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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的爱神》


第十三章



  鲁薏丝是史密斯医院中最合作的一个病人,也是最美丽的一个病人,因此在她离开的这
一天,每个人都有惜别之感,尤其是胡益谋与胡秀琳父女。
  鲁薏丝是在史密斯医院中接受戒毒的治疗——其实完全没有治疗,史密斯是个很高明的
医生,他说要戒除毒癖,靠药物的消极效能是很微弱的,即使能暂时的戒除了,也很容易再
犯。他采取的是一种积极的心理治疗法,让患者在心理及意志上去积极抵抗毒物的诱惑,虽
然那成功的希望较为微小,但是成功后却具有绝对的效果,这种治疗法只是在理论的阶段,
还没有完全被采用。因为那是一种较为残忍而危险的方法。
  在入院之初。他就跟鲁薏丝作了一次恳切的谈话,了解到这个女郎的决心,也了解到她
是个具有相当自制力的女孩子,才大胆地作了一次试验——当然是取得患者同意而且是志愿
接受的试验。
  把患者放在一间受控制的隔离室中,瘾发时她可以按一个电钮,那是一部电影放映机的
开关,然后就在壁间的银幕上现出一些画面,那都是毒癖患者丑恶的姿态表情,完全丧失人
格尊严的行为以及悲惨的后果。
  那些画面刻划出人间地狱的惨象——一个纯洁美丽的少女,因染上毒癖而变得形销骨立,
为获取一点毒物而卖淫,赤裸裸地任凭一个粗壮的汉子无情地蹂躏,甚至于丧失人格仅有的
一点尊严,在许多男人前跟一条狼狗做着淫亵的表演,最后落得尸横街头……
  这些镜头都是真实的,是美国戒毒协会有计画地取样摄制而作为染毒者的警戒,类似的
影片制成了很多的拷贝以供各戒毒中心的取用,史密斯医生借了一套来在鲁薏丝身上作为这
种戒毒法的试验。
  鲁薏丝自然知道这些故事的真实性,每一个染毒者都知道,只是在毒瘾发作时看见这些
画面时的感受则又不同了,除了这些影片外,还有一柄老虎钳,就放在手头,供患者在毒瘾
发作时钳夹自己的大腿,以身体的痛来控制毒瘾的煎熬,然后推进一具塑胶制的假人,供患
者锤击,以发泄因无过瘾而产生的恨意。
  那具塑胶制的假人制作得很逼真,是一个非常美好,而具有高度艺术的少女裸像,在她
的颈部藏着一枝针筒,在乳房里藏着一枚针头,在腹部藏着一管蒸馏水,然后在她美丽的头
壳中藏着一包海洛英。
  患者必须撕裂这些部位,才能取齐一次注射所需要的全部道具,塑胶人体内一如真人,
在破裂后会流血,敲碎头部后会有像脑浆一般的半流体白色汁液,裂开腹部时,可以看见血
淋淋的内脏,同时录音带上以电子遥控装备配合,发出痛苦的呻吟、哀求,以及告诉患者—
—你现在在伤害的人是你自己,那脸形是配合患者而制造的,因此鲁薏丝所用的这一具,完
全是她自己的形像,而且制作得更美好——这是史密斯医生自己的发明,一种令患者心理上
产生罪恶感的发明,人像不一定要用本人,有些染毒者在自暴自弃的心理下,最恨的就是自
己,因此也可以换成患者最尊敬的人,最心爱的人。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试验,有时可以导致患者精神错乱而癫狂,因此受试验者的精神状况
必须十分正常,意志必须十分坚强。
  鲁薏丝的反应非常好,那出于她的自制力,最痛苦的时候,她只用铁钳夹了自己一下,
没有破坏那具人像,虽然录音机一再地告诉她如何可以取得那些东西,她仍能控制着不伤害
自己——即使是一个虚构的自己。
  这表现使史密斯很满意,因为有一个成功的例证,至少可以证实他的理论是可行的。
  痛苦的历程只有三天,第四天开始,毒瘾发作时,只有轻微的不适了,在影片的刺激下,
她已能把握住自己,以后的几天,她可以轻易地取得注射品与工具,但她已能抵制自己,一
周以后,她对那些东西反而起了厌恶感,再后的一周地连厌恶感都消除了,漠然视之,这就
是说她已接近成功了。
  第三周是应史密斯的请求而留下的,他为了求记录的完整,要求鲁薏丝多留一周,以便
记录她生理与心理的状况而作成结论。
  而使得鲁薏丝多留一周的原因则是胡益谋已经清醒了,回复了神智,对鲁薏丝的改变以
及事情的结果,使他感到很欣慰,而鲁薏丝则是为了表达她的歉意,代替了胡秀琳来照料尚
须静养的胡益谋。
  是试验结束的日子,也是鲁薏丝出院的日子,陈秀莲驾车来接她,在依依的惜别声中离
开了那所医院。
  回到了东方侦探社,其余三个人都不在,鲁薏丝很奇怪,刚开口问起,陈秀莲笑着递给
她一份合同。
  “这是本社的聘书,聘请你为本社的职员,如果你同意了,就请你签字,然后我才能决
定我的回答。”
  “这是怎么说呢?”
  “如果你是本社的同仁,我可以实在告诉你她们上那儿去了,如果你不是,为了业务上
的保密,我就另作答覆。”
  合同上注明聘请鲁薏丝为东方侦探社的业务助理员,协助办理本社任何业务,每月支薪
港币贰仟元,工作津贴视实际参与工作之性质需要另计,任期为一年,年终可享受本社基本
成员等待遇之红利……
  鲁薏丝笑笑道:“我不做事可以坐领干薪,做了事另外还有津贴,这种待遇实在太优厚
了,我还会不接受吗?”
  陈秀莲笑笑道:“你看看附录,那很苛刻,任何危险的工作,你都不能拒绝,而且我们
还要替你投人寿保险,保险费由社方支付,万一你遭受不幸,受益人是本社,因此你很可能
在第一次的任务上就送命,而使我们发一笔横财。”
  鲁薏丝笑笑,拿起笔就签了字:“我是个闲不住的人,越危险的工作越感兴趣,否则我
就不会答应你们留在香港了。”
  “你不怕我们是利用你赚取保险金吗?”
  “如果是别的侦探社,我会考虑这个可能,伹贵社四位波士都是百万富翁,社长更是有
亿万身价的大富翁,我想这个可能性太小了。”
  陈秀莲含笑举举那张合同:“有一句话你要修正,是本社而不是贵社,你现在起已经是
社中的一员了。”
  鲁薏丝含笑立正,行了个军礼道:“是!社长,我接受修正,请示第一件任务是……”
  “参加甄试,领取私家侦探的执照。”
  “那要先取得居留权才行!”
  “已经办好了,你已经是本岛上的合法移民。”
  “那有这么快!至少也要居住半年以上……”
  “这是个金钱舆权势的世界,只要有办法,有很多捷径可以使法律变通的。”
  鲁薏丝有点感慨,叹了一口气:“金钱真是万能的,第一个发明金钱的人是个天才,他
使人的权力超越了上帝。”
  “不错!有上帝时就有了魔鬼的存在,这两股力量一直是均衡的,万能的上帝不是全能,
还有一部份的事是只有魔鬼才能做到的,伹金钱却综合了上帝与魔鬼的力量,把天堂上的人
拉下地狱,也把地狱中的人送上天堂。”
  两人相视一笑,鲁薏丝这才道:“社长,另外三位上那里去了,我想一定是有什么重大
的案子,否则她们都会去接我的,前天佳琍跟朱丽还说今天要跟我好好的聚一聚。”
  陈秀莲把她带到自己的写字间里,交给她一封档案夹子,里面是几块剪报:
  (本报讯:) “浅水湾海滨沙滩,昨日发现艳尸一具,全身赤裸,蜷伏滨海沙滩上,
死者约二十余岁,身材健美,身份由警方调查中,唯死者脸部表情安详,全身无伤痕,不似
他杀……”
  “昨日发现之海滨艳尸经警方调查,知为XX舞厅之舞女白蒂,年二十二岁,原籍沙田人,
因两年前与不良少年为伍,脱离家庭出走,沦为货腰,据同住之女友云,白女性情放荡,时
夜不归,有嗜吸大麻烟之习惯,死前两日即告失踪,法医验遗体中有神经受麻醉现象,并存
有男子精液,想系受迷醉过度而临死,而同游者恐涉嫌而弃尸海滨,警方仍将就白女之交往,
继续追查,唯白女腻友颇多,恐难以把握……”
  “尖沙咀一小旅馆,发现一应召女郎,陈尸室中,该女名露西,年约廿三四,无居留证,
亦无亲友,警方判断恐系外地偷渡而来之捞女,死者生前曾有与人交合行为,唯死态安详,
胃中有剩余之安眠药,想系服食过量而致死。”
  鲁薏丝抬起头:“社长以为这两件意外是谋杀事件……”
  陈秀莲点了点头:“鲁薏丝,虽然你是社里的雇,伹我们并没有把你当外人看待,我比
你大一岁,你也叫我大姊好了,社长两个字听起来很不舒服。”
  鲁薏丝顿了一顿:“好的,大姊,照报上的报导,似乎并没有他杀现象。”
  陈秀莲一叹:“不是两件,是四件,另外还有两件,因为死者的家庭比较有地位,警方
把消息封锁住了,那两家的家长委托我们来调查。”
  “哦!另外还有两件,也是同样的情形吗?”
  “你看下去就知道了,下面有资料,你的中文不错,那些资料的记录文字也浅,你看得
懂的。”
  鲁薏丝继续翻下去,第一个死者是王月英,二十四岁,父亲是个有名的地产商,尸体是
五天前在他们家一处度假的乡间别墅中发现的,别墅中原来有一对看守的夫妇,死前的晚上,
那对夫妇接到王月英的电话,叫他们回家去,第二天下午再来,王月英的私生活很放浪,已
经离过一次婚,她也经常带了男朋友到别墅过夜,都是先打电话叫看守的人离开,习以为常,
他们也不觉得奇怪,那知这次竟出了意外,好在这对夫妇很懂事,先打电话给主人,再由主
人报警,带了警方人员来验尸,现场没有动,因此警方也没有对外宣布。
  死者的父亲王汀跟马佳琍的父亲是同行好朋友,马佳琍得知凶讯后,前来慰问,同时也
接下了委托,但现场的资料已被警方取走,仅从王汀的口中知道王月英是死在浴缸中的,也
是全身赤裸,阴道内有男子的精液。
  王月英有轻微的心脏病,是不是因为兴奋过度而引致心脏病死亡呢?警方也无法回答,
因为王汀不同意解剖尸体,无法取得进一步的资料,王汀对这个女儿的死并不太重视,因为
他怕引起丑闻而影响自己的地位,他要找到那个跟她女儿发生关系的男人。
  另一宗死者是个年轻律师的妻子,叫洪爱湄,夫妇两人同居一所小花园洋房,没有佣人,
她的丈夫章伯伦虽然年纪轻,却已很有名,洪爱湄的父亲则是华人公署的高级官员,所以章
伯伦虽然想敞开来要求公开缉凶——他怀疑这是仇家的报复,但为岳家所阻,所以章伯伦经
由朱丽的关系,委托东方侦探社侦办全案,他一方面对警方的办案能力表示不信任,再者也
怕岳父对警方施予压力,不准张扬此事。因此是私下委托的。
  章伯伦为了一件案子,到外埠去了几天,洪爱湄死后一天,他接到岳父的通知而赶回来
的。
  经章伯伦侧面的调查所知,洪爱湄是裸体死在床上的,洪爱湄身心健康,两个人的感情
很好,两人都是虔诚的教徒,洪爱湄生活很严谨,夫妇同床时也不肯把衣服脱光,绝不可能
裸体而独眠,更不可能与人通奸,可是洪爱湄的尸体经过初步检验后,阴道中有男子的精液,
而且精液中有梅毒病菌,证明她不但跟人发生过关系,而且对方是个生活很放荡的男子……
  鲁薏丝看到这里,忍不住问道:“章伯伦怀疑是仇人的报复也很有道理,洪爱湄既然不
可能红杏出墙跟人通奸,会不会有人强暴呢?”
  “不可能!洪爱湄的死态很安详,脸上还带着微笑,身上没有伤痕,屋子里也没有凌乱
或是经过挣扎的痕迹。”
  “那是可以在事后整理的,一个有经验的职业凶手懂得把所有犯罪的痕迹清除。”
  “但死者的神态无法伪装的,屋子里一定有个男人进去过,但绝不是洪爱湄不认识的人,
可是从大门到卧室,一共有四道门,都是设计精巧的防盗锁,室中还有防盗警铃,都没有破
坏的迹象,分明人是洪爱湄自己请进去或带进去的。”
  “尸体是如何发现的?”
  “洪爱湄本来约好第二天回家探视母亲的,到时候没有去,她母亲打电话也没人接,这
是很少有的现象,因是洪爱湄是个最守约的人,她母亲就自己去探望了。”
  “她母亲是怎么进去的呢?”
  “章伯伦有时要到外埠接洽公务,经常把洪爱湄带了去,就请岳家派个人替他们看屋子,
但因为洪爱湄最喜爱清洁,不准别人睡他们的床,不是她母亲,就是她的妹妹去,所以她母
亲有她家里的钥匙……”
  “洪爱湄致死的原因是什么?”
  “目前还不知道,章伯伦要解剖,洪爱湄的双亲不答应,所以没有进一步的结论,反正
说尸体的外表是找不到任何致死的因素!”
  鲁薏丝找到一技笔,开始归纳四件命案的相同点:
  ①死者都是年轻貌美的女郎。
  ②都是裸体暴尸。
  ④死时神态安详,脸含笑容,没有强暴的痕迹。
  ④死者都与人交合过。
  ⑤没有明确的致死原因,虽然前两项已经过警方的判断,也仅是猜测其可能而已。
  ⑥死者生前的行踪没有确实的证据。
  作完这六点归纳,她才道:“大姊,这四件命案虽然有可能是巧合,但根据后来的两件,
似乎是同一个人所为,我的推断对吗?”
  陈秀莲笑着点点头:“很不错,你问得很详细,立刻能把握住重点,几乎可以做一个合
格的侦探了。”
  鲁薏丝有点得意地道:“我虽然没修过侦探学的课程,但我出生在一个犯罪的世家,一
个罪犯很可能就是个天才的侦探,……哦,大姊!你说我几乎可以做一个合格的侦探,难道
我的归纳中还有错误的地方吗?”
  “你归纳的几点都没有错,只是判断时太草率,你漏了一项最重要的因素——时间,根
据法医的推测死亡时间,这四件案子前后相距约莫六十小时,白蒂的死亡时间是二月二十五
日傍晚六点钟,露茜则是二十六日凌晨四点钟,王月英是二十七日凌晨两点,最后死的洪爱
湄则是二十八日下午五到六点,这是从尸体的状况上测定的,也许还可能缩短一点,一个人
能在六十小时内,连续跟四个女子发生关系而把她们一一杀死吗?”
  鲁薏丝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了,漏列了时间的因素是她的疏忽,但她并不服气,想了一下
又为自己辩护:“假如是有计画的行凶,未始不可能,只要安排得好,在二十四小时内都可
以做到这些事!”
  陈秀莲笑了一笑,拉开墙上的一副布帘,里面是一幅港九全区的地图,是透映在一幅毛
玻璃板上的,而且还有许多细小的纵横分划,地图边上有许多小按钮,她按了八个按钮后,
毛玻璃下的小灯泡亮了,是红色的圆光,光点上还有一些阿拉伯数字。
  笑笑手指着那四个光点,然后道:“这是四件命案发生的地点,上面的数字是先后的次
序,你先看第一件命案,现场浅水湾,第二件是在对海的九龙,两件命案相差的时距约莫是
十小时,他杀死第一个人后,就要立刻渡海到对面,找到那个应召女郎完成第二件谋杀,但
那是凌晨四点钟,他不能离开的,必须要等到天亮后,再渡海回到香港,约好了王月英,玩
了一整天,然后陪王月英到薄扶林道的山间别墅,在两点钟的时间谋杀了她,第四件命案发
生在当天下午六点钟。”
  “时间上并不冲突,应该是可以安排。”
  “不错!但洪爱湄是个内向型的少妇,跟凶手绝不会是以前认识的,即使是突然的邂逅,
一直到产生感情,引凶手到家中,至少也要七八小时的互相结识,回到家中后,由聊天调情
到上床,凶手再杀人,差不多也要两个小时,这就是十个小时了,跟前一件凶案的时距只有
六个小时,我这份时间表你总该同意吧!”
  鲁薏丝点点头,陈秀莲笑道:“这就好了,在这六十个小时中,凶手如果是同一个人的
话,他要行动,要乘坐一趟渡轮,要伴死者共游,还要往返交通,几乎就没有休息睡眠的时
间了,那一个人能够在整整六十小时内不睡眠呢?何况我们的时间是从白蒂死亡时起算,应
该还要加上他跟白蒂到海滨共游,到沙滩上调情的时间,几乎是三天三夜,谁能三天三夜不
睡眠?”
  鲁薏丝这才不开口了,她承认自己的思考还不够详细,陈秀莲的确比她精密得多,顿了
一顿道:
  “大姊,那就不是一个人所做的了?”
  “我也不知道,因为我要等青青的资料,她以记者的身份到警署去索取四个死者的检验
资料,以及其他的有关证物资料,有了这些资料,我才能判断。”
  鲁薏丝叫了起来:“对啊!把四个死者体内残留的精液化验结果找到一加比较,不就知
道是否一人所为了吗。”
  陈秀莲笑笑:“要证明是否同一凶手。只有这一个资料是最可靠的科学根据,一个合格
的侦探在作判断时,必须以最可靠的资料为依据,所以我才说你有待学习!”
  鲁薏丝讪然地俯下头,想想又问:“朱小姐跟马小姐呢?”
  “很凑巧,朱丽跟洪爱湄是先后期同学,王月英跟马佳琍也是先后毕业于同一毕院,因
此我叫她们去调查那两个死者的在校活动情形以及社交活动状况。”
  正说着,电话铃响了起来,陈秀莲接听后,口中咿唔了一阵,手中在记录,然后道:
“英皇道,永兴街,我知道,在维多利亚公园旁边,你在那儿等着,我马上就来。”
  放下电话,她以兴奋却又愤慨的语气道:“第五件命案又发生了,死者叫周小芬,是老
二报馆里的一个同事的女儿,在一家报社担任记者,死者的状态跟以前四个完全一样,尸体
刚被发现一小时,老二恰好在警署,是最先得到消息的,她在那儿等我们,一起去吗?”
  鲁薏丝嗫嚅地道:“我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你是合法的居民,而且已经在本社受雇,对了,我把雇员证先给你带着,
另外带一份委托书,周小芬的父亲也要委托本社侦办这件案子。”
  她叫秘书李小姐进来,把鲁薏丝的证件都交给地,另外有一口零零七型的手提公文箱,
跟鲁薏丝一起下了楼,来到地下停车间,开出她那辆豪华而装备齐全的跑车。
  坐在车上,她才哎了一声:“才签好合同就立刻要你工作,真是很抱歉!”
  鲁薏丝却兴奋地道:“不!我很高兴,这是我第一次从事正当而有意义的工作,我觉得
比什么都好,今天是我新生的开始!”
  她们以不受抄牌的最快速度,到达了命案的现场,那是一栋精致简单的公寓式屋子,死
者周小芬的父亲是个资深的新闻工作者,就是父女两个人共居一楼。
  周达民是日报编辑,周小芬是晚报记者,两人工作时间是冲突的,他回家时,女儿正在
睡觉,等他要上班时,女儿早就出门采访去了,两个人虽然住在一起,却很少有碰面的机会,
周达民凌晨三点钟看完大样回家,周小芬的星子里是黑的,他照例自己弄东西吃了睡觉,到
了十二点,起来吃中饭时,发现女儿的皮包还放在客厅里,门虽然关着,却没有锁,他叫了
两声没有回音,推开门进去,才发现女儿全身赤裸裸躺在床前的地毯上,全身已经冰凉僵硬,
分明是死亡很久了。
  他没有动现扬,立刻打电话报告警署,刚好叶长青也在警署,立刻跟探长带着一名法医
来了。
  陈秀莲到达周家时,尸体已经运走了,周达民跟着把女儿送到殓房去了。屋子里只有那
个华籍探长李晓天跟叶长青在低声商量着什么。
  陈秀莲进去后,互相介绍梭,叶长青跟鲁薏丝热烈地握过手后,就急急地道:“大姊,
李探长把我所要的资料都带来了,你再也想不到案子的内情错综复杂难到什么程度,警方把
握住的资料,几乎可以确定是同一个凶手所为,但是跟把握的资料对照,则又令人无法相信,
因此李探长也希望我们能给予协助,抓到那头粉红色的色狼!”
  “粉红色的色狼,这是谁起的外号?”
  李晓天探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服务警界多年,由探员、探目一直升到今天的地位,
经验十分丰富,可是此刻他却发出一声干涩的苦笑:“是凶手自己,他这种疯狂的行为,不
仅是在向警方挑战,而且是存心逼我辞职,一共五件案子,后来的三件总算家长肯合作,不
愿声张,但如果再发生几件!事情绝对瞒不住的,破不了案,我只好下台鞠躬了!”
  陈秀莲兴趣来了:“是凶手自己留下了姓名吗?”
  “不是姓名,是一张卡片。”
  他由公事包里取出三张像普通大小粉红色的卡片,卡片的一面是剪贴上去的彩色照片图
画,画中则是一个山峰上,一头野狼仰头对着蓝色的夜空与一轮圆月,引颈长嗥,十分逼真
生动,背面则是用打字机打上去的英文字母,“WOLF”也是狼的意思。
  卡片上编了号,也是用打字机打的,从〇〇二到〇〇四,编号在画面的左下角。
  李探长苦笑指指卡片:“这三张是露茜、王月英、跟洪爱湄的背后发现的,号码也是凶
手自己编的,少了第一号,那一定是在白蒂的背后,但尸体被海水冲洗过,恐怕是冲走了,
周小芬的背后也有同样的一张,是第五号,我叫人拿回去化验了,只怕结果并不乐观,没有
指纹,没有任何的线索。”
  叶长青苦笑道:“编号可以排到999,以凶手杀人的速度跟间歇的时距来看,很可能两
年多就满额了,前后五天,他已经杀了五个人,照时间计,应该是一九七五年的五月四日期
满。”
  陈秀莲拿着卡片端详了一阵子,然后再问:“照留下的卡片看,的确是同一凶手所为,
那为什么又令人感到难以相信呢?”
  “是根据前四名死者生殖器内取出的精液化验结果,却又是属于两个不同的男人的。”
  叶长青抢着报告,但李探长接着补充:“化验室的技师告诉我,那两个不同男人的精液
中其中一个患有梅毒杆菌,另一个则是有先天性的疯狂遗传因子,不过他还不敢确定,而其
中患性病的那个男人,病毒已经到了第三期的危险程度,根本不可能再跟人性交了。”
  “性病患者的精液是哪两个女的身上发现的?”
  “只有洪爱湄的体内,精液中还带着少量的浓血,是属于男人阴道口的,证明这个男人
的生殖器正在溃烂,以洪爱湄有洁癖的个性,地怎么会跟这样一个男人发生关系。”
  这下子使陈秀莲堕入迷茫中了,喃喃道:“这么说凶手是两个人,一个是疯人,一个是
严重的性病患者,他们合组成一个专门谋杀女人的俱乐部,使用着同一种杀人的标记。”
  李探长苦笑道:“照这两种人的心理倾向,都是有女性厌恶病的可能,前者是先天的,
后者是从女人传染来的性病,因而变成痛恨女人,因为这种病毒是属於越南玫瑰型。”
  陈秀莲一怔道:“什么叫越南玫瑰型!”
  叶长青笑了:“大姊,你也有不知道的事,越战发生后,那儿的参战美军跟当地的女子
发生很多不正常的关系,因而产生了一种新的性病型态,叫越南玫瑰。”
  李探长接着道:“这种国际性梅毒很可怕,在男性生殖器官上病症最显著,染上后很难
治疗,严重时,阴茎会溃烂化脓,一块块地落下来,很像麻疯病患者的症状!而洪爱湄体内
取出的精液照法医的判断,那个凶手所剩无几了,这种男人会跟洪爱湄那样的女子发生性关
系,岂不是耐入寻味吗?”
  陈秀莲想想道:“凶手的范围已经缩小了,一个是精神病患者,另一个是严重的性病患
者,这两种人在一起的可能性,只有在医院里,探长在这方面搜索过没有?”
  李探长目光一亮,立刻道:“没有!我始终没想到这一层上去,陈小姐,这是你行,我
立刻打电话给化验组,叫他们拿了那两种精液的样本,到各大医院去对照一下……”
  陈秀莲道:“最好是从私立医院着手,照案情的判断,凶手的经济状况似乎很富裕,而
且一定是风度翩翩的青年人,因为死者都是年轻貌美女郎,而且王月英与洪爱湄周小芬都不
是掘金娘子,如果能使她们动心,对方一定有相当优厚的外在条件,这种人不会住免费公立
医院的。”
  李探长连连点头道:“对!对!那我就得自己去跑了,本地的私人医院都是有身价的执
业者,他们有为病人保密的义务,跟他们谈公事是行不通的,我只好以私交要求协助。谢谢
你,陈小姐,跟你谈话后,给了我很多启示。”
  “别客气了,我们接受了三个家长的委托,这也是我们的业务,希望能跟探长密切合作,
互相交换案情的心得与新发展,以及一切有助于破案的线索。”
  李探长苦笑道:“那是一定的,否则,叶小姐也不会放过我,她的尊翁以督印人的身分
打电话给我,我惹得起吗?”
  叶长青笑道:“所有的消息只有我们一家报馆知道,我们没发独家新闻,已经很对得起
你了。”
  李探长苦笑道:“平常都是警方拜托新闻界别乱发消息,这次我倒是希望大家多渲染一
下,但偏偏是死者的家属要求不要公布,他们甚至要求填具死亡证上改为自然死亡,根本不
要成为凶杀案,平常指摘我们破案不力,骂得我们狗血喷头,这次竟要求我们结案,最好不
要查究——”
  叶长青道:“难道你希望案情公布出来吗?”
  李探长道:“不错!这次我真心希望渲染得越大越好,把事情闹开来,至少可以使大家
提高警觉,不会有人继续受害,照情形看,除非我们立刻破案,否则凶案还会不断地发生。”
  这的确是个值得忧虑的问题,陈秀莲轻轻一叹:“李探长,你忙吧,我们在社里等侯你
进一步的消息,如果在跟医院的接触时发生困难,请打电话告诉我们,由我们去设法,在某
些地方,私家侦探社比官方稍占便宜。”
  李晓天连口答应着走了,陈秀莲则在叶长青的指引下,又到周小芬的卧室中去看了一趟。
  地毯已经被抽走了,据叶长青说是因为上面有血迹。
  叶秀莲神色一动:“有血迹,这次是以凶器来行凶了。”
  叶长青的脸红了一红,略见忸怩地道:“不,血是从她下体流出来的,那是处女膜破裂
而流出的贞血,周小芬虽然二十八岁了,还是个纯洁的处女。”
  “你跟她很熟吗?”
  “以前在探访的场合碰过头,她长得很甜,身材很健美,只是性情有点孤僻,很讨厌男
人,以后她专门从事影剧娱乐新闻的采访,就很少碰头了,她似乎只喜欢跟同性交往,尤其
是对漂亮貌美的女明星,特别着迷,有一个开麦拉飞司很好,而演技却糟不可言的女星备受
批评,只有她一个人独排众议,在她自己的报导特别推崇,而且骂其他的批评者庸俗,说他
们不懂得女性的气质美。她自己虽然有一付媲美玛丽莲梦露的身材,却最反对肉弹型的性感,
在新闻圈内,被公认为是个怪物。”
  陈秀莲苦笑了一声:“这又是一个心理不健全者,从她卧室中所悬的照片就知道了,伊
丽沙白泰勒,欧德丽赫本,派儿安琪丽,尤敏,似乎都是玉女型的明星。这样一个纯女性的
崇拜者,居然会遭到如此命运,的确令人不可思议。”
  她的卧室里没有化妆品,却有着一大堆的哲学著作,而且以叔本华的著作最多——这是
个悲观的厌世主义者。
  陈秀莲作成几点纪录后,就跟叶长青、鲁薏丝出来了,在开车回到侦探社的路上,她们
看见两个女的从维多利亚公园中出来,两个都是很美的女人,服装朴素,气质高雅,但是她
们的行为却令人侧目,互相紧勾着腰,亲蜜的程度,超出了同性间所应该保持的正常距离了,
引起很多人注意。
  鲁薏丝笑笑道:“在北欧,同性恋已经司空见惯,但是在东方,这种情形还不多见。”
  叶长青略一回忆道:“左边的那个我认识,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女教授,已经得到两个西
方学院的名誉博士,叫方思美,是专攻哲学的。”
  陈秀莲慨叹道:“哲学是解剖人性的,也是为解除人性上病态的科学,可是她自己却没
有为自己作一番解剖。”
  回到了侦探杜。马佳琍与朱丽都在,大家向鲁薏丝表示过欢迎之忱后,立刻提出她们调
查报告。
  马佳琍是调查王月英的:
  王月英在学校里就以私生活放荡出名,她有个捕垒大王的雅号,那是从棒球比赛中得来
的灵感。攻方上垒后,为了争取时间抢进下一垒,往往在下一名打者打击时,先行离垒,而
守方如果能在他未及盗垒或回到所占垒位前将球传给守垒员,就可以将他触杀出局,而王月
英却是专门喜欢抢夺别人的男朋友,有好几对热恋中的情侣,都因她的介入而破坏了,只要
有一点机会,她就能把那个男的攫取到手,就好像棒球守备员捕杀离垒跑者一样,而且她对
年轻英俊的男人特别感兴趣,结了婚之后,仍然在外招蜂引蝶,她的丈夫受不了绿色的威胁
而告仳离。
  而朱丽对洪爱湄的调查则完全相反:
  洪爱湄个性沉默、在求学期间,从没有一点绮闻,只跟几个女同学来往,而那些女同学
有了男朋友之后,立刻就中止了友谊,追求她的男生不少,她从未接受过任何一个男孩子的
约会,似乎有同性恋的倾向,但不显著,因为她的恋情是属于精神的,即使她恋爱的对象也
是个女性,可是她采取的也是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
  陈秀莲分圻了一下道:
  “这个人倒跟周小芬相像,照她们的心理状况,应该只有女人才能使她们动心,偏偏她
们是死在男人的手里,这一连串的命案都是粉红色的色狼所为,真叫人不懂。”
  案情的发展越深入越是令人迷惑,被害者除了全是年轻貌美的女郎外,几乎是各种不同
类型的女人。
  每个人都陷入了深思,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是李探长打来的,他是报告周小芬的检验结果:
  周小芬的死因不明,似乎一下子生命从她的身体内消失了,没有任何足以致死的原因,
她脸上的表情很安详,含着微笑,似乎在极愉快的状况下离开了世界。
  跟前面几个案子完全一样,她体内所遗的精液却跟洪爱湄的完全一样,有着滤过性的越
南玫瑰病毒,属于同一个男人的,但有两点令人惊奇。
  第一:周小芬是个石女,在医学上称为处女膜肥厚症,她是无法跟一般正常的女人那样
性交的,除非经过外科手术的矫正而加以割除,但周小芬并没有,她是被一股暴力硬行穿破
了那重障碍而注入了精液,这似乎不太可能,没有一个男人能以血肉之具,发出那么大的冲
击力。
  但周小芬体内的男子精液还是活的,一般精虫在离开人体后,生存的时间为八小时,证
明她在被发现后,跟人发生性交的时间还没有超过八小时。
  也就是说,周达天在回家时,周小芬还是活着的,也许跟凶手一起熄了灯躲在屋子里,
一切都是在周达天回屋睡觉后再发生的。
  另一个发现就更耐人寻味了,就是周小芬的处女膜虽经破坏,却没有被撕裂,仍然保持
着原状,只有中央的那个小孔有被撑裂一点的破口,那个破口只有一公分的直径,那似乎不
是属于男人性器所造成了。
  法医附带的报告是周小芬由于先天的缺陷,养成了自渎的习惯,她的外阴部肌肉松弛而
变色,不是处女的桃红色,可见她这自慰的习惯已经有很久了,因此她是属于一个性心理变
态狂。
  陈秀莲把这些要点记下来之后,在电话中对李探长道:“探长!这个发现很重要,你能
不能来一下,我们重新把案情检讨一下,我想我已经把握住一点线索了。”
  李探长答应在两个小时后再来。
  陈秀莲放下电话后,立刻一个人跑进她自己的屋子里,开始翻阅一大堆的参考书。
  这是她思考与搜集资料的时间,朱丽她们都明白她的习惯,不去打搅她,约了鲁薏丝在
另外一间起居室中,也作案情的探讨。
  约摸过了一个多小时,电话又响了,叶长青接听后,迅速作了笔记,同时以愕然的口音
道:“好!好!我们立刻就来,这真是想不到,我们在离开周宅后,在维多利亚公园门口还
看见她,跟一个女的一起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很亲蜜——”
  “什么?那个女的?不认识!我们当时在车子里,没有注意,我问问大姊好了,她比较
细心,也许能记下一点特徽,我陪她到现场来,大家再研究,再见!”
  陈秀莲从屋里冲了出来,急问道:“第六件命案发生了?”
  “是的!还是粉红色狼的杰作,这次的被害者你再想不到是谁?”
  “是方思美,那个女教授?”
  “你怎么知道?”
  “从你答电话知道的,你们还谈论了一下。”
  她看看表,略一计算,道:“现在是下午四点五十分,距离我们看见她的时间,不过才
三个半小时,现场在那里?”
  “在东院道,她自己的寓所内,她是一个人独居的,一个小时前,刚好有个学生去找她,
因而发现了她,现场一如前几项,卡片上的编号是第六号……”
  大家都很兴奋,要一起行动,陈秀莲却道:“你们都不必去,只让老二跟去好了,这一
次去我只是为了证实自己一部份推测,人多没有用,而且我想我多少已经把握住凶手一部份
线索了,将来破案擒凶时,还得要你们出马,因此你们最好少露面,别让人家认了出来。”
  朱丽一怔道:“擒凶?大姊!你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不知道,但我只掌握住一部份线索,凶手杀死的对象都是年轻美丽的女郎,你们都可
以合格成为她的对象,因此她很可能会自动地来找上你们。”
  这一次她是以英语说的,英语中第三人称的单数,有阴性与阳性之别,He与She,分得
很清楚,一听就知道是他或者她,鲁薏丝敏感地问道:“凶手是个女的?”
  “这只是我目前暂作的假设,一切尚有待求证,这次的凶案现象发现得很快,也许有更
多的证据发现,也许凶手还会在附近观察,因此我不要去的人太多,免得将来我们设饵擒凶
时,引起对方的警觉。”
  她跟叶长青两个人驾着车子,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那是一栋很精美的小花岗洋房。
门口停着四五辆车子,大部份是属于警方的,因此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有三个武装警士
守着门口,阻止闲杂人进去。
  更有许多新闻记者也在门外被挡了驾。
  陈秀莲跟叶长青下了车,警士早奉到了李探长的命令,没有留难她们,立刻引起了其他
记者的不满与反对。
  叶长青立刻郑重地道:“各位同业,我是以私家侦探的身份受邀来查案的,不是以记者
的身份去采访的,因此我可以宣誓保证,如果能公开,我绝不发独家,一定让大家都分享全
部案情,否则我也以同业的道德,要求大家不要任意渲染,静待案情的发展,谁要是不合作,
我就不给他我所掌握的资料。”
  说完她就跟陈秀莲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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