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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魂血琵琶》


第 七 章 灵狐异毒



  当浊世狂客一行越过一座小山,来了。阁下想必是顺天王姓廖的人。”
  “你看我像顺天王吗?毕夫子反问。
  “顺天王早经易容变貌,江湖上知者不少,天下各地皆有他的图形,缉拿他的榜文遍布
每个角落,他如果仍以大麻子的真面目出现,岂不自掘坟墓,阁下如果不是,诸位之中,必
有一人是真正的顺天王。”
  “谁是顺天王已无关宏旨,怪的是李自然居然没将顺天王的身份长相告诉你。”
  “李自然不是傻瓜,他并不真正知道谁是真的顺天上,九华之会,你们黑夜中在山顶会
晤,他也弄不清楚是真是假,如果知道,他早就放心地将你们领人王府了。由于你们故作神
秘,引起他的疑心,所以有驱逐你们出境的事故发生,可以说,这次黄州府山区的互相残
杀,是不必要的,你们应该完全负责。”
  “哦!你倒怪起我们来了?”
  “是的,你们如果不掳走周小辈,彼此何必伤和气,弄得两败俱伤,江某奉命追回周小
辈,不得不全力以赴,没想到姓姬的竟然诬赖江某毒死了周小辈,引起了修烈无比,双方精
英尽失的大屠杀,最后姓姬的仍然让周小辈平安脱身,真是岂有此理。”
  “你看到了周小辈?”毕大子问。
  “不错。”
  “这样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不幸已经铸成,老夫也不怪你,你是上命所差身不由己,
各为其主的事很难判定谁是谁非,再来一场恶斗,仍然是互有伤亡划不来的事。老夫追踪周
小辈许久了,那场鬼大雨毁去了一切踪迹,失去了他的下落,你如果将他的下落说出,彼此
和平分手各分东西,如何?”
  “就凭你们几个人,仍想继续追踪他?”浊世狂客冷笑着问。
  “怎么?你不愿意?”
  “哼!不是在下不愿意,而且非常乐意将他的下落相告,让你们也吃吃苦头。”
  “哦!你认为咱们奈何不了他?他是不是只有两个人?那个女的算不了一回事。”
  “那位女的是千幻剑的爱女,一比一阁下的剑术并不能占上风,就算你阁下是顺天王
吧,太乙玄功并不一定能胜得了千幻剑。”
  “咦!你是说……”
  “周小辈活捉了李天师,救了千幻剑一家老少。目下他们共有十九名高手,可能到江边
沙尾村去了。如果你认为可以对付得了他们,赶两步还来得及,请啊!”
  所有的人,全部大吃一惊。
  毕夫子脸色大变,骇然问:“什么?你说周小辈活捉了李天师?”
  “你不相信?”
  “那……那怎么可能?李天师的道术相当高明,内功拳剑也不差,周小辈的拳剑固然了
得,但道术……”
  “你认为江某撒谎?浊世狂客沉声问。
  “老夫并无此意……”
  “江某亲目所睹,李天师被擒在下就在一旁。道术,哼!有屁用,李天师就是用道术捣
鬼,被他将计就计近身,不费吹灰之力,抓小鸡似的手到擒来。”
  毕夫子脸色苍白,向同伴苦笑道:“这一来,想擒他不是易事了,诸位有何高见?”
  老太婆冷冷一笑,低声说:“停止追踪,老身独自前往看看风色,用智取不可力敌。这
人不除,将是可怕的心腹大患。”
  浊世狂客冷笑一声道:“要追就得赶快,在下告辞了。”
  “不送。”毕夫子冷冷他说。
  浊世狂客带了六名弟子,统右而走扬长而去。
  老太婆等浊世狂客去远,神色肃穆他说:“周小辈如果有千幻剑撑腰,咱们必须作最坏
的打算。同时这次李天师损失了这许多人,迁怒咱们必定不肯善了,咱们不能人川藏身,风
险大大,还是按计划行动,等候机缘徐图东山再起,风声不久便会传遍江湖,诸位千万小心
了,故布疑阵的手段必须谨慎,决不能留下些小痕迹。咱们这就分头行事,走!”
  老大婆独自动身,不久,接近了先前浊世狂客布阵的山坡。
  路旁的草丛中突然闪出葛姑娘,举手一招,两人钻人草丛深处。
  不久,老太婆独自往回走。
  不久,葛姑娘脸色苍白,口角有血迹,吃力地爬出草丛,双腿像是僵了,用双手爬动,
爬至路中似乎再也支撑不住,趴伏在路上吃力地喘息。
  半个时辰后。永旭大踏步而来,远远地便看到伏在路上寂然不动的葛姑姑,吃了一惊飞
步奔近,扶起葛姑娘的上身惊问:“葛姑娘,葛姑娘,你怎么了?”
  葛姑娘呼出一口长气,张开无神的双目,吃力他说:“是……是周……周爷吗?”
  “是的,是我,你……”
  “我……我受到暗……暗算……”
  “伤在何处?告诉我,不要紧,我有最好的灵丹……”
  两人贴身相倚,永旭低头取百宝囊,左手扶住葛姑娘的腰背,做梦也没料到变生不测。
葛姑娘伸手抓住他的腰带,项声叫:“救……救我,我背心挨了一掌……”
  “不要紧,我有……哎……”他突然惊叫,放手顺势倒飞丈外,着地几乎仰面摔倒。
  葛姑娘一跃而起,飞快地拔剑。
  他吃力地站住了,脸色冷灰,一声龙吟,他拔出自夺李天师的宝剑,屏住呼吸,左手从
百宝囊中取出一只小玉瓶,手在战抖,但他仍能倒出几颗丹丸吞人腹中。一双虎目杀机怒
涌,剑伸出来了。
  挺剑向他冲来的葛姑娘见他依然能伸剑屹立,大吃一惊,火

速止步不敢再接近。
  他收好玉瓶,咬牙切齿问:“你是谁?为何计算我?”
  “我……”葛姑娘语不成声。
  “说!”
  “你……你竟然能……能支持不……不倒?”
  “在下对你早有提防,可是发现你受伤,心切救人,一时大意遭了你的毒手,你好恶
毒。”
  葛姑娘退了两步,大声说:“本姑娘也早已发现你暗中提防我,所以不惜以真受伤来计
算你。我不信你能支持片刻,你快要倒了。”
  “你到底是谁?”
  “你到地狱里去问阎王爷好了。”
  “你……”
  “你快倒了,倒了……”
  永旭身形一晃,但并未倒下,持剑的手不再稳定,脸色更苍白可怖。
  上面有人向下奔跑,速度惊人,叫声传到:“什么人在此行凶?住手!”
  葛姑娘心中一急,顿忘利害,等不及永旭倒下,银牙一咬,冲下娇叱:“你得死!
着!”
  永旭一声沉喝,剑突然脱手飞射。
  葛姑娘大骇,侧闪挥剑一振,挣一声击中飞来的剑身,没料到用力太猛,永旭的剑突然
翻转,剑把的紫金云头,以奇速旋向葛姑娘的脸部。
  葛姑娘身手不凡,反应十分快捷,但骤不及防之下,仍然不够快,百忙中扭头急闪,云
头嗤一声拂过她的右颈侧,不但擦断了一给青丝,也在耳后枕骨下方,划破了一条血槽。
  “哎呀!葛姑娘尖叫,侧跃丈外,身形一晃。
  上面掠来的人已到了二十步外,来势奇疾。葛姑娘几乎摔倒,颈例血流如注,等不及永
旭倒下,往树林中一钻,逃之夭夭。
  永旭终于右腿挫倒,右手吃力地在腹部探索。
  掠下的人到了,惊叫道:?哎呀!永旭,你……”
  他眼前朦陇,但知觉仍在,吃力他说:“冷……冷姑娘,替我取出暗……暗器。”
  来人是冷兢冷梅,手忙脚乱地将他的手扳开,问:“是何种暗器,在何处?”
  “气海与丹田之间,是……是针形暗器,有……有可怕的奇毒,要……要小心……”
  冷魁顾不了男女之嫌,解开了他的腰带。气海在脐下一寸五分,下半寸就是丹田。是任
脉的重要穴道。
  这地方不要说利器打击,用拳头也可致人于死。
  是一枚灰蓝色银针,藏在掌心任何人也无法发现,三寸银针已人体仅可见一星针尾,可
知内腑必定受伤,针口四周已呈拳大的紫蓝色,但并未浮肿。
  “是毒针!冷魅倒抽一口凉气说。
  “是一种令人全身麻痹的奇毒,我的百宝囊中那只肉红色的翡翠小瓶中,有性质相近的
药散。快!麻木感快传到喉下了,取针后将恭揉人针孔。天!但愿解药对症。”
  已经是第三天了,他终于在虚元中清醒过来,张开涩涩的眼帘,首先便看到从小窗透人
的阳光。
  “哦!这是哪里?”他哺哺自问。
  这是一间设备简陋的卧房,充满乡土气息的古老村屋,那种百味杂陈的气味,不啻告诉
他身在乡村古旧的农舍里,而不在大雨谤沦你我砍杀的险恶山林中。

  他转动尚有晕眩感的头部,察看室内还有些什么人。床前,一个青丝散乱的女人,坐在
床脚的小登上,双手枕在脸上趴伏着睡得正香甜。
  “哦!是她。”他感慨他说。
  一位对男性存有恶感的姑娘,竟在男性的床前枕床沉睡,必定是疲劳过度,不知不党中
睡着了。
  他不愿惊动沉睡的姑娘,看窗外的天色,已是午后时光,草中有些闷热,难怪精神委
顿,浑身元力。
  他挺身坐起,感到手脚发软,身躯似乎有些不听指挥,胸口发闷。
  当他本能地作深长呼吸,用意志试图控制身躯活动时,发现了异样,似乎四肢有僵硬麻
木的感觉。
  “我怎么了?他惊疑的自问。
  答案他已经知道了,只是还不太确定而已。
  他对伤、病。毒物。迷香。各种约物等等,所知颇为渊博,玄门高士调教门人子弟,对
此道涉猎甚广。
  他伸手轻推伏床而睡的姑娘,低声轻唤:“冷姑娘,醒一醒。”
  冷魅一惊而起,看清了他,神色一懈苦笑道:“谢天谢地你总算醒来了。”
  “你是说,我一直昏迷不醒……”
  “昏迷了两天两夜。”
  “哦!有这么严重?”
  冷魅幽幽一叹,无可奈何他说:“你可把我累惨了,似乎注定了我欠你的累人债,永远
还不清。上次你发高烧拖了好几天,这次又一昏就两昼夜,你是不是存心害人?”
  “抱歉冷姑娘,我不是故意的。上次发高烧,是我不断地行功驱除你给我服下的制气机
药物,由于并未能完全了解药性,始终未能将药物驱出体外,要不是行尸巩方阴煞潜能助我
一臂之力,可能我早就成了残废了!这是何处地面?”
  “沙尾村西端的一座农舍。”
  “请将伤我的暗器给我看看。”
  冷魅从百宝囊中取出那枚有毒的银针,问道:“那女人是谁?”你居然被射中腹正中,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受到暗算……”
  他一面审视银针,一面说:“岂只是受到暗算而已?那简直是极端卑鄙冷酷无情的谋
杀,阴沟里翻船,我算是栽在那恶毒的鬼女人手上了。她自称姓葛,未通名……真精!这种
毒可能要了我的命,我完了!”
  他不住轻嗅针上的气味,用手指磨擦针体放在口中尝试,脸色变了。
  “这是什么毒?你不是好了吗?”冷魅问。
  “好了?我的解药制不了这种奇毒,只能暂时压制保护住五脏六腑。要不了十夭半月,
毒侵筋骨,我的手脚关节皆扭曲变形,即使不死,也会成为一个缠绵床席的怪物,我宁可死
掉。”
  “这……真有那么严重?”
  “可能还要严重些。”
  “这是……”
  “这是一种异蛇的毒液所炼制,加了汞和化血神砂,要不是我的解药尚可派上用场,我
决难支持片刻,毒人体人即麻痹倒地,气血俱消片刻即毙。”冷魅打一冷战,惊然他说:
“我的天!那鬼女人是谁?怎会有如此歹毒霸道的暗器?她为何要暗算你?”永旭将针放在
掌心,指着计中段说:“中段略呈扁形而粗糙,便放两指用劲,虽可用掌扔发,但重心在
中,不易保持直线飞行方向,易失准头,因此是专用作暗算之用。你听说过月落花残?”
  “听说过,那是一处传说中的可怖鬼地方,据说。大下问知道底细的人聊聊无几,也可
能是信口开河的谣传。”
  “的确有这处地方,二十年前白道至尊崔老前辈,就曾经组成搜索队,搜寻此中真相。
那几年,各地有不少年轻貌美的美女无故失踪或被杀;更有不少艺业不凡的年轻高手突然暴
毙,死因皆是中毒死亡,死后全身发黑,找不到创口,受害人中,只有一个出身武当的年轻
人,死时恰好有人在旁,他只说了月落花个字便断了气。”
  “搜寻的结果如何?”
  “搜索的人分为八组,每组人数由四名至十二名不等,全是些出类拔革的高手所组成。
其中七组一无所获,但有一组出了意外。这一组四个人,一人中毒身亡,其他三人神秘失
踪,有人在死者倒毙的现场,附近的一棵大树干上找到一枚这种毒针。”
  “天下使用毒针的人不少……”
  “但使用这种针的并不多见。你看,针尾屈曲半分便放用指甲挑出,以免遗落留下线
索。江湖道上,收回暗器的人必定是颇有名气的高手,暗器也有特殊的形态或暗记。这种计
由于尾部屈曲,形如花蕊,所以也叫花蕊针。三年前,我与家师途经茅山一处道院,无意中
管了一档子闹事,从一个村姑遗下的香篮内,找到三枚这种花蕊针,但并未淬毒,但看型
式,可说完全一样。目下暗算我的人,是个美貌的三十余岁妇人,很可与茅山道院所遇的村
姑有关。可是,那次我与家师并未出手惩戒任何人,她没有念念不忘下手报复的理由。如果
我留得命在,也许我会查出线索来。”
  “你……你说得多可怕呀!难道你认为你已经无药可救了?”
  “是的!”
  “老大爷!看来你我注定都要死了,在数者难逃。冷魅拍着床缘痛苦地叫。
  “你?你又怎么啦?”他讶然问。
  “今天是我最后的期限,明天我可能就一睡不起了,定时丹……唉!真是命该如此。那
天晚上我逃出村便碰上寇十五郎与荆绍正那畜生,心中一慌,便只顾逃命,所以无法去找千
幻剑报信,辜负了你的嘱托。后来我动身赶赴黄州,没想到在河下游的一座村庄,打听出有
两批人人山去了,仔细一问,才知道前一批是姬庄主的主谋人毕夫子一群神秘人物,后一批
是姬庄主一家老少。我不得不往回赶,找毕夫子讨定时丹的解药,迄今仍找不到他们的踪
迹,无意中救了你,不忍心把你丢下,可把我自己耽误了。你说可笑不可笑?我本是一个最
怕死的人,居然为了救你而把自己的生死置聆度外,岂有此理?““见了鬼啦!临行前我给
你吞服的三颗药丸,就是定时丹的解药,你怎会死?““什么?你说……那……那不是疏通
气海被制过久的丹丸?”
  “我用三十六天罡解疏脉手法替你解穴,那是玄门至高无上的绝学秘传,你的先天真气
进境可能猛晋一分半分,还用得着丹丸吗?天下间会炼定时丹的人很多,药性大同小异,只
能算是唬人的药物,你白耽心了,姑娘。”
  冷魅大喜过望,情不自禁猛地在他颊上亲了一吻,羞红着脸欣然叫:“你这可恶的……
的……你为何不早告诉我?你呀!”
  “如果告诉你,你就不会恰好赶到救我了,你岂不欠我一笔人情债?现在你我扯平了,
思怨两消,如何?”
  “你……你怎么说这种话广魅魁幽幽他说。
  “难道不是吗?我……”
  “好了好了,我不管你如何想法,目前重要的是,你中的毒怎办?能找得到解药吗?告
诉我,怎样去找那恶毒的女人。”、“过了两天了,到何处去找她?”
  “可是……那是唯一的办法,找她要解药……”
  “找不到她的,她遗下暗器心中有数,算定我必死,恐怕早就逃出数百里外了。我打算
跑一趟巢湖碰运气,去年听说蛇郎君宰父卓超在那儿隐修,只有他方能炼有这种异蛇的解
药。另一条路是追姬家的人,毕夫子身边有个毒王百里长风,也就是定时丹的主人,他或许
有这种解药,迫他交出来或许有救。”
  “可是,你……你不怕他们……”
  “怕也得冒险一试,目下我不能妄用真力和高手相搏,多用一分真力,便减少一分寿
命,毒便乘隙深人一分。”
  “我不能让你冒险和他们拼骨,姬老狗已经够可怕的了,毕夫子那些人更是可怕,我陪
你跑一趟巢湖去找蛇郎君,你能动身就上路。”
  “你?你……”
  “我已经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无牵无挂,我已死去过一次,死已经威胁不了我啦!”
  “可是……”
  “不管你肯也好,不肯也罢,我跟定你了。你如果不幸,我替你料理后事,然后找地方
修来生。不要多说了,我去找宅主人替你准备食物充饥。”
  他怔住了,看到冷魅转身时,眼角滚下的一串泪珠,令他感到心潮汹涌,久久不能平
静。
  沙尾村雇不到远航的船只,他俩乘渡船过江,沿江南岸的小径,直奔池口。池口是兴国
州的大镇,也许可以雇到下航南京的船只。
  池口在州东六十里,镇南十余里便是江西地境,官道窄小,向山区伸展,旅客甚少,经
常可碰到劫路的毛贼,商贾皆以水路往来。
  因此,池口虽说是水陆要冲,其实令市面繁荣的仍是船客。巡检司衙门的注意力皆放在
码头一带是非之地。对陆路的管制睁只眼闭只眼马马虎虎。
  船在码头泊岸,永旭立即主张落店,但冷魅断然拒绝,主张立即雇船下放巢湖,争取时
间分秒必争。
  但难题来了,两人皆两手空空,行囊金银已全部丢失净尽,在沙尾村雇船去池口,船资
乃是冷魅头上的一支金效作为抵押。
  雇船须先付船资,一钱逼死英雄汉,没有金银怎雇得到船?这就是永旭主张先落店的原
因,他要在此地重施故技,找个地方上豪恶霸,制造事端设法敲诈一些盘缠。
  冷魅本来主张用武力雇船,但永旭坚决拒绝,他决不向苦哈哈们伸手,他不是下九流卑
鄙混混。
  最后,冷腕被他的固执所感,只好听他的主张先落店再说。
  幸好路引是贴身藏着的,除非衣裤被剥光,不然路引决不会丢失,落店没有路引,客店
天胆也不敢收容。
  两人的二进客房相邻,以便互相照应。梳洗毕,已经是华灯初上,码头一带依然相当热
闹。
  天大地大,食比天大,两人到了码头颇具规模的食店,叫来三四味菜进膳。冷魁身上尚
余钱三百余文,吃一顿尚够开销。
  两人皆不带剑,永旭穿的是旧青袍,冷魅是墨绿衫裙,像一对少年夫妻。
  冷魅眼中的冷电似已消失,也许是与永旭相处这段时日中,性格已有所改变。或许是经
过多次出生人死,观念上有了改变。
  店中食客甚多,两间相连的店面,形成中间有门相通的两座大食厅,足可容下余桌高
朋。已有了七成座,食客们全是些粗豪的船夫和水客,人声嘈杂,高谈阔论,百元禁忌。
  他们的食桌在内侧的角落,灯光幽暗不至引人注意,虽则女食客经常是男食客们评头论
足的对象,但两人来得早,冷魅也背向而坐,并未引起多少人注意。
  冷魅已开始添第二碗饭,饭匙慢慢将饭盛人碗中,信口说:“永旭,你准备如何进行探
道的工作?这里我不熟,没有朋友可找呢。”
  “饱餐后,到码头去打听。”他说。
  冷魅长叹一声,苦笑道:“守江湖规矩心肠不够硬的人,走江湖简直是给自己过不去,
没有钱寸步难行。”
  他忍不住笑了,咽下口中的饭莱道:“所以我不承认自己是

好人,不向土霸打抽丰怎活得到现在?多年来闯荡,游踪遍天下,哪一天我囊中不是金银满
满的?要不是你捣鬼,我的包裹中最少也存有百十两金银,何至放如此狼狈?”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挨饿的。”冷魅笑答。
  邻桌的大嗓门,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五个敞开胸襟食相甚恶的大汉,酒酣耳热之余,不
免语惊四座。
  上有留了鼠须的大汉,嗓门特别大,而且话多,说起来来口沫横飞,意气飞扬,大有语
不惊人死不休之概,呼一声放下酒碗说:“神龙浪子居然把江西宁王府的龙头把势们,杀得
流水落花片甲不回,真替咱们江湖人出了口怨气。那些贼玉人狗仗人势,放出空气禁止江湖
人进入九江以南,关起门来称雄霸道,一离开江西,他们算什么玩意?”
  一名斗鸡眼脸色大变的大汉,拉了鼠须大汉一把说:“大哥,你喝醉了?酒醉心明白,
千万不要胡说八道,那会招祸的。”
  鼠须大汉一面斟酒,一面大声说:“怕什么?咱们已离开江西地面了,三弟。”
  “宁王府秘站遍天下,谁敢保证这里没有他们的人?”
  “有又怎样?在九江他们人多势众,咱们兄弟只好认了,这里就算有他们的秘站,又能
有多少高手撒野?哼!我要设法打听,找到神龙浪子套交情,交他这位好朋友,也好消消这
口气。”
  右首另一桌有四名食客,一名留大八字胡的人转过头来笑道:老兄,你要找神龙浪子套
交情,没有熟人势难如愿,他神“龙的绰号可不是白叫的。”
  “你阁下认识他吗?鼠须大哥眯着醉眼问。
  “当然认识,在下与他混过一段时日,相处时间兄弟相称,他的行踪在下略知一二。”
大八字胡大汉做然他说,拍拍胸膛,意气飞扬洋洋得意。
  “哦!失散失敬。在下岳州五义的老大,匪号叫浪里飞秦孝,那是兄弟的四位拜弟,老
兄尊姓大名?”
  “区区插翅虎韩森,秦兄返回岳州?”
  “是的,在外行道年余,鸟倦知还……”
  “呵呵!大概是投靠碰了钉子?”插翅虎的口气不善,充满嘲弄成份。
  浪里飞居然没听出话中损人的语气,胸无城府他说:“咱们并不想投靠谁,也无意到南
昌现世,只不过………“只不过想去看看风色,不错吧?其实,你们去得不是时候,神龙浪
子闹九华,捣乱庐山,大压一群黑道朋友,又把九江闹得乌烟瘴气,所以才有王府下令驱逐
江湖人出境的事情发生。”
  “哦!咱们不谈这些无趣的事。韩兄,听说神龙浪子很年轻,可否说来听听?”
  “不错!他二十来岁相当年轻,所以他称在下为兄。相貌嘛,身高九尺,腰大十围,所
以在九华他以活阎王亮相,把宁王府那些人吓得屁滚尿流。”
  “这就难怪罗。高大的人一般来说,皆举动写笨反应迟钝,但如果练好了,成就必定超
尘拔俗,五短身材的人决难相较。韩兄,他目下在何处?”
  “早些天在江对岸飞龙寨附近,飞龙经那些土霸快成了丧家之犬啦!秦兄如果想见他,
兄弟愿代引见。”
  对面角落一桌三个中年人,有一个三角眼身材瘦削的人突然投筷而起,阴笑着走近插翅
虎。
  角落里的冷魅向永旭明媚地一笑,撇出嘴说:“永旭,你的朋友还真不少呢。”
  永旭耸耸肩,半真半假他说:“江湖浪人如果没有几个朋友,就不用混啦!所谓江湖
味,就是交游广阔,三教九流都吃得开。”
  “嘻嘻!你几时变得身高九尺,腰大十围了?”
  “别忘了我的绰号叫神龙,有千万化身并不足怪。你留心看看,也许机会来了。”
  浪里飞瞥了走近插翅虎的三角眼中年人一眼,并未介意,欣然向插翅虎说:“韩兄如肯
为咱们引见,兄弟感激不尽,请问韩兄,何时可以和神龙浪子见面?”
  “包在兄弟身上,过两天兄弟带你们去见他。”插翅虎拍着胸膛保证,醉眼转落在站在
身边的三角眼中年人身上。
  三角眼中年人阴阴一笑,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十分令人可怕,插翅虎情不自禁打一冷
战,酒醒了一半。
  “插翅虎,你与神龙浪子混了一段时日,而且兄弟相称,看来,你与他的交情定然不薄
了。”三角眼中年人一面说一面挪开插翅虎面前的酒碗。
  插翅虎打了一个酒呃,期期艾艾他说:“四……四海之内皆……皆兄弟……”
  “呵呵!那么,也替在下引见引见如何?”
  “这……尊驾是……”
  “在下姓周。神龙浪子周永旭,正是区区在下。”
  插翅虎惊跳而起,酒意全消。
  其他两桌的人,也变色离座,气氛一紧。
  三角眼中年人手急眼快,一把按住插翅虎的肩膀向下按。插翅虎颓然坐下,脸上因酒意
而充血的脸庞逐渐变成紫黑色,汗水开始沁出。
  “我怎么记不起有你这位朋友?”三角眼中年人间。
  插翅虎心肝俱寒,恐惧他说:“周兄,大人不记小人过,请“你欺骗岳州五小侠有何用
意?”
  “这……在下该死,逗他们玩玩而已,并无恶意。”
  “你是存心不良,胆敢破坏在下的声誉……”
  “不!不!在下大胆也不敢破坏周兄的声誉,一时兴起酒后胡说八道,周兄请恕罪,恕
罪……”
  “饶不得你,你犯了江湖大忌,死罪可免,惩罪难逃,如不废了你,在下如何向江湖朋
友交代?你这条右臂,我替你卸下来募地,斜刺里伸来一双筷子,点在自称神龙浪子的人的
右耳后藏血穴上,阴森森的语音令人毛骨惊然:“妙极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
夫。神龙浪子,老夫总算找到你了。”
  插翅虎肩一扭,脱出三角眼中年人的掌握,斜窜出丈外,惊出一身冷汗。
  三角眼中年人。僵在当地,不敢有所举动。耳根后的藏血穴是要害,一根大动脉经过该
处,即使不刺破,用指压稍一用劲,血停止升至胸部,片刻便会昏厥。
  三角眼中年人的两位同伴大惊,不约而同推桌而起,一闪即至。
  制住三角眼中年人的人,是一位年纪花甲,脸色泛青相貌其丑,身材高瘦穿破灰袍的
人,佩了剑,腰间有一只大革囊,小眼睛冷电四射,八字秃眉已现灰白,凌厉阴森的眼神,
落在欺近的两人身上,冷冷他说:“想救这位小辈吗?谅你们也不敢。”
  两个中年人脸色大变,不敢再接近。
  被制的三角眼中年人脸上布满恐惧,战栗着说:“有话好说,千万不要伤了在下的穴
道。”
  “阁下,你杀过羊吗?杀羊就是从耳根后下刀的。”丑老人狞笑着问。
  “前辈请手下留情,有话好说。”
  “老夫有话问你。”
  “前辈请问,在下知……知无不言。”
  “你把我那位门人弄到何处去了?”
  “前辈的门人是谁?”
  “姓向名国良,绰号叫毒郎君。”
  全食厅的人屏息以待,这时突然有人惊呼:“毒无常隆远,九大杀星之一,江湖上神憎
鬼厌的魔头,一身毒物极为霸道,残忍恶毒人见人怕。”
  三角眼中年人打一冷战,惊然叫:“请高抬贵手,我不认识令徙。”
  “老夫的手如果高抬,你死定了。”毒无常语音阴森冷酷:“你敢说不认识?他受八爪
蜘蛛之托到池州找铁背苍龙的晦气,不明不白地失踪。老夫已打听清楚,你勒索八爪蜘蛛,
救走了铁背苍龙的孙女金贞姑。小徒失踪时,阁下也在池州。混帐东西!你敢说不知道?”
  “老前辈,你……你找错人了……”
  “找错人?你这该死的东西!”
  “老前辈,在下不……不是神龙浪子周永旭。”
  “什么?你是冒充的?”
  “在下五湖浪容许贤,不该一时兴起,起意戏弄这位插翅虎,老前辈请……请开
恩……”
  附近的人皆已纷纷让出地方,有些胆小的人早已溜之大吉,以免遭了鱼池之殃。店伙计
避得远远地,不敢上前劝解。
  毒元常阴森的小眼扫视四周,冷冷地问:“谁认识这位五湖浪客?谁知道神龙浪子的下
落?”
  左方不远站着一位中年人,抱掌行札笑道:“隆前辈,这家伙确是五湖浪客,一个到处
招摇撞骗的江湖混混,前辈饶他一命好了,这种人杀之不武。”
  毒元常名列三残,岂是大量的人?
  他阴森的目光落在中年人身上,狞笑着问:“阁下,你知道冒犯我毒无常的人,”会有
何种结果吗?你是不是这小辈的同伴?”
  中年人脸有惧容,但颇为镇静他说:“在下也是路过此地的食客,并不认识这位五湖浪
客,更谈不上交情。”
  “那么,你认识神龙浪子了。”
  “曾有一面之缘,在南京江浦,在下曾见他打散了地低三尺的一群打手。…“你知道他
的下落?”
  “不知道,要问他的下落,可向宁王府的人打听,鄱阳水寇也该知道他的消息。”
  “你阁下既然不知道,这该死的小辈冒充神龙浪子愚弄老夫,他得死。”毒无常语气冷
厉,杀机怒涌。
  “前辈……”
  “你阁下打算插手架梁吗?”
  “在下不敢。”中年人的语气有强烈的恐惧感。
  “谅你也不敢。”
  “只是,大庭广众之间,杀人不但犯了江湖禁忌,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中年人的语
气有了变化。
  “你在警告老夫吗?毒无常厉声问。
  前面走道上站着一位青衣人,用中气充沛的声音说:“隆前辈,五湖浪容许贤固然不该
冒充神龙浪子唬人,多有不是,但罪不至死,前辈又何必与他计较?”
  “你要老夫饶他一死?”毒无常问。
  “是的!请前辈放他一马。”
  “如果老夫不放他一马呢?”
  “那么,前辈将会有严重的后果。”青衣人大声说。
  “严重后果?你的话有何用意?”
  “在下是兴国州江口巡检司一级巡捕杨礼,前辈如果杀了人,在下职责在身,必须按律
逮捕现行犯送衙法办,杀人者死,法所不容,前辈三思而行。”
  毒无常一怔,冷笑道:“你这混帐东西好大的口气,你……”
  杨巡捕虎目怒睁,沉声道:“毒元常,你放明白些,人心似铁,官法如炉,不要以为你
是一个江湖浪人亡命,便可任意主宰弱者的生死,天下各地的死回牢中,比你毒无常更了得
的高手,不知有多少已成为待决之四、官府要是治不了你们这些亡命,还用管千万百姓?也
许杨某对付不了你,但官府行文天下缉捕你归案,早晚你会上法场的。以往你很聪明,行凶
杀人皆在没有见证

没有苦主的地方。今天你如果杀了五湖浪客,杨某保证你这辈子没有多少好日子可过了。放
了他!”
  杨巡捕语惊四座,毒无常居然饮威。
  江湖人如果落了案,日子是不好过的,除非他能投奔有力的靠山,这就是大邪一些江湖
亡命,投奔宁王府的原因所在,一人宁王府,摇身一变,身份特殊,法网恢恢,但对这种特
殊人物已发生不了多少作用了。
  毒元常的筷子,离开了五湖浪客的藏血穴,向杨巡捕狞笑道:“阁下,咱们会在没有见
证,没有苦主的地方碰头的,今晚你占了上风。”
  杨巡捕淡淡一笑,泰然他说:“你放心,杨某会给你机会的。顺便给阁下一些忠告,阁
下如果不早离开池口地面,任何风吹草动,杨某都会找阁下谈谈的,除非有确证可以证实与
阁下无关。
  我百臂神判杨礼说话算数,阁下别忘了。”
  百臂神判四个字,令毒无常脸色一变,哼了一声说:“原来是天下十名捕之一的百臂神
判,老夫很难相信池口百+户人家,竟有你这位名震天下的大菩萨坐镇,难怪老夫走眼
了。”
  门外人声嘈杂,食客们纷纷让路池口镇的巡检大人穿了官服,带了四名穿便眼的巡捕,
大踏不进入店堂。
  百臂神判地拳欠身行礼,让在一旁。
  巡检大人威风凛凛扫了四周的人一眼,问:“杨巡捕,是不是有人闹事?”
  巡检是起码官,官位虽小权势却大,地面上的一切杂事都得过问,是不折不扣的八方土
地。
  地方上治安是否良好,全操在巡检手上,巡检手下的巡捕虽少得可怜,但有权动用地方
民壮义勇,与管区内的武林人物皆有往来。
  如果巡检大人询私在法贪默无能,后果不堪设想。
  杨巡捕欠身道:“几个船上的旅客,喝多了几杯酒吵吵闹闹并未发生事故。”“是不是
有人动刀动剑?”巡检大人追问。
  “没有,也没有人动拳脚。”
  “那就好,有人提出申诉控告吗?”
  毒元常忍耐不住,正待发作。恰好巡检大人的目光,凌厉地也落在他身上,那具有威严
的神态,压下他升起的无名孽火。
  没有人回答,巡检大人的目光,神气地在食厅扫了两匝,然后向百臂神判说:“码头今
晚泊舟甚多,多留些神,有人闹事,先押起来再说,这里你多费些心。”
  “属下遵命。”百臂神判欠身答。
  巡检大人带了从人走了。
  毒元常向百臂神判冷笑道:“阁下的艺业极为出众,在江湖道上声誉甚隆,想不到在一
个不值一文的小小巡检面前,奴颜婢膝恶心之至,你不感到汗颜?”
  百臂神判不以为然,淡淡一笑道:“巡检小与不小,阁下的心目中认为有分别,但在杨
某心目中,却是杨某的长官。俗语说,没规矩不能成方圆,杨某身为巡捕,对长官礼而有
节,这是做人的规矩,杨某认为这是正正当当的行为,不以为耻。像你这种没有教养的江湖
浪人,在那些无父无君具有兽性的师父调教下,学了一些不将自己当人看待的武功,出道后
兽性发作,心狠手辣行同禽兽,只知弱肉强食,不知人伦为何物,这才是最可耻最可怜的
人,因为你已经把自己看成禽兽了。”
  这一顿话份量甚重,毒元常恼羞成怒,丑恶的脸部因激怒而抽搐变形,猛地伸手拔剑。
  百臂神判背着手,虎目炯炯沉声说:“阁下的剑如果出鞘,杨某保证你今晚会在大牢中
快活,不信你可以试试。”
  厅角坐着一个雄健的大汉,接口道:“毒无常,拔剑啊!剑出鞘的瞬间,在下敢打赌一
文钱,你身上最少有三个窟窿。你如果认为百臂神判的绰号是骗人的,剑出鞘便可纠正你看
法的错毒无常已压下剑的卡簧,却迟疑着不敢拔出。
  大汉却不肯罢休,催促道:“拔出来啊!阁下。你的毒物可伤人提丈外,怕什么?百臂
神判当然没有一百只手,他藏在衣内的判官笔拔出来决不会比你快,机会不可错过,拼
吧!”
  毒元常的手离开了剑鞘,阴森森他说:“咱们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后会有期。”
  “杨某随时恭候大驾。”百臂神判也冷冷他说。
  毒无常怨毒地瞪了百臂神判一眼,悻悻地出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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