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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刀·忍者》
作者: 天飞

第二十一章 密杀组织




  日已西坠,西方满天的红霞更衬托出秋的荒凉与萧瑟。
  山脚下有一块较为平坦的方地,在这峻山虬岭中,宽阔的地面已是难得,但在这仅有的
空地上竟赫然立着一座茅屋!
  枯黄杂乱的茅草不住的随风摇摆着,青竹制成的简易屋门不住的发出“吱吱”的响动
声,一缕缕乳白色的炊烟正袅袅的自茅屋中升起。
  好一幅清悠的景象!
  茅屋中忽然传出一个声音,道:“老伯,真是太麻烦你了。”
  说话的人正是四把刀。
  四把刀正半倚在门边,看着一个满脸苍桑,目光却很柔和的老人往灶里添着材,他的脸
上也不知是歉意还是感动!
  那老人埋着头,听见四把刀的话才费力的站起身,道:“别那么说,小伙子,这些天你
不也为我这个糟老头子砍了不少的材么。还说什么烦不烦的呢!”
  四把刀道:“我看得出老伯是个爽快人,那我就不说那些罗嗦的话了。”四把刀好像是
突然换了一个人,说话竟客气得很。
  老人这才露出悦色,道:“这就对了……”但他的目光一瞥见在里屋土炕上的年轻人,
面色又沉重起来。
  在屋内一铺已被烟火熏得发黑的苇席上,正躺着一个年轻人,叶白已经昏迷了一天一
夜,他微闭双目,两天虽然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但神色已经好了许多,四把刀若不是运气
好,一头撞到了这里,他也许真会急得疯掉。
  老人望着叶白,叹了口气道:“这个小伙子,昏迷了这么长的时间,总这样也不是办
法,他病得不轻,我看还是应该给他找个大夫看看吧!离这饮血峰三十里外就有个刘大夫,
大家都叫他王神医,听说他都能把死人医活。”
  四把刀淡淡的一笑,道:“那倒不必了,我的朋友只是受了点内伤,您老人家采的草药
对他已经很有帮助了。”
  老人皱眉道:“内伤?”
  四把刀忙道:“就是太累了,休息几天就会好起来的。”
  老人这才展颜道:“你毛毛楞楞的,但懂得却不少。”
  四把刀道:“我们这些在江湖中行走,刀尖上打滚的人明白的东西虽然多些,却没有几
样能学得精的。”
  老人道:“说得也是,心有不专,怎么能学得精湛呢!”
  老人又接着道:“我看你们并非本地之人,你们怎地会到这深山野林中来了?莫不是被
人追杀?”
  四把刀道:“不是。”
  老人道:“那是为什么,这里已经很少有人来了。”
  四把刀道:“我们是和一些人相约在此……”
  老人道:“是决斗?”
  四把刀一怔道:“您……”
  老人道:“到这饮血峰来还能来干什么,特别是你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整天为了
名利打打杀杀,动不动就决斗比武,可到了这里又有几个人能活着走出去!”
  老人说完,又费力的弯下腰,往火中添了一把材,火烧得“劈啪”作响,望着跳动的火
焰,老人的眼中突露出淡淡的感伤与无奈,仿佛他所说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四把刀道:“老伯,你在这饮血峰住了多久了?”
  老人茫然的道:“五十年了,整整五十年了。”
  四把刀道:“您在这住了五十年?就你一个人在这里住?”
  老人道:“除了我还有这高高的饮血峰,还有那些不知名的鬼魂。”
  四把刀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们何尝不想过些安安静静的太平日子,可又不得不
做些身不由已的事……哎……”
  老人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
  四把刀道:“我们来这饮血峰既不是为了名更不是为了利,而是为了整个武林。”
  老人嘴角露出不屑的笑意,道:“这种话我老头子听得多了,没想到你竟也会说出如此
动听的话来。”
  四把刀急道:“我他妈的若是昧着良心,说上半假话就不得好死,就让这灶中的火把我
烧成灰,就……”
  四把刀终究是四把刀,他还是改不了他一张口就骂人的脾气,骂的是谁恐怕连他自己都
不知道。
  谁知,那老人听后微微一笑,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你这小伙子又何必动气。”
  四把刀道:“我四把刀做事从来都是堂堂正正,最容不得别人误会我。”
  老人道:“我是个无足轻重的老糟头子,黄土都已经埋了半截了,就算我误会你,你又
何必在意。”
  四把刀望着那老人,眼圈一红道:“别人误会我倒也算不了什么,可……可……你老人
家……我他妈的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在人的内心中往往会产生一种十分微妙的情感,有时你不知道它会什么时候出现,有时
候你甚至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四把刀只是暂住在这里,对面站着的也只不过是个平凡的
老人,可四把刀在内心深处竟似和这位老人早已相识!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缘?
  老人笑道:“好了,我相信你就是了,你继续讲你的事,我这老头子一个人在这里呆得
腻了,正想听些新奇的事情。”
  四把刀道:“您有没有听过天灵三怪?”
  老人摇了摇头。
  四把刀早已料到老人不会听说过这个名字,这老人在此五十年,外面发生的事情他根本
无法知晓,这个世界仿佛都已离他很遥远了。
  老人道:“他们都是些恶人?”
  四把刀道:“想杀好人的人算不算坏人?”
  老人看了看叶白,然后道:“这小伙子天庭饱满,英气逼人,看样子就不像是坏人。”
  四把刀道:“岂止不是坏人,简直是少有的好人,他身怀血海深仇,但对他的那些仇人
却从来不愿妄动杀念,这样满是仁慈侠义之心的人,我还从未见过第二个。”
  一提到叶白,四把刀只觉心中血液翻腾,无限豪气油然而生。
  老人道:“我看得出,要不然,这两天你也不会一直如此关切的照顾他了。”
  四把刀目露痛苦之色,道:“只可惜我武功不济,无法帮助他……”
  老人道:“他能有你这样的朋友,也算不枉此生了。”
  四把刀狠狠道:“天灵三怪,我早晚会给叶白报这个仇。”
  老人道:“你的朋友莫非就是被那天灵三怪所伤?”
  四把刀道:“说来惭愧,我也算是经了不少的大风大浪的人,但……但却连人家的一个
鸡蛋都接不住……我……”
  老人若有所思的道:“这么厉害的人就单凭你们两个怎么对付得了,难道江湖中就没有
别的人肯帮你们么?”
  四把刀道:“现在那些所谓的‘大侠英雄’一个个全都成了缩头乌龟,连青龙教白虎堂
都没有人敢去惹,更不要说天灵三怪这三个人人头疼的老怪物了。”
  老人道:“白虎堂青龙教又都是些什么人?”
  四把刀道:“跟您说了,您老人家也未必会知道,不过说说也好,自从二十年前三大豪
门被血洗之后,整个武林便一直笼罩在两个帮派的阴影之下,这两个帮派就是白虎堂和青龙
教。”
  老人听后脸上闪过一丝奇特的表情,四把刀只顾黯然叹口也未加注意,老人突然道:
“江湖中的人竟真的容他们胡作非为下去?”
  四把刀怅然道:“不容又能怎样,活着总比死了的好,有些人宁可吃屎喝尿,也不愿去
做要他们命的事。”
  老人道:“江湖中总该有人会跟他们暗中做对才是?”
  四把刀霍然抬头,眼睛紧紧的盯着那老人,他突然觉得这老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有
着不同的含意,难道他是在暗指什么?
  四把刀道:“老伯,你为何要这样说?”
  老人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武林中还应该有一个密杀组织。”
  四把刀更加吃惊,道:“密杀组织?”
  老人一字一句道:“索——魂——教!”
  四把刀闻言脸色大变,他脸上仅有的苦笑也骤然凝结,眼中满是惊疑和恐惧,眼睛还是
紧紧的盯着那老人。
  那老人面色平和,但无神的眼中好似突然变得神采奕奕。
  他到底是谁?
  他怎么会知道索魂教?
  过了良久,四把刀才呐呐的道:“不……不错,江湖中是有个索魂教,不过那已经是二
十年前的事了,索魂教早已在江湖中消失了很久了。”
  老人淡淡的道:“是么?难道你不是索魂教的人吗?”
  四把刀猛的从地上跳了起来。
  以前和他一齐长大的小宠子为捉弄他,曾把一条一尺多长的蛇放在他的脖子里,他吓了
一大跳,还有一次,他和小宠子三更半夜去坟地玩,找到一个很奇怪的东西,拿在手里仔细
一看竟是个骷髅,他的魂几乎被吓飞了……
  他吃惊的时候不下百千次,但却从没有一次比老人说出这句话更让他吃惊,更让他恐
惧。
  只有四把刀知道,这老人所说的都是真话!
  四把刀的双手已经抓向了刀柄,但手却抖得厉害,冷汗早已渗透了他的重衣:“你……
你是什么人?”四把刀总算问出了这一句话。
  老人还是蹲在地上,轻轻的往灶中加着材,道:“我是谁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你。”
  四把刀苍白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奇特的表情,他望着那神秘的老人,瞳孔却在渐渐睁大,
四把刀脸上也在起着微妙的变化,过了很久,四把刀突然狂喜道:“你……你莫非就是教
主?”
  知道四把刀真正身份的人,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这道理岂非就像是一加一等于二一样
简单!
  谁知,那老人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你的教主。”
  四把刀“噔噔”后退三步,目光刹时变得阴冷无比,“呛”的抽出双刀,满目的痛苦之
色道:“别怪我,你救了我的朋友,我本不忍杀你,可……”
  那老人连头都未抬,只是道:“你难道忘了教中第三条戒律了么?”
  四把刀的心猛的沉了下去,变了变色道:“记……记得。”
  老人道:“我是敌是友是好是坏,你还都不知道,你就想杀我灭口,我问你第三条戒律
是什么?”
  四把刀嘎声道:“不得妄杀无辜。”
  老人道:“你看我像不像坏人?”
  四把刀道:“我……”
  老人道:“你看不出,是吗?但我却看得出你,你是索魂教中人。”
  四把刀好似是陷入了无边的噩梦中,这老人竟敢在自己面前道出自己的身份,自然不会
对自己有所畏惧,可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一切?
  老人道:“你的教主难道没有教过你处事要临危不乱么,来,若想知道什么事情就不妨
坐下来。”
  四把刀咬了咬牙终于坐了下来。
  有些事想躲也躲不过去,索性不如直接面对的好,但手中的双刀却握得更紧。
  老人道:“在我告诉你我的身份之前,我先给你讲一个故事。”
  四把刀愕然道:“故事?”
  老人望着从祸中升起一团团的雾气,似又回到了许久以前的岁道:“在二百多年以前,
江湖中突然崛起一个专门以杀人为业的神秘而庞大的组织叫作小刀盟,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组织,这个组织中到底有些什么人,这些人的武功到底有多高,没有人知道。这一直是江湖
中最大的迷团,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小刀盟比魔鬼更可怕,因为接到‘必杀令’的人从没有
一个人能活到第二天。但它也并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由于这个组织的存在,江湖中一直都很
太平,没有人敢想称霸武林,就连彭莱八仙岛,南海黄金城,西域紫魔宫,北天寒冰府那些
对中原虎视眈眈的魔头都不敢妄入中原一步,他们所畏惧的也正是小刀盟。但不知是何原
因,这个组织渐渐的从江湖中消失,二百年来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次。”
  老人说到这里眼中突又闪过一缕光芒,又继续道:“可事实上,小刀盟并未真正从这个
世界上消失,只不过是换了个名字而已。”
  四把刀听到这里情不自禁的道:“换了什么名字?”
  老人沉吟道:“索魂教!”
  四把刀浑身一颤。
  这难道真是故事?
  自己入教这么久,却从来也不知道小刀盟这回事,可是这老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老人道:“索魂教要杀的人都是十恶不赦、罪该万死的人,索魂教所做的事也都是每一
个良心未泯的人应该做的事,从古至今,再也没有一个组织能比索魂教更能维护正义,更能
捍卫整个武林。”
  四把刀听得几乎要流下泪来。
  他从加入索魂教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必须忍受寂寞和孤独,没有人会来安慰,没有
人会来鼓励,一切都只能由自己一个人来承担。欢笑只能由自己一个人来品尝,伤口也只能
由自己一个人来轻舐,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可是现在,现在竟还有一个人能真正了解自己所做的一切!
  四把刀曾一直在用“我的职责是铲除邪恶,维护武林的安宁”这句简简单单,却又充满
雄心壮志的话来安慰自己。
  现在他终于听到这句话由别人的口中说出来!
  四把刀的眼泪情不自禁的泉涌而出,他这是第一次流泪,为他以往默默做出的一切流
泪。
  老人只是静静的道:“天下间各门各派各个角落,无论是天涯还是海角,无论是旷野还
是大泽,只要是有不平的地方就会有正义,只要是有正义的地方就会有索魂教的踪影。”
  四把刀真想放声大哭,这样的话为什么以前没有人说,让他苦苦等了这么久,他突然觉
得,他以前所做的一切所付出的一切全都是值得的。
  四把刀猛然站起身,抹了把眼泪,道:“你……你到底……到底是什么人?”
  老人道:“索魂教只是将武林中具有正义之心的人聚集起来,至于他们的姓名和身份都
已经不重要了,你又何苦要问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恐怕连我自己都已经忘记了。”
  四把刀晃若梦呓般道:“不错,名字又算是什么,我几乎也将我的名字忘得一干二净
了。”
  四把刀突然抬头道:“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也是索……”
  老人道:“我刚才一听你说话的口气,再看一看你的性情,就已猜到了。”
  四把刀道:“你真的在这住了五十年?”
  老人道:“也许不止五十年。”
  四把刀突然失声道:“教主,您老人家定是老教主,听说前任教主他老人家还活在世
上……”
  老人喃喃道:“教主?前任教主?”
  四把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才抬起头,凄声道:“教主,我
知道是您,一定是您。”
  面前这位苍老而孤独的老人真是老教主吗?
  老教主又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可是若不是教主,又怎能一下就辨出四把刀的身份?
  当初,教主找到四把刀,要他加入索魂教的时候也曾说过,他一眼就能看出四把刀是个
富有正义感的人,若不是老教主,这老人又怎会有如此独到的眼光?
  老人还是静静的往火中添着材,他的动作是那样的安祥,过了很久才抬起头,长叹道:
“我已不再是教主,我更早已忘了索魂教。”
  四把刀泪流满面,失声道:“教主……”
  此刻,若是有人看见四把刀,一定不会相信他就是那个纵横不可一世,刚毅而又倔强的
四把刀。骂人、喝酒、杀人都不眨一下眉头的四把刀。
  他就像个流落异乡的孩子,忽然见到了久别的母亲,所有的痛苦和屈辱都化作泪水涌了
出来。
  四把刀双唇发抖,颤声道:“不会的,你一定不会忘记索魂教的,那些活在水深火热中
的人们还等着我们……”
  老人叹道:“不要再说了,你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在这饮血峰呆了五十年,早已
将所有的事都忘记了,每天看着日出日落,能吃上一碗热粥,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四把刀急道:“现在白虎堂青龙教在外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只有我们索魂教才能制服
他们,若连我们都不去管,还有谁肯去管。”
  老人道:“你们的教主自会去做这些事。”
  四把刀怒道:“我以前也一直这么想,可我一等就是十几年,这些年来,教主不曾给我
下过一次索魂令,我更未杀过一个恶人,我已经等不及了。”
  老人道:“你的教主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四把刀道:“我也知道每个人做事都有他的道理,可……凭我们索魂教的力量足以铲灭
这些为害武林的败类,为何教主迟迟不肯下令呢!”
  老人道:“你们该知道的时候,他自然会给你们下令的。”
  四把刀道:“老教主,你回来吧!现在只有你才能重振索魂教的雄威……”
  老人道:“不必再说了,你们都是教中新崛起的一代,可我却已经老了。”
  四把刀乞盼的望着老人,道:“老教主你……”
  老人缓缓站起身道:“等吧!有时候我们除了等,什么事也不能做,你已经等了十几
年,又何必在乎多等些时候。”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四把刀想拦,脚步却没有迈出去。
  他只望着老人的背影,痴痴的出神。
  夕阳已坠。
  远处的饮血峰依稀可见,朦胧的夜色中看来,却显得更加苍莽可怖。
  四把刀突然转过身,扬起脚,将灶中燃得正旺的火踢得火星乱溅,懊恼道:“他妈的,
孬种,都他妈的是孬种。”
  此时四把刀心中也不知是怒,还是恨!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声音朗声道:“那也未必。”
  声音响亮却又如此的熟悉,四把刀心中狂喜,霍然转身,只见叶白正坐在炕上,微笑着
望向自己,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但眼睛却又黑又亮,这双眼睛,这双目光是如此的亲切,
如此的温暖!
  他竟真的醒了!
  四把刀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看着叶白的眼睛,看着叶白醒过来,四把刀本该高兴才对,可是他的脸却慢慢的变得铁
青,他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寒芒,双手已再次握紧了刀柄。
  他要做什么?
  难道他要杀叶白?
  四把刀的双拳已被他自己捏得泌出了鲜血,索魂教的身份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为了索
魂教,为了正义必须舍弃一切,其中当然也包括友情,这是他加入索魂教所立的唯一誓言,
可是现在……
  四把刀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宁可这一刀是砍向自己的脖子,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朋
友,一个一生中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的好朋友,他该怎么做,真的杀了叶白?可他又怎么下
得去手!
  叶白微笑的脸,忽然也变得说不出的沉重与悲哀,他当然也知道四把刀接下来要做什
么,他却全无反抗之力,死本来很容易,但要杀自己的人却又偏偏是自己的朋友!
  四把刀盯着叶白道:“你早已醒了?”
  叶白突然笑了笑,道:“我早已醒了。”
  四把刀无语。
  他多么希望叶白能说一个“不”字,那样他就有了借口,他和他还会是世上最要好的朋
友,可他……
  叶白道:“有时候想做的事情,就应该去做,机会并不是每次都有,错过了就再难找
回。”
  四把刀嘶声道:“别逼我……”
  叶白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索魂教中的人,半年以前我就发觉你和一个黑衣人暗中
往来,当时我只以为你是青龙教的人,才……”
  四把刀吃惊的看着叶白,大声道:“那你为什么……”
  叶白一字一句道:“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相信你。”
  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多么光荣,多么伟大,又是多么感人!
  当一个人用全部真心去换得别人口中的这两个字的时候,他所得到的,又何止是付出的
几十倍几百倍。
  “朋友”,两个字就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它可以给人温暖,也可以照亮人的一生。
  四把刀的眼中突涌动着晶莹的泪光,他咬着嘴唇,想止住泪水,可却已经是泪流满面。
  四把刀一个字也没有说,转过身大步的走了出去。
  叶白望着四把刀,心中也不知是何感觉!
  四把刀毕竟是四把刀,以前是,以后也是,谁也无法改变他,就像谁也无法改变友情一
样,世间毕竟有永恒的东西!
  叶白现在的精神已好了许多,与天灵三怪那一战,他实在是耗费了太多的真力,但同时
也证明了白头翁所说不假,在密泉下所练的护体罡气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斥影神功”,否
则自己又怎会真的安然无恙呢!
  无论怎样,自己毕竟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叶白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饿了,一个人饿了的时候,就会对香味特别的敏感,祸中的粥已
煮好,叶白立刻飞扑过去,自己动手盛了一碗又稠又密的米粥,粥一入,那香香甜甜的感觉
真是无法形容!
  叶白吃完粥,揉了揉前胸,他真奇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奇特的能力,他竟似野兽一
般,伤口有着非凡神奇的愈合力!
  却不知,他的伤之所以能好得如此之快,并能百毒不侵,都与那美丽而神秘的密泉之水
有关。
  现在想必与天灵三怪的约期不远了,也许就是明天。
  明天又会怎么样呢!
  叶白慢慢的放下手中的碗,又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了茫茫的夜色,黑夜无尽,好似这漆
黑的夜色永远笼罩着这个世界,但就在这沉沉的夜色中,却正有一弯新月缓缓升起,叶白第
一次发觉月光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醉人。整个夜晚就因为它淡淡的一抹光芒便变得生机盎
然,使人忘却了秋的荒凉与萧索……
  就在叶白心情越来越好的时候,忽然一缕箫声穿过窗子,袅袅的传入叶白的耳中。
  消沉而低婉的箫声,宛若在诉说着一段无比辛酸的往事,时而忧,时而凄,闻者心碎。
  吹箫的是什么人?
  箫声静静的回荡在夜空之中,静夜中听来更是催人泪下。
  箫声虽然充满了忧伤,但声音却又悦耳而优美,能吹出这样动听箫曲的人,一定不是平
凡的人。
  这人是有什么伤心痛苦的往事,还是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情怀?
  叶白扶着窗棂,刚才轻松的心情已荡然无存,这曲子分明是为他所奏,不然叶白听后为
何会如此动情。
  夜色正浓,箫声依旧回荡在近旷远山之间,吹箫的人在哪里?
  叶白突然自嘲的一笑,道:“我又何必非去寻他。”说完他坚强的脸上竟已流下泪来,
谁能想到这叱咤风云、名动武林的叶白,竟也有流泪的时候!
  叶白只觉两眼一阵奇特的感觉,已有东西顺着两颊滑落。
  这难道就是泪?
  二十年前,叶白亲眼目睹了一群黑衣人凶残的杀害了他的父母,,毁了他的家园,一把
火烧了他童年玩耍的地方,他没有哭。
  他抱着蓝刀,被黑衣人追得滚落悬崖,跌得伤痕累累,爬都爬不起来,他没有哭。
  面对着陌生而荒凉的景象,忍受着饥饿与恐惧,他也从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只因为他知道,泪水虽然能发泄心中的积忿,但却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一切只能靠自
己。
  多年的生活磨练,早已使他忘记什么是泪。
  可是今夜他为何会突然流下泪来?是被这莫名的箫声所引动,还是他真的该哭一次?
  箫声不知何时停了,夜又变得宁静而安祥,叶白猛然发觉自己竟在偷偷的流泪!为什么
这箫声如此的感人?
  叶白好似刚从一场伤心的旧梦中醒来。
  这箫声为何又如此的短暂?
  叶白心中忽升起一丝莫名的感觉,他面前仿佛正站着一个手拿玉箫的白衣人,那白衣人
孤独的屹立在晚秋的风中,他雪白的衣袂不住的在风中飘舞着,他就站在荒草之间,早已忘
记了这个世界。叶白想走过去,那人却转过了头,叶白只看见他一双泛着泪光的眼睛,那是
一双让人永远也无法忘怀的眼睛,是那么无助,那么忧怨。
  明天会不会真的遇到这样一个人?
  世上会不会真的有这样一个人?
  叶白不知道,叶白只想见到他,他从来也没有如此渴望过一件事,为什么这种感觉会如
此的强烈?
  过了很久,叶白才苦笑着摇了摇头。
  泪水已干,那滴滴泪水,仿佛正是为那箫声而流,箫声止了,泪也干了。
  这时四把刀已大步走了进来,一进来就大声道:“叶白,叶白。”
  叶白一抬头,就看见了四把刀的眼睛,他的眼中似有一团火在燃烧,燃烧的却是他自
己。
  四把刀奔过来,扶着叶白的肩头,激动的道:“好兄弟,好兄弟……”他接连说了几
遍,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叶白了解他。
  天下间再也找不出谁能比叶白更了解四把刀的感情。
  叶白微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叶白的表情,四把刀早已热泪盈眶,若是有第三人在场也一
定会感动得流泪。
  若不是老人的一席话,四把刀真不知要怎样才能摆脱这深深的痛苦,他宁可希望叶白用
一把刀刺在他的胸口,也绝不愿自己的刀砍在叶白的身上。
  把朋友看得比命还重的又有几个?
  过了半响,四把刀才道:“好兄弟,我差点忘了,你身体刚刚好些,我本该……”
  叶白笑道:“我早已好了……”
  四把刀不让他说话,急道:“你一定饿了吧!我这就去给你盛些吃的来。”
  叶白道:“那老人呢?”
  四把刀道:“他去菜药了,他说有些药定要夜间采,药性才最佳。”
  叶白道:“有道理。”
  四把刀忽又停下手,道:“我……我有件事想求你。你……你想必已知道了这老人的身
份……”
  叶白道:“你放心,他在这里隐居五十多年,自有他的苦衷。”
  四把刀目光闪动,道:“叶白,你……”
  叶白道:“我答应你,我绝不会对任何人讲及此事,我也会渐渐的将所有的事都忘记,
忘得一干二净。”
  四把刀早已感激得一句话都说不来,现在一切的话已都是多余的了。有叶白这样的朋友
他还能说什么。
  又过了半晌,四把刀才如梦方醒,道:“你等一下,我这就去给你盛粥。”
  叶白道:“我已吃过了。”
  四把刀大笑道:“不行,吃过了也要再吃些,我四把刀敬你的酒你可以不喝,但我盛的
粥你却必须得喝,因为我还从未给别人盛过粥呢!”
  四把刀揣起一个青瓷大碗,小心翼翼的从祸中舀了满满的一大碗,又小心翼翼的给叶白
揣了过来,四把刀虽然刀法极精,但此时却笨得像个愚儿。
  看着叶白一口气将粥喝得精光,他才大笑道:“好样的。”
  叶白吃完粥,放下筷子,突然道:“离天灵三怪的约期还有多久?”
  四把刀道:“你……”
  叶白笑道:“我没事。”
  四把刀怒道:“你今天没事,可是明天呢!你若死了我大不了也陪着你一起死,可是你
有没有想过思债那丫头,她……”
  叶白目光凝重,再也说不出来。
  四把刀道:“她对你小子那样痴情,你若是死了她也一定也不会再活下去,你们若是都
去死,那你们的血海深仇都怎么办,难道等着我们这样的废物去帮你们报?”
  叶白将唐思倩交托给沈如意,就早已想到了此行很可能再也无法见到唐思倩了,但唐思
倩若是真正了解叶白,就该好好的活下去。她该为整个唐门而活,而不是为了区区一个叶
白。
  他只希望唐思倩能幸福。
  如果叶白看到唐思倩半夜三更跑出来,只为看他一眼,如果他看到她那份担心与憔悴,
如果他知道沈如意阴险的居心,他还会如此的安心么?
  四把刀颓然道:“我知道我无法改变你的主意,我也并不想阻止你,若是换了我,我也
会去的。我只希望你莫要把我撇在一边就行了。”
  叶白望着四把刀笑了笑,笑得却有些惨淡,有些勉强。
  人生有很多事都是无法预料的,但生死却要操纵在别人的手中,这是不是人类最大的悲
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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