昌城外飞掠,四处寻找。后来又找出十里外的一个大圈
子。遇到几十丈河流也是一掠而过。如此绕着武昌城找了几匝,不见水梦薇的踪迹。他每隔
一个时辰回霸主宫武昌分堂去看,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但古长启明白,水梦薇并未远去。她说不定就在城中。
  他回到城中,再在城中寻找。
  这时已经是下午时分,武昌城中,仍是热闹非凡。古长启在人海中不住寻觅,找遍了大
街小巷,仍然不见水梦薇半点踪影。
  他这么一找,反倒让武昌城的武林人众都看见了他。他这张紫色脸膛,满头红色头发,
许多人在霸主宫的喜堂上见过。没见过的,还没听说过吗?
  不用多久,他的身后就远远地跟上了一群武林人。只是人们对他敬得有些惧怕,一时间
还没人敢上来和他搭话。
  古长启找了一个多时辰,看着快近黄昏了,他不禁有些烦燥。他站在十字街头,双目一
闭,运起天视神功,找那些已经找过的小巷和街道。可是,他看见的尽是人群,尽是成百成
千成万的陌生面孔。在人海之中任你什么神功又岂能将要找之人一下子找到?
  他叹了一口气。收了神功,睁开双目。他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腰悬佩剑的中年人,便向
那人走去。
  那人见古长启向自己走来,立即迎上前来,深深一揖道:“在下汉阳飞星子蒋虎成,拜
见奎神大侠!”
  古长启苦笑道:“什么奎神大侠?我想找一个人,可否请阁下帮帮忙?”
  二人一说话,远处跟着的数十名武林人一下子围了上来。
  蒋虎成道:“愿为奎神大侠效劳。不知大侠要找谁?”
  “霸主宫的水公主。”
  蒋虎成一听,顿时支吾起来:“这个……这个……小人不敢多言。
  古长启一想到霸主宫对武林人动辄杀伐,不禁叹了口气,对周围的人也不再问,转身便
离开了众人。
  他又走……又找。
  他心中一急,紫红色的脸膛变得越红。
  那数十上百名武林人还是远远地跟着他,既不上前,也不离去。
  他看见了黄鹤楼。
  黄鹤楼,笼罩在一片夕阳的红色之中。那古旧班班的朱漆,在夕阳下就象是斑斑血迹。
古长启望着黄鹤楼,似乎看见那血迹在扩大、扩大,岭南府那个店家、神道教武昌堂那数十
个被腰斩的门人,神道教与霸主宫的厮杀,还有梅九牧……啊,到处是血杀!难道佛法真的
就不能化解吗?
  他非要将她找出来。以免她又去乱杀无辜。魔杀门有一手武功,叫魔杀搜魂大法,他目
前的功力御使此术,可搜及十里以外,受者听到这魔杀声音,魂飞魄散,心意迷乱,那是非
要受制出来不可。爱真力声功夫攻击者如是运功抵抗,整个脑子将如重锤击打一般,变为痴
呆、变为残废。
  但古长启只运功喊了一声,便立即收功不喊了。他问自己:我要杀她吗?她受得了吗?
她性子倔强,宁死也不会认错出来的。那么,她岂不是要变成痴呆、残废?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他其实是爱她的。她呢?她也是真心爱他的,所以才不愿意翠薇
仙子分去他的感情。她对他的感情,远不止利用他去应付霸主宫的危机。
  霸主宫武昌分堂的副堂主带着几个随从,从小街那面匆匆赶来。一见古长启站在朱栏前
流泪,顿时止步,不敢过来。
  “找到公主了吗?”他大声问。
  “没有。请驸马爷回去歇息。”
  “不。”古长启盘膝坐下说。“我在这里等她。你们再去找。找到以后,就说我在这里
等她。我哪里也不去了。”
   副堂主跪地拜道:“驸马爷如不回去用膳。只怕娘娘以后知道,会要了奴才的命。”
  “我自己要如此,与你何干?你们再去找,去吧。”
   天黑了,街上行人少了。往日这附近的酒楼很热闹,今日却鸦雀无声。百多个武林人
坐了酒店,或站在附近。他们知道霸主宫的水公主在生气,一生气就要杀人。她此时就正在
武昌城中躲着。武林人跟在古长启后面.是崇敬他?还是怕水梦薇?
  飞星子蒋虎成自己表示要效劳.但一听说寻找水公主,立即退却。此时心中负疚,叫了
几样好菜,一坛美酒,亲自端着抱着,送到古长启身边,古长启不想多说,只道了一声多
谢,就闭上双目。
  飞星子知趣而退,别的武林人又送酒菜来,一时间就摆了一地。
  霸主宫武昌分堂的副堂主带着二个人,提了两个大饭盒,轻轻放下,轻声道:“爷,奴
才送来的东西是热的,你请尝点。”
  古长启睁开眼道:“找到了吗?”
  “没有,爷。”
  “再去。”
  “求爷还是回去歇息吧。”
  “退去。再去找。”
  副堂主带人退下了,但只退到附近就不走了。而是守在那里侍候。
  夜渐渐深了……
  这是一个无月的夜晚。江水在夜风中轻轻呜咽,无休无尽,就像是一支唱不完的悲歌。
  古长启忽然觉得有人从远处悄悄掩来。他不禁失声呼唤:“梦薇!”
  没有人答应。
  他说:“你如不是水霸主的女儿,你如不是武功极高,如若有人要期负你、杀你,你是
什么感受?”
  没有人回答。
  “人的命运本来就很悲惨,你又何必再加进去无数的血杀?”
  古长启忽然觉得这附近的武林人正在陆续离去,不多久就离去得一个不剩。霸主宫的那
个副堂主是最后带人走的,走时还朝古长启磕了四个头。古长启心一念转,明白是有人在通
令他们一齐离开。他不动声色。逼令这些人离开的人,应该是她。
  黄鹤楼附近,已经空无一人。
  从江面上刮来一阵大风,卷得落叶到处纷飞。十多年前,有一个小孩,也是常常这样坐
在街边或房前楼前。他常常被夜晚的风冻僵。深夜,无人的街上,会突然间充满风。无人的
街是风的世界。落叶到处飘,就象他的命运;或者说,他的命运,多象落叶!
  他感到远处那个悄悄而来的人靠近了。那是个年轻女人,她靠在墙上,靠在店铺的门板
上,藏在树干后面,一步一闪,一步一藏。她正在慢慢朝黄鹤楼走来。
  “梦薇!”
  古长启睁开双眼,失声大喊。
  从一棵树后,突然闪出一个年轻女子,大声哭泣着,猛烈地奔跑着,朝着古长启飞快地
冲过来。
  古长启站起身,冲下黄鹤楼。朝着那女子飞快地跑过去。
  二个人一下子拥抱在一起。
  “启哥,你为什么要自己折磨自己?”水梦激哭泣着轻声说。
  古长启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他说的是自己的话:“我就知道你没远去。我在这里等
你。知道你会来。”
  “你是神人嘛!”她止住哭泣。
  “你没再杀人吧?”他板过她的脸问。
  “杀了。”她说:“杀了一个。”她才止住哭泣,又哭泣起来。
  古长后摇头道:“你没有杀,我知道。”他亲着她的头发。
  “杀了。我杀了我自己。”
  她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脖子。
  “啊!杀了你自己?”
  “是的,过去那个劫杀人的水梦薇已经死了。是水梦薇杀了她。不不,是古长启杀了
她!启哥,那天你在荒岛上当众宣说你是善的儿子。你知道什么是善吗?”
  “济世救人,做好事。”
  “不,那是小善。”
  “小善”
  “对,只有爱,只有爱才是大善,才是真善。你是怕我滥杀无辜才留在这儿找我的吗?
你如仅仅怕我滥杀无辜,你完全可以杀了我。佛门常说‘除恶便是卫善。’你不杀我,也可
以保了我武功。你找不到我,也不必当街啼哭。你心急如焚时,不是用你魔杀搜瑰大法想逼
我出来么?但你为何只唤了一声就停了?你怕伤了我,是不是?启哥,其实你很爱我,是不
是。”
  “是。我很爱你。”
  “我再也不会滥杀无辜了。因为——有你爱我。”
  他紧紧抱住她,感动得又流下了眼泪。然后,他笑了。他这一生,还从来没有这么开心
地笑过。他一下子抱起她,拔腿就朝长江的河滩上跑去。
  他说:“我们这就过江到京城去。”
  “我知道。我已令人在江边备好了船、备好了马。”
  “不要马!”
  “走到京城吗?那可是数千里,路途遥遥!”
  “你怕走路吗?我抱着你走!”他感激她没有滥杀无辜,又犯了傻劲。
  “天呀!”她一声惊叫。她搂住他脖子的手搂得更紧了。“几千里路,你抱着我走
完?”她的脸上现出了满足的甜笑。
  但她突级皱了皱眉:“启哥,当日你和翠薇仙子到太白山望神岭也是抱着她走的吗?”
  这个——”他一下子呆了。
  “好呀!你这愚鲁不可教化的蠢才!从这里到京师,你非要抱着我走完不可了。”她恶
狠狠地说:“记住,你是怎么爱她的,就非得怎么爱我。否则——”
  “则怎样?”
  “否则我又要乱杀人了!”
  “天呀!”这一次轮到古长启叫天了。
  他抱着她走上停靠在江边的一艘大船。他对跪在江边恭迎他们的霸主宫人视而不见。他
心中只在叫天:“天呀!”
  (后面缺了一些情节,以后找到了再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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