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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龙佩》


第八章 鹤峰芝马(2)



  老少七人一同出了店,穿过东街,折向北行,鹤峰距离镇上
不过两里路远,自无施展飞行术之必要,七人踏着月色,虽属信
步行来,但武林中人一提脚即轻快异常,两里路,不过片刻而
已。欲登鹤峰,须先经过一座山峦,山峦广袤约十里,乔木入
云,怪石林立,白天景色颇为清丽,但夜间经行其内,却显得阴
气袭人,多云剑客年事既长,颌笼而行,上官奇与一瓢僧并行其
后,麟儿和琼娘两人好得蜜里调油,一路笑语连连,旖旎风光不
便为人共赏,只好落在最后。
  穿云剑客以山路崎岖,拟利用飞行术俾早登鹤峰,好在芝马
未出之前先行察看一番,以免那灵物飞出后,因地形不熟,举动
失措而错过时机,满怀希望成空,那多冤枉?
  他身形向下微伏,正待纵身腾空,林内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同时一蓬松针如漫天花雨,对着前面三人当头罩下。这三人都是
武林中一流高手,警觉性特强,一见身遭奇袭,穿云剑客往前面
一纵,上官奇和一瓢僧一左一右,双双避开,人未落地,蓦地扭
转身形,将大袖一卷,三股劲风同向空中打去,虽然将来袭松针
震落了不少,但一瓢僧的僧袍竟被松针刺破了好几处,裂口虽说
不大,但灰白的僧衣上已变成麻麻点点,这种飞花摘叶之技竟能
洞穿内家掌风,在武林中尚不多见,来人武功已臻化境,自不待
言。
  麟儿琼娘两人虽然在后面卿卿我我,但麟儿已得武林绝学,
百步之内,虽落叶坠花亦可察觉,前面突遭暗袭如何瞒得过他,
忙一式神龙入海,快如飞矢,落在玉英玉仪前面,他已发动紫阳
真人亲传的护身神功,护住二人,将跟来的松针,全部都震落在
地上。
  忽然有人噫了一声,那声音异常清秀,类似女人所发,熊玉
仪听了,似乎觉得熟悉异常,但一时也把握不定,她希望两耳听
错,如来者是她想象的人,这事情太不简单。灵秀的少年男女一
旦情投意合,要拆开还真不容易!她虽然遭擒,但擒她的一方,
她对他们不但毫无恶感,而且非常依恋,若有人强逼她与她们分
离,那会使她产生很大的反感。
  上官奇心性颇傲,身遭暗袭,非常愤疾,蓦地身形一矮,一
式神矢奔日,一条白影奇快异常,对着左边那有人发声的松树上
穿去。人还未近树身,忽然,随着一种衣袖震风的声音,松树中
卷出一阵怪风,对着上官奇的身子直袭而来,人在空中,全身无
着力处,饶你上官奇武功多高,也被劲风撞落地上。
  穿云剑客和一瓢僧心中也动了真气,同用潜龙升天起在空
中,待超出树顶后,即将身子一翻,细胸巧翻云,头下脚上,两
人不约而同地向前推动双手,打出劈空掌力,两股掌风呼呼作
响,奇劲非常,对着那高大松树当头罩头落。这两位南岳奇人,在
江湖上已享有数十年清誉,确有真实本领,其中以穿云剑客功力
尤高。二人掌风一接近树顶,树上又卷起一阵怪风,不但将两人
掌风全部挡回,而且把奇劲风力挟着排山倒海之势,对着两人直
撞而来,眼看两人就得伤在人家罡风之下,地下忽然冲起一条黑
影,还带着银铃般的笑声,人未致已觉清风扑面,送来阵阵清
香,那奇劲风力被清风一吹,即消失得无影无形。穿云剑客和一
瓢僧忙翻身疾落地下,那黑影犹盘旋空际似在察看敌人。上官奇
被人用罡风震落,认为是毕生耻辱,一声清啸,又复腾身而起,
他已得武学神髓,能和昆仑五子的白云生打成平手,功力比穿云
剑客犹高一着,他全身已运用真气相护,一俟腾空高度与松顶
同,右手掌即对着树枝一扬,发出独门绝学紫虚奇罡,一股纯阳
力道隐藏风雷之声,直向松树穿去。树内突有人哼了一声,并还
带着一种苍劲口吻,低喝道:
  “你大约是自己找死!”大树中随即又卷出一阵旋风,将上官
奇的紫虚内力一挡,两股力量一接触,上官奇突觉胸口上似有千
钧压力,知道来人功力比自己还高,他靠着人在树上有支撑体重
之便,否则不但要被他风力震落当场,而且非受重伤不可。
  正在千钧一发危急存亡之际,盘身空际那条人影又疾落而
下,上官奇一见,知是麟儿,虽闻听他一身武功无人可及,但总
认为他不会比自己本领离强。上官奇见他那样灵慧清秀,确是喜
爱逾常,见他奋不顾身挡在自己前面,用意虽然可感,但如让他
受了伤,何以对得起昆仑五子?忙疾喝一声:
  “侄儿不得莽撞!”正想用手把他带下,宁让他跌下重的,也
不肯让他被人打伤。
  麟儿笑道:
  “师叔放心,他还不见得能伤我呢!”清风徐起,又带起阵阵
清香,将松树间袭来的罡风内力轻轻化解无余。
  对方的力量一消除,上官奇的紫虚内力乘处直入,只击得树
枝纷飞,树身摇动,罡风带着轰轰烈烈之声,若怒海惊涛,山洪
勃发,力道奇猛,惊心骇目,一株百余年的古松所结的虬枝怒
干,眨眼间被罡风卷去不少。麟儿拍着手在空中大笑道:
  “师叔这样子真好玩!”话未落,枝头上哩哩数响,四条人影
业已纷飞出去,一灰一黑,从斜刺里往后面松树上直落,穿云剑
客和一瓢僧双双纵起身形,腾身扑击,俏琼娘静以观变。眨眼
间,一条红影,带着扑鼻幽香,人未到,掌风光临,居高临下,
声势奇猛,琼娘不敢轻撄其锋,腾身疾退。玉英长剑出手,一式
云封古洞,剑光护住身形,剑柄上那三颗明珠脱去蛟皮罩后,发
出一片银芒,照得周围十余丈内遍地皆白。陡见光华闪目,大地
流辉,宛如一座银山跟着玉英身形移动,光芒之盛使人双目难
启。那红影虽然被这种声势震慑心神,但扑落之势并未稍铩,熊
玉仪首当其冲,这妮子平素心思玲珑,机巧百出,但今晚自闻那
噫声之后,即觉失魂落魄,秀目颦促,热泪纷抛,望着琼娘玉
英,似乎有话要说,又好象难于启齿。麟儿出手后,更对空凝
望,情意绵绵,似有无限关心,满怀爱意。琼娘在她身后,兀犹
未觉,袁玉英却已猜到三分,但以事无佐证,尚无法确信。旋见
前面的人业已遇上强敌,几番人影晃动,一出手,即倾全力搏
击。三位师执前辈出手之后,不但未曾击退敌人,反被人击得迫
落下风,如不是麟儿赶紧出手救助,看情形,似乎还非受伤不
可,玉英触目惊心,忙拔下背上宝剑,抱在怀中,静以待敌。
  红衣妇人从树上扑到,并打来劈空掌力后,袁玉英自是无法
抵挡,忙招呼玉仪一声,即挥剑跃开。熊玉仪静立场中,对来人
不闪不避,一溜红光疾落当场,受玉英剑上明珠光华一照,把来
人看得清清楚楚。
  红衣女人年约三十二三,云发雾鬓,秀丽夺人,落地后即将
熊玉仪用左手挟在胁下,双足一纵,人已腾空而起,带着熊玉仪
的娇躯,似乎毫不吃力,武功之高,确属惊人。蓦闻一声娇叱
道:
  “把能姊姊抱到哪里去?”琼娘满脸怒容,右腕轻舒,一掌往
后一扬,巧施阴阳罡风,左掌往前一送,一溜乌光,脱手飞出,
挟着风雷之声迳对红衣女奔去。
  红衣女将身一跃,人已腾空三丈有奇,余势犹待上升,忽然
背后产生一种牵引力量,劲逾千钧,并闻风雷之声来自身后,不
觉惊异逾常。熊玉仪睁目一看,她知道双华有名的暗器就是被这
东西炸裂的,异宝天狼针原是麟儿防身三宝之一,功力再大,自
也无法抵挡,如不惊动麟儿,授业恩师势必当场溅血,忙一声惨
叫,果然惊动麟儿,看那情形,实在惊险万分。
  红衣女被琼娘用阴阳罡风所发出的拉力拖向下落,天狼钉又
尾追而至,眼看那女子得丧命当场。麟儿已由来人出手招式中,
认出今晚袭击的人物是峨嵋青城两派的高手。这孩子天真得可
以,将敌人让与上官奇,自己从空中疾落而下,右掌一带收去魔
钉,并用左手将红衣女肩部一提,护身神功业经发动,清风起
处,阴阳罡风已解,红衣女自觉身上一轻,同时左肩被少年一
提,下坠之势立即减少了很多,人在空中缓缓而降。熊玉仪在红
衣女胁下,满脸都是感激之容,一声「麟弟弟」早已冲口而出。
红衣女秀眉微蹩,低喝道:
  “你是不是昆仑弟子季嘉麟?”
  麟儿微笑道:
  “晚辈正是,如所料不差,前辈大约是熊姊姊的授业恩师
了?”
  红衣女仪态万千地点头道:
  “我正是青城派的赤霞女。”
  琼娘见麟儿出手解救了那红衣女人,心中不觉暗笑道:
  “他对女人,兴趣可真不小呢!”忙跃身空中,迎将上去,扬
翠眉,瞪秀目,皓腕轻舒,玉掌疾吐,一施展,竟是昆仑派失传
绝技七十二式斩龙掌,第七式巧锁金龙,又快又猛。
  那红衣女将身形一闪,避开来式,左手虽然挟着人,但仍然
显得轻松之极,足见轻功术至为高明。玉仪忙娇呼道:
  “琼姊姊,这是小妹恩师,赶快不要动手!”
  四人已降落地下,琼娘一听来人竟是江湖上心辣手狠、至为
护短的青城派赤霞女,不觉震惊异常,忙裣衽一礼道:
  “请师叔恕晚辈不恭之罪!”
  赤霞女淡淡一笑道:
  “我五年以来即闭关清修,近闻师妹赶回山中,面陈掌门师
父,道是玉仪被人擒获作为人质,擒她的人听说是一个年轻貌美
的女子,似乎身兼数派之长,看情形,大约是这位姑娘了!”
  麟儿笑道:
  “我毕师姊被漕宇庙和观音底两位主持擒获,迄今生死不明,
仪姊姊和琼姊交手时,是琼姊一失手,伤了她巨骨期门玄机等处
要穴,因我身怀灵药,琼姊遂将她暂时留下,用芝兰仙宝和灵石
天露予以治疗。目前我们彼此已是异姓姊弟,此中详情,决不是
三言两语可以奉告,前辈动问玉仪姊姊即可获知一切详情,恩怨
是非,尚祈明察!”
  这一篇半真不假的话,只听得薛琼娘几乎笑出声来,暗道:
  “谁说他老实呢?事情给他这一讲,虽然不是全假,但也走
了不少原样,说不定还会使峨嵋与青城两派彼此互起猜疑,赤霞
女本满怀怒意而来,给他这一说,再加上熊玉仪将他的话一证
实,她决不好再含恶意,与峨嵋派互相联合作我们的对手了!”
  果然,赤霞女满含笑意道:
  “贤侄盛情可感,我师徒自不会再含半点敌意,果能效劳之
处,必有报对劣徒知遇之情。峨嵋觉虚觉净两位大师,功力极
高,和贤侄一道同来的,内中一位,似是江湖上传闻的苗疆二奇
之一的上官奇,此人武功极高,一但与峨嵋四僧相比,恐犹技逊
一着。另两位老者大约是衡山穿云剑客,那僧人想是他师弟一瓢
僧了,这两人虽是江湖上有数高手,但技艺较上官奇似犹稍逊,
倒是麟贤侄的护身罡气,一发动即有一股清香,不知内情的人,
倒认为贤侄在脂粉群里厮混,弄得一身都是兰密幽香,但仔细一
推想,即知那是昆仑绝学伏魔神功。有它防身,对各种内力自能
化解,不足为虑,玉仪我即此带去,一俟异日行道江湖时,尚请
代为照顾,则承情不尽矣。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良晤非遥,行
将再见!”说完,身形微闪,但见一溜红光疾如飞矢,投入林中,
转瞬即杳。熊玉仪自不敢稍事羁留,转回身,喊了一声姊姊弟
弟,那眼泪只管纷纷下落,麟儿眨眨大眼睛,脸上似乎笑了一
笑,但那种笑,实际上比哭都还难受,他打量了琼娘玉英一眼,
见二人都手携罗帕,不住地在脸上揩擦。旋闻林中传来一声叹
息,玉仪一咬牙,一跺脚,垂头丧气地没入林中。
  空中有两条人影上下飞腾,交相扑击,举手投足之间,都带
着呼呼劲风,那条灰影正是峨嵋派的觉虚大师,他与赤霞女两人
原在同一时间,从上官奇掌风袭击的松树上飞跃而出。红衣女出
手,目的在救回玉仪,觉虚大师个姓至为偏激,他出手的目的就
是要捉拿麟儿等人,以报复他师弟在漕宇庙战败之辱。
  这僧人一出手就是毒招,竟用峨嵋派独创的万灵掌向麟儿猛
击,麟儿用御气飞行之法,鸢翻鹰落地和敌人缠个不休,老和尚
每招每式都蕴藏着内家罡风,挟排山倒海之势,疾攻不停,这一
来,激出了麟儿真火。他施展斩龙掌,人在空中,硬封硬架,眨
眼间就和觉虚大师缠战了八九合,上官奇盘旋空中,对麟儿功力
自是惊奇万分,待熊玉仪惊叫后,麟儿从空中疾落救人,上官奇
就上前接替,论功力觉虚自是深厚得多,讲腾挪灵巧,上官奇要
技高一着。这一缠战,两人愈打愈激烈,看情形,不分生死势难
罢手。麟儿一见情势不佳,遂招呼琼娘,嘱其注意两人缠战发展
情况,并说:
  “上官奇师叔如真不敌,可施展阴阳罡力牵制觉虚,在万不
得已时可用魔针袭击,即使闹出事来,自也无法顾及了,衡山派
两位前辈也在后面林中与敌人鏊战不已,我必须出手接应,今晚
敌手太强,最好都引来此地,由我一人负责把他们—一收拾。芝
马出现时间,可能就在今晚戌亥之交,这东西如被恶人得去,可
增加他们不少功力,那也为害江湖非浅,我们一点也大意不得!”
  琼娘见他郑重其事,一副丈夫对待妻子的派头,心中自是不
敢违逆,但表面上偏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于是秀眉一蹙,嘟着嘴道:
  “我才不敢随便出手呢!每次都发那劳什子的天狼针,总是
被人远远收去,有时还得遭人埋怨一场,多犯不着!”
  麟儿忙取出天狼钉,满脸陪笑道:
  “临阵之时,以敌我形势,时常变化,出手难免不无错误,
这种事,在小弟自己也时常发生,姊姊见了,还不是一样可以作
主改变吗?尔我之间,原是一体,斤斤计较这些小事作什么?”
天狼钉轻轻地放在心上人手里,又柔情蜜意地把心上人看了一
眼,才微含笑意地奔向林中而去。
  后面林中,四条人影往来奔逐,衡山派两大高手均双双败
落,穿云剑客尤险恶万分,峨嵋派觉净大师挟佛门万灵掌力,排
山运掌,恶狠狠地向对手疾攻,穿云剑客不敢硬挡来势,绕着树
枝团团疾转,一得便就用小天星掌力乘机袭击,引起觉净性发。
蓦地双目低垂,气纳丹由,功行两臂,一睁眼,狞笑一声道:
  “老衲行道江湖七十余载,素兼我佛慈悲之旨,很少有人死
在我双掌之下,衡山派竟敢助人与我峨嵋作对,老衲奉掌门之命
擒拿此次侵犯漕宇庙之凶手,如有人敢当场拒捕,决计就地消
灭,掌门之命不敢有违,只好求我佛慈悲,早为两位超渡了!”
又对那黑衣女人招呼了一声道:
  “师妹,毋需再和他动手过招了,让老僧来替他们解脱也是
一样!”
  黑衣女人一纵身,即跃至觉净身侧,老和尚将身形一矮,双
掌一缩,正待平胸推出,蓦地紫芒耀眼,碧霞万道,彩瑞千里,
紫龙影现频仍,一条俊影从一株杨树上疾既而下。降落场中的原
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美少年,他睁着一双秀目,气定神闲地站在衡
山派两位高手之前,满脸含笑地对着觉净和尚道:
  “大师法讳,想是上觉下净了?”
  觉净和尚爱理不理地答道:
  “出家人四大皆空,一尘不染,名字还提它作甚?”旋又缓缓
地的道:
  “你是何人门下弟子?据我师弟面陈,侵犯漕宇庙的也是一
位少年男子及四位少女,你是否与闻其事?”
  那少年纵声一笑道:
  “「铁杖仙童」为一派长者,对年轻男女竟不惜使用百虫毒
棘,又复擒我师姊作为人质,大师系佛门有道高僧,今日不期而
遇,正好请一评是非曲直,并请将我师姊早日放出,晚辈不恭之
处,当亲赴峨嵋向长者谢罪,不知大师尊意如何?”
  觉净和尚哼了一声道。
  “如此说来,你是昆仑高徒季大侠了!”
  麟儿笑道:
  “晚辈年事尚浅,实不敢当大侠之名!”
  那黑衣女人虽然长得相当俏丽,却板着一张脸,一听麟儿报
出姓名,立即柳眉倒竖,煞气横生,铁青着一张俊脸,冷笑一声
道:
  “紫阳道人教徒弟的方式,大约只注重几套拳招剑术而已,
认为学了他那几手不三不四的鬼画符,就可在江湖上目无尊长,
撩事生非,做人处世之道,他一点也不管。无怪最近江湖上的
人,均欲把他一举消灭,这野小子自是饶他不得!”
  麟儿对人异常天真,在长辈面前从不愿失礼,但他最恨的就
是人家侮辱师门,这女人把自己的恩师大肆抨击,不禁勾起他满
腔怒火,于是也冷笑一声道:
  “你当人门弟,辱及人家恩师,前辈做人处世之道,是否也
自觉过分偏激?至于江湖上那般夜郎自大之徒,想计算我师门,
这一点,还不用前辈担心,他敢怎样来,我师门中自有人敢把他
怎样打发!”
  那女人一声冷笑,巧纵身形,皓腕疾舒,一记毒龙出洞,右
掌往麟儿胸部直戳。好麟儿,竟不闪不避,对方掌到前胸,突起
发难,一招百变擒拿,左手快如电光,用天罡指风,往她手腕上
轻轻一拂。这黑衣女人正是有城派泼辣狠毒见称武林的黑寡妇,
她由于一时轻敌,右腕被麟儿指风袭中,只感到整条右臂又痛又
麻,正待再发招拼命,一条红影已翻然莅止,落在黑衣女人身
前,来者正是青城派的赤霞女。她打量了麟儿一眼,神色壮严未
发一言,看不出她那喜怒哀乐。麟儿脸含笑意,静立当场,视同
未见,青城派出言辱及师门,已勾动这孩子的怒火,一出手就是
煞着,如不是因为熊姊姊的关系,黑寡妇今晚就得血溅当场!就
现在的情形看来,怒火头上,即使赤霞女出手,他也不过让她一
招两式,便会动手伤人,这孩子一经动怒,倒还相当倔强。
  赤霞女将黑寡妇麻穴解开,笑对师妹道:
  “仪儿我已带至,一切事待问明真像再讲,师妹还是先行歇
息罢!”
  黑寡妇恶狠狠地望了麟儿一眼,随着师姊离去,这孩子连正
眼也不望她一下,只见他大睁双目,对峨嵋觉净一叱道:
  “久闻峨嵋纠合川中各派想作武林盟主,来,来,这与昆仑并
无重大关系,只是贵派传武林技艺,横不讲理,我倒要凭一双肉
掌,斗斗你们峨嵋派今晚来此擒人的武林高。,此处地方颇窄,
四周林木太多,施展起来,碍手得脚,我看还是往林外去罢!”
  觉净大师傲然一笑道:
  “你既是侵犯漕宇庙的正凶,那最好不过,就算你今晚逃出
手去,老衲自有本事向司马紫阳要人,数百年来,尚无人敢动峨
嵋弟子一毛一发,漕宇庙系峨嵋徒众行道江湖时落脚要地,你居
然敢在庙中任意伤人,这在我们看来,自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
你如知悔,速行自缚,随老衲至峨嵋,自跪山门外四十九天以示
忏悔,其仇可解。否则本门中人必与你为仇作对,永无了时,老
衲念你年事颇浅,少不更事,明示尔一条生路,幸毋自误才好!”
  麟儿一声大笑道:
  “好方法!好门规!只是尔出家人在此白昼做梦!我也叫你
知道昆仑门人的厉害,看看是不是你峨嵋派的人擒拿得了?”人
随声起,双脚一纵,升空八九丈,旋双臂一扬,又升高了一倍有
奇,人在空中,竟用苍鹰老人传授的苍鹰掌法,灵禽拍翼、苍鹰
搏兔,两式奇招凌空下未,勇猛绝伦。觉净大师见他来势太
疾,所出招式又奇诡逾常,不觉心头一震,忙权掌合什,只宣一
声佛号,一出手就施展天龙八十一式中的怒龙升天。但见一条灰
影,冲天而上,人未到,劲风如剪,硬向麟儿直冲而至,麟儿的
苍鹰搏兔原是头下脚上,双掌蕴藏内家真力向敌人当头罩落,这
一来,一朝下击,一对上冲,彼此形成硬碰硬,谁的功力厚,谁
就占便宜,那情形,确实危险万分!
  一瓢僧看得吓了一大跳,也顾不得与师兄招呼,一纵身,就
用天马行空的方法,快如飞矢,对着二人奔去,人未近,就是一
记劈空拳,从觉净和尚的身后,排山倒海般地打去。那和尚不理
不睬,仍然是双掌朝上,对上直冲,麟儿也头下脚上,往下直
落,两人相隔原不过十七八丈远,转眼之间,相隔却只有五六丈
的距离。按情形,觉净和尚的掌风早已打到,但那孩子却恍如未
觉,一俟两人相隔不到两丈,只见麟儿双掌朝下一翻,打出内家
掌力后,竟借双掌前扑反应之力,人朝侧旁一翻,他原擅御气飞
行之术,身轻如叶,往侧分翻转之后,一式巧坠千斤,人又头上
脚下往下直落。这孩子从头至脚,原生得秀美绝伦,各种奇招异
式,滚转翻腾,举手投足之间,无一不恰到好处,只看得穿云剑
客与一瓢僧两人目定口呆,惊服叹已。  
  觉净大师一辈子也没有想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会有这种精
纯功力,这原是一件震撼武林的奇事。昆仑派出了这种人物,峨
嵋派迄未之闻,就知己知彼言,业已输人一着。念头原是生于一
瞬,警觉之念,也随之提高,但少年所发出之罡风业已当头扑
至,只觉一股压力,将人呼吸紧紧闭住,那种纯阳内热更迫得人
气血翻腾,忍受不了。他毕竟有数十年的修为,见多识广,见了
这种来势,即知这是少林寺的镇山神功达摩内罡,忙将气纳丹
田,稳住上升之势,用真气护住全身,双手往上一翻,施展数十
年修炼的立门秘技毗丘神功。只一下,就把麟儿打来的罡风勉强
挡住,但以来势过猛,也震得他全身气血翻腾,两眼金星直冒,
竟不由自主,一屁股往地下坐落。不由满脸羞惭,两眼喷火,幸
人未受伤,功力未减,于是立定身形,行功运掌,又准备作第二
次拼斗。
  忽闻麟儿一声大喝道:
  “觉净大师,峨嵋绝学我已领教,却也不过如此而已,本待
用本派神功乾元掌力将你一举击伤,但念你年事已高,数十年修
为不易,故临场缩手,改用少林寺达摩内罡风把你击落当场,以
铩你那种狂妄之气。你们如不放出毕瑶师姊,五十天之内,我将
亲赴峨嵋,凭双掌一剑,要斗斗你们峨嵋四僧,你不要认为你派
中隐藏着一位绝顶高手,就可以一意孤行,认为江湖道中,别人
决不轻易向你峨嵋寻衅。我为维护江湖正义,势之所至,自无法
计及艰难险阻,你如尚不死心,我们就往前面坪中再事拼斗!”
  觉净和尚心怀愤毒,一语不发,纵身一跃,即向前面场中奔
去。
  麟儿让穿云剑客与一瓢僧先行,自己则紧随身后扑向场中,
见琼娘已将觉虚大师引来,上官奇手中拿着一柄寒光夺目的宝
剑,一见那剑式奇古,就知这剑正是漕宇庙前琼娘与杨立比剑
时,杨立一招失手,被琼娘猎取的太阿龙泉。上官奇手中长剑被
师叔白云生紫电绞断,将此剑赠他,确是神物得主。
  场中型势正是剑拔弩张,觉虚大师手中持着一张形式奇古的
长弓,看情形,这就是他的兵刃。
  上官奇怀抱龙泉剑,双目注视敌人,状至紧张,琼娘手中持
着轩辕至宝,俏生生地立在上官奇的身后,一双星目注视着敌人
手中那张长弓,麟儿一到,琼娘芳心有托,娇躯靠近玉郎,悄悄
地说道:
  “据上官师叔言,这弓是佛门降魔利器七宝神弓!玉英妹暂
时藏身林中,出免受伤。”只听得麟儿心中一怔。
  穿云剑客和一瓢僧听到琼娘悄语,忙静立上官奇的左右两
侧,凝神戒备。
  觉净僧本走在麟儿的前头,此时始与青城派的黑寡妇从树林
中钻了出来,两人一左一右地在觉虚大师的两侧,觉净向师兄耳
语良久,只听得觉虚和尚变颜变色,无疑是将适才和麟儿动手情
况诉说了一番。觉虚听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却有如此功力,哪
得不惊心不已?
  觉虚将面容一整,对上官奇喝道:
  “上官施主,司马紫阳的弟子季嘉麟,擅伤我派中弟子,已
与峨嵋种下深仇大恨,不管事情闹到如何严重,老衲必欲得此狂
徒而后甘心,苗疆衡山两派与峨嵋无怨无仇,深望三位从速离
开,不必闯这混水,待我将人擒获后,昆仑掌门司马紫阳自会向
我要人,一切嫌怨,自有我峨嵋派亲自和他解决。否则,一经动
手,兵刃无情,难免误伤,那时,无事而开罪施主,未免是佛门
中一种莫大罪过!”
  上官奇正待答话,忽然鹤峰之上冲起一溜银光,在明月照射
之下,银光似从一五寸金长、径可逾寸的东西身上发出。麟儿神
目原可以透雾穿云,仔细一瞧,不觉失声惊叫道:
  “师伯师叔,千年灵芝仙马已出现峰头!我们同往一看如
何?”
  觉虚老和尚干号了一声「阿弥陀佛」,又对上官奇等一声狞
笑道:
  “老衲之言还望三位施主三思!”话未完,身形疾转,携着觉
净与黑寡妇两人同向峰头奔去。
  袁玉英从林中走出,人数已齐,于是由穿云剑客领先,男女
老少一行六人,施展轻功提纵术,捷逾奔马,同朝峰顶进发。
  穿云剑客以轻功提纵术,享誉武林,一路行来,只觉六条黑
影如风驰电掣,奇快绝伦。六人之中,以袁玉英武功较弱,又不
愿自落人后,这一奔驰,颇显吃力。穿云剑客一见芝马出现天
空,深恐为武林别派所得,专拣捷径向峰顶直奔,不管绝壁悬
岩,均用天马行空、八步赶蝉等身法,疾跃而过,袁玉英更无法
子跟上了。琼娘武功虽得心上人着意传授,于短短数月中,已能
驭气行空,但以时日太短,功力尚浅,要携着玉英飞行,内功火
候尚嫌不足,然不能丢开师妹不管,遂笑向麟儿道:“袁师妹已
无法追上了,你赶紧带她一程吧!”
  麟儿回转身,携着玉英左臂,玉英粉脸通红,也只好由他,
蓦觉身体一轻,全身已离地而起,同时听麟儿在她耳边轻声道:
  “赶快把气纳丹田,然后将功力往上提,减去下坠之势则一
身自然轻松灵活得多!”旋又在她耳边传了很多口诀,玉英知道
这是武林奇学,昆仑派不轻易传授的驭气飞行之术,于是谨记心
头,对麟儿愈加感激了。
  片刻之间,已赶上鹤峰,那芝马尚在空中腾挪飞舞,周围似
乎被东西缠住。麟儿仔细一看,围着那芝马之物,竟是数以千计
的金头毒蜂。
  鹤峰之上,纵长逾里,阔亦在半里以上,白鹤寺位于正中,
坐北朝南,峰顶乱石嵯峨,树木颇多,沿峰而下,除北部以外,
其他三处,并无过分陡峻之处。麟儿等自南部爬上峰顶,芝马出
现之处,正在寺后,峰头四周,人影晃动,拔剑张弩,状至紧
张。
  穿云剑客目光如剪,见白鹤寺前面场中,临江楼所遇见的老
人与青衣武师均背手而立,双眉颦蹙,似觉满睑困惑。一见穿云
剑客携着麟儿等人来到,顿时面露喜色,那老人向穿云剑客看了
一眼,即和武师领头先走,迳奔后寺。麟儿将场中情势仔细一打
量,不觉心中异常吃惊,知道今晚如想夺取千年芝马,必有现场
浴血苦战,而且胜负之势毫无把握可言,再一细看三位前辈师
执,见他们均带着一脸紧张情形,尤以上官奇的脸色更为严肃。
原来场的四周已全被敌人包困,与他们无关联的人物,简直无法
插手。
  那千年芝马已被一大群毒蜂困在空中,离地面约有四十余
丈,左冲右突,均无法破那包围网,空中的金头毒蜂多得不可数
计,那东西正是黑脸道人饲养之物,原来他把这群毒物养在一特
制蜂巢之内,他身上携带着那状如鼓的东西,以前猜不出它的作
用,这一下可算是揭穿谜底。黑脸道人左肩上负着那鼓状蜂巢,
蜂巢的门业已大开,数以千计的毒蜂飞来飞去,似显得异常忙
碌。那毒峰自是训练有素,将空中上下四方全部封锁,酒楼中所
见的三个武生及那风骚入骨的红衣女郎,手中各持着那长柄铜
管,按东西南北四方站立。芝马向着某一方位飞扑,站在这方位
的人,立即纵身空中,将筒柄往前推动,筒内立即喷出一逢血
雨,这种血,大约是乌鸡狗血之类,盛在唧筒之内,自然一推即
出。
  千年芝马对鲜血之类的东西,似乎感到畏惧异常,唧筒中鲜
血一喷,马上往后退却,空中的金头蜂立即向前飞拥,于是那包
围圈就缩小了很多。看情形,只要等包围圈缩到某种程度,只须
有人纵身一跃,钻入蜂群,千年芝马即可手到擒来,这真是活捉
芝马的神机妙计。
  玉面金童袁素涵和那马脸道人静立一处,事情很奇特,那马
脸道人见了袁素涵,似乎矮了半截,袁素涵的一言一动,他都得
察言辨色,听命十分。
  袁素涵见麟儿到达,却似假装视同未睹。东西南北四方悬岩
怪石之内似乎都有人影晃动,无疑已埋伏着武林高手,夺取千年
芝马,阴山派显属预先有周密布置,看来这旁门邪道,势力还真
不小!
  临江楼所遇的老者和武师,据上官奇告诉麟儿那是泰山派的
掌门仟峰老人石颂祥和他师弟千里迫魂邓珏,邓珏的父亲云天一
鹤邓云飞,正埋恨阴山,尸骨未返,泰山派与阴山派结下了不解
之仇。仟峰老人知道夺取芝马之事有极厉害的人物在主持,但还
拿不定是哪一门,哪一派?
  这老头对麟儿很有好感,暗中向麟儿招招手,麟儿含笑走近
老者的身旁,招呼了一声师伯,又向即武师喊了一声师叔,这几
声把两人喊得眼笑意开,仟峰老人携着麟儿一双手,仔细一打
量,赞道:
  “真是奇质美资呀!”停了一停,始问道:
  “令师是否是紫阳真人?”
  麟儿含笑点点头。
  老人望着武师,微笑道:
  “多少年来,始终未离开北方,武林中不少高人,我仍却很
少会面呢?”
  又问麟儿道:
  “贤侄是否专为芝马而来?看情形,其中似有很厉害的人物
主持其事!”
  麟儿低声道:
  “主持这事的,据晚辈猜想,多半是阴山派的人!”
  老人很郑重其事地问道:
  “那面容极为秀美的少年,是否阴山派的门弟?”
  “他不仅是阴山派的门弟子,而且是阴山派后辈中的第一人
物!”麟儿边答边注视场中。
  老人恨了一声道:
  “师弟,我们今晚得把他们搅个天翻地覆!”
  又向麟儿微笑道:
  “你身边是否有东西能破这群毒蜂?”
  麟儿低声答道:
  “有是有,但毒蜂太多,想把它一举消灭,事实上很难。”
  老人点点头,想了一想,朝着麟儿,正想说话,只见袁素涵
对黑脸道人道:
  “王师兄,你将万蜂巢的金头蜂尽力控制,千年芝马已是我
们手中之物,自不容人任意插手夺取现成,如有人擅入场中,可
指挥金蜂却敌,兵刃暗器可以尽量往他们身上招呼,但峨嵋青城
的长辈们,都是本门最尊敬的人物,自宜以长辈之礼待之!”又
向那几位武生和红衣女子道:
  “你们可使用喷筒,将包围圈缩小,使我好攫取芝马!”
  这群东西一举一动都有计划,有步骤,时间和动作都配合得
很准,一闻言,四人齐往空中一跃,四把喷筒喷出四篷血雨,那
芝马往上一扬,金头毒蜂往当中一拥,中间所剩的空间,不过径
约一丈的球体而已。
  袁素涵蓦地往上一跃,身子对着那金蜂群中直钻,琼娘一声
怒叱,皓腕微抬,一溜乌光,带着风雷之声,迳向袁素涵的胸部
奔去。这东西快如闪电,疾若奔雷,威力奇大,无与伦比,袁素
涵吓得身子一翻,从空中直落,人跌地上尚未爬起,白鹤寺的檐
下蓦地飞起一条蓝影,还带着那银铃似的笑声道:
  “活该!活该!”他那身形之快,直似流星陨地,但还未接近
蜂群,黑脸道人蓦地将手往万蜂巢上一拍,只闻嗡嗡之声大震,
成千成万的毒蜂,快如飞天,对着那蓝影奔去。
  蓝衣人自也不敢怠慢,忙将双脚连踩,步步升高,旋见他反
手拔剑,铮的一响,神剑已脱鞘而出,剑吐万道银芒,拥着一只
银虎,奔腾空际。复挥剑发招,但见剑气弥漫,结成一道银幕,
辉流大地,霞映碧空,一阵风雷之声,震得山谷齐鸣,金头毒蜂
撞着剑幕,纷纷自落,那声势之盛,使在场高手均为之震撼不
已。
  琼娘一见那蓝色俊影,即知为崆峒高弟陈惠元,惟恐所发天
狼钉于无意之间将他伤害,遂扬手招回,并用一双妙目,斜睇了
麟儿一眼,微笑道:
  “这一下,你该放心了吧!你那念念不忘的兄弟已动手取宝
了!”
  麟儿微笑不答,看情形,自是喜悦万分。
  陈惠元用剑幕护着身子升高后,以居高临下之势,向蜂群直
钻,那马脸道人挂着一脸寒霜,嘴角间还不时露出几丝冷笑,愈
显得狰狞可怖,阴气袭人。忽从背后长袋中取出一径约两寸、长
约一尺五六寸的圆筒,手中还扣着百火摺,一纵身,人即腾空而
起,他一发动,仟峰老人、千里追魂手和上官奇等三人,在一声
怒吼之下,三条人影齐往场中直扑。但东西南三面也同时窜出三
条黑影,对着他们直撞而来,那身形之快,丝毫不弱于这三位高
手。只一下,双方都是一声闷哼,撞落当场,彼此一言不发,六
人变作三对,立即拳来足往,打得难解难分。
  陈惠元斜落之势,迄未稍铩,马脸道人直扑之势,待两人相
隔不过四五丈远近,那情形实在危险万分。麟儿舌绽春雷,一声
大喝道:
  “陈兄速退,敌人手上持了极厉害的火药暗器!”
  话虽出口,但敌人已扬百火摺,正待引发筒中之物,陈惠元
闻警,惊怔异常,一式八方风雨,剑化万点银芒,若天河泻浪,
向四面八方涌来,百火摺已被剑风扑灭。道人被剑光罩住,手中
又持着那种笨重暗器,既无法点燃,反碍手碍脚,眼看就得伤在
惠元剑下。
  忽闻一声怒啸,啸声中充满着无限歹毒,玉面金童袁素涵人
从地上跃起,手中长剑一挥,腾起一阵黄雾,立即将马脸道人和
自己的身形一齐罩住。
  陈惠元剑招得手,正拟将那马脸道人一剑刺伤,并将那歹毒
无比、专事害人的火药暗器一举毁绰,无奈那玉面金童袁素涵的
宝剑太过神奇,一出手就是一片黄雾,不管灵虎剑光华怎样强
烈,竟无法克制浓雾。思索之间,忽闻袁素涵大喝一声,嗖嗖数
响,夏从剑身上震出内家真力,对着灵虎剑直撞而至。陈惠元蓦
地感到剑身一震,招式稍为缓了一缓,袁素涵又复趁势两剑,但
见一股黄雾,随着剑尖所指,向外直射,剑身上又迸出万道紫
芒,无数金花,势若排山倒海,硬将陈惠元剑幕冲破,遂带出马
脸道人,气定神闲地一同落在地下。
  陈惠元也疾落地下,同时心中不觉震惊异常,暗忖,我已得
本门绝学十之八九,内力亦自不弱,恩师常道自己拳功剑式在武
林中极少敌手,想不到这次下山,所遇到的人物,论年纪,彼此
相若,论功力,似乎比自己还高,这真是一件不可解的事,难道
师门威望,果真让自己一手断送么?如果这样,门中长老训诲之
恩,岂不等于白费?不管好歹,先和他拼杀一阵再说。
  他将真气一凝,提剑指着袁素涵道:
  “阴山妖孽,你敢不敢和我再拼三百合?”
  袁素涵冷笑一声道:
  “待我来和你玩玩!”忽地身形一缩,那人体似乎立即矮了半
截,挥剑发招直袭中盘,未俟对方趋避,又复中途变招,绕敌疾
攻,式深连环,气弥六合,招外夺招,式内藏式,沉雄稳重。若
银汉凝光,逐疾轻灵,似飞云掣电,刹那间风雷并作,大雾迷
漫,气势之盛,使在场高手大吃一惊。
  麟儿心想,这少年剑招路式很奇,武林各派所用剑式无一类
似。但恩师胸罗万有,学究天人,麓山传艺时,谓阴山派之剑
式,从未之见,特传授九九乾元剑招,以免受敌人精妙招式所缠
制,如用轩辕剑和这少年动手过招,仗着宝剑神奇,消除他那剑
上黄雾,以破解它的迷踪作用,再用恩师所传剑术和他抢攻,八
十一招之内,这少年必败无疑。但如今用我从天音乐谱中所悟出
的周天神剑,配合恩师所传剑式,就用琼姊姊的金牛剑,五六十
余招之内,照样败他。陈惠元为崆峒后辈中第一高手,我倒要看
他有无抵敌方法,如不幸败落,再行出手解救,自也无妨。
  果然陈惠元秀外慧中,不愧为崆峒后辈中第一高手,一动手
即静气凝神,未曾制敌,先求自保,将全身真力都凝在剑身上,
那灵虎剑原是太古神珍,这一来剑上银芒倍增,银虎周身光华电
射。临空飞跃,洒下满天银雨,惠元的身子已藏在那强烈光源中
心之处,敌人自无法看清,同样的发挥了隐形作用。
  他一挥剑发招,就施展崆峒派镇山瑰宝七十二式飞云剑术,
但见他,轻似风飘柳絮,步如流水行云,如渊停岳峙,虎跃龙
腾。时而孔雀开屏,巧封来势,倏又兽云吞月,制敌机先,但见
剑摇万点银星,光化千重彩幕,几疑是南海泛潮,惊涛千里,天
涧涵泻。果然是崆峒高手,与众不同,大悲真人,一代名师,武
林圣人,七载心血,毫未白费!
  两人一搭上手,即实施抢攻,谁也不甘示弱,只觉龙吟虎
啸,雾障云迷,此时月到中天,青光四射,与那银芒紫雾,遥映
争辉,两人尔来我往,争南逐北,腾挪起伏,骁勇绝伦,战到后
来越打越快,银芒紫雾早已纠作一团。忽然一阵龙吟之声,双方
同时疾落地上,两柄剑竟纠缠一块儿,原来互以内家真力凝贯剑
身,两剑相交,不用奇招异式,互以内力强弱来判生死,在场高
手不竟失声惊叫。除无数毒蜂紧围着那千年芝马外,场中眼光都
注意这两个少年的生死搏斗上。
  玉面金童袁素涵俊脸带青,杀机隐现,手中持的是一柄两尺
八寸短的紫剑,形式奇古,不知何名,全身功力均凝在剑身
上,只要对方功力稍弱,长剑就得脱手。他剑不断发出嗡嗡之
声,同时那剑身也不时跟着他的手腕,微微抖动,端的全部力量
都施了出来。袁素涵不知与他有什嫌怨,一心一意要置人于死!
  陈惠元星目凝光,剑眉微蹙,蜂腰猿臂,秀逸夺人,右手持
着那灵虎风雷剑,左手挽着剑诀,两目注视剑尖。看情形,显得
郑重非常,袁素涵剑上加重压力,他也立即运用真力对抗,剑身
上也不时发出嗡嗡之声,两人脚下所踏的原是一块削平的岩石,
内家真力一运上,脚下力逾千钧,岩石的表面,竟碎裂了不少,
双方都不言不语,就这样硬挤硬地对耗着。
  俏琼娘笑对麟儿说:
  “我们不妨进入他们的防守圈中看看。”
  麟儿点点头。
  麟儿在左,琼娘在右,均缓步而出,袁玉英本拟随之而行,
但想到自己功力在这种高手云集之下实不是人家对手,跟着人
家,反使其挂虑自己安危,碍手碍脚,倒不如跟着穿云师伯和
一瓢师叔两人站在场外,看情形变化再行动手。
  麟儿琼娘还未进入场中,那马脸道人携着四位弟子早迎了上
来,他们手中均持着那圆筒状的火药暗器,马脸道人阴森森地说
道:
  “两位如不止步,可别怪我竹山神君要动手得罪了!”
  麟儿眨了眨大眼睛,口角间嗡着一片笑意,还拿眼望了望琼
娘,对马脸道人的话直似未闻,两脚不停地又迈进了好几步。
  竹山神君怒叱一声,手中百火摺一扬,对着那铁筒口处一
放。「嗤」的一响,筒内喷出一篷烈火,还夹着烟硝毒汁之类,
喷射距离达三丈余远,端的歹毒非常。
  麟儿功力已臻绝顶,蓦地秀眉一扬,双掌一推,达摩罡风已
随手而出,但见一股狂风,疾劲非常,对着烈火烟硝毒汁一扑,
只一下,就把那些东西硬挡回去。道人总算闪避得快,虽避过正
面,但还是被罡风边缘扫中了一下,不但红云喷火筒被打落地
上,而且道袍上被卷回的烈火烧了几个大洞,本来是气势凌人,
目空一切,而今却变为惊弓之鸟,目定口呆!
  他那四大弟子,论心思,似比乃师精灵,麟儿双手前推之
际,他们即知道这孩子大有来头,招惹不得,于是左右双双,不
约而同在斜刺里飞跃,麟儿的达摩罡力,遂一同避过,真是掌震
元凶,走了帮凶,未免美中不足。
  俏琼娘对着道人一声冷笑道:
  “道长师徒腾挪之功,确属精纯,足见平日在这方面下了功
夫不少,否则,在这种凌厉掌风之下,要保不受伤害自是很难。
红云喷火筒算不得什么厉害之物,若再有其他新奇功夫,不妨一
试,以印证所学如何?”
  竹山神君身为一家教主,平素自视很高,何曾受过人家轻
视?这一遭受琼娘奚落,不觉引起满腔怒火,一声怒叱,紧跟着
身形闪动,排山运掌,力道千钧,恶狠狠地向琼娘疾攻而来。琼
娘迎着来势,一上手就用昆仑派镇山神技七十二式斩龙掌实施抢
攻,奇招异式,层出不穷,论功力,竹山神君自是深厚得多,但
遇上了这种武林奇学,自己的各种招式似乎都被人家克制,片刻
之间,已对拆了十余合,竹山神君殊无法胜得一招半式。
  麟儿知道心上人与敌人缠战,目的在于使自己有捕获那芝马
机会,兰心蕙质自是可感,她俏艳天成,赋性敦厚,柔情蜜意,
每令人不能自己,他对她那种爱怜之心,与对师妹白衣龙女,确
实难分轩轾。
  轩辕既在心上人的身上背着,有此至宝防身,敌人自是无法
加害,而且乾元内力,她也锻炼了五六成,个把敌人,那还用得
着提心吊胆?
  他边想过走地进入场中,陈惠元和袁素涵还在那儿对拼内
力,两人的脸上,都已汗渍涔涔,再拼下去,看情形非两败俱伤
不可。
  麟儿皱着一双秀眉,忽然想得一计,忙走近两人,满脸严肃
地对玉面金童低喝道:
  “袁兄不必在此逞威,我凭手中到,三四十招以内,管教你
落败,如不相信,就此一试如何?”
  袁素涵心中大怒,正待开口喝骂,忽觉陈惠元的剑力逾千
钧,剑作龙吟,震得自己的剑往旁边一荡,前胸大开,陈惠元将
手中剑顺势往下一递,剑尖上嗡嗡之声大震,剑卷一片银芒,势
若排山倒海,对着袁素涵胸口直刺,袁素涵想挥剑解救自己危
势,但对方手法迅疾异常,一着棋差,处处受制,这个人美如
玉、心如蛇蝎的恶少年,为得千年芝马,血溅鹤峰,殆成定论。
  剑尖已递到袁素涵胸口之上,美少年只有瞑目待死。西北两
向人影飞腾,还带着几声怒叱,但麟儿就在陈惠元身旁,敌人高
手再多,自也无法挽回这种危局。忽然陈惠元觉得他们之间,并
无深仇大恨,何必动则伤人于死?蓦地将剑招往后一撤,一脸天
真,望着麟儿看了一眼,麟儿秀眉微蹙,但也立即报之一笑。
  来的高手人还未曾落下,劈空掌力即挟排山倒海之势,对着
陈惠元麟儿两人直攻,这时两人已心心相印,尽在不言,身形同
时一转,即对空发掌,以牙还牙,掌风凌厉无匹,敌人的劈空掌
风不但起不了作用,而且全部卷回。但来人实非弱者,身在空
中,大袖微扬,即将卷回的风力托向上空,人亦疾落而下。
  来的两人,一系巴山派的掌门一涵道人,另一位则打扮得非
僧非道,半截黑袍,一双乌手,手中指甲特长,盘旋在两手指头
之上,披头散发,形似厉鬼,麟儿一打量此人来势,即知这正是
袭击昆仑山的主要帮凶,阴山派里以阴险狠毒著称的黑手怪。
  再把全场形势一打量,场内尚有仟峰老人、追魂手,和上官
奇等三人正与那哭道人、长耳客和丧门僧往来奔逐,作殊死搏
斗,这三对打的时间最长,最惨,也是剧烈。
  琼娘和竹山神君,此时正打得难解难分,她已把七十二式斩
龙掌术全部抖露出来,循环颠倒,虚实莫测,把那竹山神君弄得
团团疾转,狼狈异常。看情形,他即使功力再高,也还得败在这
种奇异掌下。
  一涵道人一见麟儿后,满脸带着惊疑之色,忽地舌绽春雷,
一声大喝道:
  “无耻淫徒,大巴山上,你已是掌下游魂,侥幸逃得一命,
又来此山作什么?司马紫阳教出了你这种弟子,诱使人家女门人
背叛师长,不能以门规处治,昆仑派的声威自是一落千丈,亏你
还有脸在此见人,今天如不把你力震掌下,江湖道人哪有正义存
在?”
  大巴山一幕惨绝入寰的景象,又重新涌上了麟儿的心头,无
辜少女秦莲贞为搭救自己,不惜剑伤师叔,最后则横剑自绝,暴
尸巴山,千古埋恨,那得不使他痛心万分!他天生至性,自是痴
情,木然而立,已忘却身在强敌包围之下,四周险象环生。
  陈惠元手抱灵虎剑,与他并肩而立,果然是绝世金童,天生
一对,临风玉树,对映争辉,袁素涵和他们两人一比,未免自惭
形秽,兼之心如蛇蝎,更不能与人家同日而语,这一来,自更嫉
忌,他突然一声长笑,那笑声悠长洪亮,又当夜阑入寂,只笑得
山谷争鸣。
  陈惠元怒道:
  “你有什么事值得这样高兴?”
  袁素涵打量了麟儿一眼,带着满脸轻蔑,冷笑道:
  “我笑你们这班以侠义自居的人,居然作出江湖上千古未有
的丑事,诱使青年女子弑师灭祖,弄得人神共愤,天地不容,不
能当时横剑自绝,反在此耀武扬威,宁非奇事?焉得不笑!”
  陈惠元怒道:
  “你亲眼看到?”
  袁素涵不理他所问,仍继续诉说道:
  “这种天人共愤的丑事,我言来也自觉污嘴,自不愿再提,
反正彼此心里有数,但刚才比剑的事,我袁某却还得有所申明,
武林中最讲究的就是凭真实本领单打独斗,最使人瞧不起的就是
用阴谋诡计暗算别人,我和你陈某以真力相拼,那种无耻之徒却
故意使用激将法,以分散人家心神,总算我袁素涵不经一事,不
长一计,鹤峰顶上几乎遭人毒手。但我还不太甘心,要凭双掌一
剑领教人家几手高招!”
  麟儿和陈惠元正待出言相骚,蓦地背后微风飒然,麟儿项下
那紫龙佩玉,忽然啪的一响,迸出万道露光,千重瑞彩,碧霞里
金芒四射,紫龙影绕着二人周围,疲转不已,碧霞照射之下,两
人身后站着一位青袄老者,身上佩着一个高铜古镜,发出青蒙蒙
的一片光芒,满脸茫然不解的神气,正待闪身飞出光幕之外。
  季嘉麟知道紫龙神佩百邪不侵,迸光发警,必定事出非
常,忙将真气一震,那威力自是大增,碧霞暴长,整个峰顶都在
碧光紫芒笼罩之下。那怀镜老者此时如在光天化日之下,纵欲逃
遁,反觉欲盖弥彰,只有老着脸静立当场。
  麟儿转回头,一见老者正是大巴山上使用青灵镜遁去身形,
暗施偷袭,使自己身受重伤的磨镜叟,遂手指一涵道人和袁素涵
两人,冷笑一声道:
  “刚才两位交相斥责,含血喷人,而今倒弄得不攻自破,大
巴山上我遭受一涵老道师兄弟三人联合围攻,磨镜叟意施隐身
法,暗中伤人。是你巴山门下女弟子,看不过你们这种卑劣行
动,于是舍身救助,是非之心,人皆有之,这纯是出于义愤!未
必就可以引诱叛师之罪而见责!正如你们自己所言,江湖上讲究
的是真实本领,单人独斗,你们二人围攻一个,已是不该,更何
况利用隐身遁形之术暗下毒手?更不料磨镜叟今晚又重施故技,
幸我王佩神奇,神光普照,魔镜无力,恶人现形,你们这批武林
败类,人间恶魔,可以说好话说尽,坏事做绝,我也不欲多言,
大家不妨各凭手段,尽力施为好了!”
  那黑手怪人本是站在一旁,低眉垂目,静悄悄地不发一语,
两只黑手,却不住地在盘弄他那些卷曲的指甲,那指甲也与旁人
不同,生得其黑如墨,其利如刀,可以随意伸卷,甚是灵活方
便。他缓缓睁开那双怪眼,精芒电射,盯着麟儿惠元注视了好
久,突然咧嘴一笑,这一笑,使两位美少年,突感到一股凉意,
打从脚底一直冒到顶门。他大摇大摆地向前走了两步,那情形更
使人恶心不止,蓦地他一声长笑,咧着一张血盆大嘴,黄牙外
露,恶臭冲人。麟儿食过紫兰仙宝,遍体带着兰香,对那冲来的
口臭,尚还不觉,惠元自是难耐,正待挥剑出手,只听黑手怪大
喝一声道:
  “好个不知轻重的东西,叫你们也尝尝我阴山派的厉害!”右
掌疾吐,那卷着的黑指甲,突然伸直,形似五柄利剑,带着一阵
腥风,劲疾无匹地对着惠元直戳。
  陈惠元心头一怔,自从师迄今,就未曾听到有这种打法,但
他毕竟武功高强,灵虎剑突往下一挥银芒倒卷,带着一阵风雷之
声,硬往那长近三尺的五根指甲削去。
  黑手怪以剑势过于凌厉,而且剑是仙兵神物,不敢硬接硬
挡,右手指甲随心意自动卷回,很轻巧地把惠元下削之势避过,
在手却平肩推出,手头指甲蓦地往前一弹,好在他左手指甲在昆
仑山战中被上官奇削掉了三根,威力减少很多,陈惠元对他鬼指
甲戒心特长,未等弹出即卷剑后撤,两人尔来我往,一道剑芒,
七条黑气,紧紧地缠在一处。
  蜂道人自陈惠元从白鹤寺屋檐飞出后,即用毒蜂对他漫肆攻
击,不意他手中灵虎剑太过神奇,毒蜂被他剑光伤了不少,这一
搅乱,空中毒蜂亦随之大乱,几乎失却控制,他巢中蓄着蜂王,
忙用手对着蜂巢连拍三掌,那蜂王发出一阵嗡嗡异啸之后,才逐
渐把那紊乱情状予以稳定。蜂道人两眼注视空中,对那飞腾的千
年芝马看了一阵,又用手把万蜂筒轻轻地敲了七下,筒中蜂王发
出一阵时断时续的异啸,空中群蜂突然将那包围干年芝马的空间
紧缩,而且愈缩愈小,动作也愈来愈快。蜂道人脸作桀桀笑,得
意非常,那脚步缓缓向前移了几步,看情形,他似乘机取宝,那
风骚入骨的红衣女人,原是竹山派惟一的女弟子石榴女,竹山神
君和蜂道人对这位姿色迷人的女高足,可以说是雨露均分,两男
夹一女,原本是一「嬲」字,个中情形,不言可喻。她莲步姗
姗,嘴角间噙着笑意,俏生生地来到师叔跟前,看情形,师叔得
了这种天材地质,自然也得分羹一杯,否则,床第之间,她也来
个冷面峻拒,管教你彻夜难熬,有道是「最难消受美人恩」,蜂
道人哪得不识?忙笑着招呼道:
  “准备好那牛血唧筒,这东西只要溅着一点血,就立即坠落
地上,与活捉的效用相同,只要得到它,我和你同分,免得你晚
间不依,煞得师叔难受!”
  石榴女抿嘴一笑,忙持着唧筒,凝神以待。
  麟儿眼观八面,耳听四方,看空中那毒蜂包围芝马情形和蜂
道人那剑拔弩张的情势,知道他们欲动手取宝,忙把革囊打开,
伸手往里面一探,但随即拔出。忽闻嗖的一响,一溜黄光从袋中
飞出,快如弩箭,对着毒蜂群中直钻,一阵腾挪,空中毒蜂,如
洒下漫天花雨,纷纷下坠,蜂性合群好斗,一见同伴受伤,竟顾
不得那千年芝马,纷纷朝着那身发黄光、长约五寸的东西拥来。
这东西狡猾异常,力道很大,并且身上还可能蕴着奇毒,在空中
横冲直撞,金头毒蜂可以说遇到克星,挨着就死,撞着就亡,死
蜂不断地从空坠落,蜂道人也认不出这究竟是何种毒物,竟能克
制毒蜂。
  袁素涵一见麟儿放出那黄光后,即注目空中,心中起了满腹
狐疑,看到麟儿那漫不经心的样子,不觉更为困惑,一俟黄光钻
入蜂群,空中毒蜂即纷纷下坠,不觉心中一震。暗想,父亲赠与
蛇杖老人之物,与这东西似乎相仿,但也还不及它的迅速勇猛与
机智。再说,蛇杖老人何以会把本门珍视之物赠与敌人,但仔细
对空一瞧,那东西一俟毒蜂接近,即喷出一丝黄雾。如不注意凝
视,月光之下还真不容易看得出来,毒蜂只要撞着黄雾,可以说
无一幸免,的确是阴山掌门最为珍视、但为了笼络洞庭帮以扩展
水上势力、因而不惜割爱赠人的阴山天蜈!这一来,不觉心头一
震,忙大喝一声道:
  “王兄留意,这是掌门人所养的阴山天蜈,招惹不得,赶快
用五云喷火筒将它击退,空中芝马,用喷血筒从速捕取!”说完,
又恶狠狠地朝着麟儿、惠元看了一眼。
  蜂道人一听那少年放出的竟是阴山天蜈,当下心中大吃一
惊,忙从袋中取出那五云喷火筒,用火摺点燃后,纵身空中,筒
中喷出的烈火对着蜂群中的天蜈扫去,这阴山天蜈自从食过了芝
兰仙宝及灵石天露后,本身功力业已比原来超过数倍,它两翅腾
空,快加电掣风驰,五云喷火筒虽然歹毒,哪能被它一下就喷个
正着。蓦地双翅一扬,促见一丝黄光,带着嘶嘶之声,已穿出蜂
层扶摇直上,忽然翻转身形,收双翅,又从高空疾落,对着蜂道
人头上直扑,蜂道人手上的万云喷火筒所喷出的烟火毒汁,原不
能历时很久,这时筒中烟火业已大减,蜂道人随身空中之势业已
到达到最高点,人自然从空中降落而下。飞蜈下降之速,却比他
快得太多,看看距离头部不到一丈,只好用喷火筒护住顶门,这
东西还是怕火,早已避开烟火毒汁,又复腾空直上,蜂道人忙用
干斤坠降落当场,只吓得面容变色,全身冷汗浸淫,空中的干年
芝马与他那珍逾性命的金头毒蜂,一古脑儿都忘得干干净净。
  金头毒蜂被天蜈一阵疾攻,蜂阵已是大乱,又被蜂道人五云
喷火筒一扫,更烧死了不少,五云喷火简之处这时已形成了一大
缺口,空中那千年芝马,早已脱困而出,往峰头之下直落,石榴
女一声惊叫,喷血筒已喷出一蓬血雨,对着那银芒扫去,仅见银
光打闪,芝马朝峰头下落之势迄末稍铩。这原是朝北方的一面,
端的陡峻非常,峰头之下,乱石嵯峨,乔木灌木之属生得异常稠
密,那芝马落下后,遍体银光即归乌有。不要说四五寸长而善自
趋避的干年灵物,就是再大数倍的死东西,只要落在这峰头之
下,你就个别妄想获得。袁素涵、一涵道人、竹山神君和他师弟
蜂道人等,站在峰头之上,望了一眼,气得变颜变色。  
  麟儿心地仁慈,觉得这种千年灵物留在世间,与人无害,与
世无争,何必一定将它擒获食用?芝马脱困飞落峰头之后,他不
但无动于衷,倒为灵物得生庆幸,此时场上搏斗的尚有五对。仟
峰老人与哭道人各凭一双肉掌,兀自打得难解难分,那老人施展
泰山派独门拳功,奇招百出,但哭道人一双肉掌,也得阴山派的
神髓,双方你来我往,拳打脚踢,都显得轻松之极。
  追魂手邓珏与阴山派有杀父之仇,对手正是阴山四怪之一的
长耳客,这东西麻脸大耳,黄发尖嘴,貌相虽丑,武功却奇,双
手持着两头带刃的一极带子,和追魂手手中长剑对攻对拆,看情
形,两人若无一方死伤,决不愿罢手。
  上官奇和丧门僧却用徒手扑斗,间或两人都使用劈空掌,干
脆都是硬接硬架,双方似乎都带着满脸倦容,内家真力在硬挨之
下实无法过分持久,这一对打得异常吃力。
  琼娘和竹山神君,斗得并不太久,斩龙掌力威力奇大,神妙
无方,竹山神君被她一阵疾攻之下,迫得有守无攻,看情形,胜
负之数,即可决定于俄倾。麟儿对心上人原是怜爱万分,唯恐她
行道江湖时受人欺侮,不惜将师门绝传着意传授,想不到心上人
在短短数月中,竟能练到这等地步,自是喜悦万分。
  陈惠元和那黑手怪打得却至为从容,那灵虎剑却似乎未发挥
全力,而且有若干招数看来不似剑招,他却硬把它用在剑招之
内。麟儿心中不觉一怔,暗想,这是什么剑法,恁地怪模怪样?
再仔细把敌人两手所用招数一看,几乎使麟儿笑出声来,原来陈
惠元看敌人用指甲当兵刃,觉得怪好玩,他天真淘气的地方和麟
儿委实没有两样,竟暗中偷学人家的招数,把它变作剑招,而且
也悟出了不少道理。黑手怪被他手中宝剑一阵乱搅,倒弄得摸不
清他的门路,反只好随着他的剑式,慢慢地和他对折,麟儿心中
暗笑道:
  “这真是告诉徒弟打师父!”
  袁素涵与一涵道人等四人看着芝马飞逃之后,蓦地将麟儿包
围,一涵道人冷笑一声道:
  “人家已获的灵药,你却故意破坏,使之逃跑,武林之中,
自是容你不得!”说完,反手一拔,长剑出鞘,静待麟儿动手。
  麟儿却不加理睬,拿眼一打量磨镜叟与蜂道人,见二人满脸
杀气,手提长剑,久已跃跃欲试,袁素涵却一股狞笑,闲立一
旁,不言不语,意向难测。
  蜂道人大喝一声:
  “动手!”三把长剑同时出手挥动,但见三道青光互一盘旋,
矫骁无旺,同向麟儿身上直卷。
  麟儿一声喝笑道:
  “这就是你们所讲的武林中单人独斗的招法么?”一道紫光倏
从三人剑气中直冲而出,风雷并发,力挟千钧,招名佛光普照。
围攻的三位江湖高手,只觉眼前一片金星直冒,凌厉剑风迫使三
人在同一时间,倒退数步。三人心头不由震惊万分,始知这少年
身怀武林绝学,千万轻视不得,于是均宁神静气,各以全身内力
凝注剑身,剑身上发出一片嗡嗡之声,扣人心弦,三道青芒,光
长十余丈,盘空矫绕,交织成一座剑幕,紧紧将麟儿罩住!
  袁素涵漫不经心地将手往金色锦囊里一插,旋握着右手缓缓
地走到陈惠元与黑手怪跟前,两人正一招一式地互相对拆。陈惠
元天真无邪,无什心机,只知偷学人家的怪招,毫未注意别人的
隐袭。袁素涵忽将右手一扬,一蓬黄雾对着陈惠元迎面直扑,待
其发觉,已于不知不觉中中吸了一口,忙发动飞云剑术护住全
身,人也赶紧向旁飞纵。袁素涵大喝一声道:
  “你已中了我本门的七绝玄雾粒,就是大罗真仙也无法解救,
你还走得了么?”说完,身形微闪,扑上前,又打出九幽掌力,
陈惠元正想用太乙五灵掌抵敌,谁知真气未动却已头痛欲绝,这
种毒粉,大约一经吸收后,即使脑神经中毒,只得勉强挥剑,硬
将黑手怪攻来的毒指甲避开,纵步往前飞跃,躲开毒掌风力正
面。但胸部尚被毒掌余风打中,只觉一阵阴寒之气直透心肺,登
时全身血液欲凝,人已摇摇欲倒。
  麟儿在三位高手围攻之下,手中剑招百出,骁勇非常,如怪
狮摇头,怒龙入海,迫得围攻三人不敢逼近,瞥见袁素涵出手洒
出黄雾,惠元竟步履踉跄,往旁倒退,知道受伤不轻。这一惊自
非小可,便使出自创三百六十周天神奇招数,第一式大地春回,
长剑由身后一绕,人随剑转,剑化万朵梅花,卷起滚滚狂风。跟
着剑身一阵震动,陡见金花乱闪,有如风吹千树紫梅,临枝摇
曳,曼舞生姿,人在金花覆体之下,身剑合一。又似经天长虹,
霞映碧空,紧跟着隐隐雷鸣,紫龙佩上碧霞闪闪,金光紫龙绕身
疾转。与此同时,场地之上又冲起一座十彩光幕,紫气腾宵,龙
影飞跃,光幕之中紧裹着一条红色俏影,风驰电掣而来,两人双
双向惠元身侧疾落。袁素涵与黑手怪被这种声势震住,双双往斜
刺里跃开,眼望着这一双男女,心中不住发愣,麟儿琼娘两人,
在仙兵神珍护体之下,由麟儿抱着惠元,将他细看一眼,人已气
若游丝,迹近弥留。麟儿眼泪纷纷地朝着他脸上直落,惠元似已
惊觉,竟强提中元之气,睁开眼望着麟儿琼娘,俊脸上似带着一
丝苦笑,两眼热泪朝下直流,嘴皮激动,竟已无力发声。琼娘忙
从麟儿革囊中取出玉瓶,正待给他吃食芝兰宝及灵石露,但惠元
星目口唇渐闭,人已逐渐走向死亡之门。麟儿面色惨白,也不知
应如何解救,只有流泪不止,琼娘看到这种情景,粉目中竟也落
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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