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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臂刀》


第十四章 冒名顶替



  王刚的易容术的确高明,赵之极乍一见到王刚时,几乎也难相信,竟以为他是自己的外
甥了。
  武重光对这位新赌友十分欢迎,赌局摆开了,可惜的是这位黄少爷的手笔实在太小,别
人都是一百两百两的下注,他却每注只有一二十两,所以一局下来,别人赢了七八千上万,
他只赢了三百来两。
  这种场合里,侯小棠是少不了的。
  他笑着道:“玉明兄,我一直催你下大注,你偏不肯,你看,难得挤上个倒霉庄,只赢
了三百两。”
  黄玉明道:“在我说来是足够多了,我可不像各位的手头宽敞,舅舅给我每月一百两银
子零花。
  这次因为要上路来京,才多给了我一点,来京几天花销。已经差不多了,落了这三百两
银子,我至少又可以混个几天的!”
  “每月一百两,那怎么够用!”
  “在我们家乡那种小地方,花费小,在粉头那儿摆桌酒,也不过十两银子!”
  侯小棠道:“十两银子在京师只够打发门房赏钱的!”
  黄玉明轻叹道:“我知道京师都是销金窟,但是我花不起。只有守点本分!”
  武重光笑道:“令舅大人也太小气了,每月只给你一百两,他做了几十年的御史,金山
银山也有几座了,留着银子干吗呀!”
  黄玉明正色道:“舍舅父的操守是令人敬佩的,他这个差使是可以发笔大财,可是他除
了每年岁俸之外,一文也没有多取,昨天我替他整理岁计财务,发现他只有二万两的积蓄,
这是他二十年来的宦囊所余!”
  武重光道:“二十年御史,才存了两万?”
  黄玉明道:“差不多,每年存一千,每月约存九十两,他的月俸约为四百两,除去一切
开销,也只有那么多,这还是前些年存下的,这几年官做得大了,人情应酬也多了,几乎还
在往外贴呢!”
  武重光道:“他不会另外有本账吧!”
  黄玉明有点怫然地道:“这是他的家用私账,不必供人查看的,没有另做一本的必
要!”
  武重光道:“小弟只是开开玩笑,不过赵御史位居一品,游宦二十年,只有两万的积
蓄,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黄玉明道:“要做一个清官,就差不多应该是这个样子,在座各位,除了小侯与重光兄
外,其余诸兄的家里,我想也差不多!”
  侯小棠道:“这话我相信,我家里是带着钱来做官的,家父未任兵部前,我家就是大财
主,几年的侍郎任下,倒赔了几十万出去,我们不是为了钱而做官,这一点是足可自傲
的!”
  武重光讪然道:“兄弟对这些可不清楚,反正我花的钱也没一文是家父的,都是家母由
外婆家拿来的。
  而我外婆家早年虽是皇亲,我姨母一死,跟皇帝的亲戚关系也疏远了,一切的兼职都开
了,不可能有外快收入,所以我花的钱也不会是贪墨所得,各位可以放心的花费好了!”
  说得大家一阵哄笑。
  侯小棠又笑道:“玉明兄,赵御史居然把家里的账目都盘清给你了,看来是决心要袒护
东床了,令表妹可是京师第一才女呢!”
  黄玉明淡淡地道:“才华不错,相貌也过得去,只是性情太古板,跟我舅舅一个样子,
不解温柔,不过是个木石雕的美人,摆来好看而已!”
  武重光大笑道:“玉明兄原来是个风月解人,那就太妙了,平康里中,新来了一对姐妹
花,不仅是貌可倾国,而且才艺无双,更兼风流蕴藉,那一股缠绵韵致,玉明兄只要一沾上
就会舍不得分开了!”
  黄玉明这才表示出莫大的兴趣道:“是啊,我也听说了,那对姐妹花叫董小娟、董小
媚,美艳无双,只是两度登门,都没有见着,说她们被一位豪门大家公子给包了下来,不再
接待客人了!”
  侯小棠笑道:“这位豪门公子就是我们的武世子重光兄,他包下了那一对姐妹花,只是
为了避免她们被一些伧夫染指,倒不是一个人闭门独享,我们这些好朋友,经常在那儿聚头
的!”
  黄玉明心痒难搔道:“这么说来,兄弟也可以去拜识领略一番了!”
  武重光道:“那还有问题,我们不妨现在就过去,在她们那儿再开一局,也让她们发点
小财,这两个妞儿我虽然包了下来,却是碰都没碰过!”
  黄玉明哦了一声道:“这是什么原故呢?”
  武重光道:“说来惭愧,这姐儿俩会作怪,说是在青楼市笑,已是万不得已之举,却不
能再削价廉售了!”
  “莫非她们的身价很高?”
  “身价再高,兄弟也还拿得出,问题不在银子,而是在于她们要找一个知心着意的对
象,才肯答应梳拢!”
  “难道武兄还不够体贴?”
  武重光红了脸道:“不是这些问题,她们所谓知心着意,是要人从文字中去成为她们的
知己,要想她们上床,第一就得通过两道测试!”
  “什么测试?”
  “射一则灯谜,解一道诗谜。”
  “这不是考状元吗?哪有这么刁难人的!”
  武重光笑道:“这无非是她们自抬身价而已,兄弟如果真要用强,也不怕她们不就范,
但那就没意思了,而且兄弟也不想叫她们给比了下去,只好由得她们!”
  “那题目是什么?”
  “题目不固定的,她们怕请人捉刀,都是临时出题,我和几个朋友都交白卷!”
  “这题目很难吗?”
  “倒不是很难,兄弟等这一批人却都是没下过苦功的,只好交白卷了,我们把那些题目
拿回来找清客们一说,都轻而易举地解了出来,可见那些题目也简单。
  兄弟怕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只有花钱包了她们下来,非要在咱们朋友中有人登了魁,才
能争回面子!”
  侯小棠道:“玉明兄是文武双科举人,应该没问题,你把那两个妞儿摆平了,也省了重
光兄的每月一万两银了,他包下这两个妞儿,每人每月五千两可实在冤枉!”
  黄玉明笑道:“兄弟对大块文章,实在兴子缺乏,所以一举之后,不想再考进士,倒是
这些小巧文字心思上,下了点工夫,武兄若允让兄弟一试,兄弟倒想碰碰钉子去!”
  武重光道:“好极了!去,现在就去!”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平康里的嫣春院,董家姐妹的名牌高悬,却双双各插了一
枝牡丹在上,这表示名花有主,不再接客之意。
  武重光一到,鸨儿们立刻就接到楼上去了。
  那儿也早接到了通知,姐妹俩都是满身绮罗,屋子里更是端治好了酒席。
  武重光笑道:“小娟、小媚,今天我又带了这位黄公子来应试了,人家可是洛阳有名的
才子,文武双科举人,你们那点本事可难不倒人家!”
  王刚化身的黄玉明却在心头暗笑,他认得这两个女的,根本就是秦淮的一对船妓,被一
个盐商买回家去做妾的。
  没到三个月,她们不安于室,又卷逃出来,在此地摇身一变,居然又以红妓的姿态出现
了。
  不过他心中也生了警惕,大户逃妾,又敢公然现身,必然背后有强有力者撑腰,很可能
又是百花门的杰作。
  因为听说她们在那个盐商家中,卷逃的数字很大,那个盐商已经报官申请捉拿了,但三
天之后,又自动撤回了告诉,不加追究了。
  这当然是受到了相当的压力。
  表面上他不动声色,跟她们嬉笑打骂,吐字风趣,表现出风月场中老手的本事,反倒把
两个女的哄得如醉如痴,粘在他身上不肯离开。
  侯小棠笑道:“重光兄,看来今天玉明兄不会良宵虚度了,你看这两姐妹的热和劲儿,
以前可曾有过?”
  董小娟白了他一眼道:“姐儿爱俏,黄公子英俊风流,的确是叫人动心的,可是我们的
原则也不能放弃,黄公子一定要通过测试才能留下过夜的!”
  “我是怕你们会放水!”
  董小娟笑道:“这话不怕太侮辱黄公子吗?他绝世高才,哪里会要我们放水,再说题目
出来,各位也要共同过目的,只要你们哪一位能解得出来,根据先来后到的次序,也是各位
居先呀!”
  武重光道:“别耽误时间,你们快出题吧,我倒要看看你们又能在今天变出什么新花样
来!”
  董小媚到后面捧出一个盒子来笑道:“这一共是两道题,第一道是字谜,答出者,可以
在我们姐妹中任挑一个侍候,两道全中,就由我们姐妹一并侍候!”
  武重光大笑道:“那好,但愿玉明兄今晚一马双鞍,摆平这两个妮子,我们以后也好分
沾一点春色!”
  董小媚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薛涛笺,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兰闺寂寂,凭阑无处,
遥望银汉双星,今宵正是重逢时,偏又独自虚度!”
  大家都直了眼,武重光道:“我的妈呀,罗里罗嗦的一大堆,却只射一个字,这不是整
人吗?”
  这个字谜的确难解,黄玉明略作思索后,笑问道:“诸兄有了答案没有?”
  侯小棠道:“鬼的答案,这次的题目比以往的几次都难,我们这些笨脑筋,实在难以明
白其奥妙!”
  黄玉明笑道:“那兄弟就斗胆占先了,这是个‘花’字!”
  两个女的目光一凝。
  武重光叫道:“怎么是个花字呢,我怎么看也扯不上那个字呀!”
  黄玉明笑道:“兰闺寂寂,凭阑无处,是兰下去掉了那个闹字,银汉双星是牛郎织女,
重逢之夕,应是七月七日,今宵独自虚度,只剩下一人一七,加起来正好是个花字,这个谜
题出得很有巧思!”
  董小娟笑道:“闺阁儿女,只能出些小巧的玩意儿,黄公子能解出来,不愧是蛾眉知
音!”
  董小娟道:“这种小巧题目,本就难不住人的,各位公子只是把心思都用在国家经济的
大文章上而已!”
  侯小棠道:“玉明兄只解了一题,最多只能要一个人,咱们还有一半的机会,你快把第
二题亮出来!”
  董小媚拿出了第二张字笺,上面却写着:“空山闻鸟语,乞如题诗谜一首,五七言不
拘,绝律皆可!”
  武重光道:“这个题目可难不了人,咱们都能凑合!”
  董小媚笑道:“凑合可不行,一定要切题合矩!”
  侯小棠道:“那可难不倒人,拿纸笔来,咱们都能勉强巴结的,这可又怎么个分配法
呢?”
  董小媚道:“若只有一个合格,自然没得可争,若有两个以上合格,则由大家公评,以
定优劣!”
  武重光道:“这也公平,拿纸笔来吧!”
  董氏姐妹各自捧出一把毛笔与一堆纸笺,分给每个人一笑。
  黄玉明笑道:“在下已经骗过一场了,这一场该让让别人了!”
  董小媚笑道:“妾身相信各位公子都难以合格,黄公子何妨一试呢,若是有第二位合
格,公子再客气不迟!”
  黄玉明也领了一张纸,大家各自构思去了。
  董小媚道:“这可不能漫无止境地拖下去,妾身的胡琴尚可一闻,现在就为诸君奏一曲
云山鸟语,曲罢为度,不交卷的就不作数了!”
  她取下墙头的胡琴,调好了音,唧唧啾啾的奏了起来,技艺倒不错,黄玉明闭目欣赏,
直到将近尾声时,才匆匆地写了几句。
  一曲即了,居然有四个人交了卷。
  董小娟将诗笺收了过来,看了一遍笑道:“武公子、侯公子、方公子三位的诗都很好,
只是不切题,不算合格,看来今夜我们姐妹只有一起侍候黄公子了!”
  武重光一把抢来道:“我倒要瞧瞧,他的诗究竟怎么样的好法。月下弄倩影,折作瓶中
供,含芳迎人面,能语最销魂!这是什么诗,没一个字跟鸟有关!”
  董小媚笑道:“这本来不是咏鸟,何必要与鸟有关!”
  “空山鸟语不咏鸟,那又咏什么?”
  董小娟笑道:“空山鸟语只是规定诗的格式,前一题的谜底是花,这一首还在咏花,所
以说依题乞谜诗一首,若是咏鸟语,题已指明,还算什么谜诗呢?”
  “这是整人了,谁会想到那个上面去!”
  “黄公子就偏偏想到了!”
  “就算他想到了,这二十个字也没说出一个花字来!”
  董小媚道:“空山鸟语,原是个闻鸟又不见鸟之意,所以虽然咏花,也必须句句在花而
不着一花字,这是一首藏花诗,黄公子尽得风流,不愧才子!”
  武重光终于一叹道:“没话说,玉明兄,兄弟等输得心服口服,虽然我们没能拔头筹,
但总算有人能扳倒这两个妮子,咱们也算与有荣焉!
  来!来!这一桌酒就算是为你预祝小登科,今晚梳拢,明日春讯,早上我们再来恭喜
吧,良宵苦短,你还要加倍辛苦,咱们不打扰了!”
  说着领头起哄,闹了一阵酒,然后拖着人走了。
  黄玉明这一夜倒是过得很销魂,但第二天他就乐不出来了,嫣春院中的老鸨送来了账
单,居然是一万两银子,这一切外赏还不在内。
  幸好武重光当场替他付了。
  黄玉明总算透了口气,对武重光自然是感激涕零,说不尽的感激。
  武重光却笑着另外替他打发了各项外赏,又花费了几百两,黄玉明更为感激。
  可是两个人坐下品茗时,两个女的也下去了,武重光才笑道:“玉明兄,兄弟是知道你
临时出门,身上不可能带着多少钱,才一早给你送了来。
  这笔钱不必急,过几天再还给兄弟好了,这是皇宫中一位老太妃托兄弟代放的脂粉银
子,不急在一时!”
  黄玉明一怔道:“什么?这钱要还的!”
  武重光笑道:“黄兄也是风月场中常跑的,当然知道规矩,不管再好的朋友,嫖的时
候,可没有请客的,倒是另外的打赏几百两,算是兄弟的意思好了!”
  黄玉明支支吾吾地道:“是,是!小弟自然懂得规矩,可是不瞒武兄说,小弟此来只是
读书的,实在拿不出这笔银子出来!”
  “这……黄兄昨天为什么不早问清楚呢!而且更不该自作聪明,强出风头去和她们的诗
了。
  这两个妮子虽是小有点才气,也不见得就能把京师的人难倒,主要还是她们的梳拢之资
太高,所以才乏人问津!”
  黄玉明支吾地道:“兄弟也不知道她们的身价会这么高,在小弟家乡,梳拢一次,最多
不过三百两,那个数目,兄弟还可以勉强巴结!”
  “黄兄!这是京师,平康里巷是有名的销金窟,又岂是他处可比的,她们的身份早就标
了出来,已经有两三个月了,难道侯小棠没告诉你?”
  “没有!他只陪着我玩了几天,从没告诉我此地的行情,所以兄弟一无所知!”
  “这是他害人了,昨天他也在场,居然还是不声不响,玉明兄可以找他去,至少要他负
担一半!”
  黄玉明苦笑道:“这种事怎能怪人家,是兄弟自己糊涂,只是那笔钱,能不能缓上个几
天!”
  武重光笑笑道:“缓上几天当然没问题,这笔钱原是托我转手放利息的,到时候给张借
条给她就行了!”
  “那就好,兄弟写张借条,就算是兄弟借的!”
  “行!反正她也不认得是谁借的钱,只要兄弟负责保证就行了,对你玉明兄,兄弟义不
容辞!”
  “那利息是怎么算呢?”
  “很低!月息一分二,每月是一百二十两,一次先扣半年,玉明兄连借条附上七百二十
两就行了!”
  “要一次付这么多?”
  “官中的脂粉银利息是最低的,外面都抢着要呢!一般的利息都高出一倍呢!本来小弟
经手,中间还有八厘的利润,对玉明兄,兄弟又白尽义务了,行情在此,玉明兄不信可以去
打听的!”
  “不!我知道利息不高,只是一次要拿出七百多两,兄弟身上没这么多,目前兄弟身上
只有肆百两!”
  武重光也笑了道:“你老兄也真是的,只有肆百两银子就在京师花天酒地的玩儿上了,
那连搅合一天都不够的!”
  黄玉明赧然道:“兄弟来了几天,大部分都是跟着小棠兄出来应酬,自己也没花过
钱!”
  武重光想想道:“这样吧,你自己也要留一点,这七百二十两我给你先填上,你把借条
写来就行了!”
  “多谢武兄!多谢武兄!”
  武重光笑道:“没什么,谁让我们一见如故呢!往后我们一起玩儿的机会多着呢。”
  “这个……兄弟实在不敢再恭陪了,兄弟没这个底子!”
  “玉明兄,以前是不知道情况,才让你如此花费,今后兄弟知道你的底子了,还会叫你
闹笑话吗?
  你放心好了,今后花大钱的地方,我会照应你的,其实以玉明兄的关系和人才,在京师
不该埋没。大可好好地混点名堂的!”
  “是的,敝舅父要兄弟来,就是为应明年的秋试,考上个功名,就可以循序而进了!”
  “那有个什么出息,就算你考上了状元,也不过是坐在翰林馆,弄几个俸禄,每年不过
几千两银子,连应酬都不够,那得自己贴钱来干的!”
  “兄弟无此奢望,只求得一榜三甲,到个地方,弄个小县令干干!”
  “这更没出息了,一个七品知县,慢慢地爬上来,就算你能一帆风顺,二十年内,也不
见得能爬到令舅的地位,这一辈子也发不了财!”
  他眼珠一转笑道:“我不是瞧不起你老哥,像今舅那样,克俭克苦,好官不难为,可是
你老哥的手头散漫惯了,几两俸禄,不够你塞牙缝的,那就要另外想办法,这么做太危险,
一个弄不好,毁了前程,还得赔上性命!”
  黄玉明神色间颇不自然地道:“这个兄弟知道,到那个时候,只有随遇而定,尽量克制
自己!”
  武重光大笑道:“那又何必,官儿并非不可为,黄兄如果高中,不必求放出去,在京中
补个部缺,可为之事很多,如果考不上,也没关系,凭你这身才华,也尽多赚钱的机会
的!”
  黄玉明眼睛一亮道:“不做官也能赚钱吗?”
  “当然可以了,京师有钱的人多的是,里面可没几个是做官的,只要有门路,有机会,
还怕没银子花!”
  “不知道兄弟可以做些什么?”
  “别急,慢慢来。这可要等机会,机会来时,兄弟自会留心的!”
  两人谈得很愉快,一起离开的,到了武重光的家里,黄玉明写了张借条,由武重光署名
作保。
  武重光又给了二百八十两,算是凑满一千两,让他另外写了张借条,一千两没有利息,
却也没注明归还日期,那是随时可以追讨的。
  这是个陷阱,但黄玉明却毫无所知,千恩万谢地告辞了出来。
  黄玉明回到了赵公馆,转了个圈儿,改过了形貌,又悄悄地从后门掩入了另一家的后
门,再出来,他就是騠骑营的都统领王刚了。
  到了騠骑营,侯小棠居然在那儿等着他。
  这个计划是他会同了侯小棠才成立的,因为真正的黄玉明是侯小棠的童年玩伴,也是同
时启蒙的窗友,这个身份瞒不过他的。
  侯小棠自承是百花门中的人,他身受控制,不能由己,也很想摆脱这重束缚,再者,也
为了表示对叶如倩的歉意,他是真心地帮助王刚。
  他们见了面,自然有一番计较。
  另方面,武重光也在他的私室中,会见了董氏姐妹,她们在这个场合中,可不像在嫣春
院中那么拘谨了。
  两个女的坐着,见了他也没站起来,武重光干脆一手一个,搂住了她们的腰,三个人笑
闹了一阵。
  董小媚才道:“副座,那个呆子上道儿了?”
  “上了,两张借据,已经捆住了他,我想再给他一点甜头,就可以套牢他了!”
  董小娟轻叹一声道:“这个小伙子倒是挺让人喜欢的,昨天晚上他一身周旋于我们姐妹
之间,龙虎精神,偏又懂得怜香惜玉!”
  武重光笑道:“看样子你们是看上他了,那就更该加把劲儿,把他抓在手中呀!”
  董小娟道:“抓到手中没问题,只是抓来有什么用?”
  “用处大了,据我所知,他的舅舅赵老头儿担任多年御史,手中掌握了很多人的把柄,
有些人已被他弹劾下去了,有些人还隐而不发!”
  “干什么?他还想敲人一笔不成!”
  “赵老头儿不会干这种事,他为官刚正,宅心却很仁厚,只要不是了不起的大错,他总
是会给人一条自新之路,让人家设法改过。
  不过那些证据仍是在他手中,如若有人怙恶不悛,他就数罪合举,一道劾章上去,轻则
革职查办,重则抄家处死,朝中对这老儿畏忌者大有人在!”
  “那跟黄公子有什么关系呢?他又不可能去影响到他舅舅,更不可能把那些证据拿出来
交给我们的!”
  武重光笑道:“赵老儿的年岁大了,精力已不如前,把所有来往的文犊函件都交给他整
理。
  主要就是这些证据资料,我们可以叫他抄一份出来,掌握住这份资料,再由门主善加运
用,这作用可大了!”
  “这倒是不错,但他肯抄录吗?”
  武重光笑道:“让他再陷深一点,不怕他不上钩,现在最重要的是调查黄玉明的身
份!”
  “黄玉明的身份会有什么问题?”
  “看他是不是六扇门中人,想打进我们的圈子里来的,我家中总管林子云的女人刘小芬
出了问题,可能会牵扯到我身上!”
  “那武公子可要特别小心了!”
  “我倒无所谓,因为我从不管事,倒是林子云较为麻烦,最好是请示门主,把他给处理
掉,王刚已盯上了他,这个人就办不了事了!”
  “林子云不是跟公子的妹妹订了亲吗?”
  武重光一笑道:“那是为了叫他办事卖点劲儿,笼络他一下,不出事,这个人是把办事
的好手。但出了事,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别说我妹妹只是私下口许,就是真已经嫁给了他,
该怎么样还是要怎么样!”
  “郡主肯答应吗?听说郡主很喜欢他!”
  “我那妹妹是个糊涂蛋,而且也没长性,目前虽受他吸引,只要有个更好的,立刻就能
把他丢开,比如说,我把黄玉明介绍给她认识,她就能甩掉林子云!”
  “公子!你可是答应黄玉明是我们的!”
  “小娟,小媚,黄玉明不是个安分的男人,你们姐妹也不可能独占一枝春的,大家分着
点。
  反正有你们一份就行了,你们更别指望能嫁给他,连我妹子都没资格,他是赵老儿的女
婿!”
  “难道公子还想维持赵老儿这条线吗?”
  “赵老儿这条线必须维持,他是个了不起的好官,不管谁得了天下,都须要这样的人才
的。
  门主跟我有了协议,朝中的好官绝不能动,连护国侯也是一样,这是维护国体的几支大
柱!”
  “他们肯为我们所用吗?”
  武重光笑道:“可以的,他们忠于朝廷,可不是忠于哪一个人,等我们掌握了朝廷,他
们自然会为我所用。”
  “公子想得太乐观了!”
  “这个你们不懂,他们这批人还是热衷于权势的,只是他们较为固执,要以为国为民为
前。
  我们得势后,还是给他们这种机会,他们就不会拒绝了,所以抓住黄玉明是很重要的一
着棋!但验明他的正确身份更重要!”
  “侯公子不是已经证实了吗?”
  “小侯这个人已不太靠得住,他搭上了太子的线,认为已不需我们支持了,可能会暗中
扯我们的后腿,所以我们自己还要作详细的调查!” 董小媚道:“黄玉明应该是没问题,
尤其他的文才,连解两道诗谜,的确是举人之才,六扇门中,不可能有这种人才的,文章是
真才实学,那可假不了的!”
  武重光笑道:“那他就是一个好人才,我也要好好地抓住他,将来大可寄重!”
  “公子,将来大事底定后,你可以有多大的好处?”
  “我有望组阁拜相,掌握行政大权!”
  “这么说您还是当不了皇帝,那又会是谁呢?”
  武重光脸色一沉道:“小娟!这是你不该问的,在百花门中,好奇与多问是两项最大的
错误,这话幸好是对我问,若是给门主知道了,你就活不到明天了!”
  董小娟脸色一变,果然不敢开口了。
  黄玉明果然成了董家姐妹闺中的常客,董氏姐妹虽然公开梳拢了,但是别人难以一亲芳
泽,那成了武重光与黄玉明的禁脔,他们两个人整个包下来了。
  这四个人的关系很暧昧,也没固定谁是谁的,谁来了,两姐妹就侍候谁,两个人一起来
了,一个人一个。
  不过这情形很少,武重光的事情较忙,还是黄玉明在这儿的时间比较多,一切的开销都
是武重光支付,不过黄玉明说好要摊一半的。
  所以一个月下来,黄玉明写给武重光的欠条,已达三万两了,那还包括他赌输的钱。
  每次赌博,武重光是大输家,黄玉明就成了小输家,一个月下来,武重光输掉了六万
多,黄玉明也陪着输了两万左右,都是武重光代他付的。
  终于武重光向他开了口,黄玉明跟他经过一阵密谈后,是苦着脸出门的。
  但是他恢复了王刚的身份,跟护国侯邱光超和赵御史在密室相谈时,却忍不住笑了道:
“鱼儿终于上钩了,他向我要这三个人的犯过证据,每人一万两,只要抄一份副本出去,就
可以勾销全部欠账!”
  邱光超看了名单后笑道:“他们倒很会挑,这里是两位将军,一名侍郎,他们都有把柄
吗?”
  赵御史看了后,不禁脸有难色道:“这三个人虽略有小过,但是却不能交出去,他们已
经改过自新,老夫也保证过绝不加以泄漏的!”
  王刚笑道:“可是武重光居然能提出名单,可见他们还真是神通广大!”
  赵御史道:“他们当初只是一时疏忽的无心之失,后来已力求改过,现在都是国之干
城,实在不能加以毁坏,这一点老夫绝难同意!”
  王刚道:“事有轻重缓急,老大人不能斟酌一下吗?”
  赵御史道:“不能!功是掩过,就以他们后来所表现的,也足以弥补过失了,王大人还
是放弃这个线索吧!”
  邱光超笑道:“赵大人处事太方正了,这事情其实非常好办,他们要证据,我们就把证
据拿出去!”
  赵御史连连摇头道:“不行!绝对不行!”
  “赵大人,还没听我说完,我们交出去是假的证据,由我这儿斟酌情形,造一份假的给
他们!”
  “那怎么行,假证据告不倒人的!”
  “他们拿了证据不是要告倒人,而是去胁迫当事人!”
  “当事人不会认账,也不会受胁迫!”
  “‘我会去跟他们私下协议,叫他们假意屈服,看百花门提出什么要求,一切都虚与委
蛇,这样子既可了解对方的意向,也可以多引出几个嫌疑犯来!”
  “可是事后又怎么办呢,不是害了他们吗?”
  “证据是假的,自然对他们没有威胁,也不会有妨碍,本爵可以一肩担待,而且他们协
助清除叛逆,在圣上面前,只会有功而不会有过!”
  “可是证据是从我这儿流出去的,老夫何以交代?”
  “赵大人真是想不通,证据不是从你那儿流出去的,而是令甥黄玉明那儿写的一份文字
而已,凭令甥的几句话,大概还不能作为证据吧!”
  “可是舍甥岂不是成为诬陷了呢?”
  王刚也笑道:“令甥现在还在西山闭门读书,造伪证的是我王刚,将来水落石出,一切
自明,也扯不到令甥头上去,吃哑巴亏的是百花门中的人,到时已把他们一网打尽了,老大
人还有什么顾忌呢?”
  赵御史想了一下才笑道:“也亏你们想得出这手绝户计,你们整人的手段太厉害了,老
夫跟你们交朋友真有点害怕,什么时候你们把我卖了都不知道!”
  邱光超笑道:“赵大人倒是真要小心点,以前是抓不到你的小辫子,现在可知道了,原
来你也有徇私卖放的时候,像名单上的三个人,不管他们后来表现如何,毕竟是犯了过,你
却隐瞒了下来!”
  赵御史笑道:“这个老夫问心无愧,老夫只是为国惜才,却没有得他们一文好处,你告
到圣上那儿,老夫也不怕,有些事老夫也私下向圣上备过案了!”
  邱光超轻叹道:“下官也只是说说笑话,其实下官那儿压下的事情更多,大部分还是禀
承圣上的意旨压下来的。
  “圣上是位仁厚的君主,同样地顾念到一个人才得之不易,若是为了一点小过而加以搁
置,实在是国家的损失!”
  赵御史啼嘘地感叹道:“老夫也是本着圣上这份仁心,才敢斗胆斟酌情形,压下一些事
情,大家都是一心为国,没有私情的成分在内。”
  邱光超笑笑道:“赵大人既然不反对,下官就斟酌情形,捏造一篇假证据给王刚去交差
还债了!”
  赵御史道:“王大人,你冒充舍甥才一个月,居然花掉了三万两银子,那可实在惊人,
你还是快点结束这件案子吧,否则我这身老骨头还不够赔的!”
  王刚道:‘京师虽称销金窟,但也没有如此的挥霍法,这都是他们做好了圈套,布就了
仙人跳、美人局,让我钻进的!”
  赵御史苦笑道:“我那外甥有点小聪明,但是少年好嬉,假如真是他自己在此,很可能
会被人套进去的!”
  王刚也道:“是的,武重光这一手还真厉害,目前有不少世家子弟被他套住了,也不知
道他们受他威胁下,替他做了多少事呢!所以这案子刻不容缓,必须要立刻解决,免得那些
年轻人陷溺日深,把父兄也拖进去!”
  黄玉明交出了三个信封,换回了三万两的借条。
  过了五六天,武重光居然又给了他两万两的银票,笑着道:“玉明兄,你那三封副本效
果意外的好,我找人拿去向当事人一摊明,居然每人榨出了五万两银子,三一三十一,你我
经手人各拿一份,所以还补你两万两。
  “你看,在京师赚钱多容易,所以你留心一下,在令舅那儿,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人
物,弄个副本出来,咱们可以好好捞上一票!”
  黄玉明也十分高兴地道:“我舅舅做了几十年的御史,宦积不满两万,他手中却掌握着
几十万的财路,我是要好好利用一下!”
  过几天,他又交出了一部分。
  这次却是邱光超提供的资料,而且全是货真价实的,但武重光却只给了他一万两,说这
几个人的后台太硬,牵扯太多,一时还不便动。
  所以收人并不理想。
  王刚心中暗笑,这一次是试探,那些人是邱光超调查后认为有问题,交给武重光,只为
证实一下,现在果然确定那些人是跟他们有勾结了。
  这是一个过滤清浊最好的方法,希望能够把百花门的党羽一举而扫尽。
  武重光说不能动,邱光超却不在乎。
  他把名单上的那批人,按照罪行的轻重一个个都办了,重则下狱,轻则革职,办的时
候,铁面无私,断然地拒绝了一切关说。
  而且皇帝也全力支持,把那些代为辩护申复求情的奏章全部批驳了回去,更把那些求情
的人狠狠地申斥了一顿。
  这是一次轰动朝野的大举动,各部的京官,有十几个人被参革在狱。表面上看来,这是
一次肃清吏治的朝纲振饬行动,但实际上的意义却是为了打击百花门的。
  武重光是最清楚的一个,他气冲冲地要找黄玉明理论,但赵公馆却说黄玉明已经被赶回
家乡读书去了。
  为的是他在京师很不学好,而且替他舅舅整理文牍时,泄漏了不少机密,使赵御史很生
气,所以又赶他回去读书。
  一年之内,不可能再让他回京。
  武重光变成了有苦说不出,因为他跟黄玉明的交易是私下不可告人的,自然也不敢找赵
御史去理论,平白地赔出了好几万两银子,还折损了一批重要党羽。
  想想实在不甘心,只有退而求其次,想从先前那几份名单上捞一笔回来,这些人他已着
人带了证据去面谈过。
  他们对那些证据都没有否认,而且还表现得很恐慌的样子,看来不会有问题,武重光不
但想弥补一下损失,而且也想借此机会,再吸收一些新的党羽。
  哪知道他再次去找人时,对方居然吞吞吐吐地敷衍了事,有的干脆来个避而不见面。
  武重光一火之下,把那些证据送到另一个相熟的御史那儿去,要他提出弹劾,整那些人
一下。
  等了三四天,他没见有行动,亲自登门去拜访催促,那位御史是他父亲的朋友,私交颇
笃,虽非百花门中的党羽,但武重光以百花门的力量,也为他提供了不少弹劾的资料,使那
位御史在言路上颇具声望,因此也可以算他的私党。
  等他进了门之后,还没开口,那位御史已经先说话了:“贤侄,这些资料你是从哪儿弄
来的,简直是开玩笑,幸好老夫还作了一番调查,没有冒昧从事,否则老夫就得担上个诬告
之名了!”
  “怎么?那些资料不确实!”
  “岂仅是不确实,而且连一点影子都没有!”
  武重光道:“可是小侄先前去问过他们本人,他们都没有否认呀!”
  “不错!是有这回事,老夫与其中一两个人颇有交情,本来想卖份交情,找他们私下一
谈的。
  “哪知他们却哈哈大笑,还嘲弄了老夫一阵,说那些资料是护国侯跟他们串通好伪造
的,故意泄漏出来,让一批奸人上当的,老侄,你莫不成是他们诱钓的对象!”
  武重光差点没昏倒下来,强自镇定住了道:“没有!小侄恐怕也是受人利用了!”
  那位御史语重心长地道:“贤侄,你总算也帮过我不少的忙,而且我与令尊谊属至交,
才不嫌唠叨,特别忠告你一声,你交往的人要特别注意,底子不清楚,或心怀不轨之徒,你
最好少接近。
  “护国侯大权在握,察察为明,圣上对之宠信有加,而他也确是一片忠心为国,你若是
受人蛊惑去跟他作对,那是十分愚蠢的事。”
  武重光满脸流下了急汗道:“小侄知道,小侄自己会慎重的,多谢老伯教诲!”
  “邱光超十分注意这一批资料的反应,幸好老夫没有贸然提出去,否则连老夫也难脱干
系,所以贤侄要好自为之,最好是跟邱光超联络一下,免得等他找上你就为时已晚!”
  武重光只有点头答应称是,告辞出来后,他十分恼怒,回家把林子云找了来,一起到嫣
春院会合。
  他把董氏姐妹也找在一起,说起经过,四个人都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武重光道:“最近发生的事,门主应该都知道了,你们有没有问过他,究竟准备作
何处置。
  “我手中的人已经去了一半,再这样下去,我几年辛苦,建下的一点势力,就要全部被
掏空了!”
  林子云苦笑道:“属下向门主请示过了,门主说这是公子自己大大意,引狼人室,中了
对方的圈套,而且又自暴形迹,才被对方乘虚而人,说要公子自己负责!”
  “什么!要我自己负责?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就是说门主对公子不作任何的支援了,因为公子的形藏已经败露,谁来帮你,
谁就要陷进去。
  “现在人家把公子当做是钩上的钓饵,等着诱进大鱼,所以门主才不能把力量投进来,
他要公子最好是按兵不动,让对方空等去,跟他比比耐心!”
  武重光冷笑一声道:“子云,你的看法呢?”
  林子云嗫嚅地道:“属下以为按兵不动是上策。”
  武重光砰的一声,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道:“放屁!按兵不动,叫人慢慢地把我的那些力
量都挖掉?
  “他打的是什么主意,而你居然也说这种话,林子云,这整个责任是你该负的,你的那
个女人胡说八道,才把我扯了出来!”
  林子云道:“属下的那个女人根本不知道公子是门户中人,她只是随便扯一个人而已,
哪知偏偏把公子给咬了出来,这实在是想不到的事,属下绝未露半点口风!”
  武重光道:“你的头脑实在太差,正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你又在我家里做事,她要
咬一个人,第一个就会想到我。
  “这并不为奇,而且人家也未必相信,最糟的是人家故意把你的女人放走,你去杀她灭
口时,做得不彻底,叫人家给当场揭穿了!”
  林子云脸色大变道:“没有的事!”
  武重光沉下脸道:“那所大杂院中,住的全是我府中的家人,我会不知道,林子云,你
太差劲了!
  “行事出错我不怪你,喝凉水还渗牙呢,行事总难免会出错的,但出了错你不告诉我,
却不可原谅!”
  林子云吓得站了起来,垂手道:“请公子恕罪,属下是怕受责备,才不敢禀告!”
  武重光叹了口气道:“现在再来请求饶恕已经太迟了,百花门中是不容许出大错的,你
杀刘小芬不成时,就该引咎自裁的,你拖到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
  林子云汗如雨下,屈膝跪了下来道:“属下自知罪该万死,但求公子念在属下过去忠心
耿耿的分上,宽容一次,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图报机会!”
  武重光又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现在罚你又有什么用!门主把我们撇开了,我就是杀
了你,也挽回不了损失。小娟,小媚把他扶起来!”
  董氏姐妹一边一个,把林子云从地上扶了起来。
  林子云的身子一振,但姐妹两人的臂力竟是不小,使他动都不能动,睁大了眼,张开了
口,也叫不出一声来。
  原来姐妹两人的另一只手,各执着一支匕首,分别刺进了林子云的肾盂穴,执行了制
裁。
  武重光等了一下才道:“好了!把他放下来吧,今后我身上的这些人,要借重你们去联
络了!”
  董氏姐妹一松手,林子云已软软地倒在地上。
  董小娟道:“我们方便吗?”
  武重光笑道:“没有比你们更方便的了,人们上嫣春院来玩儿,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也
不会受人注意,比林子云还方便,而我也可以避开注意了!以前林子云是在我家做事的,总
难免会牵到我身上!”
  “公子你不再理事了?”
  “谁说我不理事了,只是我不直接理事,经由你们转达而已。
  以前我是透过林子云,现在则是透过你们,行事的方式未变,只换了个经手的人而已,
门主说得对,目前我是该静守一阵子了!”
  董小娟道:“万一门主有什么紧急指示下来,我们要如何通知公子呢?”
  武重光道:“门主既然要我按兵不动,就不可能有事找我,找到我也不会接受!”
  “是。属下是说万一有什么紧急的指示!”
  武重光冷冷地道:“真要有那种必要时,门主自会想办法跟我联络,用不着你们来操
心,倒是有一件你们可以做的事!”
  董氏姐妹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事?”
  “沮杀王刚!”
  两个女的为之一怔,这项任务太难了,超过了她们的能力。
  武重光道:“当然,我不是要你们登门去刺杀他,你们没那个本事的,而是要你们在他
来到你们这儿时,不知不觉间,找个机会给他一下子!”
  “他会到这儿来吗?”
  “一定会来的,我会弄一个陷阱,叫他上这儿来的,向你们问些事情,你们就有机会
了。”
  武重光的陷阱布置得很好,他叫两名家丁来扶起林子云的尸体,装成酒醉的样子,一直
扶到门口的车子上,一直把车子拉到郊外,那儿也早就派人挖好了一个坑,将尸体推下坑里
埋了。
  他知道騠骑营一定会有人盯着的,也暗中着人在远处埋伏监视着。
  果然过了几个时辰后,騠骑营就有人来刨土坑,挖走了尸体。
  又过了两三个时辰,已是第二天的上午,王刚来到了嫣春院,请见董家姐妹!
  老鸨儿还装模作样地道:“两位姑娘是不见客的,她们已经被武公子包了下来!”
  同行的是刑部衙门的捕头刘方,他沉下脸道:“咱们王大人是来办案子的,可不是来逛
窑子的,她们非得出来答话不可,你少来这一套!”
  老鸨儿的脸都吓白了,忙问道:“她们犯了什么案子?”
  “吴老妈儿,不相干的事儿少问,少给自己找麻烦!”
  “是!是!老身这就去通知她们一声!”
  “不必了,咱们自己上去,你带路就行!你跑去通风报讯,人跑了怎么办!”
  吴老鸨儿抖着两条腿,把人带到了楼下,王刚和刘方自己上了楼。
  董家姐妹倒是都起来了,而且都穿好了衣服,像是早有准备似的,刘方常上这儿来巡
查,她们都认得。
  董小娟忙招呼道:“刘头儿早,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刘方笑道:“媚姑娘,事情不太妙,是一阵血雨腥风把我们吹来的,这位是騠骑营的王
大人,他是为了一桩人命官司,来找二位问话的!”
  两个女的都装出了惊慌的样子。
  王刚笑道:“昨天武重光带了他的总管林子云在这儿喝酒,发生了什么事?”
  他问得很直接。
  董小娟忙道:“没发生什么事!林总管喝醉了,是从这儿被抬出去的!”
  王刚一笑道:“他被抬上了车子,可没回府里,一直拉到西门外的一所林子里,那里居
然有人预先挖了坑,把林子云推下去就埋了!”
  董小娟惊道:“怎么有这种事呢?林总管走时还好好的!”
  王刚冷冷地道:“不是好好的,我验过尸体,他身上没多少酒气,倒是腰侧有两个致命
的刀口,是被人杀死的,我挖出来的时候,他已死了有十个时辰了,推算起来,他是在这儿
时就被杀了!”
  听他把时间算得这么准,董小媚慌了,道:“我们不知道,我们可没有杀人!”
  “你们没杀人,那就是武重光杀的了?”
  “这个我们不知道,反正人在我们这儿时是活的,要被人杀死,也是离开之后的事,王
大人,谁埋的尸首,你该去问他们才对!”
  王刚一笑道:“武重光跑不掉,我会去问他的,不过杀人的凶刀是两把匕首,那一直是
藏在你们床头的柜子里的,我要来比一比伤口!”
  董小娟忙道:“没有的事,我们屋子里从来也不放什么凶器的,王大人可以搜搜看!”
  “我知道现在一定不在那儿了,杀人之后,凶器当然要收起来,不会放在原处,所以我
要你们拿出来!”
  董小媚道:“王大人好像已认定我们是杀人凶手了!”
  “不错!林子云的身上有两处致命伤,从受刀的情形判断,是同时下手的,因此动手的
一定是两个人,就算一个是武重光自己,你们中也必定有一个是帮凶!”
  董小娟冷笑道:“王大人,你是官,我们是涵迹青楼的苦命女子,你要栽诬我们杀人,
我们还有什么申辩的余地吗?干脆派人把我们抓去算了,何必还要这么费事呢!”
  王刚笑笑道:“人我是一定要抓的,不过我还是给你们两个机会!”
  董小媚问道:“什么机会?”
  “一个是你们老老实实地把情形说出来,我可以减轻你们的罪刑,让你们改过自新或将
功折罪!”
  董小媚道:“我们根本就没犯罪,又折的什么罪?”
  “第二个机会是让你们立场大功,武重光不是要你们刺杀我吗?我来给你们一个下手的
机会!”
  两个女的脸色大变,这是个绝顶的机密,说话时只有三个人在,绝无可能外泄的,王刚
怎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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