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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五剑》


第 七 章 荒陵夜搏



  玉琦伸手将姑娘的去路阻住,姑娘说:“别拦我,我偏要闯。”
  “不成,你不能意气用事,请在这儿等我。”
  “为什么?”
  “你不能涉险,倒不是认为你的功力不行。”
  “为什么?”姑娘讶然问。
  “因为你是个女孩子。”
  “你说什么?”姑娘语气微愠。
  “你该知道那些人都是万恶之徒,一句话:我不放心你涉险,请在这儿等我。”
  姑娘心中一震,说:“啊!你真关心我么?”
  “算不了关心,这是道义。”
  “那我非去不可。”她向前跨出一步,几乎触到玉琦的虎腕了。
  “好!算是关心吧。以半个时辰为定,万一我无法出阵,请替我到金镛城,通知神剑杨
大侠一声。”
  姑娘用光熠熠的明眸,盯视着他,语气出奇的平静温柔,说:“谢谢你,同样地,我也
不放心你涉险。我会不离开你的身畔,让我们联手闯一闯吧。”
  正北方向,里外阴风惨惨的坟丘中,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鬼啸,令人闻之毛发直竖。
  玉琦一咬牙道:“好,联手一闯。请记住,万一失散,请不必乱闯,以不变应万变,发
啸声招呼,我会赶来会合。”
  他将黑犬挟在腋下,由一座小松林中掩入,向内小心翼翼趟去。
  菁姑娘姐妹,紧蹑在他身后,一左一右,像两个虚渺的幽灵,她们的功力也委实令人吃
惊。
  在他们说话处后侧三十丈左右,跟来的四个白影只剩下三个,伏在那儿凝神倾听。最左
那人说:“少公子,我们进是不进?”
  少公子略一沉吟道:“不必了,姐姐的功力,应付这些小丑们足矣够矣!有他带领闯
阵,我很放心。”
  “那我们就在阵外相等,准备旗花接应他们出阵。”
  “没有他们出阵的机会了,哼!”声发自右侧一座荒坟旁,相距仅有五六丈,声音奇阴
奇冷,不像是发自人类之口,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三人似乎并未因这声音而吃惊,少公子淡漠地说道:“可惜!要是在夏秋之际,咱们可
以放上一把火,把那些狐鼠全烧将出来,多好!”
  荒坟内隐伏的人,见对方根本不理睬他的话,忍不住啦,缓缓出现在墓碑之旁。
  原来是曾出现在南雒老店酒楼上的天盲叟。他身后,是那个小花子。
  少公子左侧的大汉,向天盲叟冷然发话道:“假瞎子,假如我是你,就乖乖地逃命,免
得丢人现眼。凭你那两手鬼画符,不配和我们动手,你们早到这儿半个时辰,也会天视地听
之术,却忘了咱们的天视地听术比你高明得多多。”
  天盲叟冷冷一笑,仍用那鬼声音说道:“少吹大气,要是知道老夫在此,你们怎敢大声
说话,泄露行藏?”
  少公子呵呵一笑道:“那因为咱们将你视同三岁小儿.你不信是么?”
  “小娃娃牙尖嘴利,该死!”
  “你最好少出口伤人,不然后悔无及。你要是不信,可以转身看看。”少公子泰然地
说。
  天盲叟并未转身,小花子却将头一转,轻叫一声。
  天盲叟闻声回顾,悚然而惊。
  荒坟两侧,距他们身后仅有三丈左右,各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白衣人,腰中各悬着一把
长剑,面目在黑夜中不易辨识。他们像两座石翁仲,也像两具僵尸,在后面一动不动。
  天盲叟大为震骇,正所谓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他万没想到以自己这种自诩武林高
手的人,身后来了人竟然毫无所知,这一跟头栽得太大太重了。
  他心中发毛,能无声无息接近他而不令他发觉的人,功力岂同小可?
  “你是谁?”他色厉内荏地问。
  两个高大的白影并未发言,像是哑巴。
  小花子胆气大概不坏,他向一旁跨了三大步,说道:“呵呵!小花子可不管你们的闲
事。你们要拼骨,小花子乐得袖手旁观。”
  天盲叟大怒道:“住口!我老人家如有三长两短,你同样活不成。”
  小花子道:“也有道理,但小花子可不能助你。”
  天盲叟哼了一声,拖着黄玉杖跨前两步,向白影说道:“通名,阁下。我天盲叟崔真要
看你有多少斤两。”
  白影之一说话了,语气泰然,但中含无比威严:“在下乃是名不见经传的江湖末流,名
号不通也罢。咱们并非无事生非的人,也不愿多造杀孽,在你未向咱们动手舞脚口出不逊之
前,你是平安无事的。”
  另一人也用同样的调音说道:“我由一数到三,你如不走路的话,将会后悔嫌迟。”
  “哈哈!你把老夫当真看成小孩了。”天盲叟狂傲地狂笑起来,那双平时不睁开的眼
睛,这时放射出炯炯寒芒。
  “虽不假也相去不远。一!”白影沉声说。
  天盲叟大吼一声,闪电似的扑上,黄玉杖一晃即至,兜心捣出一招“毒龙出洞”。
  白影也应变奇速,寒芒一闪,拔剑猛挥。
  响起一声铿锵清吟,剑杖相交,两人都向左疾退。白影横飘三尺,天盲叟退了八尺以
上。
  “再来一招!”天盲叟怒叫,扑近一杖斜劈而下。
  白影冷哼一声说:“二!”
  剑出“平地涌莲”,一绞一振。“锵”一声剑杖再次相交,罡风迸射,剑化龙吟,两人
再次暴退。
  两人的衣袂无风自摇,各自心中暗惊,天盲叟目中凶光炽盛,徐徐举杖踏进两步,沉声
道:“小子,你值得骄傲,能硬接老夫两杖的人,绝非无名小卒,亮名号!”
  “三!”白影厉声喝。
  天盲叟不为所动,再踏进两步。
  “接着!”白影沉声喝,蓦地剑化长虹,剑啸刺耳,银虹以斗大的光环,射向天盲叟。
  “哼!”天盲叟鼻中冷哼,黄玉杖罡风激发,万千杖影如怒龙张爪,迎着银虹一涌。
  这次没有兵刃交鸣的声响发出,但见银芒似闪电,八方飞射,黄玉杖影矢矫如龙,飞腾
扑击四面游走,罡风内劲接触时的气流迸爆厉啸,令人闻之心血下沉。
  除了他两人交手之外,其余的人丝毫不动,宛若并未发生事故一般。
  激斗片刻,在人影如虚似幻中,响起白衣人一声沉喝:“着!”
  喝声中人影倏分,天盲叟退飞丈外,勉强止住退势,上身不住摇晃,他右肩外侧,一条
两寸长创口,染红了四周灰色衣袍。
  “高明!老夫输了,后会有期,咱们前途见。”他恶狠狠地说,作势欲走。
  “你走得了?哼!”白衣人飞扑而上。
  “笑话!”天盲叟说,身形一晃,窜入右侧矮林之中,那儿荒坟稠密,枯树连绵,只三
两闪,便隐身不见。
  小花子早已先溜到一侧,也同时隐去。
  “这家伙功力倒真够浑厚,惭愧!”白衣人收剑入鞘,摇摇头自言自语。
  远处的少公子开口道:“全叔叔,你们该走了。”
  “可否等今晚事了再走?”全叔叔答。
  “不必了,这儿不打紧。”
  “那么我们先走一步,公子多小心保重。”
  两人躬身行礼,迳自隐去。
  由于天盲叟受挫而退,无为帮的人竟大举出动,与菁姑娘一行人为难,闹了个血流漂
杵。
  且说玉琦与两位姑娘的事,他们藉荒坟碑碣掩身,一步步向内趟,在满地银花中,想完
全不露形迹,乃是不可能之事。
  趟入半里余,毫无异状,忽听菁姑娘用传音入密之术,在后说道:“左侧墓园中有
人。”
  玉琦道:“请留意,埋伏即将发动了。右侧那座宏大墓园,正是太乙生门,可是如果阵
势发动,将变为庚辛凶位。请跟我向东闯。”
  “为何不走生门,却走凶险之路?”姑娘讶然问。
  “置之死地而后生,穿死门即达生门。但我们是破阵,须要直捣戊巳中枢。在阵法上
看,中枢在外,其实仍在中央,他们瞒不了我,走!”
  “走”字一落,三人同向东面那座宏大的墓园掠去。
  蓦地里,坟左一座凉亭暗影中,传出一声尖厉刺耳的鬼啸,接着轰隆一声,墓园门的粗
大铁门无人自闭,将三人隔在外面。
  随着巨震声暴响,四面八方升起阵阵浓雾,其色灰黑,伸手不见五指。
  奇形怪状的巨大鬼影,在四面八方憧憧而动,作势攫人而噬,骇人听闻。
  整个空间中,充溢着慑人心魄的呼号叫啸,声势汹汹。
  两位姑娘毕竟年事过轻,从未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花容失色,惊叫一声向前一扑。
  “定下心神,那是幻象,不足为害。”玉琦沉声喝,伸右臂将两人拦住。
  两位姑娘被沉喝声惊醒,各伸一手抓住玉琦的虎腕。菁姑娘惊魂初定,以手抚胸说:
“厉害,到了这儿,简直英雄无用武之地……”
  玉琦为了分她的心,笑道:“菁姑娘,你说错了,该是说英雌无用武之地。在这儿,心
神一乱,必将被自己累死。要是有两个人同时入阵,也必定自相残杀,请记住,在这儿只可
凭直觉分辨孰真孰假,不可滥行出手损耗真力。打!”
  在喝声中,他挣脱被两人握住的右手,真力凝于掌心,向前一掌拍出。
  神奇的掌力一发,无声无息。丈外浓雾之中,响起一声惨号,一点不假,确是人声,那
是被掌力击中时的垂死惨叫。
  菁姑娘倚在他身后,轻声说道:“啊!你这种掌力,我似乎甚为熟悉。”
  “怎会呢?姑娘。”玉琦一面答,一面留神四周的特殊声响,向前探进两步。
  “哦!记起来了,双绝穷儒与你有何渊源?”
  玉琦奇道:“那是我义祖叔,咦!你怎知他老人家的名号?”
  姑娘笑道:“我只是略有耳闻而已。哦!你刚由阴山返回中原……”
  “咦!你怎知道?”玉琦骇然转身问。
  姑娘微微一笑说:“你练的是阴柔掌力,我是胡猜而已,别多心。”
  玉琦抢前一步,一把将姑娘向右一拨,哼了一声,顺势一把扣出,一振腕,手上多了一
把寒芒闪缩的长剑。
  这一瞬间,响起一声狂叫,接着是重物落地的沉闷响声,显然有人跌倒在丈外。
  玉琦扣住剑身的手掌似是钢铁所铸,丝毫未损,手一扬,剑尖向前一翻,他抓住剑柄,
喝道:“小心右侧!”喝声中,他踏进一步,剑闪万道寒芒,向前猛吐。
  两位姑娘左右一分,背向而立,四只纤纤玉手轻按而出,身形屹立原地。
  “呛啷啷”金铁发出清鸣,三方面同时暴起惨叫之声。
  姑娘叫道:“杨世兄,这样是不行的啊!破去他们的妖法吧!”
  “杨世兄”三字,把玉琦叫糊涂了。但事实上不许他再往下想,两支剑已穿透浓雾,电
射而至。
  他一沉虎腕,招出“罡风扫云”,将两支长剑击飞,招化“平分秋色”,雾影中立时响
起两声惨叫。
  他飞起一脚,将地下的一具尸体踢飞,说道:“不成!要等破中枢之时方可使用宝物。
随我向右移。”
  三人亦步亦趋,齐向右移,不到三丈,他说道:“菁姑娘,那铁栅不知你能弄开么?”
  “易事,在哪儿?”
  “就在你身前丈余。”
  “咦!刚才不是在你身前么?怎又跑到这儿了?”
  “这就是巧妙之处,事实上铁栅门并未移动,到了!”
  菁姑娘玉手一挥,手中多了一把银芒耀目,寒气森森迫人肤发的长剑。一声龙吟乍起,
粗大的铁栅门像朽木一般,断了五根,现出一个大缺口。
  “进!”玉琦叫,首先挺剑跃入缺口。
  怪!三人一入墓园,眼前一亮,浓雾在铁栅门外弥漫,却没有雾影敢越园门半分。
  从园门起,一条走道直通半里外的坟台。走道两侧,前半段分列着八块高大的石碑,斑
斑驳驳,大概墓园的年代十分古老了。石碑之后,是三对石翁仲和两对石马,有两座翁仲已
倒横在地,一对石马一断头,一侧卧。
  再后面,是宽阔的祭台,巨大的石香炉倒在阶下,祭台角早已不知弄到哪儿去了。
  坟共三座并列,墓碑残破不堪,前屏和后土也已失踪,这坟茔的子孙可能早已绝种多时
了。
  沿辽阔的坟茔四周,园墙残破崩圮,惨不忍睹;对墓园主人生前的显赫声名,是一大讽
刺。
  四面八方参差着不少古老的白杨,要不是白雪已将大地覆盖,这儿定然是野草丛生,狐
鼠横行。
  东侧,有一座已崩塌了一半的石凉亭。那儿,有一盏发出惨绿色光芒的小灯笼,迎风摇
曳,恍若鬼火。
  整座墓园内,鬼气冲天,阴森可怖,似乎四面八方全有看不见的幽灵,伺伏在每一角
落。
  墓园外,黑雾漫天,鬼声四起,天宇似乎太小了。
  三人站在走道中,玉琦在左,菁姑娘在中,飞虹小妹在右,她手中也多了一把寒芒四射
的宝剑。
  玉琦打量四周,用传音入密之术说道:“那凉亭中的鬼灯,乃是庚辛虚位的号令灯,如
能把灯击毁,这一方阵势便不打自乱。”
  “我去毁灯。”菁姑娘说,向前跨了一步。
  玉琦急忙一拉她的衣袖道:“不!那凉亭四周,定然安下机关暗器,犯不着冒险。”
  “那我用暗器打它。”
  “太远了!远射三十丈外的暗器,可没听说过,除非有弓箭在此。”
  “那怎办?”
  “我们逐渐接近,十丈内我或可勉为其难。”
  “走呵!”姑娘脱口叫。
  “小心提防,目前我们步步生险,每一处角落皆可能有人伺伏,大意不得。”
  他运功护体,步步凝实探索而行。三人雁翅排开,一步步探进。
  玉琦踏出第七步,猛地用剑向三尺外雪地上点去。“唰”一声响,雪堆前升后降,滚落
洞窟下去了。“支呀”一声,一块木板重将洞窟闭上了。
  “翻板!擒捉三流朋友的机关,设在死门之中,岂不可笑?”玉琦冷笑着说。
  姑娘却笑道:“愈是重地,简单的机关更易收效,进入的人只顾留意奇奥险恶之处,极
易着了道儿。如果换了我,确有被陷的可能哩。”
  看看到了第一对石翁仲之前,没看出任何异状,四面沉寂,没有任何生物。由园外来的
凄厉鬼啸,声音逐渐低弱了。
  三人刚通过石人五步左右,突然远处石马倒地处的暗影中,崩簧声及弩箭离匣声狂鸣,
百十支劲矢犹如飞蝗,迎面射到。
  三人夷然无惧,剑化万朵白莲,护住全身,左掌狂飚俱发,劈出阵阵浑雄的如山内劲。
  百十支劲矢如被罡风所扫,齐向上下左右跌堕。
  在这刹那间,身后那两座石翁仲,突然向三人身后奇疾地撞来,手中的石笏突向下猛
砸。
  由于地下积雪过多,石人滑动之时,地面的积雪已经将滑槽覆住,滑动时积雪被猛烈的
撞力一挤,首先发出了声响。这声响,在功力奇高的菁姑娘来说,岂能逃过她的神耳?她
叫:“小心身后!”
  声出人旋,剑出“旋龙舞爪”,一招中射出十道银虹,急袭向玉琦后背撞到的石人,同
时一掌劈出。
  剑过无声,臂膊粗的石笏碎如齑粉,洒了玉琦一身。接着掌力同到,但听“蓬”一声暴
响,石人如被千斤巨锤所撞,竟然向后一仰,石屑四溅。
  接着玉琦也闻警转身,剑护身后,一掌前推。
  “轰隆”一声巨震,石人重重地掼倒在雪地上。
  另一面,飞虹小姑娘不知身后来了何人,本能地向侧一闪,招出“云横秦岭”,向石人
挥去。
  她身材还不到六尺,石人高有丈二,这一剑击中石人右肩,立时剑发龙吟,火花四溅,
石人的右肩掉了一大块。
  但石人是死物,重心在下,肩上去掉一块,并不影响滑动,“格啦啦”异响声中,旋了
一道半弧,反向后面一绕,由中间往后飞撞。
  这些突变,不过是刹那间事。左面石人倒地,右面石人已转向由中间撞到。
  菁姑娘在中,她已面向后方,石人正向她后心撞到。她身后似长有眼睛,向右一闪,左
掌疾飞。
  “啪”一声脆响,纤掌击中石人腰脊,石人以更快的奇速向前急冲,“轰隆”一声,也
倒了。
  隐伏在四周的贼人,全被这三人的无穷神力惊得毛骨悚然,同时发出了惊叫。
  玉琦捡回黑犬,舌绽春雷大喝道:“滚出来答话,不然休怪咱们心狠手辣。”
  没人答腔,他厉声又叫:“小小颠倒五行阵,如此而已。要不出来,这儿将成血海尸
山。”
  远处坟墓之后,响起一声凄厉的鬼啸。啸声一落,每一处碑影树根下,先后现出无数白
衣人。每一个人都是一身白色劲装,白巾包头,白色帕蒙面,银光闪亮的刀枪剑棍斧,白色
的手套,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是黑的。
  显然,这儿四处皆有洞窟,可以藏下不少人,不然何以涌出这么多白色人影?
  高大的破墓碑后,鱼贯出现八名同样打扮的高大人影,他们的右胸襟上,绣有一支金色
小剑。
  八个人在破祭台之前一字排开,屹立不动。
  玉琦冷笑一声,领先向前便闯,石马之旁,前后共有八名白衣人,手抱寒光闪闪的鬼头
刀,在走道左右分列。
  三人到了第一对白衣人之前。
  “慢来!报名而进。”两白衣人同声大喝,两把鬼头刀伸出路中,将去路挡住。
  玉琦止步,剑垂身侧,沉声道:“别挡路,拿开!”
  “报名而进,这是规矩。”大汉仍同声呼喝。
  “我叫你让开。”玉琦不耐的叫。
  “报名而进。”大汉的声音愈来愈大。
  “你们还不配。真不让开?”
  “毙了你!”两大汉怒叫,刀光一闪,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猛扑玉琦。
  剑气锐啸,剑芒疾射,“嗤嗤”两声,剑尖似乎同时擦刀而入,溜出两星火花,人影倏
隐倏现。
  “噗噗”两声,鬼头刀几乎同时落地。两个白衣人身形不住晃动,用手掩住胸前和腹
下,嗯了一声,终于“咕咚咚”先后倒下了。血在他们胸腹渗出,将雪地染成了一一团团红
色的花朵。
  身后的菁姑娘,突以传音入密之术叫道:“好一招‘乱洒星罗’,双绝穷儒谷老爷子的
‘星罗剑法’中,以这一招最为辛辣。”
  玉琦无暇回答,因为其余几个白衣人已齐声怒吼,挺鬼头刀扑来,势如疯虎。
  他一手挟紧晕死了的黑犬,迎前三步,左足在前,剑尖就垂在左足内侧,目中神光倏
现,凝神待敌。
  姑娘又飞快地说道:“咦!这不像星罗剑法的起剑式,你把它改了。”
  “了”字一出,姐妹俩左右齐出,剑虹吞吐,剑啸刺耳,徐徐举剑。
  “着!”玉琦一声虎吼,招出最为奇奥的“孕化万机”,神奇的剑影八方怒射。
  两位姑娘则恰好相反,轻灵飘逸地点出一剑,再向左右一振,像在“舞”剑。
  六把鬼头刀卷到,刀风慑耳,不愧“拼命单刀”,但见六团光环滚滚而来。
  “快退!”墓前有人沉声厉喝。
  可是晚了,声音传到,血雨飞溅,六个人已倒了四名。玉琦和两位姑娘三把剑,仍和先
前一般功架,身形似乎未离原地半分。
  另两人手中的鬼头刀,已断了近尺刀尖。
  四个白衣大汉摇摇晃晃,“咕咚”“咕咚”一一先后栽倒。
  三人踏尸而进,直抵祭台阶下。
  “你们好狠的心肠,好高明的剑法。”中间靠右那白衣人,用老公鸭似的嗓音说。
  “咱们无冤无仇,你们擅闯本帮禁地,杀我帮中弟子,请问所为何故?”靠左那人间,
声如洪钟。
  “特来向贵帮要人。”玉琦冷然答。
  靠左那人愕然,厉声问道:“好没道理,你们既然讨人,为何不按江湖规矩投帖拜会?
你们是不是存心与本帮为敌?”
  玉琦冷笑道:“废话!你这些废话可笑之至。”
  “哼!阁下是不讲理的了?”
  “可以这么说,讲不讲理,只有你们清楚。”
  “请教尊驾高姓大名?”
  “杨玉琦。”
  “那两位呢?”
  “姑娘家的名姓,岂可随便问得的?”玉琦冷冷地答。
  “那定然是见不得人的……”
  “闭嘴!”玉琦大声喝止。
  “把阁下的来意说来。”大汉赶忙转变话题。
  “尊驾高名上姓?”玉琦反问。
  “清字坛下金坛二坛主韩兴隆。”
  “久仰久仰,原来是韩坛主,在下倒失敬了。”
  “废话!河南府至关洛道,谁不知我风雷剑韩兴隆的名号?哼!”
  “风雷剑?不是无情剑么?”玉琦泰然地问。
  风雷剑冷笑道:“韩某怎敢与前辈高人相比?如果韩某是无情剑,你怎敢在此撤野?
哼!”
  “闲语少说,咱们言归正传。”
  “有屁快放。”
  “呸!你好没教养,昨晚那两位少年男女被你们诱来,目下安在?”
  “他与你有来有故?”
  “非亲非故。”
  “你凭什么找咱们要人?”
  “凭武林道义。”
  “哼!你小子未免太不知自量。”
  “他们目下何在?”
  “在本坛刑室,大概已将皮剥下了。”
  “当真?”
  “信不信在你,反正你也将要步他俩的后尘。”
  玉琦转向菁姑娘道:“我们替他们报仇,准备动手。”
  菁姑娘只觉一阵惨然,说:“都怪我,我该早阻止他们蹈险的。动手罢,我要替他们报
仇雪恨,虽然晚了些。”
  “哈!你们死期在即,还敢大言替他们报仇,可笑啊,可笑!哈哈!”风雷剑狂妄地
笑,独自走下石阶大叫:“谁先上?且试试韩某的风雷剑。”
  玉琦将黑狗放下,向前迎上说道:“血债血偿,我给你一次公平的机会。”
  风雷剑气吞河岳,在祭坛前广坪上首站定,傲然拔剑,伸剑傲笑道:“哈哈!小伙子,
前三剑是你的。”
  这时,四面八方的数十名白衣人,将三人团团围往,撤兵刃准备动手。
  玉琦一飘而前,站在下首,说道:“杨某岂是占你便宜的人?”
  风雷剑一看他那古怪的功架,心中大惑,也暗自心惊,这种怪异的功架,表面上看去,
似乎是以防守为主,事实上却是最凶狠的进攻手法,不出剑则已,出则专走外门,神奥莫
测,一般人称这种功架为邪魔外道,易仿难精,精则骇人听闻,甚为泼辣狂野。
  玉琦受艺双绝穷儒,老人家每日逼他;幸而天资特高,聪颖过人,举一反三,大有青出
于蓝之概。经二十载的着意薰陶,玉琦自己参悟出一套诡异霸道的剑法,揉入了老人家的
“星罗剑法”中,威力倍增。
  他神定气闲,心意神各凝为一,灵台空明,一步步向前欺近,垂下的长剑,发出嗡嗡振
鸣,剑气微荡。
  风雷剑一看他的神态,心中暗叫道:“这小子已得剑道神髓,我这数十载英名,今晚将
受到考验了。”
  他向左侧徐移两步,剑尖斜指。
  玉琦却不向左移,反而向右逼近。
  风雷剑被他这种大逾常规的举动,惊得心中一震。
  “着!”玉琦轻叱一声,踏前两步一剑轻飘飘地挑出,待对方沉剑斜撇,他已收剑右滑
两步。
  一连三次虚招,他轻喝,“三招已过,你小心了。”
  “你难逃韩某剑下。”风雷剑冷然地说,滑进三步。
  “剑下分晓,着!”
  风雷剑只觉银虹贴地而至,急逾电闪,抵身前尺余处,突然向左一闪,“嗤”一声剑气
破空锐啸之声乍起,银虹竟然从右后方急袭上盘肩颈。
  他总算是经大风浪的高手,身形向右一闪,手中剑招出“射星飞虹”,急袭玉琦右胁。
  两人交手都快如电闪,寻暇蹈隙步步抢攻,虽则招式全未用老,但凶狠万分。
  巧斗十余招,两人都暗自警惕。最后风雷剑似乎大为不耐,发出一声长啸,剑势立变。
  银芒加快,剑上发出风雷殷殷,慑人心魄,剑气激射丈外。他用上了看家本领风雷剑
法,展开抢攻。
  玉琦像是个肌肉已僵的人,毫不动容徐徐运剑,他在捕捉对方风雷剑法的精微变化,思
索如何方能出奇制胜。
  又是十余招过去了,猛听玉琦一声叱喝,一道银虹从风雷剑的左侧,由对方的剑外侧一
撅而入。
  “锵”一声剑吟,人影倏分。
  玉琦退了五步,手中剑仍在震鸣。
  风雷剑则飞掠丈外,他的剑嗡嗡狂鸣。左上臂外侧,鲜血几乎染透了整条手臂。
  “再接一剑!”玉琦叫,身剑合一,化作一条长虹,射向风雷剑胸前鸠尾大穴。
  这一瞬间,阶上两名白衣人同时飞扑而下,两支长剑像电光一闪,向玉琦射到。
  “鼠辈斗胆!”菁姑娘娇叱,纤手一扬,两丝淡影一闪即逝,没入两白衣人的右肩中。
  “哎……”两人同声惊叫,长剑堕地,人向下一栽,滚倒在阶下,哀号不止。
  同一瞬间,风雷剑大叫一声,手中剑脱手飞抛三丈外,用左手掌按住右小臂,向左急
退。
  “孩儿们上!”阶上一名白衣人沉声大叫。
  “且慢!谁敢在这儿撒野?”声如巨雷,发自墓园破栅门。贼人们闻声急退,各自回到
原位戒备。
  玉琦徐徐转身,心中微凛。
  走道上,大踏步走来五个高大的人影。
  中间一人是个身穿青色法服的老道,一头灰发挽了个道士髻,腰悬长剑,鹰目中寒芒冷
电四射,虽在黑夜中,但雪光微映下,仍可看出他那紫黑色的脸孔和勾鼻鹰嘴的狰恶尊容。
  左首那人是一袭白袍,方面大耳,年约四十左右,人才一表。他手中点着一根双面鸭舌
枪,代替拐杖之用。
  右面是个灰发老太婆,身穿两截银衫,背上斜系长剑,脸上死板板地,鸡皮皱纹像是刻
上去的,脸色白惨惨没带丝毫血色,像煞了刚由墓中爬出来的僵尸,身材也够高大,将近七
尺。
  最外侧两人,是全身裹在白衣白中中,只露双目的高大人影,左右仗剑护卫。
  五个人大踏步而来,脚下似乎极为沉重,可是雪地上并未留下丝毫履痕,可见他们的功
力已到了着雪无迹,似实还虚之境了。
  五个人迎面撞来,声势汹汹。
  可是玉琦和两女阻在路中,并无闪让之意。
  老道似乎知道不能期望对方让路,为免没趣,只好在他们丈外自行止步,一字排开。
  菁姑娘神目如炬,已看出这三个男女功力甚高,知道以玉琦目下的造诣来说,定然难以
和他们一争短长,她不等玉琦发话,若无其事地向前迎上两步,“唰”一声将剑归鞘,冲老
道淡淡一笑道:“道爷,是你在出声狂吠么?”
  左首白袍中年人迈前一步,厉声大喝道:“闭嘴!在清字坛总坛主面前,你怎敢如此无
礼?”
  菁姑娘哼了一声,闪电似的向前一冲,一耳光掴出。
  白袍人身手确是不弱,向后一仰身,一招“如封似闭”攻出,上封来掌,下击姑娘左
胁。
  老道也在同一瞬间,发觉姑娘绝非等闲人物,一声不吭双掌齐吐,罡风狂射,以摧山裂
石的雄奇内劲,攻向姑娘右侧肩胁。
  三方面动手,快逾电光石火,没有变招的余暇,也没有闪让的间隙,他们的功力委实太
过浑厚了。
  “蓬蓬”两声狂震,罡风锐啸着四面迸射,三人的内劲接实,人影急闪。
  菁姑娘屹立原地,嘴角含笑,颊旁现出一双笑涡儿,正默默地注视着由身侧挺剑扑到,
怔怔地呆望着她的玉琦。
  老道双手无力地下垂,退滑丈后。那白袍人一双大袖残破不堪,退了十来步坐倒在地。
  这一记雷霆一击,把在场的人全震撼住了。玉琦想不到姑娘竟有如许浑雄刚猛的内力,
应变又那么神速,对她这么小小年纪即有如此高深的造诣,大惑不解。
  也由于这一来,他自策自励的决心益为坚定。
  老道有气无力地叫道:“你……你会妖术?你是谁?”
  “你们又是谁?”姑娘冷冷地问。
  “无为帮清字坛,河南府清字总坛主逍遥道人妙如。”老道自报名号。
  “清字坛总坛,护坛客卿氓山冷面婆婆宋。”那老太婆也自报绰号,只说姓而不道名。
  白袍人狼狈地爬起,面红耳赤地说道:“护坛客卿彭家元。”
  菁姑娘一撇红艳的小嘴儿道:“咦!你们想造反?称为客卿,何不迳称公侯?”
  “姑娘何必出言损人?请教姑娘是哪位高人门下,贵姓芳名,不知可见告否?”老道前
倨后恭地问。
  “你不必问那么多,只须知道本姑娘姓赵就成。”
  “赵姑娘既然不说,贫道亦不勉强……”
  “谅你也不敢。”姑娘抢着答。
  “这里乃是本帮清字坛重地,赵姑娘如无他事,请即离开。”
  “放出昨晚被你们诱来的两个少年男女,我们立时离开贵帮重地,不然……哼!”
  “你真想埋骨在此么?”老道怒火渐生,语气转硬。
  一旁的玉琦冷笑着接口道:“道爷,就凭你们这几块料么?”他用剑向众人一指。
  “小狗,你道咱们收拾不了你们么?”
  “确有此想,即以这座简易的颠倒五行阵来说,还难不倒区区在下。外围的戊已中枢主
阵的白莲会余孽,道行也太过浅薄,更不必说。”
  氓山婆婆目中寒芒一闪,踏前两步怒叫道:“小狗语出不逊,凭你,敢说咱们是料?接
我一掌!”说完,左掌斜拍而出。
  玉琦不知厉害,哼了一声,左掌一扬,也抽出硬接。
  “噗”一声闷响,玉琦只觉左臂一麻,一股无穷劲道沿左臂直攻内腑,眼前发黑,身躯
也被奇猛的潜力,震得向后急射,直飘丈余,足一沾地,被地下的黑狗一绊,“噗”一声坐
倒在黑狗身上了。
  “哎……”菁姑娘惊叫一声,跟踪掠到,一手将他的虎腕挽住,向怀里一带。
  他赶忙运功调息,按下心神,勉强站稳说道:“谢谢你,我还承受得起。”
  人影急闪,对方已发动抢攻,飞虹姑娘一声娇叱,剑起万道银虹,挡往五人的冲势。
  “杀!”祭坛上的人发出号令,纷纷挺兵刃奋勇扑到。
  玉琦一手抄起黑狗,说道:“先抢祭坛。”他挺剑跨前一步,只觉一阵晕眩,胸隔间隐
隐作痛,他知道,内腑已经受到严重的震伤。但他的男子汉自尊心支持着他,得奋起支撑,
猛一咬牙,强压伤势站稳,挣脱姑娘的手,向祭台走去。
  “退!”菁姑娘向飞虹叫,紧依玉琦身左,向祭台上冲。
  五名白衣人和两侧六名大汉,狂风也似的卷到。
  青姑娘柳眉一轩,左手微扬,右手宝剑恍若银龙飞舞,狂鸣着四面怒张。
  惨号之声大起,五名白衣人在两丈外便倒了三名,冲近的两名只嗯了一声人剑变成八
段。
  玉琦虽受伤甚重,但对付其余小贼仍绰有余裕,被他刺倒了两人,已抢到了祭台之上。
  左面扑近的另三名大汉,惊得伏地飞退而遁。
  飞虹一支宝剑十分神异,每一剑皆平平无奇,但每一剑却恰到好处,将五名高手逼得谁
也不敢冲近八尺之内。她从容挥剑,徐徐后退。
  祭台后丈余,是一方高大的楼阁式墓碑,这时突然发出轧轧的机簧转动声,接着射出十
支沉重的闪亮镖枪,电射而来,破空劲啸之声后至。
  距离太近,镖枪来势奇疾,看来三人性命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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