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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一剑震江湖》
第 六 回 刑部劫牢
俞剑英思索半晌,心知今夜如无她帮助,决难找到汪培藏身之所。为报父母大仇,只好
受点委屈,咬着牙轻轻地喊声:“姊姊……”
毒娘子一合眼皮,两颗泪珠儿落下,她流着泪娇声笑道:“弟弟,委屈你啦,我知道你
手刃过汪培之后,姚小华从此是路人,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你跟我来吧!”
俞剑英默然无语,跟在她身后走去。
毒娘子带着剑英,又穿过两重庭院,深入后宅,来在一所精致小院落停下,低声俞小侠
道:“这所精致的院落内,除了汪培夫妇,和他儿女及四个侍妾之外,都是他家人和贴身婢
女。外面杀喊之声,他必早有所觉,我猜他定然躲在密室之中,你背上宝刃,削金断玉,正
好用来破他密室铁栅。”
说完话,一脚踢开正屋房门。
那房中一片漆黑,门被踢开后仍无人声,毒娘子一晃火折子,指着后壁的一幅山水字画
笑道:“密室机关,就在那字画里面,如果我不带你来,总够你找啦。弟弟,一声姊姊叫的
不冤吧!”
剑英抬头看她,她正含情凝注着剑英。四道眼光交投一瞥,俞小侠立时垂头不语,他心
里说不出是些什么滋味,不是恨她,更不是爱她……
毒娘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一伸手掀开壁上字画。一片粉白墙壁,看不出一点异样。剑英
正想张口问她,姚小华已把折扇交给左手,右手在字画顶端处轻轻一按。说也奇怪,一片毫
无痕迹的粉壁,立时现出一道门来,毒娘子笑道;“进去吧!往里面一直走,十丈左右有一
道铁栅门。开那铁栅机关,我也不知道了,好在你背上宝刃削铁如泥,尽可断去铁栅。这密
室只有一条出路,杀汪培无疑瓮中捉鳖,他费尽心机造此密室,想不到竟是自掘坟墓。”
俞小侠略一犹豫,姚小华已抢先而入,笑说:“是不是害怕,姊姊走前边替你带路如
何?”
说完话,沿级先下,剑英随后跟进。这条密室甬道,左曲右折,两人约走有十几丈远,
果然有一道铁栅拦路,隐隐里面透出灯光。
俞小侠这时已沉不住气,热血沸腾,翻手抽剑。毒娘子丢掉手中火折子轻声说:“不要
慌。”
剑英一怔神,姚小华已高喊道:“汪大人,几个刺客已被悟明大师擒获,绑在花厅,请
大人亲自审问。”
毒娘子话说完,回身握住剑英一只手道:“弟弟,快把剑还入鞘内,让他们自己开栅送
死。”
俞剑英虽然心中不愿,可是这当儿不便争吵,只得还剑入鞘。
这时候铁栅传出来一声干咳,接着一个哑嗓门的声音,打着蓝青官话问道:“铁栅外面
是什么人,三更半夜的进来惊动大人,先把刺客废去双条腿,押入死牢,等明天大人再亲自
审问。”
毒娘子在铁栅外一声娇笑道:“你是谁,怎么比巡抚老爷的架子还大。告诉你,我们不
是你巡抚中的差役捕快,也没有吃粮拿俸,快点去禀告大人,就说姚小华请他到花厅审问刺
客,你们要是再摆出官场的臭架子,恨起来我们立时把刺客放掉。”
毒娘子话说完,那哑嗓门的人还未及答话,里面又传出一个声音说道:“铁栅外面是姚
姑娘吗?”
毒娘子笑应道:“啊哟!汪大人还没有睡吗?真的对不起,我吵醒你啦。”
那人似乎先笑一阵才答道:“姚姑娘太客气,我请还请不到哩,文发,快点给姚姑娘开
开铁栅。”
这声音一落,接着铁栅一响,缩入两边壁中,毒娘子一拉剑英进了栅门,朝里走去。
刚一转弯,前面景物一变,只见这所密室修筑的异常华丽,不算两边卧室,只正厅就有
五间房子大小,四个垂髻小婢,每人手中提着一盏垂苏玻璃小宫灯,分站两边。中间一个五
十上下的白胖汉了,一只手还在扣着扭扣,似乎是刚刚起床,他前面站一个獐头鼠目,留着
两撇八字胡的家伙,毒娘子回头示意剑英,让他沉住气,等一会下手。
两个人进了密室厅门,毒娘子对那白胖子笑道:“哎哟!怎么敢劳汪大人亲迎呢?”说着
话不断媚笑。
汪培早被她笑得灵魂儿飞上了天,忘其所以的伸手去握她一只玉腕,一眼看到了毒娘子
身后的俞剑英,一怔神,赶忙缩回伸出的手,问毒娘子道:“姚姑娘,这位是哪道的英雄,
我怎么没有见过?”
毒娘子媚笑一下,拉剑英和自己联肩并立。这场合俞剑英自是无法抗拒,毒娘子玉腕轻
伸,拉着剑英一条臂笑道:“他是我兄弟,汪大人你一家人都在密室吗?“她媚笑的如百合
花开。
汪培哪里会想到报应临头,点点头答道:“你还有这样的好兄弟,真是有其姊必有其弟,
如肯屈就官场,我必全力栽培……”
他话未说完,俞剑英早已热血翻腾,一用力挣脱毒娘子的手臂,翻腕抽剑,剑光如打闪,
冷气逼人,吓的四个垂髻女婢啊呀一声惊叫,四盏垂苏玻璃宫灯,纷纷脱手,毒娘子一伸玉
腕抢过一盏灯,高举手中笑道:“弟弟,杀吧!姊姊给你打着灯。”
俞剑英一抬腿踢翻汪培,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害民刁吏,尚记得七年前惨害湖北俞
巡抚的一段公案吗?”
说到这里,双膝跪地,仰面哭道:“爹爹、妈,阴灵有知,请看英儿替二老复仇。”
边说过话宝刃一挥,汪培惨叫未出,已经身首异处。
俞剑英杀了汪培后,余恨未消,仗剑入室,不分男女全数诛绝。把人头摆在桌了上,数
一数正好是廿一口,一回头又看到吓瘫在地上的文案师爷彭文发。娘子笑道:“这人獐头鼠
目,决不会是好东西,姊姊替含冤的伯父伯母,加上一点利息吧?”
说完话,抓起彭文发一条腿一抡一摔,鲜血溅处,彭文发碰一个头颅粉碎。
俞小侠听她越说越亲热,竟向自己死去的爹娘,称起伯父伯母来,但一时不便说她什么。
起汪培人头,直向外面走去,剑英可也真够狠心,杀了汪培一家人后,连一个招呼也不和毒
娘子打,径自走出密室甬道。
剑英跃上屋面,几个飞跃已登上三进院大厅屋脊。向下一看,只见官兵愈来愈多,三进
院门台阶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童维南和浙北双杰三把刀阻挡着官兵捕快们的疯狂猛攻。
俞小侠仰面一声长啸,右手仗剑,左手提着汪培人头,一纵身“大鹏摩云”幌似一只巨
雕从空而降,剑演绝招“火攻连营”一片白光过处,只闻惨叫连声,十数名捕快官兵断臂溅
血台阶。
剑英一抖左手,汪培人头飞出,直向官兵群中一个三品顶带官员打去。
那人身手竟自不弱,一伸手接住飞来人头,剑英大声喊道:“狗官汪培已全家伏诛,不
信你看你手中人头,我杀汪培为报过去一笔血债,尔等有本领尽管找我算帐。如敢妄害无辜,
移祸良民,我必再入合肥城把你们这般害人恶吏剑剑诛绝。”
说完话,蓦地仗剑飞跃,竟从官兵顶头上打个旋,又跃上一重屋脊,就这一瞬间他已从
官兵手中捡过来一支火把。
俞小侠高举火把纵声大笑,笑发丹田,力震屋瓦,火把照着他朗朗英姿,他笑声一落,
又开口说道:“我让你们看清楚正凶主犯,尽可以行文四海绘影捉拿……”
他话未说完,弓弦风动,刹那间箭如骤雨,纷纷射来。
俞小侠抛去火把,舞剑拨箭,剑化一圈银虹裹着他跃下屋面。
剑英落在台阶上,对童维南和浙北双杰说道:“晚辈已手刃汪培全家老幼,我们走吧!”
童维南一点头,金刀一展,砍翻了一个登上台阶的捕快,和浙北双杰跃上屋面如飞而去。
俞小侠横剑断后,从从容容跃上屋面。
官兵捕快们看到他实在有点胆寒,说追他那也不过是虚应故事。
四个人一阵急走,不大工夫已到了城外,寻到了隐藏马匹所在,四个人连夜纵马道上。
四个人半夜紧走,到天色大亮已赶出去四五十里,在一个小集里打过尖,喂了喂马儿,沿北
上官道纵骑而去。
经过了二十余天的兼程赶进,已进入河北境内。这正是初冬天气,一路上冷风扑面,晨
霜送寒,四人都有一身武功,自然不惧冷风寒霜,仍然是晓行夜宿,一路急进,这天中午到
了一个大集镇上。
这集镇名叫周口店,距北京也就不过是百里行程。四个人刚刚进入集镇,天色突然大变,
一刹那寒风卷沙,乌云遮天,竟然下起大雪来了。
金刀飞叉童维南一皱眉,对三人说道:“看天色,这场雪恐怕要下一阵工夫,急也不在
一天,我们不妨在周口店住一宵,明天再走如何?”
俞剑英抬头望天,雪如鹅毛下降,自不便坚持赶路,随点头笑道:“看雪势恐一时间确
难收住,在此住一宵也好。”
别看周口店是个集镇,却是商店林立,热闹异常。四个人在大街上寻了一个客栈,店伙
计看四人气度不凡,慌着抢过来替剑荚等拉马扑雪,然后把四人带到后院一所干净上房中,
笑道:“几位客爷,这三间上房刚经打扫,几位看看是不是合意?”
童维南点点头笑道:“出门人随遇而安,店家太客气啦,你先给我们烫壶热酒,逐逐寒
意,马儿多加点草料,回头一并算钱。”
店伙计笑着退下去,不大工夫已送上八样菜肴,四壶热酒,童维南执壶笑道:“来,咱
们今个儿好好的喝一顿,明天放马赶路,大概不到天黑就可以赶到京城,入京就没工夫再喝
酒了。”
说着替浙北双杰和俞剑英斟满了酒杯。
俞小侠捧起酒杯笑道:“承三位老前辈如此爱顾,俞剑英无言以表达谢意,敬三位这杯
酒,聊表寸心。”
说完话,他先举杯一饮而尽。俞剑英刚刚喝完一杯酒,蓦闻房外面一个娇脆声音接口笑
道:“慢一点放怀畅饮,我也来叨扰一杯如何?”
几句话完,房门外闪进来一个俏丽后生,蓝衫朱履,粉面如玉。他一进门直向剑英的坐
位上走来。
童维南等四个人不禁全都一怔,俞小侠看半天才发她是毒娘子女扮男装,立时剑眉一扬,
含怒问道:“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别说你改着男装,你这样冤魂缠腿似的追着我们做什
么?”
说完话离座而起,星目射光,那样子简直是像要动手。
毒娘子格格一阵娇笑道:“这叫做不是冤家不碰头,你竖眉瞪眼是不是真想打我。”
俞剑英气得指着门说道:“念你在合肥助我之情,放你一条生路,你快点请出去,恨得
我起了火,叫你……”
俞剑英话未完,毒娘子面色一变,接口说道:“叫我怎么样?告诉你,合肥城快马急报,
早已抵达京都,皇城中好手如云,你别大自负剑术无敌,匹夫之勇,岂足以言成大事,岭南
魔窟勾漏山五阴峰金霞宫三观主阴风道人玄真,率门下八弟子驻节京都。要说打,足够你俞
剑英全力应付,你对我狠算不得什么英雄,姚小华不是你想像中的下流女人,俞剑英,
我……”下面的话,竟自说不出口,伤心泪珠儿下落。
毒娘子几句话,说得俞剑英无言以对,站那儿望着她出神发呆。
金刀飞叉童维南从姚小华口气里,已听出这个毒娘子跌入了情海之中。她刚才说的话,
分明已先入京都,替剑英探了道,冒寒雪冷风又赶来接迎他。老武师心里想着,抬头看房里
的场面相当尴尬,俞剑英红着脸说不出话,毒娘子却变成了泪人儿,泪水从粉颊滴到她身穿
蓝衫上,前脚已被泪水儿浸湿了一大片。
童维南老江湖,一看之下,知道两个人都没法子下台。立时赶着打圆场,拱拱手笑道:
“姚姑娘有话好说,俞老弟年纪轻,说话不知轻重,姑娘最好不要见怪,快请坐下来吃杯酒
逐逐寒意……”
老武师话刚说完,毒娘子突然收泪,转过头,秋波如电,看看童维南,说道:“老英雄
盛情可感,可是姚小华无福消受,他视我如蛇蝎,我何苦把真心换他奚落白眼。十年江湖闯
荡,毒娘子从没有受过人这种侮辱闲气,异日有缘再会,我盛报今天盛情。”
说过话,纵身出室,飒飒风响,人已失踪。
童维南急忙赶出室外喊道:“姚姑娘,请留步片刻,我老头子还有几句话说。”
可是仍然晚了一步,只见满天乌云,寒风飘雪,毒娘子已走得没影儿。
童维南站院中仰面出神,冷风吹飘着他胸前黑髯,雪花儿不住飘落在他的脸上。
俞剑英缓步出室,轻轻走到老武师身侧说道:“童叔叔,外面大雪风冷,回房吧!酒菜
都凉了。”
童维南回过身子,点点头步入店房。四个人谁也找不到说话题材,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你看我,我看你,饮着闷酒。
直把四壶酒喝了个点滴不存,童维南才望着剑英笑道:“据我看,毒娘子这女人虽然心
狠手辣,不过她对老弟倒是一片好意,刚才她说五阴峰金霞宫三观主阴风道人玄真,带着门
下八个弟子住在京城,我想这和我们必有关系,碧月道人不也是出身五阴峰金霞宫吗?他战
死合肥的消息,可能已传入京都,毒娘子此来必有重要事情和你商量,你几句话把她气
走……”
老武师话到这儿,俞剑英脸色微变,他笑着截断童维南的话说道:“毒娘子蛇蝎妇人,
其心凶险,使人难以预料。她虽然对我很好,可是我却很讨厌她,这一生我再也不想认识第
三个女人……”
话至此处,倏然而住,低下头默默不再发一言。
童维南长长的叹口气,摇摇头,他知道目前少年心事重重,想安慰他几句,却又无从说
起。一宵渡过,次晨发程北上,这时大风雪已变成强弩之末,断断续续的飘着雪花。四人离
开了周口店,看天地一色银白,别具一番诱人景色。俞剑英纵马开路,冒冷风得得纵骑疾驰,
童维南和浙北双杰三匹马放辔急追,一天紧赶,到酉时已入北京。
这时天色刚黑不久,可是已有巡城官兵,童维南久走江湖,知自己等四人带有兵刃,如
被官兵发现,难免盘问麻烦,立时避开官兵行走路线,在较为僻静的一条街道上投了客栈。
这个客栈名叫主源,客栈虽不太大,字号却老,而且兼营着酒饭生意。
童维南等四人下马入店,早有几个店伙计抢过来迎客接马。
剑英一转头,发现一个廿四五岁的黑脸大汉,斜倚柜房账桌边,两只神光炯炯的环眼,
怔怔地盯在自己脸上。俞小侠心中一动,不由星目流转,也把那人从头到脚详详细细的打量
一阵,觉得那张面孔很热,一时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四日互相交投一阵,剑英猛然想起和自己在开封月余相处的高三宝来,七年不见,他已
越发健壮了。
俞小侠顾不得和童维南等招呼,立时移步走近人家身旁躬身一礼问道:“兄台面善的很,
阁下是不是姓高?”
那人点点头,低声答道:“这地方不便说话,请随我入内一谈。”说完话,转身向后店
走去。
剑英跟着人家身后往里走。这当儿,童维南和浙北双杰都发现了剑英和黑脸壮汉说话,
而且又一同后店走去。老武师究竟是老江湖,示意浙北双杰不要讲话,却盯在剑英身后跟进。
那人把俞小侠引到店中最后一进院内,走进两间靠围墙的房中,点燃烛火,才回头问道:
“你可是俞公子吗?”
剑英含泪答道:“小弟是俞剑英,你是三宝师兄?”
那人蓦然伸手,抓住俞剑英两条小臂,环眼里泪落如雨,一面流泪一面说道:“公了来
得正好,再晚一步恐怕就难再见我恩师了。”
剑英听得全身一颤,急急问道:“你说什么?是不是我王叔叔?”
高三宝点头答道:“正是我那恩师。”
剑英不等话完,急得咬着牙问道:“我王叔叔,他怎么啦,他人现在哪里?”
高三宝满脸沉痛答道:“他老人家现在刑部死牢。”
一句话声得剑英全身发抖,怔那儿说不出话,半晌才哭着说道:“师兄快带小弟到刑部
死牢去,我要救不出王叔叔一条命,俞剑英死也含恨九泉了。“
高三宝见俞小侠急得声泪俱下,只得强忍戚楚说道:“俞公子暂请收泪,我听恩师说过
公子拜在九华灵虚上人门下,灵虚仙长世外高人,公子又是天生奇才,必已得上人真传。有
你助力,必可救出我恩师。你先定定神,今晚上还有我恩师几位好友到此,再一齐下手劫
牢……”
高三宝话未完,猛见门口人影一闪,立时住口不说,人却猛向门外扑去。
俞小侠一回头,见门外是浙北双杰,赶忙出门外,低声喝道:“高师兄不要动手,自己
人。”
高三宝猛可里把掌势一偏,收住脚步。剑英把浙北双杰带入房中,替高三宝引见认识后,
皱着眉对浙北双杰说道:“晚辈原准备先下手对付仇人,不想遇到高师兄后,得知了昔年送
晚辈上九华山学艺的王大侠,现被扣押刑部死牢,因此晚辈不得不变初衷,准备今夜先和高
师兄联手劫牢……”
俞剑英话来说完,夜游神鹰接口说道:“你说的王大侠是不是铁笔镇八方,王振乾。”
三宝流泪接道:“正是晚辈恩师。”
张鸿点点头道:“我和王大侠在苏北有过一面之缘,现应竭尽绵薄,助二位一臂之力。”
高三宝含泪对双杰深深一揖道:“承蒙二位老前辈慨允助力,高三宝感戴异常。今夜是
另有晚辈恩师几位好友相助,约定三更后同入刑部下手劫牢。”
高三宝话刚落口,蓦闻房外步履声响,接着传来一个苍老沉重的声音道:“屋里面是高
贤侄吗?”三宝闻声起身迎出室外,带着一个老人进来。
剑英打量那老人年约五旬开外,留着黑白杂陈的山羊胡子,双目神光炯炯,精神异常饱
满,但却双眉愁锁,满脸戚色。他进房之后,高三宝即代为引见浙北双杰和俞剑英,那人对
剑英凝视了半晌,微笑说道:“俞小侠,可是含冤就义湖北任上的俞巡抚后人吗?”
剑英略一迟疑,含泪点头答道:“正是晚辈,老前辈何以得知晚辈身世。”
老人又点头笑道:“七年前碧涵道人奉命赴开封,追拿夫人公子,老夫亦曾参与其
事……”
剑英闻言色变,逼近老人面前问道:“你说什么……”高三宝恐起误会,赶紧拦到剑英
前面接道:“公子不要误会,陆老前辈明里是帮助官兵,其实暗中帮助我们,小兄幸得不死,
就全仗陆老前辈暗中相助之力。”
剑英退后两步,那陆老继续笑道:“那件事几乎使我和王大侠误会翻脸动手,直到三年
前我们在燕北重聚,才化解了这场误会。谁知三年后他又蒙难京都,我得高贤侄走告,才由
燕山赶来……”
说此一顿,长长叹口气才接道:“刑部巡捕中虽也有几个不错人物,但我几个弟子,任
职刑部,有他们内应劫牢事并不算太难。只是刑部尚书魏道宗,和岭南魔窟中妖人仍有勾结,
同时安徽来京的飞马急报,奏明汪培全家被杀经过。魏道宗原为魏忠贤死党,三年前祟桢即
位,戮杀魏忠贤,惊死客氏,魏道宗出卖了魏忠贤得保刑部职位,崇祯阅过安徽奏章,震怒
异常,御批刑部限期破案,捉拿凶手正法。魏道宗原和岭南魔窟中人早有勾结,这时候又恰
逢金霞宫三观主阴风道人玄真率门下八弟子来京,魏道宗卑颜屈膝求玄真相助破案。初闻玄
真未允,以后听说门下一个弟子也送命合肥,这才答允帮助魏道宗破案缉凶,原本于前几天
已南下台肥,不知怎的竟又折返京都,据我两个在刑部当差弟子所说,玄真等似已得到消息,
说杀汪培的主犯已北来京都,我听王大侠谈过俞小侠追随灵虚上人,学技九华山排云峰上。
击毙岭南妖人,杀汪培一家,除俞小侠之外,恐怕别人也没有这份本领胆气。”
陆文魁说完话,俞剑英再也忍耐不住,一扬眉接道:“晚辈不才,愿独挡玄真和他门下
八弟子,老前辈和高师兄负责救人,另和晚辈同来童、张三位老前辈负责接迎。”
剑英说毕,童维南刚好走进房门,摇摇头道:“俞老弟独挡玄真,力有余裕。如果加上
他门下八弟子,恐怕非力所及,玄真武功自非泛泛,有他缠斗俞老弟,其八弟子尽可拦截救
人,接应两路。我们人少,纵不惜命一拼,恐亦无法救王大侠出险,一击不成,事更棘
手……”
童维南话末完,俞剑英已急得皱着眉接道:“这样说来难道我们就撒手坐视不成。”
金刀飞叉摇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目前形势,敌众我寡,谋定而后动,始能有成。
躁进足以坏事,现在事急如火,自难定出善策,以我们目前力量而论,实显过弱,只有攻其
不备,先使对方自乱章法,然后求其幸成。”
老武师略一停顿,对着渐北双杰笑道:“敬请你们贤昆仲代为巡视一下房外。”浙北双
杰应一声,出了房门。
老武师童维南俟双杰巡视归来,才低声继续说道:“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先把刑部驻节
好手,设法引出,使他摸不清我们人数来路。然后再分而复合,集中全力下手劫牢。我老头
子和王大侠亦有几面之缘,深知他手中文昌笔力厚功深,只要我们能破牢门替他解了刑具,
那就算大功告成。人如救出,走战在我……”
说到这里,转身对陆文魁拱手笑道:“不过这还要陆老英雄费心,先把刑部四周形势,
王大侠被囚牢房,详予说明,再决定进退路线,方不致彼此呼应不灵”。
陆文魁原本和老武师早就认识,不过这当儿正谈大事,两人见了面也顾不得再事寒喧。
陆文魁点头笑道:“这一点我倒清楚。”说着话蹲在地上,用手画出刑部四周形势图样,
并详为解说一遍,一阵磋商,当即决定夜袭刑部,劫牢救人之法。
天色刚到二更,俞剑英等六个人已结束停当,每人都用一块黑纱蒙着脸,只露出两个眼
睛,他们刚刚跃上屋面。俞小侠一眼瞥见正北方有两团黑影扑来,不由心里一惊,立时探囊
取出义父八臂神乞所授独门暗器燕尾追魂钉,暗扣掌心。
两团黑影一入店内,伏在另一屋面的高三宝已然分辨出来人是谁,一跃下屋低声问道:
“来的可是李、赵两位老前辈?”
两人同时一转头笑答道:“我俩因事来迟一步,陆老英雄来了吗?”
燕山一雕由房上跃下笑道:“我还认为你们两人舍不得镖局家当,失约不来了。”
那两人同声答道:“陆兄那里话,漫说镖局家产身外之物,就是我们为王大侠拼上两条
命也死而无怨。只是镖局琐事,不得不略作安排,劳陆兄和高贤侄久等了。”
高三宝含泪拜倒,慌得两人左右搀扶,陆文魁点头微笑道:“我知二位义薄云天,始才
取笑之言,望勿多心。”
原来这两人都是北京进德镖局的镖头,和王振乾交情极深。左面的李同,右边一个名叫
赵奇。陆文魁替李同、赵奇引见了俞剑英和童维南及浙北双杰,并说明新变计划。
高三宝取出预先备好的黑纱,两位镖头蒙了脸。八侠穿房越屋,直扑刑部而去。陆文魁
轻车熟路,带七人避开巡街官兵,快近刑部倏然分散,燕山一雕和俞小侠直向刑部大厅闯去。
两人身法都快,飘风疾箭似穿屋越脊,闪过几道守卫,已近刑部大厅。巍巍矗立高楼,
夜色中愈显得阴气森森,数十丈外高处挑着一盏红灯,四周寂静异常。
燕山一雕陆文魁轻声说道:“俞小侠,请随我身后面闯。”
话出口,人随着发动。长身疾跃,直似海燕掠彼,一连五六个腾跃飞纵,已出去二十余
丈。
剑英身法更是轻快地出奇,好像附身黑影,陆文魁双脚落地,剑英已停在他身后尺余远
近。两人闯入刑部大院之后,只见四周一片漆黑,除前面一盏高挑红灯,各房中全无半点灯
火,陆文魁遥指红灯轻声道:“前面那盏红灯去处,就是刑部死牢所在,王大侠就被囚禁那
一排房屋中八号死牢。”
猛闻暗影里冷笑道:“好朋友,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来这里就别再想出去。”话一落,
暗影里人影腾飞,飞出来三个疾服劲装的大汉。
陆文魁再不容对方说话,立时一扬右腕,两支燕尾透风镖电射而出,分取左右两个大汉,
口里却断喝一声:“不要命只管出来。”人却用一招“饿虎扑羊”直向中间大汉扑去。
三个大汉左右两人均用刀,中间的那个施一对青钢日月轮,只见刀光一翻,燕山一雕打
出的两支燕尾透风镖全被击落,中间那人身手更是快速狠辣,见陆文魁迎面扑来,竟不闪躲,
反而一步迎了上去,左右手双轮并出,“二龙抢珠”一片青芒卷着两团劲风左右合击,其势
迅猛异常。
燕山一雕在未入刑部之前,原已得门下三个在刑部巡捕房的弟子说过,刑部中最厉害的
好手就是岭南勾漏山五阴峰,金霞宫妖人,阴风道人玄真和他门下八弟子,岭南妖人,均为
道装,对方三人全着夜行衣,自非玄真和他门下八弟子中人物。巡捕中虽也有几个武功不错,
但决不会有这等迅如电光石火的身手,以对方攻打攻的手法来看,分明是武林中一等的高手,
不由心里又惊又急,赶忙双挚一分,卸了前冲劲力,人却向右一翻,“慧星过位”让开双轮。
那人却收轮不攻,望着陆文魁冷笑一声问道:“看朋友避招身法,自非无名之辈,既是
有头有脸的朋友,为什么不敢以真像示人?”
陆文魁细看三人都在三旬以上年纪,面目陌生,不似常在北六省走动的武林人物,心里
暗感纳闷,想不到凭空多出三个劲敌。
那手施日月双轮大汉,见燕山一雕不答自己问话,不由激起怒火,左手青刚轮一招“天
山落雁”凌空打下。陆文魁“八步回空”大转身闪到那人背后,一掌“力劈华山”斜肩下击,
那人一纵让打过掌势,俞剑英却趁势一招“寒月沧波”横里打出。
俞小侠出手一招,势挟风雷,那人脚步未稳,已被剑英震下屋面。这当儿那两个施刀大
汉,双刀左右合击,抢攻剑英,俞小侠旨在引动敌人高手出击,立时口作长啸,施展七十二
式降龙伏虎掌法,不到五招已逼的两人手忙脚乱起来。燕山一雕旁边观战,看到剑英掌势变
化莫测由来,而且威力奇猛,不由暗暗惊佩,只看的呆若木鸡。
两个施刀大汉,又勉强接了几招,立时险象环生,剑英得理不让人,一招“云龙隐现”
击中一个施刀大汉左臂,立时筋断骨折,啊的一声惨叫栽下屋面。
这当儿那施日月双轮的大汉,已重跃上屋面,双轮展开迅猛无比的招数,和燕山一雕打
的难解难分。兵刃的交击声,和断臂大汉的惨叫声,早已惊动刑部值班巡捕,只见屋面上人
影翻飞,十几个手执铁尺单刀的大汉,分向剑英和陆文魁包围过来,但却未见阴风道人和他
门下八弟子出战。
俞小侠本意并没存伤人之心,但对方的人越来越多,岭南妖人迄未见一人露面。不由发
起急来,大喝一声,双掌错动,—脚踢飞缠斗敌人单刀,猛向扑上来的巡捕迎去。剑英出手
快捷,前面两个捕快只觉一阵劲风冲来,人已被打下房去,其他人略一怔,剑英已抢到跟前,
降龙伏虎掌法连绵出手,又有三四个捕快被打下屋面。
正当剑英大逞神威当儿,蓦闻高空飘来一声长笑,笑声尤如电射而来,刺耳余音未绝,
俞小侠猛觉一团劲风当头罩下,其势似迅雷下击,力道奇猛。剑英心里一惊,右掌一招“焦
扇逐火”用力一挡,人却仰身一个倒翻退到另一个屋面上,拢眼看去,只见众巡捕前面站一
个长髯修躯,重眉环目的道人。一袭鹅黄道袍,夜色中衣袂飘风,在他身后,分立着四个背
剑道人,年龄都在二十以上,三十以下,凝神垂手而立,八只眼注定剑英,好像在等待那黄
袍长髯道人命令。
俞小侠刚才接人凌空一击,一条右臂仍感酸麻,心中已不敢再有轻敌之意,暗中运气护
身,劲贯双臂,防敌再袭。可是那黄袍道人却不再进招,环目里光如冷电,对着俞小侠说道:
“你能接我一记掌风,功力确是不凡。本仙师浪游中原有日,有能接我一掌的人,可以说绝
无仅有,你是哪家派门人,夜入刑部意欲何为,不防直接说出来,我也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俞剑英回头四顾,看燕山一雕和那手施日月双轮的大汉已住手不打,却转身看着这边情
势发展。俞小侠看道人气度功力,料想必是玄真,目前正好激他出手,以便引他离开刑部。
想到这里,故意冷笑一声答道:“你这出家人好狂的口气,难道中原武林道上就没有人敢动
你了吗?我这次跋涉千里来到京都,夜入刑部专为你们这般魔窟妖人而来,如果你真有本领,
我们不防到城外找一片广阔地方,决战三百回合,让我见识见识传言魔窟人物,究有何出奇
绝技。”
俞小侠话说完,那黄袍长髯道人,果被激出怒火,仰天一声大笑道:“中原武术何奇之
有,少林、武当不过徒负虚名,你既专为我来,贫道决不令尔失望。”
说话中黄影闪动,左手横击,右手握拳,猛向剑英扑去。
俞小侠见玄真来势迅猛,知道自己激将之法,已经收效,厉喝一声,双掌一分,施出降
龙伏虎掌法中“龙云虎风”,分掌迎击,砰然一声,如击败革,玄真脚下所踏屋面,砖瓦碎
裂,尘土飞扬,塌下去一个大洞。俞小侠却也被震得双臂一麻,两人不约而同全部腾空跃起,
玄真再次进招扑击,剑英这一次却避实乘虚,闪开正面,翻手一掌猛打后背,两个人眨眨眼
已拆了十招。
俞小侠看时机已到,“平步青云”跃起两丈多高,半空中两臂一分,变招“大鹏展翅”,
落倒两丈外一座屋面上,回头喝道:“此地动手,难免惊动官兵,你如有胆,和我出城一决
胜负如何?”说完话,翻身如飞而去。
玄真已被俞小侠逗起真火,立时冷笑一声,猛追过去。两条人影,真似流星飞丸,兔起
鹰落而去,玄真身后四个弟子,见阴风道人追赶剑英下去,亦各展迅捷提纵身法,紧随两人
身后赶去。
这时燕山一雕陆文魁反被丢在一边,他心里对剑英的武功胆气,已佩的五体投地,不过
对方人多,恐怕剑英一个吃亏,正想也赶下去,那施日月双轮的大汉,忽的对陆文魁拱手说
道:“两位朋友既是专为约斗阴风道长而来,我们自不便插手过问,这些事是江湖上私人间
的仇斗交往,牵缠不上公事,你的朋友武功虽好,到底只是一个人,阁下速去助他一臂之
力……”
施双轮大汉话未说完,听得燕山一雕心里暗笑,明知施双轮大汉,和一般捕快们,平日
受尽岭南妖人凌辱,心中恨不得他们早日被人杀尽诛绝,这时反倒顾及剑英怕被魔窟妖人围
击受伤,连刚才被俞小侠打伤几人的仇恨也不想报了。可是这几句话,也提醒了陆文魁救人
的时机已到,玄真和门下八弟子中四人已被剑英引出刑部。虽然还有四个魔窟中妖人留守刑
部,但他们不和玄真一起现身,必定另有职司,时机稍纵即逝,岂可尽自延误时候。想到这
里,不等对方把话说完,立时掉头疾跃而去。可笑那般巡捕们,还误认陆文魁去为剑英助拳。
燕山一雕离了刑部,一口气飞跃出半里多路,和隐身在暗影中的童维南等会合一处,七
个人绕道反扑刑部死牢。
片刻工夫,已近那高挑红灯,七人伏身尾脊向下探看,只见一排横立着廿多个房间,铁
栅作门,青石砌墙,四周围墙约一丈五六尺高,全由青砖筑成。牢房北面有五间二层厅楼,
屋顶上有一根两丈多高的木杆,挑挂着那盏代表着地狱之门的红灯。大厅下廊沿外,又一盏
绿纱吊灯,四个武装携刀狱卒,并站绿纱灯下。大厅里面却一片漆黑,正对着廿余间死牢铁
门,每间牢房都有白色号数,和一盏白纱罩着的风灯,十余尺内,毫发可鉴。
童维南看过死牢形势,低声对燕山一雕说道:“牢门铁栅,粗如儿臂,非有宝刀恐难破。
除俞小侠惊虹剑倒可以削金断玉,可惜他现在未在此!”
陆文魁微摇下头道:“我几个在刑部任职弟子,已预先盗得八号牢房锁钥,事不容迟,
我们现在就下手。”说完话一摆手,七个人影疾闪,跃入院中。
李同、赵奇和浙北双杰,三把单刀,一支软索枪,猛向死牢北面二层厅楼扑去。燕山一
雕和老武师,高三宝,直扑八号死牢。
四个武装带刀守值牢卒,猛见四个蒙面夜行人飞纵疾扑而来,慌忙拔刀迎敌,一面高声
报警。李同、赵奇和浙北双杰,都是全力出手,招式又狠又辣,四个狱卒如何能敌,不到两
照面,四个人横尸两双。就这两照面的工夫,阴暗的二楼上突然响起一阵锣声,接着两扇窗
开,一双人影并飞。他们不管四个狱卒横尸厅外,长身跃下二楼,向燕山一雕和童维南等三
人扑去,只里大声喊道:“不怕死的强盗,你们竟敢下手抢劫刑部死牢。”
高三宝一扬腕,两支飞云白羽箭分取两人前胸咽喉。人却跟着一个虎扑,刀光如电,一
招“横江截斗”迎扫过去。那两人身手竟自不弱,半空中侧身避箭,箭擦两人衣服打空,可
是高三宝单刀又到。
左面一人手中一把雁翎刀,横迎高三宝单刀一挡,口里却对右面一个说道:“快去拦住
劫牢两人,这小子有我抵住。”
口里说话,一把刀却舞得又急又快。
高三宝拼命急招狂攻,竟是逼他不退,只得把手中单刀展开,一味进手招术。可是这样
一来,右面那个手施一对护手钩的大汉,却冲过了高三宝的拦阻,抢扑八号牢门。
这当儿,陆文魁已开了铁栅上的大锁,人向里面走去,老武师横刀守住栅门,见人扑来,
低喝一声:“六扇门中的鹰爪孙,不要命吗?”说话里,掌中金刀“大鹏展翅”猛扫过去。
那施双钩大汉,见铁栅牢门已经被人打开,不由急怒交加。暴喝一声,左手钢钩“横断
金踝”迎着老武师金刀一拨,右手钢钩“毒蟒出穴”直点前胸,老武师刀化“倒挂金钩”斜
削右跨。那人却是情急拼命,微一侧身移步,双钩左右翻打“双龙戏水”,竟把老武师逼退
一步。
童维南被人家一招逼退,不由怒火狂烧,手中金背刀翻腕走险,刀化“云龙抖甲”刺胸
截臂,又快又狠,那人被老武师刀光一逼,不自主退两步。童维南一招得手,抢回主动,金
背刀全力抢攻,连绵出手,使来人难越雷池一步,那人见老武师刀法纯熟,火候极深,只得
展开双钩,拼力死战,以待援手。
且说燕山一雕陆文魁,进入铁栅牢门,一晃手中火折子,只见王振乾头污面垢,满身刑
具坐在一角,不由心中一酸,低声喊道:“王兄,受苦了,小弟救援来迟,致吾兄多吃苦刑,
你身上是否有伤,能走的动吗?”
蓦的王振乾环眼圆睁,怔下一会神问道:“你是谁?”
燕山一雕答道:“小弟陆文魁,今夜中和几位朋友及令高足劫牢来了。”
王振乾摇摇头,一声惨笑道:“三宝也来了吗?那很好,你让他进来,我见他一面,我
刑伤极重,又被人用牛筋穿过琵琶骨锁在身后铁柱之上,即让你们救得出去,我也是寸步难
移。皇城中好手极多,又有岭南魔窟中妖人助手,想带我出险,无疑白日做梦,快让三宝进
来,我见他一面你们立时就走,再晚一刻恐怕你们难出刑部。”
燕山一雕急得跺脚说道:“大家为你冒险而来,你若不走情何以堪?快别再固执,你忍
点痛,让我先替你断去穿在琵琶骨上牛筋。”
说完话,也不待王振乾回答,伸手从腰间取出一把锋利匕首,左手一挽铁笔镇八方右臂,
拉起他身子匕首趁势而下,只听王振乾咬牙出声,牛筋应声而断。
陆文魁把王振乾连人带刑具往身上一背,急急走出牢门。
这时外面打斗形势又变,刑部中巡捕已闻警赶来。辛同、赵奇、浙北双杰已被几个巡捕
和十余名官兵围在大厅外狠斗。高三宝一把刀力战三个巡捕高手。再看老式师形势更危,他
被四个巡捕围攻,其中一个手施青钢日月双轮的人,更是锐不可当。陆文魁看那人正是刚才
被剑英一掌震下屋面的大汉,金刀飞叉童维南这时只有招架的份儿,但他一把金背刀仍是舍
命狠拼,全身刀光如雪,横阻铁栅门外,虽然险象环生,兀自苦撑不退,四个巡捕虽然全力
抢攻,但老武师拼上命,金背刀连走险招,四个巡捕虽猛,一时间却也没法冲进铁栅一步。
可是老武师已累得满头黄豆般大小的汗珠儿直往下滚。
王振乾也看出敌我两方形势,立时低声对陆文魁道:“目前形势与我不利,何苦要玉石
俱焚,你快放下我,帮他们冲出刑部,再晚了恐怕大家都难走脱……”
王振乾话未说完,突闻几声怪啸传来,啸声过处,破空落下四个道装大汉,一样的穿着
打扮,道袍椎髻,手提长剑。
陆文魁心中一惊,知四个道人必是岭南魔窟金霞宫中妖人,立时解下束腰黑带,把王振
乾向自己背上一捆,右手抖出七节连环蛟筋枪,大喝一声,骤然出手,枪化“力扫五岳”向
围攻童维南四个巡捕扫去。
燕山一雕这一招运足生平之力,蛟筋枪犹如怪龙摇尾,带着一片劲风打出。四个巡捕被
他逼得向后退开四五步远,陆文魁趋势一长腰,冲出铁栅,接着两个飞跃,纵出去两丈四五,
回头大喝一声:“快走!”
童维南和高三宝及浙北双杰等,听燕山一雕一喊,百忙中看他身负有人,知道已经得手,
不由精神徒长,不约而同全都紧攻几招,迫退敌人,向陆文魁身边冲来。
高三宝冲脱三个巡捕围攻后,看童维南正陷危境,扬手打出三支飞云白羽箭,分取三个
围攻童维南的巡捕。箭如寒星,挟一缕尖风打到,三个巡捕一避暗箭,老武师就在他们心神
一分之际,趁势一个“纵虎入山”钻出四个人包围,立时急蹬巧纵,向燕山一雕追去。
刑部中几个围攻几人的巡捕,见对手全都冲出,不由大怒,一齐狂追过来。这当儿,童
维南、浙北双杰、李、赵两位镖头及高三宝合集一起,正想合力护着燕山一雕冲出刑部,猛
闻几声怪笑,刚才四个现身的中年道人,各提长剑,一排横立,拦住去路,后面八九个巡捕,
也已追到。
童维南一看形势,知道今夜如不拼死一战,决难闯出刑部,立时吩咐几人道:“李赵二
位,请拦住后面追来巡捕,张老大、张老二跟我往前闯,抵住四个拦路妖道,高老弟请护着
陆老英雄,走!”
走字出口,人随发动,扬手两柄短叉电射而出,向中间两个道人打去,紧跟着和浙北双
杰三把刀,猛冲过去。
四个道人同时一声狂笑,四柄剑同时出手,先击落老武师打过来两支飞叉后,三人三剑,
迎向童维南和浙北双杰,最右一个道人,却大喝一声,长剑舞出一圈银芒,飞起两丈多高,
从童维南等头顶掠过,凌空扑向背负王振乾的燕山一雕。
魔窟恶名,果不虚传,童维南和浙北双杰,接人三招之后,已觉对方招奇力猛,势难久
敌。
李同、赵奇两位镖头一支软索枪,一把单刀,亦被众捕快团团围住,那施日月双轮的大
汉,却绕过李赵二位镖头,向高三宝冲过去。
七八个照面之后,燕山一雕等六个人全陷危境,不要说冲出人家堵击,就是还手招架,
亦感力不从心。金霞宫四个道人,剑法精奇,怪招百出,陆文魁背负王振乾,更觉险象环生,
这时候几个人都拼出了全力死战。
高三宝眼看目前形势不但难救出恩师,恐怕来的人都难冲出刑部,只急得两眼圆睁,热
血沸腾,猛然一声虎吼,刀演连环三绝”疾风劲草”、“神龙掉首”、“倒栽垂柳”不避自
身危险,一味抡刀狂攻,那施双轮大汉,一声冷笑,闪身抡轮,连架带躲,避开三刀,日月
轮却猛一个“分进合击”左右打倒。
高三宝一咬牙,右手单刀“白蛇吐信”踏中宫欺进,拼死轮下,硬刺前心。这一下两人
都是下的辣手,如果彼此不让,谁也别想活着。
施轮大汉一看,高三宝是存心拼命,自己当然犯不着和他落个同归于尽,立时向后一翻,
左手轮趁势一放一收。高三宝右小臂,被日月轮齿划伤了三寸多长一条口子。
高三宝功力武技原本就比施较大汉略逊一筹,这一受伤更觉难支,燕山一雕和童维南、
浙北双杰等,也被金霞宫四道人圈入一片剑风光影之中,王振乾看出形势危殆,附在燕山一
雕耳边说道:“陆兄,快放下小弟,你们合力冲出去吧,不要为我王振乾连累这么多朋友。”
陆文魁只听得心如刀绞,长笑一声,蛟筋枪骤施一招“泼风八打”,开绕身剑影。连抢
攻三招,无奈对方剑法异常精纯,陆文魁三招猛攻,势虽凌厉无匹,但三招狠攻也不过把人
家逼退几步。三招一过,道人长剑疾发立还颜色,剑光如冰山下塌,卷满天冷芒攻来,眨眨
眼攻了十几招。陆文魁被逼退到房顶一角,只要道人再逼攻几剑,燕山一雕就得被逼下屋。
王振乾刑伤极重,眼看陆文魁身陷危境,空自发急,正想拼尽最后一口气,挣脱自己缚
在陆文魁身上腰带,以促老友逃命。
蓦然一声清啸,破空传来,啸声中白光打闪,似狂飙急卷而至,猛向那道人当头落下,
其势迅猛已极。
那道人正庆得手,猛觉金风袭来,匆忙中举剑一架,只闻一声金铁交鸣,连剑连一条右
臂全被削断,不由心神一怔,尚未看清来人形貌,冷锋已到前胸,白光闪处,血若喷泉,来
人一抬腿,把道人尸体踢下屋面。回头对燕山一雕说道:“老前辈,请快闯出去,这里的事
由晚辈料理……”
剑英说着话,已有几个巡捕,仗刀扑来。俞小侠一声长笑,那笑声充满着愤怒,惊虹剑
一招“横推波浪”,白光过处,断刀与残臂齐飞,连着数声惨叫,两三个巡捕滚下屋面。
俞小侠出手狠辣,震住了众巡捕和三个岭南妖人,屋面上一片刀光剑影,刹那间全都停
手,这当儿夜空中陡的又传几声怪笑,金霞宫阴风道人玄真率门下四弟子赶回刑部。
玄真手执长剑,指着剑英等喝道:“好啊!中原武林道上,原来都是你们这种奸险之徒,
今夜我要让你们这般人有一个离开这里,我就不称为金霞宫三观主了。”
你道玄真何以在此时赶到呢?原来阴风道人玄真和门下四弟子,被剑英引出刑部,俞小
侠心中悬念刑部劫牢成败,无心和玄真较技,一味施展开轻身提纵功夫,闪电狂奔。玄真被
俞小侠逗得心头火起,狂喊一声,放腿追去,夜色中真似一缕轻烟流矢,一晃眼便追到剑英
身后。俞小快猛闻背后劲风飒飒,一回头看玄真巳追的离自己不过三尺,不由心里一惊,暗
想:岭南魔宫人物,真个名不虚传……心念一动,脚下加劲,施展出九华山苦练轻功,蹿房
越脊,捷逾飞隼。
两个人这一暗较上轻身功夫,彼此都感惊讶异常,玄真始终和剑英相差三步,再也设法
赶上,剑英也无法再拉长距离。这样一来,两人谁也不敢大意,各尽全力,势如流星赶月。
只苦了玄真门下四个随来弟子,虽然施出了吃奶气力,仍是越追越远,片刻工夫,已失去了
玄真和剑英踪迹,这四个道人也真可以,他们虽然看不见了人,但仍认定方向苦赶下去。
再说玄真和剑英,一前一后,快如闪电奔雷,不过一盏热茶工夫,已到皇城下面。两个
人都存心抢登城头一步,一齐长身纵跃,向城上抢去,宛似两只巨鸟冲天而起。两人相错也
就不过是一肩之差,将要落脚城上时,俞小侠突施绝技,右脚微微一点左脚脚面,两臂向上
一抖,一个将落身子,忽又凌空而起,直飞起两丈多高,身子忽又一沉,晃若星丸下荡,横
越过一丈二尺宽的城墙,向城外落去。
俞剑英这种独步武林的轻功“梯云纵”卖弄出手,还真把阴风道人玄真吓了一跳,这位
号称魔宫的三观主,竟自认不出是什么身法,就在他略一怔神的刹那,俞小侠已飞落城外,
玄真赶忙合神提气,从城上飘然而下,再看剑英人影已杳。
阴风道人穷目力四外搜望不着,不禁又惊又气,猛闻前面六七丈远处传来一声轻响,玄
真怒喝一声,双掌一错,身形如脱弦弩箭,猛追过去。剑英贴伏城根下面,见玄真中了诱敌
之计,向自己打出的一块小石追去,忙展壁虎功,贴城墙游身急上,又反扑刑部而去。
俞小侠初入京都,地势不熟,幸得那一盏高桃红灯替他引路。剑英赶到刑部,正赶上燕
山一雕、童维南等陷身危境,剑英看陆文魁身负一个全身刑具的人,知那人定是铁笔镇八方
王振乾无疑。不由心火高烧,杀机突起,抽出惊虹宝剑一招“长虹贯日”,带人带剑一齐下
击。那道人不知剑英手中剑是柄斩金断玉的宝刃,举剑一挡,剑折臂断,心里一慌,被剑英
又一剑透胸穿过,当场气绝身亡。
就在这一瞬工夫,玄真已率追赶剑英四弟子折返刑部。阴风道人不但武功奇绝,而且人
也工于心计,他搜寻一阵,不见剑英,忽有所悟,心知中人调虎离山之计,立时跃上城墙,
会合四个追来弟子,急急返回刑部。但仍是晚了一步,八弟子中之一,已丧命俞小侠惊虹剑
下。
玄真看剑英伤了自己门下弟子,心中忿怒已达极处。说了几句话,正想出手,忽然心中
一动,剑指俞小侠又问道:“你是不是在合肥剑伤本门中另一弟子,碧月道人的凶手?”
剑英闻言笑道:“你们岭南魔宫中人物全都是死有余辜,杀一个碧月不过是给你们一个
警讯,将来我还要扫荡魔宫,把你们剑剑诛绝。”
玄真只气的须发倒竖,再看燕山一雕背负着人已跃过数重屋面,立时左手一挥,身后两
弟子仗剑急出,向燕山一雕追去,右手长剑吐招“毒蟒出穴’,银芒颤动,直向剑英点去。
俞小侠早有准备,闪身避开玄真剑招,扬腕打出两支燕尾追魂钉,先向两个追赶陆文魁
的道人打去。燕尾追魂钉是八臂神乞独门暗器,一出手果然与众不同。俞小侠又是用足了十
成劲力,钉如寒星破空,闪电而出,只听到两声闷哼,追赶燕山一雕的两个岭南妖人,全都
栽下屋面。
阴风道人八个弟子,不到一刻工夫,丧命在俞小侠手中三个,简直把玄真气炸了肺。长
剑狠命狂攻,直似怒波翻涌。俞剑英长笑一声,惊虹剑施出灵虚上人绝传剑术,奇门八卦剑
法,和玄真抢攻。这两个人一交上手,只觉得两三丈内全都是剑风光影,逼人生寒。
这面剑英和玄真双剑决斗,那面几个岭南妖人和刑部巡捕又包围住童维南、浙北双杰、
高三宝和李、赵两位镖头动手。幸喜童维南等在俞剑英和玄真讲话时,已经会合到一处,这
次合力拒敌,彼此都能互相呼应,玄真门下八弟死了三个,余下五人帮助众巡捕围攻童维南
等六人。岭南五妖人虽然剑术精奇,不过围攻巡捕人手过多,反而有些施展不开,高三宝强
忍伤痛,不时抽空打出暗器飞云白羽箭。
老武师也不时打出飞叉,缠战不到顿饭工夫,倒有四五个巡捕伤在高三宝和老武师暗器
之下。
岭南五妖人看出这样打法,反使敌人讨了便宜,立时喝退围攻巡捕,五支剑联手抢攻。
这一来形势果然不同,五剑联手后结成了一片光幕,满天冷电精芒卷着透骨寒风,把老武师
等包围在一片剑影之中。
缠斗不到十回合,镖头李同首先受伤,左腿上中人一剑,血流如注。李同一咬牙强忍伤
疼,仍然拼力拒敌,可是行动上已感不便,几人合力拒敌,一环不支,全盘皆乱。五妖人所
用剑法,又是按着五行生克之理,互相配合进击,愈打愈紧,剑招也一招比一招迅快狠辣。
正在这紧要关头,猛闻一声娇叱传来,一个娇小黑衣人破空飞来,和六人一样的黑纱蒙
面,手中一柄折扇迅快异常,出手一招“分花拂柳”荡开一片剑光,一扬手冷风突起,丈余
内尤如一片浓烟弥空,接着几声惨叫,五妖人全中了毒砂。
毒娘子姚小华五毒夺命砂,在北六省绿林道上人闻人怕。她毒砂一出手,围守在外面部
分巡捕已然认出,立时有几个人大声叫道:“是五毒夺命砂,当心啊!毒娘子来了……”
姚小华却不管这些,她打伤了岭南五妖之后,立时对童维南等说道:“你们快点闯出皇
城,再晚了恐怕九门提督府大军要到,我……我助他脱围后也就离京……他视我尤如蛇蝎,
自不会和我同行……”毒娘子话到这儿,竟呜咽出声。
老武师听得又感激又有点难过,长长叹口气答道:“今夜里承姑娘仗义解围,我等有生
之年决不忘怀,俞老弟年轻任性,你既然爱护他,就该原谅他,不能和他一样,我力能所及,
必劝他改变对姑娘的态度……”
童维南说着话,一回头见正东方扑过来十几条人影。姚小华苦笑一声,接道:“几位请
快点出城,来人可能是皇宫侍卫,我去挡他一阵,你们快走吧。”
毒娘子说完话,也不等童维南等再回答,立时折扇挥动向正西冲去。这时本有很多巡捕
守在四围,大家都怕姚小华毒砂利害,不敢过份逼近,站在四处老远地方,以待援手。
姚小华挥扇开路,众巡捕纷纷逃让,毒娘子把童维南等送过几十座民房,挥手告别。一
人一扇又返刑部,去接迎俞小侠。
童维南、高三宝、李同、赵奇,都受有剑伤,这时自是无暇细心敷药治疗,只好胡乱绑
扎一下。
就在这片刻工夫,瞥见两条人影如飞而来,浙北双杰一面催促童维南等速出京城,兄弟
俩两把刀断后拦截。
两条人影身法奇快,一阵工夫已到双杰停身后面,夜游神鹰细看来人之后,不由心里面
又惊又怒。左首一人身材高大,虬须绕颊,环眼方脸,形像威武。右面一人,白面朗目,背
插长剑,却是在绿竹堡中所遇的岳凤坤。
两人在双杰五步外停住身子,岳凤坤星目电闪,打量双杰一阵,冷笑一声问道:“朋友
既敢来皇城中闹事,想定非无名之辈,何以不敢用真面目示人?”
浙北双杰在绿竹堡时,和岳凤坤就有点成见,这时又见他站在官府方面,那就更不顺眼。
戏水燕子也冷笑了一声答道:“想不到你姓岳的也吃着皇粮公俸,真可笑程老堡主瞎了眼,
他竟把你这六扇门中鹰爪看成了一个人物,你姓岳的不认识我们,但我们可认识你岳凤
坤……”
岳凤坤厉声截住张澜的话问道:“你们两人是谁,既和岳凤坤有过见面之缘,请快报姓
名,再要口出不逊,可不要怪我立下辣手。”
其实岳凤坤已听出浙北双杰口音,但张澜出口的话太难听,这就引起岳凤坤心中怒火。
他明知浙北双杰决不会自己报姓名,自己这一逼问,算是尽了礼义,只要对方不亮字号,自
己也乐得装糊涂,尽情把双杰戏耍一阵,然后再挑去他们蒙面黑纱,放他们出城。
谁知这一逼问更逗得双杰怒火攻心,人在发怒时,夜游神鹰张鸿立时接口答道:“岳凤
坤,你少给我装聋卖傻,你矫装作武林中人,混入绿竹堡去,原来是想骗我那玉玲侄女,你
这手段够卑……”
提起来程玉玲,岳凤坤激起满腹妒火,更何况夜游神鹰出口话锋直似利刃透心,岳凤坤
哪还能再听下去,翻手抽剑,剑化一道银虹,一招“腕底翻云”猛向张鸿劈去。
张鸿举刀架剑,只震得右腕酸痛,岳凤坤杀机已动,绝招连着出手,三剑紧攻,已把张
鸿逼至屋角。
戏水燕子张澜,眼看哥哥要丧命对方剑下,哪还能坐视不救,单刀出手,合力并攻岳凤
坤。
岳凤坤一声大笑,长剑一紧,力战双杰。一刹那剑气弥天,直似一片光幕罩下,浙北双
杰合力苦撑到廿个回合之后,已感眼花头晕,汗落如雨。岳凤坤却愈战愈勇,张鸿首先失手,
被岳凤坤一剑透胸而过,耳闻一凄厉惨叫,夜游神鹰尸体栽下屋面。
张澜见哥哥惨死对方剑下,只恨得咬牙出声,拼命一招”龙翻江河”猛劈过去,岳凤坤
回剑压刀,锵然出声,剑锋寒芒趁势柔进,横断张澜右臂。戏水燕子被迫松手丢刀,双掌顺
势变招“二龙剪水”,岳凤坤见张澜丢刀后仍是不肯罢手,低喝一声:“你也找死。”闪身
避开张澜双掌,长剑横里卷扫,白光过处,血冒三尺,戏水燕子被拦腰截成二段。
岳凤坤杀了浙北双杰之后,忽然觉着心中一阵不安,缓缓垂下手中长剑,望着渐北双杰
两具尸体出神。这时候,那虬须的大汉,轻着步走到岳风坤身侧,低声说:“岳兄弟,贼人
既死,事情已了,我们已该转到刑部一趟,看看那边是否也已得手,你站这里出的什么神
呢?”
岳凤坤长长的叹口气,慢慢地还剑入鞘,张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那虬须绕颊的大汉奇道:“兄弟,你是怎么啦?你这次到京城来似有满腹心事,是不是
歧视小兄斯职,皇上亦答应我退休,如今算来我这皇宫侍卫长一职,不过还有七个多月,此
限一满,小兄一定离开……”
岳凤坤苦笑道:“邓兄不必多虑,小弟近日有点不快,邓兄和小弟交称莫逆,我自是不
便隐瞒,现在我们暂把这两具尸体处理一下,到刑部接迎你的部属,事情办完之后,小弟定
当推腹言告其中曲折……”
邓一鸣自然不便追问,探手入怀取出一个白玉小瓶,从瓶倒出少许白粉,分洒在浙北双
杰的尸体之上,不大工夫,两具尸体都化成了一滩清水。
邓一鸣用“归元散”化去浙北双杰尸体之后,回头看岳凤坤,眼蕴泪水,呆站出神,不
由心感奇怪,走近他身边说道:“兄弟,你想什么?”
岳风坤凄然一笑摇摇头答道:“我们走吧!”说过话,首先转身,施开轻功,如飞而去。
邓一鸣见他答非所问,心知他此时心中异常痛苦,也不再问,追在他身后面,扑向刑部
而去。
再说俞剑英和阴风道人玄真两支剑拼命狠拼,玄真长剑直似翻江怪龙,卷着万点寒星,
从四面八方向剑英攻去。
俞小侠看玄真剑招怪异,认不出是什么手法,直觉着如千万朵梅花下落,简直是无从招
架,心中暗暗吃惊。只得把惊虹宝剑舞作一圈银虹,裹着一个身子,采取守势。
两人战到十几个回合之后,玄真剑法愈觉迅猛凌历,剑招出手,风雷并发,迫得俞剑英
连连后退。
剑英自离山后,连斗高手,但从未碰上过今夜这种局面,不由激发一片好胜之心。蓦然
虎吼一声,剑法突变,不再采取守势,惊虹剑展开奇门八卦剑法,和玄真抢攻。
这套奇门八卦剑术,是灵虚上人取天下剑术精华,加上一生心血独创奇招,按八卦循环
之理,研化柔合而成。每一卦内蕴含着八招,八八复合,化成了六十四式,顺倒互用,变化
奇妙异常,这套繁杂的剑法,一经施出,玄真道人的攻势,立时减色。
剑英虽然身怀天下剑术绝学,但他尚未能完全领悟到这套剑法变化的精奥之处,无法完
全发挥出这套剑术的威力。饶是如此,玄真已觉着惊奇异常,不但攻势受阻,而且觉着对方
一招后面,似乎潜藏着几个变化,实在是防不胜防。
剑英一看奇门八卦剑术奏效,不由精神一振,惊虹剑连绵抢攻。宝刃展开,冷风四起,
廿合后渐占上风,阴风道人玄真反被剑英裹在一片剑幕之中。
玄真一生中从未遇过敌手,想不到今夜碰上劲敌,不由心里又惊又气。一连变换四种剑
法,但始终没法子抢回主动。这一来激起玄真凶性,潜运内力,劲贯剑稍,一招“弹山过海”
手中长剑贴着剑英惊虹剑一弹一抛,俞小侠陡觉一股潜力震得宝剑脱手欲飞,心中一惊,赶
忙运足真力,内劲外吐,一压玄真宝剑,两人内功交并,双剑贴连一起,相持不下。这时候
谁要不支,略一抽剑,便会立遭对方内家反弹之力震得人伤剑飞。
两人相持约有一盏热茶工夫,彼此顶门全见了汗。
两人各尽了全力耗拼,纵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耳目也不似平常灵敏,四面异常变化。
两个人都未察觉,直到毒娘子七毒夺命砂打伤了玄真门下五弟子,惊退刑部众巡捕,送走了
童维南等,返身又回刑部,眼看官府方面大批援手赶来,俞小侠和玄真还在耗拼着内力。
这时候两人已到了生死关头,俞小侠蒙面黑纱已全被汗水湿透,阴风道人玄真,也是汗
落如雨,姚小华娇叱一声,手中折扇“春云乍展”猛向玄真右腕点去。
阴风道人正和剑英耗拼内力,贯注了全神,这时候骤遭突袭,任他身负绝技,也自应变
不及,折扇过处,透过袍袖,右小臂被划伤一条血口。玄真自出世以来,就没有吃过这种苦
头,狂叫一声,强忍伤疼,右手潜运全力,长剑一翻,架开俞小侠惊虹宝剑,蓦的剑化“长
河斩蛟”白光一道,犹如电闪,直向毒娘子横扫过去。
玄真这一剑用足了十成劲力,俞剑英心知毒娘子决招架不住。惊虹剑猛展绝学“乱推彩
云”,横里一挡长剑,双剑交击,一片龙吟虎啸之声。俞小侠临势变招“飞钹朝海”,惊虹
剑如摇尾神龙,挟一片冷风寒芒向玄真劈去。
毒娘子见俞小侠抢先出手,挡了玄真猛攻自己一招,心里一甜,精神陡长,娇笑一声喊
道:“小兄弟,你抵住这妖道,但不可和他硬拼内力,我去打发那些来送死的鹰爪们。”说
着话折扇挥动,长身疾跃,反向赶来援手的皇宫侍卫迎去。
俞剑英再和玄真交手,惊虹剑施出奇门八卦剑法中连环三绝“穿云摘月”、“流星堕
地”、“三阴绝户”三招回环出手,剑摇寒星万点,直似冰苞惊落。玄真被剑英剑光绝招所
制,一个失神,手中长剑被惊虹剑一削两断,俞小侠趁机剑演“寒月沧波”。银光一道,迎
面落下,玄真赶忙缩头藏颈,但仍是晚了一步,惊虹剑掠顶扫过玄真头 上椎发玉簪,连一
片头发被剑英宝剑削掉。这一下吓的阴风道人亡魂离体,仰身一个倒翻落下屋面,再一纵身,
飞起两丈多高,夜色里直似巨鹤凌空,狂奔而去。
俞剑英惊跑阴风道人之后,回头看毒娘子却陷入了皇宫侍卫围攻之中。他略一沉思,长
身仗剑向战圈飞去,剑卷冷风,一掠而至,出手一招“潮泛南海”,两侍卫应声而倒。
围攻毒娘子姚小华的皇宫侍卫不下十人,俞小侠一招伤了两人,其他的不由一怔。就在
众侍卫一怔工夫,剑英已宝刃展开,光如打闪,向众侍卫猛攻过去,不大工夫又有两侍卫伤
在惊虹剑下。
毒娘子力战中,见剑英赶来相助,这无疑是暑天中一阵拂面凉风。姚小华心里一乐,折
扇连着几招煞手,逼退缠斗侍卫,右手探囊取出一把毒砂,娇喊一声:“不怕死的,只管过
来尝尝你姚姑娘七毒夺命神砂。说话中,右手一扬,七毒夺命砂飞舞而出,一丈内如烟浓雾
弥空,耳闻连声惨叫,四个皇宫侍卫中毒砂栽下屋面。
这一下震住了皇宫中赶来援助刑部巡捕的众侍卫,哪里还敢动手,纷纷逃窜而去。
毒娘子立时两个纵跃,飞落到剑英身侧,笑道:“你还站这里发的什么呆,快走吧。等
一下如果皇宫中侍卫长神剑手邓一鸣再率高手赶来,恐怕又得一场恶战,你久战之身,元气
未复,何苦再招惹麻烦。”
俞剑英心中对毒娘子姚小华虽无好感,可是人家舍命解围,总不能再给人难看。问道:
“童老前辈他们……”
姚小华进一步,靠近剑英身边笑道:“童老英雄等已脱围离开,你对燕赵一带地势不熟,
我可以送你去和他们见面。”
俞剑英本不愿和姚小华同行,但他实在不知道燕山北回谷在什么地方,刑部死牢中要犯
被劫,必然有官府铁骑访拿,如果沿途探听北回谷这个地方,无异地官府铁骑泄底。俞小侠
沉吟一阵,答道:“我们相约在燕山北回谷聚身,姚姑娘是不是知道这个地方?”
毒娘子点点头道:“我知道,咱们走吧!”说完话,首先展开轻身提纵工夫,向城外奔
去。俞剑英只得追随身后,两个人出了京城,连夜向燕山赶去。
就在两人走后不久,神剑手邓一鸣和岳凤坤也赶到刑部,看皇宫中侍卫和刑部巡捕伤亡
不下十四五人,一大半都是中了姚小华七毒夺命砂,可是敌人方面,除了岳凤坤剑劈的浙北
双杰之外,全数逃走,而且还劫走皇宫中行刺的钦犯王振乾神。
剑手邓一鸣看过部分皇宫侍卫和刑部巡捕伤势之后,气得蹬着脚对岳凤坤道:“想不到
这贱婢和劫牢贼人竟有连手,她这七毒夺命砂,除她独门解药之外,遍天下再也没有第二种
药物可救,七天之内中砂人必死无疑……”
岳凤坤不知毒娘子其人,听得莫名所以,皱着眉截断了邓一鸣的话问道:“鸣兄,你说
这人是淮,七毒夺命砂何以如此利害,小弟略通医术,只要毒未侵入内腑血道,不妨让小弟
一试。”
邓一鸣摇摇头苦笑道:“这个贱婢在北六省绿林道中很有点名气,她本名叫姚小华……”
忽然一个幕府模样的人,走近邓一鸣身旁,深深一揖笑道:“刑部中钦犯被劫一事,魏尚书
已亲自赶来处理,闻报邓爷亦在刑部,特命卑职请爷到正堂研判案情。”
邓一鸣点点头,和岳凤坤跟在那幕府身后,向正堂走去。刑部正堂,十五间大小的厅房
正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四支巨烛燃烧,团团围坐着三个人。
上首坐着皮袍便帽,白面长髯的刑部尚书魏道宗,左面坐着散发黄袍的阴风道人玄真,
右面坐一个四十以上,蓝袍儒服的人。獐头鼠目,一脸阴气,这人姓陈名叫文通,是魏道宗
手下心腹谋士。
邓一鸣和岳凤坤进了刑部正堂之后,魏道宗、陈文通赶忙起身含笑让坐。
阴风道人玄真并不理会来人,起身对魏道宗说道:“贫道五进中原,足迹遍及大江南北,
不想在京都这一战中,门下八弟子尽遭毒手,五阴峰金霞宫,从未轻易放走过任何一个和本
门作对的敌人,贫道今暂告别,一年内当再入中原,和中原武林道上豪客一较长短。”一声
狂笑而起,大袖展处,风起烛摇。
岳凤坤恨他狂妄,几句话骂尽了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不由心头火发,厉喝一声:“你
好狂的口气,岭南魔窟,不过武技中旁门邪道,岂足以言和中原各派正宗武学一较长短,你
先别口出狂言,我岳凤坤接你几招试试。”
说完话一按桌面,长身疾跃尤如海燕掠波,玄真纵跃到正厅门口,岳凤坤也跟踪追到。
阴风道人一声冷笑,回身一记劈空掌风,猛向岳凤坤打去。岳凤坤挥掌一接,当场被震
退三四步远。玄真却一声大笑,两只阔大袍袖一抖,宛如巨鹤凌空而去。
再说岳凤坤接了玄真一掌,不由一皱眉头,心中暗想岭南魔窟人物,真个名不虚传,他
正想还击,玄真已走的没了影儿。
刑部尚书魏道宗见岳凤坤与玄真动手,这一下不但玄真不再帮忙,而且成了仇人,想到
这里不禁怒形于色,望着岳凤坤。
邓一鸣和岳凤坤是结盟兄弟,情如手足,那看得惯魏道宗的脸色。立时拂袖而起,冷冷
道:“我等得讯来相助,已算仁尽义至,而且为此还伤不少皇宫侍卫,这件事如何办理,魏
大人可请旨裁决。”
说完话,拉住岳凤坤径自离去,刑部正堂上只余下魏道宗和陈文通坐那儿发呆。
神剑手邓一鸣带着岳凤坤离了刑部后,直奔皇宫中侍卫长的住所。
那是一座建筑极为华丽的小院,在皇宫花园一角。神剑手和岳凤坤到了自己住所后,立
时吩咐两个值夜婢女摆上了酒菜,他拉岳凤坤对面坐下,对酌起来,好像完全忘去了刚才的
事一样。
岳凤坤几杯酒下了肚,愁怀更深,室中两盏垂苏玻璃宫灯,光耀如画,照着他一脸忧戚
神色。
邓一鸣看岳凤坤剑眉愁锁,不由问道:“兄弟,你究竟有什么心事?如果你还把我当个
朋友看待,就请坦然直告,否则小兄也不敢勉强追问了。”
岳凤坤长叹一声,示意邓一鸣使两个伺候宫女退去,邓一鸣挥挥手,两个伺侯宫女退了
出去,岳凤坤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杯,星目中满蕴泪水。
说出了俞剑英夺爱程玉玲的一段经过。
邓一鸣是刚直的人,平生不喜女色。听完话后,放声笑道:“兄弟,我还以为是什么大
事,害得你魂不守舍,原来是为一个负心薄情的女人,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为一个程玉玲
这样伤心呢?”
岳凤坤双目微闭,摇摇头答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小弟这一生恐难
断这绕身情丝了……”
神剑手邓一鸣心中一惊,从岳凤坤神色中看,知他陷身情网已深,再劝无益,不由暗地
感叹。也不再劝他,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对饮着闷酒,直到都有了八分酒意,才分头安歇。
第二天一早,邓一鸣就被崇祯皇帝召到了养心殿,对他说道:“魏道宗昨天有本奏章,
要你帮助他捉拿昨夜劫牢的贼人,我想这帮人也闹的太不像话,他们既然能在戒备森严的京
城中胡作非为,自然都是有点本领的大盗,你不去一趟,恐怕也捉不住他们。”
神剑手虽不愿去,但也不敢和皇帝顶嘴,俗语说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一句说错,就
招来杀身灭门惨祸。邓一鸣叩领圣旨离开了养心殿,立时由皇帝侍卫中选了十二个高手,十
三匹快马,离开了皇宫,直放刑部衙门。
刑部尚书魏道宗刚刚退堂不久,闻报邓一鸣率皇宫侍卫来访,知圣旨命他来助拿劫牢大
盗,立即传话延见客室。神剑手生性高傲,除了皇帝之外,谁也放不更他的眼里,见了魏道
宗,只略一拱手说道:“邓一鸣奉圣谕助大人寻拿被劫钦犯,特来拜询劫牢匪党去处。”他
想这两句话,必问得魏道宗无言以对。
哪知出人意料的,魏道宗微微一笑答道:“劫牢匪徒去处,刑部已得密报,圣上既派邓
先生协助缉拿,足见圣上对此案重视,刑部亦重金礼聘到两位武林高人,并征调顺天府捕头
协力破案,务求一网打尽劫牢匪党……”说到这里,回头对身侧下人喝道:“去请梁、徐二
位武师来。”
邓一鸣听得不耐,说道:“魏大人缉拿匪党,那是刑部职责所在,邓一鸣奉圣谕拿贼,
刻不容缓,我只请大人告诉我匪徒行踪。”
魏道宗脸色一变,冷冷笑道:“邓先生既另奉有圣上密旨,下官自是不敢过问,劫牢匪
徒贼巢,在燕山北回谷中……”
邓一鸣不等魏道宗说完,立时一拱手退出客室,带着十二侍卫,快马直放燕山而去。
魏道宗目送邓一鸣离去,心中对他的狂傲态度,忿恨已极,自己虽是堂堂刑部尚书,一
品大员,可是没法子对付皇帝身边的红人。正当他气恼交加,突闻身侧步履声响,回头看,
梁、徐二位武师正对他合拳作礼,急忙说道:“皇宫侍卫长邓一鸣奉旨协助缉拿劫牢匪党,
已带宫中高手先赴蒸山而去,两位几时动身去助他一臂之力呢?”
梁、徐二位武师,本名叫粱子平、徐彪,两个人本都是江湖独脚大盗,闻得邓一鸣已去
北回谷,立时事领刑部的巡捕,出京城直奔燕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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