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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龙吟》


第 八 章 江南二神 塞外双屠



  狂道乔通玄一掌劈飞小阎罗手下后,放声狂笑,这笑音异常难听,宛似夜枭啼空,与其
说他是笑,毋宁说哭还要来得恰当些。 
  小阎罗蒲之奇恶念陡生。在狂道乔通玄笑意正浓时,蓦地欺身,两手猛扬。 
  只见皓月光辉下,数拾个彩色花球向狂道周身飞去。  
  蒲之奇打出的手法真怪,这数十个花球有半数急于电漩星射,其余一半作不规则弧线缓
缓飞去,手法之奇,甚为罕见。 
  飞花手陆逢春暗对南瑞麟说:“只怕狂道要遭殃了……” 
  话犹未了,但见狂道乔通玄笑声戛然止住,两只鼠目睁得浑圆,袍袖霍地疾挥。 
  只见一连串波波脆响,进成满天花雨,红黄蓝银,五色缤纷,成伞形飞散。直似年节焰
火,煞是好看。 
  突然狂道乔通玄一手掩目,厉叫一声, 一手指着小阎罗蒲之奇骂道: 
  “小辈,三日后祖师爷不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誓不干休”,说后,身形倏望大石桥下泻
去。 
  蒲之奇嘿嘿冷笑道:“少爷等你好了。” 
  那被狂道乔通玄劈下桥去的小阎罗手下,早被同伴救上,浑身血污,气息奄奄。 
  小阎罗蒲之奇见了皱皱眉头,喝声:“走”,当先望镇上掠去。 
  南瑞麟在小阎罗蒲之奇打出暗器花球时, 一直均注意着,连眼皮瞬都未瞬,只看出其
手法诡奇异常,可也无法瞧清狂道乔通玄是怎样受伤的。 
  飞花手陆逢春瞧见南瑞麟有点疑惑不解,遂笑道: 
  “蒲家寨之所以能威震绿林,执天下半数黑道之牛耳,其本门之武功,确有其独特不同
之处,不然怎能令绿林道慑伏,小阎罗蒲之奇得其伯父八爪龙叟蒲胜一身所学,虽然未达炉
火纯青阶段,但在武林中已非一般人可望其项背,方才他所甩的暗器,陆某早听人言蒲之奇
有此毒辣暗器,但未见一用,现在施在狂道身上,只怕是头一次。”说着,微微一笑,又道:
  “陆某蒙江湖人士抬爱,安上一个‘飞花手’名号,也就是以用暗器著称,不过与他那
手法,也有令人愧不如之感……” 
  南瑞麟接口笑道: 
  “陆大侠何必故作违心之言。” 
  陆逢春正色道: 
  “陆某从不对旁人妄加推许,此言是实,他那种阴阳手法实有巧诡不可思议之处,惟其
陆某也是个中人,才能测出玄妙,他那两手发出共是二十四粒,右手打出用的猛劲,左手打
出的是用柔力,这种暗器名叫‘子母鸳鸯’,只能闪避,不能格阻,因为一经阻力,弹身爆
开,内有四十九支细如牛毛,灰白色之毒针便似暴雨般迸射出来。”说着轻叹了一口气,南
瑞麟猜不出他为何叹气,只见他又道: 
  “乔通玄也是自恃过甚,用力劈飞,不料这样一来,正中了蒲之奇毒着,因为他将前面
鸳鸯弹震破,弹壳里层涂有一层特制的磷硝,迸出五色彩焰,将牛毛毒针掩蔽,打上身来已
是不及,那迂缓飞出的‘子母鸳鸯弹’也愈飞愈速,在前弹爆破时,已自打着躯体,看来,
狂道的左眼是保不住了。” 
  南瑞麟恍然大悟,问道: “那么陆大侠为何叹气呢?” 
  飞花手陆逢春微微一笑道:“咱们黑道中人,也是一样钩心门角,无不损人利己,小阎
罗既是不存好心而来,藉人之力对他惩治一番,岂不是称心快意之事。” 
  南瑞麟哈哈笑了一声,也不置语,两人就在这月华似水,习习清风中,漫步踏尘回去。
  口  口  口 
  一夜过去,旭日东升。 
  从大石桥镇去卧龙山庄途中,武林人物络绎不绝。 
  炎暑盛夏,火伞高张,万里无云, 一丝风都没有,众人浑汗如雨。 一路上不少坦胸
露腹之人。 
  南瑞麟一袭绸衫, 一肩行囊,安步当车地走去,小阎罗蒲之奇存心结交。弃马步行,
两人欢洽无间。 
  南瑞麟是个心地淳厚之人,小阎罗蒲之奇既是决意下交自己也不好意思拒人千里之外,
 一路行来,南瑞麟只觉小阎罗心地不恶,不如外界传言之甚,那知蒲之奇善于掩饰,巧言
饰非,南瑞麟涉世未深,怎不堕入其术中。  
  卧龙庄外,榴红似火,开得满山满谷,红绿相间,缀成一片美丽的图案。 
  白河源头,古木葱郁中隐着偌大一片庄院,画阁雕梁,甲第连云。 
  南瑞麟与小阎罗蒲之奇等人,被庄中礼宾管事引往一座宾馆,这是一列三间精致小轩,
房内陈设极其考究,户外一泓水池,大理石桥拱跨其上,水面荷立亭亭,正当盛放之时,清
香沁人,轩内窗帘俱是绿纱碧笼,步入其内,荫静凉爽,不禁暑意全消。 
  南瑞麟心念着樊氏双姝,虽急于一见,盯在小阎罗蒲之奇面前不便说出,更羞于出口询
问庄中的人, 
  不觉形于颜色,蒲之奇看在眼内,笑问道:“南少侠何事烦恼?” 
  南瑞麟脸上一红,摇头答道: 
  “小弟无事值得烦恼,不过另有所属罢了。” 
  蒲之奇淡淡一笑,心内不由对他起了狐疑之念。 
  又是一天过去,夕阳衔山,彩云流霞,清风徐来,渐渐夜幕低垂,天边第一颗寒星出现
了,继之皓月东升,清淡光辉笼罩着这个卧龙山庄,使人有说不出幽美之感。 
  南瑞麟独自一人徜徉园径中,突见一小童疾走而来,到了自己身前停住,四面张望了一
眼,低声问道:“是南公子么?” 
  南瑞麟见这小童,才不过十岁左右,观其矫捷的步法,武力颇得真传,人也清秀,不禁
生了惺惺相惜之念,拉着他的手笑道: 
  “不错,是我,小兄弟找我有什么事吗?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童忽嘘了一声,道:“南公子请低声,谨防有人听见,恐为公子带来杀身大祸。”
  南瑞麟听得毛骨悚然,惊出一身冷汗,暗想: 
  “有什么人要加害于我真猜他不出”,只听那小童说道: 
  “我叫赵秋,南公子以后叫我秋儿好了,庄中管事方才接到陆三爷飞函,才知道南公子
是敝庄之友非敌,获信较迟,将公子安置在蒲之奇一处,造成大错。” 
  南瑞麟诧道:“这有什么大错呢?” 
  秋儿摇首答道:“我只知蒲之奇此来,暗中藏有什么诡计,是以他们一举一动都有人监
视着,连南公子也不例外,此时南公子迁出,反而引起他们起疑,所以陆三爷命秋儿来通知
南公子谨防他们,千万不要被蒲之奇利用。 
  ”说着,秋儿忽所觉, 一闪身便掠入花丛中隐去。 
  南瑞麟亦有所觉,佯作昂首赏月之态。 
  此时似水月华,泻地成银,园中景物清澈异常,遥望散落在园周宾馆,灯光如画,人声
喧哗。 
  小阎罗蒲之奇在南瑞麟身后丈外,矮树丛中走了出来,面上尚留着一丝狞笑余影。 
  在蒲之奇对这少年人看法,从福记客栈飞花手陆逢春与南瑞麟相交莫逆情形看来,猜出
南瑞麟必是卧龙山庄上宾,他满想从这少年人身上,来施展他本身阴谋。  
  可是大出不然, 一抵达山庄,竟与自己所料相反,而将他安置在自己一处,无疑问地
内中定有蹊跷。 
  “只怕是飞花手陆逢春有意安排他来监视自己吧?”他恍然大悟,当然在三间小轩周围,
卧龙山庄暗桩密布,怎逃得出他的眼下,他认定了南瑞麟必是樊稚爪牙,何况南瑞麟可是陆
逢春师叔,不禁暗暗咬牙。于是他暗随着南瑞麟身后,好探清底细。 
  此刻见小童与南瑞麟低声密语,越发证实了小阎罗蒲之奇的疑心。 
  他又怎么想到自己身后,又有人蹑踪呢? 
  飞花手陆逢春人最深沉机智,与小阎罗蒲之奇两人,都是个中能手,瑜亮并称,他对南
瑞麟蛋赌解厄保全威名一事,铭感于心,可是他不能以私恩害及卧龙山庄,因为他也没瞧出
南瑞麟是何来历。 
  虽然他从南瑞麟口中获悉,这少年是赴庄主二位掌珠所约来的,但又未必这少年也是腹
中藏有阴谋,藉机进身,这关系太大了,不得不有所预防。 
  因此,他亦未飞报樊氏双妹,有意安排一条诡计,这是对南瑞麟有惊无险的,以测出小
阎罗蒲之奇通盘阴谋,不然,他岂不是陷害南瑞麟于万劫不复之地,于是他放下了围棋中一
角劫棋。 
  这个劫眼,就是南瑞麟。 
  世事变幻无常,人为的巧合,在在都是,种种的因素,造成了南瑞麟日后尴尬的局面,
可怜他尚不知道。 
  小阎罗蒲之奇在树后现身走来,南瑞麟撤转面来,口中微笑道: 
  “少庄主,你怎么也出来了!” 
  蒲之奇在小童赵秋突然离去,便知南瑞麟已有所觉,便故示从容大笑道: 
  “南少侠,好雅兴呀, 一人独自躲在这处赏月,怎不邀请蒲某?” 
  南瑞麟微笑道: 
  “在下见少寨主与贵寨手下,正在酒酣兴浓之际,未便邀请,所以独自出来了。” 
  小阎罗蒲之奇心笑他装得这么像,便道:“蒲某有一事不明,敢请少侠赐知?” 
  南瑞麟一怔,诧道:“少寨主有何事下问,力之所及,无不明告。” 
  蒲之奇眼蕴异样奇光,淡淡一笑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少侠既为陆三爷师叔,怎不延入内庄,反如蒲某同在一室,
这一点蒲某百思不解?”  
  南瑞麟朗声大笑道: 
  “少寨主你误会了,在下与陆大侠也是昨日相识,倾谈之下,从师门至交渊源中,陆逢
春迳认在下师叔,这是无意的巧合,不想替少寨主种下了疑虑之由!” 
  这番话是南瑞麟一无城府,坦诚相告,不想更增加了蒲之奇疑心,只“哦”了一声道:
  “原来如此”,便止口不谈,两人漫步小径,谈了一些不相干的事,回到原来小轩内。
  他与小阎罗蒲之奇同室,而并非是同榻,他道了一声疲乏,先行上榻安睡。 
  小阎罗蒲之奇踱入邻室,与手下谈论一路而来的所见所闻。 
  月色斜照榻前,映得此间精致小轩有一种说不出甜静的美,逗人遐思。 
  他心想:“现在她们应当知道我来了。” 
  她们二字正是他为之朝思魂绕的樊氏双妹。 
  此时,他盼望她们光临轩中,剪烛清谈,那该是多么有意思的事啊? 
  正在绮思遐想时,忽听见邻室中有人说: 
  “少寨主,你知道么?听说淮阳六霸被人废了。” 
  “这早在我意中,六个草包怎做得了大事,樊老儿什么事都做得出,又老奸巨滑,恶钟
馗纪太秋鬼主意,那还不被他瞧出来”,小阎罗轻声回答。 
  “恐怕不是樊老儿所为,据说淮阳六霸昨晚走出庄外,在一小山神庙前被杀,六人首级
均无,庙前壁上尚留着红鹰会独有的刀头滴血标记,无疑问地必是红鹰会所为。” 
  南瑞麟听得猛然一震,不禁凝耳静听。   
  只闻蒲之奇低笑一声,道:“焉知不是樊老儿借刀杀人之计。” 
  “这未必然吧!听说庄中有一位姓胡的好手,昨晚独居室中,也是为红鹰会所杀。” 
  但听蒲之奇哦了一声,道:“怪不得樊老儿这几天称病不出,想不到为了此事之故,但
淮阳六霸在他地面上出事,恐怕恶钟馗纪太秋将来要大兴问罪之师,这样说来对咱们更有
利。” 
  南瑞麟听得暗暗心惊,蒲之奇果是存着诡谋而来的。 
  忽然窗前一淡影如飞掠过,南瑞麟立时警觉,穿出窗外,只见月色之下有两条身影, 
一前一后,望庄外掠去,身形无比的快。 
  他察出随后的人影,正是那小阎罗蒲之奇,他既讶小阎罗警觉之灵敏,又诧异这卧龙山
庄为何没有暗桩随着,他现在可没有心思想这些,脚步一动,立即赶上前去。 
  才出得庄外,迎面香风一闪,眼前显出一张俏丽无俦的面庞。 
  那正是娇憨天真的二小姐樊玉莲,着一袭紫色罗衣,执着一柄利剑,似叹似笑的凝视着
南瑞麟。 
  他那一身紫色罗衣,迎风拂动,玉蟾辉映下绰约生姿,不可万方,疑似姑射仙子谪凡。
  南瑞麟只觉一阵耳热心跳,喃喃地说不出话来。   
  樊玉莲嫣然一笑,道:“我和姐姐早知道你来了……”说到“你”字声音放得很低,涵
蓄着有异样的情感,南瑞麟可是一阵卜卜心跳,她接着说: 
  “家严这次称寿,有万不得已的苦衷,这个你将来自会知道,如今卧龙山庄正在风雨飘
摇之中,强敌环伺,愚姐妹这几天已是心疲力乏……” 
  南瑞麟接口说道:“有这等事吗?二位姐姐如需小弟效劳,在所不辞。”  
  樊玉莲含情脉脉地望了他一眼,摇首道:“这个无异置你于死地,只求你这几日,千万
不可说出与愚姐妹相识,就算帮了大忙了,我们过几天再相见吧”!说着,娇躯一晃,飞鸟
般向庄内闪进。 
  南瑞麟被她说得只觉脑中惘然糊涂,怔怔望着她逝去的身影,无声叹了一口气,心想:
  “我非要寻出蒲之奇追赶的那人真像不可!”想定,便一展身形,向蒲之奇追赶的方向
掠去。 
  这卧龙山庄位在伏牛山脉旁支,满是浓翳的森林,南瑞麟不觉接近森林深处,古木参天,
蛇豸出没,林中不时发出怪噑枭啼,月光在叶隙中射入,分外感觉到一种阴森恐怖。 
  林中不辨方向,尤其是在月上中天时,倘需从月光分辨南北东西,几乎是绝对不可能,
因为树林遮蔽了整个天空。 
  他于是失去了目的,只在林中乱窜,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出得这片翳蔽天日
的森林。 
  月色泻地如银,他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眼光所及,赫然一座小庙是露在山坡前,
不禁大喜过望,于是向那座庙后蹑去。 
  这是荒废半颓的庵堂,南瑞麟在庵后蹑追,隐隐听见两人争执声,他在门后觎探,只见
两人南北席地而坐,貌像似乎奇特,年岁已不小了,从他们的发须颜色,测出大约六旬开外。
神案上燃着一支小烛,昏茫的烛光不时摇晃着。  
  只听面南而坐的那人说道:  
  “小弟化了两日两夜的功夫,还是查不出樊老儿把这东西藏在何处,昨晚红鹰会派下多
人庄内现踪,小弟趁机在藏宝库中探查,不料几乎险遭毒手,今晚也是一无可获,看来我们
徒劳心机了。” 
  南瑞麟听得心中狐疑不解,究竟他所说的是什么东西呢,如果是唐貌宝甲, 一定穿在
樊稚身上,显见不是宝甲,而是另外一件东西。  
  面北而坐的那人意似不信,两眼翻了一翻,嘿嘿冷笑一声道: 
  “这话有什么人信你,谁不知你鬼手神偷, 一入宝山,决不空手而回,你敢骗我,那
有得你好瞧的。” 
  “哈哈,小弟早知道骗不过你”,那人又干笑了一声,接着道: 
  “其实小弟费尽心机得来的这样东西,可能是樊老儿一时糊涂,随便丢置一角,只怕就
是我们所想的那件东西”,说着,掏出一物,四四方方。 
  南瑞麟藏身在门后,蚊蚋不时侵咬他的头面手脚。他不敢略有移动,怕带出轻微的声音,
给二人警觉,那就大事不美了,强忍的痒痛。 
  假使殿内有月光射入,非但二人面像看得极为清楚,连妙手神偷手中那块四四方方的东
西,也一目了然了,现在只见妙手神偷不停地在那块东西摩擦, 一阵摩擦后,便递在对方
手上笑道: 
  “公孙老儿,你瞧瞧看,这东西有什么奇异之处,方才小弟溜出庄外时,只觉有人在后
追,小弟故意引错方向才脱身,可见这块东西大有来历。”  
  那姓公孙的老者接过后,仔细观察了一阵后,便凝思不语。 
  正在此时,殿外风快地掠进一条身影,只见这人两手暴伸,电光石火地向公孙老者手中
夺去。 
  这种变生不测,突如其来的情况之下,任谁都不能防避,无疑问地那公孙老者也非弱者,
左足一弹,全身望右一翻,左手已出,疾如电闪地向偷袭那人腕脉扣去,口中大喝道: 
  “什么人,敢暗袭老夫。”  
  那偷袭之人未料他应变这快,扣腕飞来的手式竟是那么奇诡难解,忙将双臂一撒,顺势
向旁窜了开去立定,嘿嘿冷笑不停。  
  南瑞麟暗中瞧出那是小阎罗蒲之奇。 
  只见小阎罗蒲之奇冷笑一阵后,沉声道: “你们到手之物不知来历,又有何用,反不
如送给我蒲之奇,他日事成后,彼此分享岂不是好。” 
  南瑞麟更加糊涂了,简直莫名其妙。 
  只听妙手神偷笑道:“原来是蒲少寨主,老朽许青,这位是神行无影公孙一丁大侠。”
  蒲之奇心中为之一惊,因为妙手神偷及神形无影号称江南二神,武学造诣绝奇,心智更
是过人,忙笑道: 
  “两位大侠来此卧龙山庄,据在下猜测,也是为着这个问题吗?”说着,虚空划了几下。
  南瑞麟看得不甚明白,心中焦急异常,又不敢稍稍移动,以期看得真切,他初涉江湖,
对江南二神名字, 一点印象均没有,现在畏惧的,就是小阎罗蒲之奇,若被他察觉,将惹
下杀身大祸。 
  妙手神偷呵呵大笑道: “好小子,蒲胜有你这跨灶之侄,足以自豪了,不过可惜道不
同不相为谋,不能合作奈何?” 
  小阎罗蒲之奇朗声一笑道:  
  “两位大侠如信不过,在下也不敢勉强,只是许大侠到手之物,恐怕是膺品吧!不然何
至于如此轻易到手。” 
  许青及公孙一丁闻言都是一震,心知蒲之奇所言非虚,公孙一丁干咳了两声,道: 
  “蒲老弟,你别听那许老偷的话,这种事合则两利,分则败,不妨姑且一试,你敢保证
令伯父不会食言,则老夫两人与你合作到底,只是你说此物是膺品,不知有何根据?” 
  小阎罗蒲之奇阴阴一笑道:“两位大侠世居江南,只听传言,语焉失真,此物除得樊稚
本人外,只有在下极为清楚。”说此倏然顿住,双目露出神秘的光芒,道: 
  “公孙大侠你敲敲这块东西,如果发出金铁响声,那就是假的。” 
  果然公孙一丁揑住那块四四方方之物,戟指一敲,铿然作响,显然是假的。 
  妙手神偷许青大叫道: “不是蒲老弟说明,险些老夫受愚……只是怎么是真的,请老
弟说说看。” 
  小阎罗嘴角抿了一抿,笑道: 
  “昔年葛巾力士樊稚与其他两人在陇西为盗时,所获脏物均置于敦煌石窟中,有日,在
另一石窟中偶获一块黑玉九宫路径图,及一纸羊皮卷,此羊皮卷上仅绘得一尊老僧, 一手
问心, 一手指在所绘的九宫路径图,除此以外,别无一物,三人初均莫明所以,樊稚聪明,
知二物必有其故,若不是禅门重宝,亦必是武学秘笈,关键就在这‘黑玉九宫路径图’上,
遂暗起毒心,将同伴两人,共击毙掌下,另一震坠百丈悬崖……”,说此一顿,微微笑道:
  “不料天不从人愿,此人坠下悬崖后,幸能不死,可是功力尽失,这详情就是他与在下
详说才知道,当时在下闻及,也不明这绘像为何而指,后来家伯获来降龙真诀下册,书上也
有一具绘像,经这人指证,与樊稚所获的羊皮笈上所绘的相同,在下恍然大悟,那卷羊皮笈
绘像所指的黑玉九宫路径图,定是寻得‘降龙真诀’关键……。” 
  南瑞麟听得津津有味,顿时忘却了蚊蚋嚼咬之苦。 
  妙手神偷许青笑道:“想必令伯所有的‘降龙真诀’下册,也是从敦煌石窟寻获的。”
  浦之奇面上一红,道:“不瞒两位大侠,家伯也是根据这线索,费时三月,想那敦煌石
谷蜿蜒曲折,不知费却若干艰苦,才寻得这本‘降龙真诀’下册。” 
  神行无影公孙一丁大笑道:“蒲老弟为何前言不对后语既说是令伯得来‘降龙真诀’下
册后,见此图像,经那人指证,才知樊稚所获果是此物,现在又根据那人线索而得真诀下册,
老朽昏庸,听得脑中一塌糊涂,不知所云。” 
  蒲之奇尴尬地一笑,道: 
  “这是在下一时心急,不禁口齿不清,在下是说根据那人线索,寻获下册真诀后,见得
图像,才知樊稚所得黑玉,就是寻获上册的关键。” 
  公孙一丁“哦”了一声,笑道: 
  “那么许大侠偷来的那块东西,显然不是真的,黑玉那会作金铁声,不过葛巾力士后来
知道这块黑玉,就是寻获‘降龙真诀’上册的路线图形,为何他自己不再去敦煌呢?那少林
真诀中册又从何处而来?” 
  蒲之奇泛出一丝诡秘的笑容,道: 
  “这个,恕在下就不知道了,在下此来即是想寻出这个疑点,说不定‘降龙真诀’上册,
已为樊稚所得了”,他明知樊稚功力全失,而又不说破,暗中便于驱使公孙一丁及许青二人
去送死, 一击不中,自己也可脱身事外,此点足证小阎罗狠毒之名不虚。 
  这种神情,岂能骗得到神行无影公孙一丁及妙手神偷许青这种老于江湖,经验阅历均广
的人,公孙一丁暗暗心笑,道: 
  “老夫深信老弟之言不虚,现在老弟说说怎么合作之法,万一寻获上册后,令伯坚不允
分享,又当如何?” 
  小阎罗蒲之奇朗声大笑,道: 
  “在下所说的话,也即代表家伯所说,咱们武林人物,话出如金, 一言九鼎,决不反
悔,若不是在下等人被卧龙山庄严密监视中,在下又岂肯与两位大侠合作。” 
  妙手神偷许青哈哈笑道: 
  “这话我倒相信,只不知蒲老弟此来,有人跟踪么?” 
  蒲之奇摇首笑道:“这倒无须顾虑,卧龙山庄之内尚自顾不暇,焉能管及庄外。” 
  妙手神偷许青面色一肃道:“好啦,蒲老弟现在请回山庄,过久反遭疑虑,老夫两人明
日即往拜庄,相机进行吧!” 
  小阎罗蒲之奇笑笑,施礼告辞,妙手神偷许青送出庙外。 
  殿中只留下神行无影公孙一丁席地而坐,执着一把酒壶,咕噜噜暍了两口酒,双眼望着
殿顶,自言自语道: 
  “这小子,也敢在老夫面前弄鬼。” 
  南瑞麟躲在门后, 一动都不敢动,不禁汗透里衣。 
  须臾,妙手神偷许青走回殿内,放声大笑。 
  公孙一丁用眼望了许青一眼,道:“老偷,你先莫笑,殿后尚有一位客人咧。” 
  南瑞麟听得大吃一惊,知再躲也躲不掉,硬着头皮走了出来,长施一揖,道: 
  “晚辈因为追赶小阎罗蒲之奇来此,请前辈恕谅无心偷听之罪。” 
  公孙一丁大笑道:“你在进入殿内时,老朽已经察觉,许大侠在森林内也曾见你,不过
许大侠路形极熟,先你一刻返回殿内,只不料你竟会找至此处。” 
  南瑞麟见两人都不似狞恶之辈,不禁胆气一壮,笑道: 
  “两位老前辈竟不怕晚辈泄漏机密吗?” 
  公孙一丁与许青互望了一望,妙手神偷笑笑对南瑞麟道: 
  “老夫两人在大右桥镇上,已经认清了你的形像,又知道你是为了樊稚这两个丫头而来,
是么?” 
  南瑞麟面红过耳,不做声只点点头,许青又是一笑,道: 
  “说真的,这两个丫头长得真美,心地也浑厚,无怪乎你入了迷,娶妻如此,又复何言,
只怕又要费上好多周折才能到手哩……”说着,见南瑞麟一脸尴脸之色,未便再事打趣,又
转口道: 
  “不过你千万别与蒲之奇同流合污,更不可将今晚之事,轻易吐露,你能做到这两点也
能够了。” 
  南瑞麟虽是初经世故,但心思极灵敏, 一点就透,不禁惊奇道: 
  “怎么老前辈竟是利用蒲之奇的吗?” 
  公孙一丁突然纵声大笑,道: 
  “老朽怎能与蒲家小鬼合作,反正利用得他一时,就一时罢了。”说着,笑容倏然收住,
面若寒霜道“葛巾力士樊稚昔年确为恶,行事尚有分寸,三十年来悔心向善,也亏了他,与
八爪龙叟蒲胜与小阎维浦之奇一比,犹若云泥之别,宁可为樊稚所得,也不能为蒲胜取去,
虽然如此说,老朽等知事关武林浩劫,勉为其难,成不成只问天心了,这话说来话长,非短
时可以明白,老弟先回山庄吧,日后见面时再为详谈。” 
  南瑞麟知这部“降龙真诀”将引赴武林无边纷扰,虽不明其中详情,但从个中蛛丝马迹
中可猜出大概,这部奇书,到目前为止,已引起天下奇才异士,江湖奇擘争夺之由,谁要取
得,谁就可以称雄武林,睥睨天下,想至此,内心起了一种莫名感慨,此刻见江南二神出了
驱客之言,自己有很多疑点,也不便再问,遂含笑施礼告辞,转身步出殿外。 
  江南二神也不相送,竟任他走去。 
  南瑞麟才走出十余步,忽脑海中掠过一种可怕的念头,不禁浑身战栗。 
  他心想:“在小阎罗蒲之奇未到之前,江南二神便知自己藏身殿后,为何不喝破,有意
让自己偷听,这等重大之事,竟任一个素不相识之人听去,不怕自己泄露机密吗?”这一点,
自己方才也提起过,江南二神并没有显明的表情,只神秘的在望了望, 一定有可怕的阴谋
在内, 
  一时为之毛骨悚然。 
  “妙手神偷许青既知道自己是为樊氏双妹而来,他们与蒲之奇合作,就是葛巾力士樊稚
对头人,如此放心自己,这任谁也做不到,但他们究竟这样做了,必是为了什么?……” 
  他虽知内中定有阴谋,可又猜不透,越想越怕,他幻想到自己做了双方的利用品,到头
来还是俎上之肉,鬼蜮汇湖,实在是死亡渊薮。 
  他默然半晌,回面望了小庙一眼产双目露出愤怨神光,遂一掠身形,如飞走去。 
  这是下弦月的仲夏夜,那淡淡的月色,似将四山田野小溪,蒙上一层薄薄的白纱,呈显
了一种幽静安谧的美,繁星满天,只时有一抹浮云掠过,清风悠悠扑面。  
  虽然是夜凉似水,可是南瑞麟心头燠热忧烦。   
  他这次不在森林中穿越,只拣小径而行,如此不会失去方向。 
  南瑞麟身形展开,迳望卧龙山庄方向奔去,忽闻前面山丘之后,有掌力劈风之声,当下
赶了几步,立在山丘顶上一看。 
  正是有两人在生死搏斗,尚有一人在旁不远观战,月色之下,看得极为清楚,那是小阎
罗蒲之奇与一须发皓白老者交手。 
  小阎罗蒲之奇手法诡妙凌厉,敢情是他用上震惊武林之“阎王印”手法,可是那老者身
法招式,也是绝乘高手,每一出招,如同行云流水,极其自然,看其软不着力,但他一招递
出,蒲之奇便被迫开两步。 
  南瑞麟大诧忖道: 
  “这老者招式乍看起来,并无奇异之处,怎么有如此的威力。”遂起了好奇之心,身形
一劲,便从侧向抄去。 
  这一点是南瑞麟聪颖之处,他知迳由山丘顶上驰下,无疑问地蒲之奇会知道自己由小庙
奔来,此时不可引起他的疑窦,种下杀身祸苗。 
  他这一反抄路线,稍微耽误了一些时候,场中形势大变,小阎罗蒲之奇屡屡遇险,几无
还手之力,只见他怒目咬牙,面色变得狞狰可怕,大骂道: 
  “好个辣心屠夫,小爷与你无冤无仇,为何猛起毒心?” 
  辣心屠夫倏地右掌翻天,朝蒲之奇左胁推去,左掌往右斜出,掌到中途竟自变招,疾风
飘雨似地向蒲之奇“眉心穴”点到。 
  这一式两招,果然辣手无比,要知练武的人难得有练到真气,可将全身重穴封住,纵有,
普天之下武林高手中也极寥寥可数,“眉心”是人身最难练到之处,小阎罗蒲之奇也不例外。
此刻见他这等狠毒,足跟支地“金鲤穿波”,反窜出两丈开外,徼幸闪开,但也吓出一声冷
汗。 
  只听辣手屠夫出手之后,微微冷笑道: 
  “老夫只问你从何而来,樊稚处有什么疑处被你瞧出,只要你开诚布公,老夫总让你得
一点好处就是。” 
  蒲之奇乘着他说话时,面色一变, 一声大喝,两手暴扬,打出两把“子母鸳鸯弹”,
前面十二颗急如电闪地向辣心屠夫迎面打到,随后的十二颗似缓实速向二侧弧线方向罩去,
朗空月夜,五彩芒珠闪飞,堪称奇观。  
  辣心屠夫骤不及防, 一时搞得手忙脚乱,掌袖飞扬,无独有偶,他亦步入狂道乔通玄
后尘,但闻得“波波”脆响,那“子母鸳鸯弹”被他一震之内,全数爆开,迸射出满天花雨,
似万蜂螯体般,望自己周身头面涌来。 
  只因小阎王蒲之奇这种暗器,自练成后并未一用,在狂道乔通玄后,这不过是第二次,
所以江湖人士均不知其身怀如此损毒暗器。 
  辣心屠夫一时疏忽,竟被弹内少许牛毛毒针刺入面颊之内,这毒性甚剧,登时嘴颊睡起
老高,痒麻钻心。 
  小阎罗蒲之奇得理不让人,双掌一错,身形窜起,推山倒海一般朝辣心屠夫胸前扑到。
  这一式即是置辣心屠夫于死,,蒲之奇心意不可谓之不狠。 
  南瑞麟隐身于一颗小树后,看得暗暗惊心。 
  辣心屠户猝中暗算之后,忙运气闭穴,防这奇毒漫延体内,心中可把蒲之奇恨死了,此
时见蒲之奇双掌推来,立时奋起双掌撞去,只闻得一声山崩地裂的响声,两人俱被放震出两
步,均觉气涌血翻。 
  此刻,蒲之奇身形还未落实,蓦觉身后一片寒风袭来,不禁大吃一惊,猛地旋身,只见
辣心屠户同伴凌空飞身袭到,但想推掌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感头目一阵昏眩,真气涣散,
眼看着那双掌如风的扑来,刹那间,贪心欲念俱化作丝丝烟云消散。 
  正当小阎罗蒲之奇万念俱灰,闭目待死之际,忽闻半空传出一声清喝。蓦觉周身压力,
 一松,身疲体软, 一跤坐在地上,喘气不已,睁目一瞧,见是南瑞麟现身相救,正与那
人凝势相持,遥望了辣心屠户一瞥,正与自己一样,坐在地上调匀真气。 
  南瑞麟当时一见蒲之奇频临危境之前,不禁一个念头浮起,他听得蒲之奇喝骂辣心屠户
时,已猜出那与蒲之奇对手的人,也不是什么善良人物,说不定比小阎罗更阴险,而且更是
樊稚之敌非友,反不如上前援救,自己再用上一点心机,坐收以毒攻毒之效,想在此处,蒲
之奇已在间不容发之中,遂猛吸一口丹田真气,两臂运足“太极神功”,人就似飞鹰攫兔般,
向暗袭蒲之奇那人迎头劈去。 
  那人正是与辣心屠夫齐名的黑心人厨萨琨,号称塞外双屠,两人出没于甘青宁三省,非
但武功高绝,而且狠毒非常,早年与蒲胜樊稚均曾相识。此次入关来豫,也是为着“降龙真
诀”而来,双屠今晚在庄外逡巡,遇见蒲之奇形色匆匆返转,两人同时现身拦阻。 一言不
合才生出这场生死之搏。 
  此时黑心人厨萨琨,正着向蒲之奇全力一击时,猛觉一片奇劲风力往自己压到,此等武
林高手无论在何种情况之下,都得保持高度的警觉。  
  自然,黑心人厨萨琨保身较伤敌来得重要些,双掌一撤,右手一式“丹凤朝阳”斜斜挥
出,平地一个窜步,越出三丈开外。  
  四面一瞧,见是一个俊美少年,亮掌凝着双目望着自己。 
  黑心人厨萨琨甚感意外,自忖以他年岁而言,就能打出这等凌厉无俦的劲道,看来不出
十年,定可凌驾当今高手,那时黑道人物,准无立足之地,不由心生恶念,面上浮起阴恻恻
地冷笑。   
  这阴侧侧的冷笑内面,蕴着无边的杀机,只听得黑心人厨萨琨冷冷笑道: 
  “好小子,敢在塞外双屠之前架梁子,这是自找死路。”说着,两臂骨骼连珠似地爆响,
只见他两只手掌,由黄变红,而由红色缓缓变为淡紫,再由淡紫变深, 一双手掌变得紫透
发亮。 
  南瑞麟看得心头大骇,猜不出这是什么内功,但体会到一定是怪毒无比掌力,他初涉江
湖,不知这江湖之中步步都有杀机,稍一不慎,便种上致祸之由,他心存忠厚,救下蒲之奇
后,便不立时追击,只是想不出如何说词,解开双方僵局。 
  这一与人可乘之机,造成黑心人厨萨琨能运足奇毒天下的“百宫掌”力。 
  但这“百宫掌”塞外双屠以二十年之浸淫,尚未练成收发由心,尽善尽美的地方,需费
上半盏茶时光,才可劲贯双掌,每施用一次,本身真力的耗损五分之一,尚要休养三日才得
复元,所以这“百宫掌”难得一用,也很难运用,因为快手猛攻之际,怎可须臾缓气,对方
明知底细之人,也不容塞外双屠用上这种掌力。  
  “百宫掌”堪称奇毒天下,当之无愧,原因是练这掌力时,先要去柴达木盆地阴瘴之处,
寻得“九首守宫”百条,这“九首守宫”虽是柴达木盆地中特有之物,但稀少难觅,经年尚
难得见一条。 
  塞外双屠费时两年,心劳力拙,才不过十条之数,后经人指点,在奈齐果勒河头捕获凑
满百条。 
  就在该地取这守宫之血,两手浸入,将这血液全部吸收两臂,看似容易,其实很难,以
塞外双魔如此精湛功力,仍需费上三年,稍一不惧,被毒血浸入“风府穴”后,自身也无救。
  这“百宫掌”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能在极短时间收发由心。可也有利害之处,两尺以内
虚空中上对方,浑身肿胀,三日之后毒气攻心而亡,若容他接实,划破一层油皮见血,半刻
之间,登时化作血水一滩,称它奇毒天下,责可当之无愧。  
  且说黑心厨子萨琨功行两臂后,又是阴恻恻一笑,缓缓伸出, 
  一步一步欺向南瑞麟身前。 
  南瑞麟不禁神经一阵紧张,两只紫光油亮的手掌,眼帘前越来越大,看得目骇神摇。 
  眼看黑心厨子萨琨仅离自己身前不足三尺,突闻一声暴雷似的大喝: 
  “南少侠,快退后闪避!”言犹未了萨琨已凌空双掌劈下。 
  南瑞麟闻声警觉,人已斜闪七尺,那知萨琨凌空变招,两掌倏又如影随形跟到!带起一
大片腥风以排浪驳天地袭来。 
  南瑞麟忙中灵机一动,展出“禹龟洛行四十五步”的奇绝身法,瞬眼,就脱出“百宫掌”
力之外。 
  他本可逃回庄去,可又不舍小阎罗蒲之奇,因同方才喝声是出自蒲之奇口中,同舟共济
之心念,胸头油然泛起,不觉紧抢了两步,赶在蒲之奇身前,右手就要挟起,欲望山丘之下
窜去。 
  蒲之奇现时真气已调匀一半,若南瑞麟能将这“禹龟洛行四十五步”,继续衍展下去,
必可全部恢复,谁知南瑞麟逃生心急,这一来,反误了两人生机,蒲之奇急道: 
  “南少侠,休要顾我,你独自逃命吧。”  
  就在这一刻担搁,只觉一片腥风凌空罩下,心口微微作呕。 
  南瑞麟心想: 
  “我大仇未报,这如此平白瞑目待死不成,俗语道,置诸死地而后生这话一点都不错。”
不禁意随心动,“太极神功”护潜已密布全身,两手戟指,无意用出简松隐所传之奥妙无穷
的分筋错骨手,如飞的向萨琨双肩“中府”穴戳去。  
  这不知是巧合抑是有意,那“中府”穴正是“百宫掌”生死空门,若容人点上,毒血攻
心,不要说是伤敌,自己还会先行倒毙。  
  黑心厨子萨琨不由魂飞天外,暗想“中府穴”藏在膈肢窝内,自己生死空门,除了盟兄
辣手屠户外,就无第二人知道,此刻那容得他思索这些,百忙内撤回“百宫掌”力, 一式
“大鹏收翼”,双足一点,跳出南瑞麟分筋错骨手外,挟起辣心人屠逸去。 
  临走之时,萨琨尚狠声喝道: 
  “两个小辈,容你多活七日,到时任你们逃至海角天涯,也要抓回戮杀。”,声音愈说
愈远,等到声落时,人早无踪。 
  浦之奇正在瞑目待死,忽觉压力一松,睁目只见黑心厨子萨琨挟着辣心人屠逸去,大感
惊异,便笑道: 
  “南少侠,承你援手,蒲某铭感五中,待蒲某真气调匀后再为详谈吧。”  
  南瑞麟双眼发怔,黑心厨子萨琨为何不战而退,这大感意外,他本聪敏过人,细心一想
方才所用手法,不禁悟出这“中府穴”一定是萨琨生死空门,若容自己点破,他那毒气必然
逆窜回心,越想越对,遂寻思出一套用来对付塞外双屠的手法,不禁凝向星天皓月,默默出
神。 
  须臾,蒲之奇一跃而起,面上浮起湛光,神采仍旧,笑道: 
  “这黑心厨子萨琨,为何不战而退呢?” 
  南瑞麟摇首道: “在下也不知道,此次真是死里逃生,想来还是怔怔难安。” 
  蒲之奇自作聪明,点点头道: 
  “只怕他见辣心人屠常恩,为蒲某一手子母鸳鸯弹内毒性所含剧痛漫开,若不早于施救,
不死也会瘫痪,此刻,萨琨已忙着救治常恩了。”说此,顿了一顿,面上又浮起一片得色,
哈哈一笑道: 
  “想那塞外双屠昔年与家伯在甘凉道上,也作了一次生死之搏,千招以外才以一拳见输,
但以一对二,虽败犹荣,今晚蒲某以一手‘子母鸳鸯弹’,辣心人屠常恩险毁手下,令蒲家
门风不坠,当可自傲……” 
  南瑞麟听得心中只觉这人大言不惭,只听得他接着说: 
  “南少侠,你今晚坐失良机,须知不要等黑心厨子‘百宫掌’毒贯注两臂后,抢先出手,
谁胜谁败,当在未卜之数哩!” 
  南瑞麟奇诧道:“何谓‘百宫掌’?” 
  蒲之奇遂将“百宫掌”力需用百条“九首守宫”毒血绊成, 
  一行“九首守宫”难觅,再则甚难练成, 
  稍一不慎,便令自身毒发身亡,化作一滩血水,为此之故,天下只有塞外双屠练成,当
非自身只有绝乘功力并莫大恒心不可,武林人物多半均知练这奇毒天下掌力的诀窍,但却视
为长途,又朗笑一声,问道: 
  “南少侠,为何知蒲某在此?” 
  南瑞麟不禁微微一震,心知此时不可显露不安神色,招致心忌,说不定他会立即反目,
恩将仇报,当下微笑道: 
  “在下睡在榻上,只觉一阵心烦,辗转难安,遂索性起身出庄,见得皓月倍明,清风爽
体,不禁思乡之心顿起,漫步畅游,这卧龙山庄外风景甚好,记得唐人诗句有云: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之句,在下思乡之念倍切,信步所之,亦不辨东西南北,
无意碰上少寨主这场搏斗,在下不自量力要图出手,险些连累少寨主咧。” 
  蒲之奇大笑道:“好说,好说,亏得少侠撞来,蒲某几乎丧生在黑心厨子手下,大丈夫
寸恩必报,蒲某定要报答一次。”说着,双目神光暴射,“噫”了一声道: 
  “方才蒲某与手下在邻室谈心,忽见两条身形在门前掠过,蒲某才追踪到此,两条身影
与蒲某均在我等居室窗前掠过,少侠睡在榻上,怎么不见。”  
  南瑞麟暗骂小阎罗蒲之奇太过狡猾,明是只有妙手神偷许青一人,怎可说是两条身影,
又怎能说追踪塞外双屠来此,暗觉此人心机诡毒得紧,决不可共事,反要提防紧密,此时当
然不能说破,徉作不信念状,笑道: 
  “在下闭目假寝,怎么能见着,只不知塞外双屠来此,有什么图谋吗?” 
  蒲之奇摇首答道:“蒲某问他们,他们不答覆不要紧,尚反问蒲某,真是岂有此理!”
说此转笑道: 
  “辣心人屠又中了蒲某一掌‘阎王印’后,不死算他命大,萨琨说是七日之后要向我们
生事,真是妄想。”说完抬首望了望天色,说声: 
  “我们走吧”,两人展身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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