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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刃绮情》


第十三章



  街小,巷子更小。而且弯弯曲曲,脚步稍快些,转三两转就看不见人了,要追赶来去匆
匆的人,在这种小街巷不是易事。
  结了帐窜出店门,看到眼熟的人影,刚消失在左侧不远处的小巷口。排开人丛急奔,小
巷那一端有不少人行走,眼熟的身影却失了踪。
  追入小巷,前面三五十步小巷折向,奔近一看,傻了眼。
  小巷不仅折向,而且一分为二,巷中鬼影俱无,该往何处追?想找人问,根本没看到附
近有人。
  他别无选择,只好赌运气,脚下加快,奔入右面的小巷。
  后面,最先追来的是英华姑娘,略一迟疑,也向右面的小巷飞奔。
  赵大兄弟俩因排开人丛引起骚动,慢了片刻,奔入小巷。已看不到窜走如飞的英华姑娘
了。
  “这丫头像只老鼠,窜得好快。”赵大进入小巷苦笑:“也不等我们一等。”
  “你叫她盯牢那小子,她能不快吗?”赵长江快步跟上:“那小子发现什么了,象一艘
失控的船冲入小舟群,街上的人纷纷避开。你我都老了,真不适宜在人丛中扮强梁。”
  有身份的人,真不适宜在行人众多的街巷盯梢跟踪,因此那些三流混混,也不怕高手名
宿在街上盯梢。
  大豪大霸们必须豢养些爪牙供奔走,这些爪牙才胜任伺伏跟踪。
  小巷折向处人影出现,三个水夫打扮的中年人,一面走一面低声谈话,似乎不介意是否
有人走动,三个人并肩迎面而来,把小巷子占满了。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三个水夫这才抬头察看,本能地前后错开,不然双方可就得撞上
了。
  赵大两人注意力放在前面,没留意三个水夫,大街小巷行人往来不绝,没有注意旁人的
必要。
  三个水夫显然也没留意他们,从并列改为鱼贯而行,依然一面走一面交头接耳谈话,匆
匆相错而过。
  出了小巷到了大街,回头一看,赵大两人的身影,已折向消失了。
  “一定是他们。”第一名水夫低声说,眼神一变:“仅把脸色用易容药加深,五官并没
改变。”
  “很不妙,咱们得远离他们以免遭殃。”第二名水夫眼中有明显的惧容:“有他们在,
咱们毫无希望。”
  “时下的情形十分恶劣,他们即使不在,咱们也毫无希望。”第三名水夫泄气地说:
“不但有三个钦差府的走狗满街走,连徐州的钦差府走狗也插上一脚。三山五岭的豪强蜂涌
而至,五湖四海的英雄好汉也蜂屯蚁聚,咱们三个人哪有机会捞这笔赏金?咱们只是来看看
风色而已,已经引起一些英雄好汉的不悦了,如果被这两个仇家发现,咱们不死也得脱层
皮。”
  “真的该走了,再不走可能羊肉没吃到,倒惹了一身臊。”第一名水夫脚下加快,往人
群中挤:“那些混蛋已经开始排除异已,胁迫同道合作,落在他们手中,肯定会人财两空。
到码头乘船,走得愈快愈好。”
  风声不对,就远离凶险,这是势弱的江湖人,必须遵守的保命金科玉律。
  无利可图而风险大,不值得冒险犯难。有些人来,有些人去;不怕风暴的人纷至沓来,
禁不起风浪的人悻悻离去。

  六个水夫打扮,但气势慑人的中年大汉,以快速的脚程,到了巷尾的一家民宅前。
  巷尾位于镇东外缘,附近全是些散落的土瓦屋,东面是疏林野草散布的郊野,平时只有
一些老弱妇孺走动,当家的户主都外出干活计去了。
  另一座民宅的屋角,闪出一个老汉装扮的人,拐杖向最外缘那家土瓦屋一指,打出六的
手式。
  六个水夫的首领,毫不迟疑举手一挥,向那家土瓦屋飞掠急进,半途拔出布卷中的兵
刃。
  老汉也丢掉拐杖,破大袄内取出暗藏的狭锋单刀插在腰带上,脚不再跛,健步如飞向土
瓦屋的后门包抄,有两名水夫在后面紧跟。
  距后面还有二十余步,六个扮成普通镇民的男女,突然从后门冲出,一跃两三丈,向东
飞掠而走,速度惊人,三五起落便消失在疏林荒草内。
  一阵好追,逐渐去远。
  鬼见愁到了,恰好看到追赶的人消失在树林内。
  “等我一等……”远在二十步外跟来的赵英华小姑娘娇叫,速度更为惊人。
  他不加理会,飞掠而走略向侧绕。

  大白天,想摆脱轻功高明的人并非易事,人多更是困难加倍,既要照料速度稍慢的人,
又得顾虑追得快的人赶到攻击,因此人手的分配,以及领先和断后的人选,必须配合得宜,
以免走散被人分而歼之。
  六男女穿枝拨草一阵疾走,速度渐慢,远出约三里左右。前面出现一座南北长约两里的
大池塘,东西宽也有里余,势难飞渡,必须折向走南或走北。
  “糟!向南走。”领先的人叫起苦来,折向而逃,肯定会被追的人追及,但不得不走。
  刚折向沿塘岸南奔百十步,前面几株大杨树下踱出四个水夫打扮的人,腰带上皆插有兵
刃,劈面拦住了,发出令人心悸的阴笑。
  “嘿嘿嘿嘿……”为首的人抱肘而立,阴笑刺耳,一双怪眼盯着大汗满头的六男女:
“应该有人认识我独行狼承宗,天下群魔中有我这号人物。你们抢走了在下护送的贡船,咱
们该好好亲近亲近。”
  是湖广陈钦差府的人,钦差府十八妖魔之一。这位妖魔上次在邵伯镇贡船被劫的当晚,
在镇上和朋友喝酒论英雄,贡船被劫为期短暂,警讯传抵镇中,贡船已经驶离驿站码头,因
此这位护送贡船的妖魔,并没参与保卫贡船的恶斗。
  “哪一位是杭教主?给我站出来,让我丧门一绝瞧瞧,像不像一个作案轰动江湖的人
物。”另一位水夫与独行狼并肩一站,气势更为强烈:“果然被咱们料中了,你们勾结水贼
劫贡船,分头引诱咱们东寻西找,策略可圈可点,但仍然逃不出咱们的封锁圈,你们并没完
全成功,认命吧!”
  “杭教主不在这里。”扮成中年人的赤练蛇万凌霄,硬着头皮挺身打交道:“我,浑天
教青莲堂首席法王赤练蛇万凌霄。在下拒绝你的指控,本教并没劫获贡船。在此地逗留,纯
粹是打听。劫贡船的人,是高邮湖九股水贼中的一股所为,所以希望找到水贼打交道,如此
而已。”
  “混帐!”丧门一绝大骂:“你这狗养的杂种,不要硬着头皮撒谎。你们在徐州策划劫
湖广的贡船,徐州陈钦差府陈会的护卫中,有咱们的朋友,你们刚开始招兵买马,消息便传
到湖广了,所以才派极乐散人待机歼灭你们。你们的行动自始至终,皆在咱们有效的控制
下。”
  “可惜你们的计划确是诡奇莫测,咱们仍然失败了。”独行狼接口:“你们派人在老鹳
嘴布网,咱们也派人在该处准备将你们一网打尽。没想到你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在邵伯
镇下手,把咱们愚弄得成了江湖笑料。带咱们去找贵教主和月华门陈门主,我保证你们六个
的安全,脱身事外,如何?”
  任何江湖人士,皆知道这些钦差府走狗的保证,有如镜花水月,赤练蛇怎会上当?
  “教主与陈门主,已经带人乘船入湖。去找猪婆龙谈判,已经走了三天。”赤练蛇当然
不可能答应:“在下再一次郑重奉告,如果是咱们劫获贡船,这时恐怕已经远出干里外分赃
去了,还犯得着在这附近冒风险?赶快另找门路,不要在本教的身上打主意,不会有结果,
反而误了你们追回贡船的机会。”
  “看来,必须先抓住你们,把你们整得半死,你们才会招供了。”丧门一绝倒曳着丧门
杖,独自上前:“杖是打蛇的最佳工具,赤练蛇,我要一杖打在你的七寸上,出来就缚。千
万不要打算逃跑,你们后路已绝。”
  “嘿嘿嘿嘿……”六人身后传来刺耳的阴笑:“我夺魄郎君不信有人敢从我这里逃走,
保证可以夺他的三魂,去他的七魄。”
  三个人堵住了后路,退不了啦!
  “在下却是不信。”转身向后的浊世威龙兰武威,拔剑向夺魄郎君逼进:“你夺魄郎君
还不配吹牛。咱们也没有逃走的必要。撤出类良镇,用意是夺获贡船之前,不想与任何人起
冲突,并非因为怕你们而撤走。既然你们不肯干休,咱们只好陪你们玩命,相好的,咱们看
谁死谁活。亮剑吧!吹牛唬不死人的。”
  “你有种玩命,我尊敬你。”夺魄郎君撒剑接近:“你阁下在浑天教,地位必定不低,
所以口气相当大,亮名号。”
  “浊世威龙兰武威……”
  “你算什么玩意?”夺魄郎君怪叫,挥剑扑上了,招发七星倒悬,剑光如匹练反旋而
出,每一闪动就激射出一颗寒星,剑气迸发似风雷。
  铮铮两声暴震,浊世威龙封住了两剑,剑气四溢,人影骤分,斜震出丈外,脱出夺魄郎
君的剑势控制圈,握剑的手呈现不稳定,脸色一变。
  “再两剑你就会成为一条死龙。”夺魄郎君其实没抓住乘势追击的机会,稳下马步继续
挖苦:“你的绰号唬不了人,再给你两剑。”
  声落身动,剑化长虹挟风雷而进。
  “去你的!”浊世威龙发威了,身形一晃,封出的剑在行将接触的瞬间,剑随身转,恍
若电光一闪,急旋斜沉,出现在相反的侧方,这才传出剑激烈的呼啸声,大挪移的技巧匪夷
所思。
  夺魄郎君冲出丈外,右大腿外侧裤裂肌伤,鲜血沁出,伤势不算严重,但面子上挂不
住。
  “我一定要碎裂了你。”夺魄郎君转身厉叫,作势冲出咬牙切齿。
  “你少给我丢人现眼。”同伴是个年近花甲的人,伸手挡住了夺魄郎君,神情冷森:
“他这招旋龙遁影如果剑多伸长两寸,你的右腿废定了,骄者必败,你夺魄郎君虽然名气比
他高,真才实学未必比他强,他第一招便成功地诱你目空一切进手,下一招你不会再如此幸
运了。退!”
  夺魄郎君气愤交加,但不敢不退,可知地位比这人低,不得不服从恨恨地后退。
  对面,独行狼与扮成村姑的兰小霞,两支剑激发出满天雷电,快速的恶斗如火如荼。
  丧门一绝在一旁跳脚,大叫大嚷追逐赤练蛇,丧门杖是长兵刃,赤练蛇的剑短,极力避
免切入,采用游身术八方回旋,要消耗丧门一绝的精力,缠斗的圈子增大,旁人无法插手。
  浑天教的人,武功相当扎实,而且有一半的人会妖术,实力相当雄厚,所以敢在虎口拔
牙,大胆地向高手如云的钦差府走狗挑战。
  当然,与一些真正的高手名宿相较,他们的确差一点份量,至少就不敢和极乐散人一比
一决斗。
  赤练蛇的真才实学,比丧门一绝相差有限。
  时下的情势是七比六,实力也相差不多。
  这些人都是自视甚高,自诩是高手名家的江湖豪强,各找对手都不希望旁人加入,因此
只有一个人闲着,站在外围观战,这人生得身材高瘦,三角眼鹰勾鼻颊上无肉,一双手十指
细长,指甲尖利长有寸余,真像鸟爪,而且肌色青中带灰,有经验的人一看便知,这人练了
毒爪。
  一旁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背着手好整以暇观战。
  “你是浑天教的人?”这人向相距仅丈余的陌生年轻人问。
  “不是。”年轻人信口答,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兰小霞身上。
  兰小霞的剑矫捷如龙,似乎比乃父浊世威龙更灵活些。
  独行狼的气势要浑雄多多,但守多攻少无法掌握优势,抓不住全力切入的机会,反而浪
费精力在封架上。
  “你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
  “你又是谁?”
  “赵八。”
  “你的名号是什么?”
  “赵八就是我的名号。”年轻人扭头瞥了这人一眼。
  “还没混出名号?”
  “没有,人的名号又是什么?夺魄呢?抑或夺魂?你年纪不小了,混到的名号一定很吓
人。”
  “是有点吓人,或许你听说过我这号人物,毒爪地煞彭德,那就是我。”
  “难怪,你挂在腰间的紫金如意,替人抓痒一定会把人抓死,兵刃有毒,手爪有毒。我
听说过你这号人物,江湖朋友闻名丧胆。”
  “你不怕?”
  “我没惹你。当然不怕。”
  “你来干什么?”
  “找机会发横财。”赵八指指激斗中的人丛:“找浑天教的人分赃。他们抢劫了湖广钦
差的贡船,净值可能有三十万银子,也许更多些,因为珍宝的价值各地不同,在南京卖价值
要高些。不义之财,人人有份,他们不能独吞,是吗?”
  “小狗,你知道老夫这些人的身份吗?”毒爪地煞三角眼怒睁,要冒火了:“那贡船载
的不是不义之财……”
  “你们打交道时,赵某就来了。”赵八等于是明白表示知道对方的钦差府走狗身份:
“江湖朋友心目中,浑天教抢到手的财物,就是不义之才,见者有分,财的原主是谁,那不
关第三者的事。在第三者黑吃黑分到这些财物之前,原主也绝对无权干预第三者的活动。江
湖规矩我懂,你不要抬出钦差府走狗的身份来唬我,阁下。”
  “老夫要夺你的魄……”
  赵八一跳两丈,险之又险地避过猝然一爪急袭。
  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浑天教的一个人被击倒了。
  “慢来慢来,你这走狗阴险得很,毫无高手名宿的风度,你混蛋!”他似笑非笑开骂:
“湖广钦差府派有走狗,在浑天教或月华门卧底,在湖广我就知道了,所以将计就计作了巧
妙巡查,我就等着发这笔横财。只是还弄不清你们的秘密,所以要向你们讨消息,挖出其中
隐秘。你的身份必定相当高,找你应该必有所获……来得好!”
  毒爪地煞像个幽灵一飘而至,双爪来一记上下齐到的探云捞月,上取五官下抓海底,腥
风刺鼻无所顾忌地切入,毫不在乎他手中用布卷住的棒状物。
  他在爪前疾退丈外,与对方进攻的速度相等。
  “差那么一点点。”他嘲弄地说:“江湖双毒的名头,吓坏了不少人,也不过如此而
已,你连突袭也力不从心,何必再在江湖现世?难怪你自甘下流,投入钦差府做走狗,原来
知道自己人老珠黄不值钱,做走狗仍可苟延几天残喘卖弄风情……天罡掌来了,可怕!”
  人影电射而至,在丈外便发掌劈空猛攻。
  是那位击倒一名浑天教弟子的人,没有对手便赶来策应毒爪地煞,老远便出掌遥攻。
  毒爪地煞也双爪齐发,左右夹攻。
  他在掌风爪劲中不退反进,以更快一倍的奇速,从两人夹攻的中间缝隙向前冲出丈外,
掌风爪劲在他身后,形成一道强劲的气旋涡流。
  “毒掌天罡,他也不是东西。”他转身怪笑:“大名鼎鼎的江湖双毒,联手向我这个江
湖小辈突袭偷袭,江湖朋友怎么说?你们还有脸在江湖充人样?你们完蛋了。”
  “你永远没有向江湖朋友造谣的机会,你死吧!”毒掌天罡狞笑,冲上来一记现龙掌,
腥风如狂飙,比先前的一掌更猛烈一倍。
  左手闪电似的伸出,短枪突破布卷露出锋尖,枪出马步同进,劲道浑雄的掌力伤害不了
他,毫无阻挡力,对方掌吐出,他已近身了,枪尖已先一刹那及体。
  短枪的锋尖,贯穿了毒掌天罡的右掌心,立即退出。
  人影依稀,有如鬼魅白昼幻形,出现在毒爪地煞的身左,卟一声给了毒爪地煞一劈掌,
劈在对方的左肩上,肩骨应掌下陷。
  “哎……”毒掌天罡厉叫,右掌鲜血淋漓。
  “噢……”毒爪地煞更糟,左肩受伤,且被震倒在地。
  三人接触快得令人目眩,所有的变化像在同一瞬间完成。
  双毒没有任何闪避的机会,反应太慢了,甚至没看清身法是如何移动的,打击更是快得
不可思议。
  赵八不再理会双毒,除去裹住短枪的布帛塞入腰带,右手握枪向激斗中的人丛走去。
  激斗的双方皆耗掉了五成精力,逐渐减少虚招,展开贴身搏击境界,看谁能先一步抓住
全力一击的好机。
  身法逐渐放慢,设法制造切入一击的机会。
  处境最恶劣的是兰小霞,精力耗损过半,身法与剑术的灵活优势一去不回。
  内力浑雄的独行狼倒占尽上风,每一剑皆直指要害,把兰小霞逼得险象环生,步步进迫
取得主控权。眼看将胜利在望。
  已经有人被杀,每个人皆全神贯注应付恶斗,无暇留意其他同伴的动静,江湖双毒受
创,并没引起注意。
  斗场颇广,几株杨树参天而起,野草及腰,交手的双放散处范围相当广阔,互不相顾,
同伴被杀或受伤,事实上无法看到。
  唯一可做的事,是把对手击倒或杀死。
  钦差府走狗的处境恶劣些,因为他们需要活口。
  要活口取口供,就不能下毒手把对手杀死。
  至少不能把主要的人物杀死。
  兰小霞运气真好,碰上走狗中最强悍的高手。
  由于事先知道有人要劫贡船,湖广钦差府特地派出十八妖魔中的四个,随船护送上京,
准备一网打尽劫船贼杀鸡儆猴,永除后患。
  十八妖魔是阎王陈奉的贴身保镖,以往从不把妖魔们派出护送贡船,这次竟然派了四个
妖魔同行,可知这次贡船的重要性。
  没料到在如此周详的布置下,外有成群高手护送,内有卧底的眼线通风报信,依然保不
住贡船。
  有万全准备居然失败,走狗们的愤怒程度可想而知,好不容易找到劫船贼,当然全力以
赴。
  兰小霞碰上独行狼,这位妖魔在邵伯镇贡船失事时,在镇上喝酒进食,闻警赶回时,贡
船已驶走了。
  事实上,他这位主事人没赶上关键时刻。
  另三个妖魔也不在场,在樊良镇北面的老鹳嘴布伏。
  因此独行狼必须对失败负责,把一教一门的劫船贼恨入骨髓。
  但他不能下杀手,必须耗尽兰小霞的精力活擒,兰小霞因此才幸运地支撑许久,有惊无
险。
  她的内功和剑术非常了得,但与真正的妖魔级高手相较,仍然差了些份量,格斗的经验
与技巧也差了一段距离。
  独行狼冷静地一步步逼她接近湖岸,硬封硬架有效地阻绝她向南北移位,除了向东退,
别无他途。
  逐渐接近湖岸,真不妙,地势开始下倾,只能逐渐向水际退。
  传出两声剑鸣,她攻出的两剑全被封住,感到虎口欲裂,手膀发麻,连退五六步,才能
勉强稳下马步,心中一慌,几乎滑倒。
  眼角瞥见水影,大事不妙,后面不足十步便是湖水,不能再退啦!再退就没有回旋的空
间了。
  “太爷好好享受你之后,再要你带我去找杭教主。”独行狼的剑直逼她的胸口,得意地
狞笑:“一教一门有几个出色的女人,身份地位都相当高,只要你肯乖乖合作,太爷不会亏
待你,如果不,哼!保证你生死两难,你将后悔八辈子。”
  “本姑娘不会受你侮辱……”
  “丢剑!”独行狼沉叱,狠招飞星逐月排空直入,招攻上身,左手却半张半曲待机探
入。
  她不得不接,铮一声架住了对方的剑。
  糟了!无法震偏直入的剑。
  真力将竭,她只能向左移位闪避。
  剑突被强劲的震力向上弹,右肋暴露在独行狼的巨爪下,爪到了她的小腰肢旁。
  她已无力躲闪,心胆俱寒。
  “哈哈……”独行狼狂笑,猛然急抓她的小蛮腰。
  “嘿嘿嘿嘿……”身侧阴笑声齐发。
  五指一收,没抓住小蛮腰,却抓住一根枪尖,幸好枪尖的三梭并不怎么锋利。
  “去你的!”沉叱声震耳。
  独行狼只感到后腰带一紧,身形外飞而起,知道是被人抓住后腰带扔飞的,身不由已飞
起丈高,飞越丈余空间,手舞足蹈控制不住身形。
  卟通通一阵水响,水花四溅,狼体落水,泥浆翻涌。
  “是你……”兰小下骇然色变,拔腿便跑。
  后颈一紧,一只大手扣住她的后颈,象是抓鹅,更象老鹰抓小鸡。
  “哎……”她痛得浑身发僵,双脚离地受不了啦!
  尖叫声中,一剑疾挥。
  手臂一震,剑被夺走了,然后双肩各挨了一掌,双脚落地,背领一紧,被抓住背领拖着
走。
  赤练蛇被丧门杖逼得八方游窜,剑根本递不出招式。
  丧门一绝要活擒他,不想全力攻击。
  丧门杖的尾部比杖头粗重,挥动时重心在前,刀剑一触,不断也将被震飞,因此只想把
赤练蛇的剑击毁以便活擒,很少向身躯攻击。
  赤练蛇当然不笨,以虚招游斗八方奔窜,丧门一绝真无法在短期间把他摆平,而且他随
时皆可溜之大吉。
  但他不能溜之大吉,其他的人他岂能弃之不顾。
  正感到绝望,丧门杖已开始向他的身躯招呼,毒龙出洞当胸点到,劲道沉重如山。
  铮铮两声狂震,他发疯似的用引力术击出两剑,暴退丈外,丧门杖却如影附形再次迎面
点到,无法摆脱丧门杖的控制,闪避已力不从心。
  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后腰带被抓住,还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身躯倒飞而起,砰然大
震中,摔落在草丛滚了两匝,被一个人体挡住了,浑身一软,挣扎难起。
  他认识这个人:赵雄。
  丧门一绝点出的一杖来不及收回,刚看到赤练蛇的身躯在杖尾前飞起,杖便被人抓住
了。
  取代赤练蛇位置的人,左手抓住杖尾,右手的短枪贴杖伸出,锋利的三棱枪尖,象一颗
寒星到了眉心前。
  “哎呀!”丧门一杖惊叫,夺不回杖只好放手丢弃,枪尖及面,唯一的正确行动就是丢
杖暴退,反应出乎本能,也是经验所促成的保命行动。
  人影随尾压到,枪尖的锋芒慑人心魄。
  人老成精,丧门一绝仰面便倒,沾地即快速滚翻,爬起飞遁,发出一声怪啸求救。
  糟了!怎么看不到同伴的身影?
  “杖还给你。”身后喝声如雷。
  再一次倒地,怎敢转身接杖?仆倒再次翻滚。
  罡风似奔雷,丧门杖旋转如轮,幻化为五六尺宽的光轮,呼啸着飞越背部上空,劲道之
猛烈骇人听闻,所经处枝断草飞,声势骇人,远出五六丈,击中一株大树才落下。
  如果转身接杖,后果如何?
  拼余力窜出,拾起杖如飞而遁。
  赵八目送丧门一绝去远,转身向躺在地上的两个人走去。
  “为何不宰掉这些为虎作伥的走狗?”左侧一株大树后,踱出赵英华姑娘,傍着他举
步。
  “咦!我为何要宰他们?”赵英华出现,他并没感到意外:“即使他们不做走狗,也会
另有人做。他们丢失了贡船,找回贡船是他们的职责。除非他们不择手段要我的命,我无权
宰杀他们。就算我是替天行道的英雄,也没有理由任意不讲理杀他们呀!”
  “这……”
  “我不是好人,杀孽也重,但我讲理,从不以主持正义的理念屠杀坏人。天下坏人成千
上万,杀不尽的,姑娘。何况我也无德无能,而且我就是一个坏人,所以唆使一教一门的人
计劫贡船”
  “我也是坏人呀!”赵英华嫣然一笑,似乎颇以作坏人为荣:“所以我们来找分一杯羹
的机会。他们是一教一门的人,那条赤练蛇整得我很惨,送给我好不好?”
  “不好,他们欠我的债,我必须讨回。”
  他一口拒绝:“他欠你的债不多,我有优先。”
  赤练蛇像是见到了鬼,双手失去活动能力,好不容易挺身坐起。却又腿一软重新躺倒,
盯着走近的赵八,怪眼中流露惊恐的神情。
  兰小霞双手也用不上劲,总算能坐起,惊恐的眼神,却没有赤练蛇那么强烈。
  “赵雄,你……你想怎样?”赤练蛇惊恐地问,终于能挺身坐起来了。
  赵八站在一旁,双手拍打着短枪,虎目中冷电湛湛,嘴角有阴笑的线条。
  短枪的三棱锋尖映着阳光,幻射出令人胆寒的光芒。
  “那天晚上,你们两个都在夺获的贡船上。告诉我,是谁在我背后用掌向我下毒手
的?”赵八脸上并无怒意,仅有阴森的笑容:“你们如果不招,我会把你们整治得成一堆零
碎。”
  “船上还有护船的走狗呢!”兰小霞比赤练蛇镇定得多,敢于挺身分辩:“那时,咱们
还不曾完全控制贡船,每个人都在忙碌,情势非常混乱。我们的人不会向你下毒手,可能是
走狗给了你一掌。”
  “你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当时贡船上没有走狗。岸上,杀绝剑徐飞扬灭口的人,可能是
你老爹浊世威龙。”他的枪尖,伸在兰小霞的樱桃小口前:“枪尖开一面锋,割破你这说谎
的可爱的小嘴毫无困难。”
  “你才说谎。”兰小霞不怕他的枪。
  “什么?”
  “我爹不但没杀绝剑灭口,而且和绝剑几乎生死相拚。要是不信,你可以去找绝剑问问
就知道了。”
  “去找绝剑的鬼魂问?”
  “你不要诅咒他,他活得好好地,时下可能在邵伯镇找门路,要和邵伯湖的水贼攀交
情。”
  “好,暂且相信他还活着。赤练蛇,你。”他短枪指向赤练蛇:“你们说在天长泽,甚
至已经带了赃物遁回徐州了,居然还带了几个人在这里逗留,令人莫测高深。我已经从走狗
口中查出贡船的财宝数量了,我应该分得三万两银子和两箱珍宝。告诉我,我的金银珍宝何
时才能分给我?”
  “我们都在做白日梦,你的梦也该醒了。”兰小霞沮丧地说:“船离开码头不足一里,
便被一群扮水怪的人黑吃黑弄走了。咱们在码头夺船恶斗,仅损失了四个人。船被夺时,却
损失了十六名之多。我们已获得消息,扮水怪的人,是高邮湖六股水贼中的一股所为,很可
能是猪婆龙那一股,所以我们正在设法入湖去找他们。”
  “什么?真有此事?”他跳起来大叫嚷。
  “你听我说。”兰小霞一脸委屈:“如果我们真的没出意外,早就从湾头驶入小河,搬
走金银珍宝远走高飞,还犯得着仍此地冒万千风险?当时的情势发生的经过是这样的……”
  兰小霞有条不紊地,将意外发生的经过一一详说了。
  情节合情合理,可信度高。
  任何罪案的发生,得手与否都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远离现场,走得愈远愈安全,这是作案
的金科玉律。
  贡船如果劫获,一教一门的人,该已挟了金银珍宝远走高飞了,不可能仍在现场附近逗
留。
  贡船如果在水贼手中,又当别论。
  前来想分一杯羹的江湖豪强,就认为一教一门与水贼合作,因此深信贡船仍在高邮湖西
面的水贼巢穴中,所以在这一带聚合,找机会与水贼打交道。
  水贼人多势众,必须与其他的豪强合作,才可以与水贼分庭抗衡,逼水贼吐出部分赃物
平分。
  一教一门的人如果被豪强们发现,情势非常的险恶。
  湖广钦差府的走狗,发现了赤练蛇几个人,就算鬼见愁赵八放过他们,他们的处境仍然
非常危险。
  因此他们实在没有在此地出现的必要,除非贡船真的被水贼黑吃黑弄走了。
  “你要我相信这些鬼话吗?”鬼见愁赵八的语气虽然凌厉不信,但枪尖已用布巾裹住
了。
  “我说的是事实,希望你相信,把我们逼死,我们也不知道贡船在何处。”兰小霞长叹
一声:“我们不甘心,所以甘愿冒万千风险在此地逗留,希望能找到能和水贼联络的人,设
法和水贼了断。金银有你一份,恐怕你得向水贼讨取了。”
  “等见到杭教主陈门主,就知道你所编的故事是真是假了。”鬼见愁上前拍合两人的肩
关节:“这就动身,带我去见他们。”
  “我宁可死!”兰小霞大叫。
  “教主目前在何处,我们怎么可能知道?”赤练蛇一面活动手脚,一面向侧方退:“所
有的人皆分头找线索,谁也不知到了何处。”
  “你在打主意逃走。他娘的!先把你打得半死再说。”鬼见愁一跃而上。
  赤练蛇已机警地向侧方先一步急窜,三两窜便退出三十步外。
  逃走的人必定用全力脱身,速度打破平生记录。
  但仍然不够快,刚窜抵草坪边缘,背部沉重的打击力及体,被人在背部踹了一脚,砰然
大震中,仆倒在草中向前滑,滑势未止,腰脊便被踏住了,像被一座山所压,浑身发软,无
法挣扎,脊骨像是崩散了。
  “放我一马……”赤练蛇厉叫。
  “杭教主在何处?”
  “我……我不知道。”
  “贡船藏在何处?”
  “不知道……哎……”赤练蛇不招,耳门挨了一掌。
  “金银藏在何处?”
  “不知……道……呃……”
  前面灌木丛中跃出一个浑身大汗,手中长剑光芒四射的中年人,身剑合一,来势汹汹,
招发仙人指路,劲道依然真力澎湃。
  “混蛋!”鬼见愁沉叱,布巾卷住的枪疾挥。
  铮一声暴震,中年人被震得斜飞丈外,骇然变色。
  “人交给我,快滚!”中年人声荏色厉,但不敢再次挥剑扑上,“在下是湖广钦差府的
人,这个人是劫贡船的要犯,不许插手,以免送命。”
  “去你娘的狗王八!”鬼见愁破口大骂:“你到会狗仗人势吓唬人,你给我滚!”
  声落人近身,枪到人到。
  一声暴震,中年人仓促间挥剑急架,连人带剑斜撞而退,枪也如影附形贴上了右肋,猛
地一挥。
  中年人像被枪挑飞,折向仰面斜飞丈外,砰一声背部着地滚了两匝,爬起鼠窜而遁,剑
也丢掉了。
  如果这一枪志在杀人,肯定会扎入胸口将人挑飞。
  中年人是高手中的高手,知道双方的武功相差太远了,怎敢再逞强威吓?
  这用枪将人挑飞的劲道与技巧,足以吓破任何高手名家的胆,单手运枪,能将人折向挑
飞出丈外,那需要多大的劲道?
  要人滚而不要人死,这种几乎不可能的技巧委实惊人。
  鬼见愁转身回顾,赤练蛇已逃出二十步外了。
  “我不急,你跑不掉的。”他喃喃自语,向南面响声传来处急掠而走。
  来得正是时候。
  赵英华把兰小霞扭转右臂,胸贴在一株海碗大的树干上,压得牢牢地痛打,粉拳玉掌在
兰小霞的背、腰、胯、臀连续痛击,枝叶摇摇,枯枝败叶洒落如雨,声传百十步外。
  “哎……唷!不……不要打了……”兰小霞脱力尖叫、挣扎,仍可活动的左手,拼命伸
到身后,狂乱地拨挡不住落在身躯上的粉拳玉掌。
  “说!是谁在赵兄身后,一掌把他打落船下的?招!”赵英华一面痛打一面逼问:“如
不从实招来,我会把你一身细皮嫩肉打得遍体鳞伤,最后……”
  “天啊!我怎么可能知道?”兰小霞象被钳住颈子的泥鳅,拚命挣扎扭动:“天太黑,
船上仍在混战,谁也不知道身旁的人是谁。我们的人打扮相同,仅凭所系的白臂巾知道是不
是自己人。情势急迫出手无暇分辨敌友,误伤自己人平常得很,我……唉……唉……”
  赵英华改用膝撞,一连五下撞在兰小霞的丰臀上。
  女人揍女人,一切禁忌皆不存在了。
  “那一定是你杀他灭口的。”赵英华停止用膝,左手抓住对方的发结,将对方的脸抵住
树干上撞了三下:“当年你们胁迫我,花花太岁更侮辱我,所有的账连本带利一起算,不招
供你将死得很难看。”
  脸撞在粗糙的树干上,鼻子首先遭殃,撞第一下就有鼻血流出,劲稍大些,很可能撞断
鼻梁骨,或者鼻尖破裂甚至碎烂。
  鬼见愁已旁观片刻,无意阻拦赵英华报复,虽然兰小霞不是花花太岁,但赵英华有权向
浑天教的人讨回公道。
  当初如果不是他扮鬼怪救走赵英华,肯定会被浑天教的人毁了赵姑娘一生。
  花花太岁是众所周知的色魔,赵英华绝对难逃花花太岁的毒手。
  要阻止赵英华向浑天教的人报复,他说不出口,何况他也希望兰小霞招供,供出那晚一
掌把他打掉半条命的人是谁。
  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西面林隙已看到一群人影,以迅疾的脚程,三三两两分组向这里接近。
  “西面有大群高手正向这里飞赶。”他急急地说:“得赶快向北撤,迟恐不及。”
  “我要把这妖女带走。”赵英华毫不慌张:“一定要把口供逼出来……”
  “带一个人,休想摆脱这些钦差府负责策应的走狗,可能主要的几个妖魔都来了。”
  “这……”
  “给她一次机会。看她的造化了。我们走。”
  “那就毙了她。”赵英华的掌举起了。
  “以示还有捉她的机会,希望她能逃过走狗的毒手。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鬼见愁
立即向北窜出。
  赵英华颓然放手,把兰小霞推倒在地。
  “如果走狗门杀不了你,日后我会找到你的,哼!”赵英华恨恨地踢了兰小霞一脚,飞
快地跟上鬼见愁。
  大群走狗者到他俩的隐约掠走身影,不假思索地发出信号,折向狂追不舍,并不知道追
的人是何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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