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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歼情记》


第 四 章 三妖乱断鸳鸯案



  独脚人干咳了一声,忽又仰天狂笑,笑完道:“正主到齐,还有人请来了帮手哩!哈哈
哈哈!该谈我们的正事了,各位认为时辰是否到了?”
  对面坐在地上的青衣人山羊眼一翻,阴森森地道:“你独足狂妖对日月星辰了如指掌,
天文地理奇门生克无所不精,你说正午时辰已到,决不会有分秒之差。”
  春虹一听“独足狂妖”四字,心中一惊,暗说:“有这家伙在,这儿必定成为杀人屠场,
哀哉!”
  八怪七魔三奇妖,三奇妖中有独足狂妖陈明在内,这家伙满手血腥,杀人如儿戏,看谁
不顺眼谁就倒霉,是个不拆不扣的狂人,但他也有长处,天文地理奇门生克等等玩艺无一不
精。同时,对看得顺眼的人,多多少少会给对方一些好处,他纵横江湖数十年,双头拐下,
几乎打尽天下无敌手,狂名天下,不论黑白群雄,都对他畏如蛇蝎,抱着敬鬼神而远之的态
度,冷眼看他横行霸世。
  独足狂妖举起双头拐,大叫道:“我郑重地宣布,时辰已到。”叫完,用拐向青衣中年
人一指,道:“百毒青妖,你该出来安排一下。”
  旁观的春虹吓了一跳,心说:“我的天!这位便是天下第一凶魔,百毒青妖余经伟?今
天我可开眼界了。”
  百毒青妖从袖底伸出乌爪一般的青手,抓起身旁一只小包裹,漫腾腾走向场中心,在两
名斗鸡似的大汉中间一站,瞥了两人一眼道:“各位,两个月之前,我们三奇妖同时在常山
碰头,遇上这两位汉子拼命,我们插上了手,答应替人间破天荒做一件好事,兔得让世人骂
我们坏事做尽,必须做一件好事流芳千古才行。经两个月来查看的结果,已经真相大白。今
经三方面同意,认定大个儿肖三,”他手指一个持刀大汉,稍停又道:“这个确有夺人子妻
的重大罪行。那位小爷钱四,”他又指住小个持刀的中年人,稍停又往下道:“他固然妻散
子离,但过错不全在肖三。他平日招摇撞骗游好闲,致令肖三有机可乘,勾引该妇成奸,其
妻携子离家远去,因而互相拼杀。”
  钱四忽然插口道:“老前辈明鉴,是这畜生迫我的妻子逃走的。”
  “闭嘴!”百毒青妖冷叱,往下道:“哪有你讲话的余地?目下经我三人认定事实确实,
判双方都有罪。这种人留在世间,虽不致天下大乱,也不会比目下好多少,罪该当死!但肖
三本是武当俗家弟子,暗中致书师门,召来了八名牛鼻子老道,恰好在三天前到达。今日在
此请教他们的高见,老道们,说吧!”
  一名红衣者道猛一咬牙,朗声道:“这些小罪名,罪不当死。再说,上天有好生之德,
死罪的决定,也轮不到各位加以主宰。”
  “你反对如此判定?”百毒青妖问。
  “贫道正是此意。”
  “该如何判决?”
  “叫他们之间和解,由敝派门人赔偿钱四施主的损失。”
  “哈哈!告诉你,我们三奇妖的决定,任何人也难予更改,休要袒护门人弟子!”百毒
青妖说完,在地上打开了包裹,里面有一盘肉,两壶酒,向两人道:“你两人听了,这是放
了毒的酒菜,吃完之后,大罗天仙难救。目下我们给你两人指定两条路,其一是你两人和和
气气化敌为友,坐在这儿把盏言欢,然后同赴黄泉。其二是用刀打个你死我活,胜的人再吃
这些酒菜,我们为了你们的事,煞费苦心认为巳经够公平了,你们可以选择了!”
  老道踏出几步,大叫道:“贫道坚决反对各位如此做法!”
  锦衣美妇一声娇叱,突然快冲而至,拔剑上扑,出招,厉喝:“滚!该死的东西!”
  老道不愧是武当弟子,红影一闪,避过一侧,让招、旋身,反扑拔剑,还招,一气呵成,
反应奇快。
  “铮”一声暴响,二剑相交,“嘎”一声刺耳尖声传出,白虹飞射,老道的长剑被绞飞
五丈外,化一道白虹飞走了。
  人影倏止,中年美妇的剑尖,点到老道的心口上,忽然一笑道:“清风老道,你是个可
敬的人,因此,你在我方兰女妖的剑下,第一次也是第一个能全身保命的人。”
  其他七名老道同时惊叫,拔剑想上前来救人。
  独足狂妖无动于衷地冷冷注着现场的变幻,似在静心地欣赏好戏的上场。
  方兰女妖原是媚笑的眼神,忽然焕发着厉光,缓缓地扫向七名老道,这种冷厉的目光令
人心寒。
  七名老道倒抽了一口凉气,不敢妄进。
  清风老道脸色带灰,低沉地道:“师弟们退下!”
  方兰女妖目光又变,变成了媚光,变得好迷人,但并未收剑,继续发话:“在武当派中,
你的辈份不高也不低,但宏心勃勃,惟恐天下不乱,无事生非,妄想出人头地,对长辈卑词
阿奉,对晚辈笼络纵容,日夜策划着如何能取未来掌门之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目下肖三
之事,便是最好明证,武当有你这种可敬的人,能不声誉扫地?我女妖委实不安心伤你,埋
葬一颗野心,太不人道了。带着你的人赶快走,别认为你有八个人可以用八卦阵献丑。”
  说完,发出一阵荡笑,徐徐地回剑后退,“呛”一声剑入鞘,退回她先前所立之处。
  方兰女妖,是三奇妖中的一个,年纪最小,只有四十余岁,但心狠手辣名震江湖,含笑
杀人,喜怒无常,杀人之后,会在现场用剑留一朵兰花为记,是个人见人伯的女魔头。
  清风老道重重地哼了一声,切齿说道:“贫道要以八卦剑阵会一会女施主,来证明女施
主轻视武当剑阵之错。”
  说完拾回剑,他举剑大吼:“师弟们,列阵。”
  独足狂脚抬头望天,口中怪声怪气地数:“一、二、三、四……”
  方兰女娇娇笑道:“瘸子,你干啥?”
  独脚狂妖用手向百毒青妖指了指,道:“女菩萨,我在数数,数到十之后,那位玩毒的
家伙,会不会用一把化骨丹砂,治治这些捉妖的杂毛?五六七……”
  百毒青妖正用古怪的目光,盯着八名老道,山羊眼中的阴森森冷电,令人望之毛骨悚然。
  八名老道倒抽了一口凉气,脚下迟凝。
  “七……八……”独足狂妖的声音令人头皮发炸,数到八,百毒青妖跨出第一步。
  “九……”百毒青妖的手按在青色的剑靶上,跨出第二步。
  清风老道一声长啸,八名老道阵形列就。
  “十”青影速闪,如同电光乍明,一道耀目青虹如惊电闪到,射入红影之中。
  红影一合,青电外张。
  “啊……哎……”惨叫倏扬。
  红影和青影四散,青虹已穿过重围而过。
  惊叫声中,响起百毒青妖阴沉沉的语言:“杀这几个小妖道,用得着我百毒青妖的化骨
丹砂?”
  六名青袍道人中,有四名缓缓躺倒。
  还有两名青袍老道以手掩住左胯骨创口,屹立在原地,想说话,但语不成声,忽然二目
上翻,仰首向天,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当”长剑落地,接着像木头一般,直挺挺地仰面而
倒,“噗”一声闷响,寂然不动了。清风老道和一名红袍道人,站在那儿吓傻了。
  八卦剑阵刚发动,青妖已经突入,伤人出阵,不吓傻才怪。
  百毒青妖站在阵外两丈余,面向外侧,站弓箭步,身形半挫,手中青光闪闪的青色怪剑
下垂,鲜血沾在剑上,慢慢变青,顺剑尖慢慢下流。左手剑诀徐徐后引,转头回望,脸上不
带一点感情。
  “了不起!”独足狂妖怪叫了一声。
  “要不要我帮忙善后?”方兰女妖微笑着问。
  百毒青妖徐徐站正身形,山羊眼盯着三名老道,说:“你们抹脖子算了,用不着别人善
后。”红衣老道一声厉叫,疯狂上扑。
  百毒青妖伸剑一振,“铮”一声龙吟乍起,老道的长剑飞上半天,青电一闪,百毒青妖
一剑挥出,人向侧略问半步,立即向余下的两名青袍老道。
  红衣老道的脑袋飞起半尺高,无头的尸身擦百毒青妖的身侧冲过,冲到三丈外。
  百毒青妖丢下两颗青色丹丸,对两名道上说:“吞下,替他们收尸。”
  两老道死盯了两颗丹丸一眼,再互相恐怖地对视片刻,突然一咬牙,同时狂叫一声,挥
剑冲上叫:“祖师爷慈悲。”
  百毒青妖直待双剑抢到,青剑倏动“叮叮”两声脆响,从中间冲入,由两人中间突出,
并未将双剑震飞,青剑是贴对方的剑身锲入的。“啊——”两老道同时叫,冲出八尺外仆倒
在地,两人的肋下都有一个剑孔。
  百毒青妖在一具尸体上抹掉剑上血迹,慢慢收剑入鞘,并未回头看结果,往他先前站立
的地方走,一面说,“武当弟子不可轻侮,果然够英雄气概。”
  两名大汉心胆俱裂,脸色死灰,不住颤抖。
  百毒青妖在二人外侧站住了,冷冰地说:“你们选择哪一条路?”
  肖三一咬牙,结结巴巴地说:“我……我选择拼……拼刀。”
  百毒青妖不管钱四是否答应,接口说:“你两人有一个可活,谁输谁死。”说完,大踏
步离开。
  听说有一个可活,谁输谁死,两人都有活的希望,精神大振。
  肖三自恃个儿高大,也认为自己比钱四高明。不然也不会让他明目张胆抢钱四的妻儿,
狂喜之下,一声怒喝,冲上连挥三刀。
  钱四个儿小,手短刀短,一开始便先机失尽,只能八方躲闪腾挪,招架十分吃力,情势
一面倒,肖三的钢刀从他身畔飞舞,险象环生。
  “铮铮铮!铮铮!”双刀相接,火花激射。
  肖三狠猛地进击,八方追逐,一步赶一步,一刀接一刀,排山倒海似的飞速狂攻迫进,
锐不可挡。他心中十分高兴,胜券在手了。
  他曾和钱四斗了三次,每一次都是他占优势。钱四身上所留的三处疤痕,都是他留下的
手迹,对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今天可得永除后患!
  两人在场中绕了五次圈,肖三大概攻了百十刀之多,而钱四除了招架之外,未迫进一步,
只找到一次机会回敬了两刀,根本没有任何取胜的机会。
  疯狂的攻势逐渐慢下来了,两人都大汗如雨,脚步散乱,进退不利落。
  钱四似乎已到了山穷水尽之境,害怕得举刀也力不从心。脸无人色。
  “呔”肖三仍然吐气开声进招,刀光一闪,走中宫攻入,招出“天外来鸿”。
  “铮”一声暴鸣,钱四全力侧身左挥,双刀接实。
  钱四的刀被震得向右反荡,左半身空门大开。
  “着!”肖三极喜大叫,向右前急进两步,单刀一顺,乘余势招变“顺水推舟”,左掌
抵住刀背疾推,刀尖一闪。
  “啊!”钱四厉叫,刀尖划过他的左肋。鲜血沁出。是沁血的伤当然不太严重,但他的
厉叫声却令人心惊动魄。
  肖三狂喜,身形一旋便转过身来,招变“青龙入海”,双手将刀送向钱四的腹下,同时
大喝:“纳命!”
  钱四身形踉跄,这一刀完了!
  独足狂妖晃头说:“不知死活,不知死……”
  钱四突然往右一扭,眼中恶光乍现。“嗤”一声裂帛响,肖三的刀竟然落了空,贴钱四
的左大腿擦过,没刺中,只伤了裤管。
  两人已经贴身了,左右肩几乎相撞。
  钱四的刀尖巳被荡开,按理毫无反击的机会,所以肖三敢放胆抢入,用“青龙入海”全
力一击。
  哪知钱四早已成算在胸,明示怯懦先骄敌志,消耗对方的体力,更不惜以身试刀,让肖
三放胆进去,果然成功,机会终于被他告成。
  他右手狂挥,刀来势很猛,“噗”一声撞中肖三的左颊骨,横扫面部。肖三的左眼下面
随肌肉撕歪了,鼻梁全毁,左眼也受到波及。
  “啊……”肖三狂叫,眼下鲜血狂流。他用刀护头,狂叫着踉跄后退。
  钱四形如疯狂,钢刀连挥,一刀一刀地向肖三双手和双脚疯狂地乱砍,一面砍一面狂叫,
夺妻之恨,抢子之仇,夺妻之恨,抢子之仇……
  一连十余刀,肖三成了手断足断的血人,倒在血泊之中哀号,语音低沉,最后变成绝望
的濒死哀叹。
  钱四并不住手,仍继续猛砍,一面声嘶力竭地叫:“夺妻之恨!抢子之仇!夺妻之
恨……”
  砍一刀叫一声,肖三成了不成人形的人了。
  冷眼旁观的百毒青妖,取出一瓶粉末,分洒到八位老道尸体的裂口中,然后头也不回,
大踏步走了,走的方向,要经过春虹的身旁。
  方兰女妖盯了狂人一般的钱四一眼,扭头离去。
  钱四疯狂的叫声,仍在暴响:“夺妻之恨,抢子之仇,哈哈!夺妻之恨……”
  独脚狂妖站在那儿视若未见。
  林旁的宇文姑娘,以袖掩面浑身惊颤,钱四叫一声,她会猛烈抽动一次,她闭着凤目,
泪水不住往外流。
  钱四砍得手中发软,但他仍叫“夺……妻之恨,抢……子……仇……”
  他双手用力往下一插,插入肖三的心口,他自己也摇摇若坠,终于脱力地倒入血泊之中,
伏地失声痛哭。
  方兰女妖到了宇文姑娘身旁,停住笑问:“小丫头,你与肖三有亲有故?”
  宇文姑娘抬起浮青的粉面,痛苦地摇了摇头。
  “怪,非亲非故,你为何如此悲伤?”方兰女妖反问。
  姑娘用翠袖抹去泪水,幽幽哀伤地说:“这毕竟是人间惨事,前辈,难道这夺妻争子也
会令人如此狠猛?”
  方兰女妖很注意姑娘的神清变化,久久方说:“你还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孩子,感受不够
深切。告诉你,不只是夺妻争子的仇恨,任何仇恨也会令人狠心,也许你还没有亲身体验过
仇恨的深切感受。有一天你会遇上的,除非你遁隐深山与世无争。仇恨如果铭刻于心中,将
不受宇宙的限制,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它会等到报复的一天到来,不然将绵绵不逝直至
永远,直至永远……”
  方兰女妖说完,余音袅袅,人巳远出五丈外,去如星飞电射。
  宇文姑娘发出一声痛苦的低音,脱力地伏倒于一株树干上,痛苦地哀伤地低唤;“爹,
你……你好……好苦!即使你能成功,也不见得比目前幸福,你……”
  百毒青妖到了春虹身旁,巳越过了三四步,突又止步慢慢扭头,阴恻恻地问:“你赤手
空拳,一无举动,是看热闹的?”
  春虹吸入一口气,点头说:“适逢其会,在下是无意中闯来的。”
  “我警告你,你犯了武林大忌。”
  “犯了武林大忌?”春虹不解地问。
  “是的,这种场合,你不该闯来,闯来之后也必须及时退出,不然难免受到无妄之灾。”
  “在下与其无关。”
  “不然,你会将所见之事传出江湖。”
  春虹心中一惊,仍泰然地问:“前辈的意思,是要杀人灭口?”
  “可以这么说。”
  “前辈怕消息外传?”
  “正相反,这也是我不杀你的缘故,百毒青妖所作所为,不怕天下非议。你是何人门
下?”
  “前辈原谅,这也为忌讳,恕难见告。大丈夫在外行事,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师门无关,
我从未藉师门名望吓人。”
  “哦!听你的口气,极为自负,大概是自命侠义的小辈。”
  春虹哈哈一笑,说:“即使为大奸大恶的人,也决不会自承奸恶,前辈大概不否认我的
话吧?”
  “正相反,我百毒青妖从来以侠义自命,并以能成为武林凶魔妖魔为好。”
  “前辈乃非常之人,不可以常情而论。”
  春虹自始至终,对答不卑不亢,敬称对方前辈,自己却平称在下,风度极佳,博得百毒
青妖的好感。
  百毒青妖听春虹说他非常之人,面上出现了笑容,相当满意,又问:“你对我这处理肖
三钱四的事,有啥高见?”
  “在下先请问,前辈的本意,乃出于游戏风尘呢,抑或是打抱不平?”
  百毒青妖略一沉思说:“姑且算两者兼有。”
  “那……在下无法论断了。”
  “好吧,说堂皇些,就算是为打抱不平吧!”
  春虹淡淡一笑,泰然地说:“前辈未免太草率些了。”
  百毒青妖一怔,他没想到春虹胆敢批评他草率,面色一变,但仍平静地问:“你有啥所
指?有理由么?”
  “哦!前辈让他们好合好吃而死,不为草率么?”
  “见鬼!酒菜内根本没放毒,我要试试他们能否可以化解冤仇而已。”
  “以二者决斗来说,也失之公平。”
  “怎讲?”
  “以肖三的功力比钱四浑厚,而且为理屈的一方,胜者可以不死,算不失公平么?”
  “哈哈哈……”百毒青妖大笑,笑完又说:“两月前他二位决斗,我已看出他两人的缺
点所存,调查出真象之后,我指点钱四制胜之极……哈哈哈……先让肖三高高兴兴。再消耗
他的体力,钱四转败为胜。”
  春虹抱拳一礼,接口说:“前辈高明,在下认错。”
  百毒青妖乐不可交,说:“这是我百毒青妖一生之中,唯一所做的好事,再次不为,再
次不为。”
  “在下认为,前辈良心仍存,足以为人间伸正义,明知好坏,却故意不为,在下为前辈
惋惜。”春虹真诚发自肺腑。
  百毒青妖暴喝一声,跳起来喊:“你他妈的的小子无礼!说话似乎大义凛然,在我百毒
青妖面前,这种话太不中听,但我原谅你。”喊完,扭头便走,走了三五步,突又扭头问:
“小子,你姓甚名谁?”春虹抱拳弓身道:“姓葛,名春虹。”
  “我记住了。”百毒青妖点头说,扭头如飞而去。
  八具尸体从创口开始腐烂,慢慢变成血水沁入土中。
  钱四仍伏在血泊中号哭,如丧考妣。
  宇文姑娘无力伏到远处的树干上,无音地饮泣。
  春虹有事在身,他和穷酸约定在常山城门会合,不能久留,便向姑娘喊:“宇文姑娘,
该走了。”
  他自己认清方向,展开轻功如飞而去。
  独脚妖铁拐一点,扭头瞥了春虹一眼,自语说:“这小子胆量也真大,不错!”说完,
也走了。
  宇文姑娘被春虹的话音所惊,抬头一看,春虹的身影已消失到密林中,她不知他姓甚名
谁,想喊不知怎么称呼,只好衔尾紧追,进入林中,春虹早已不知去向。
  春虹不再管宇文姑娘的事,目前,他还没有找伴侣成家,宇文姑娘虽曾经令他动心,但
还不至于令他着迷,她不是令人不克自持的女孩子。
  下山十天来,他总算不虚此行。今天他不但会见了黄山人魔和色魔,更看到了三奇妖,
真乃机缘凑合,而且他还获得黄山人魔和百毒青妖的友谊,也无形中击败了色魔,这在江湖
晚辈来说,无疑获得了巨大的鼓舞,无形中增加了对自己的造诣,所获成就的信心。至少在
观念上,已产生了足以置身武林顶尖高手之列的信念。
  穷酸赶不上春虹,在常山西城苦等,等得心中焦燥已极,但又没有办法。午后,他心中
忐忑不安,为春虹无限耽心。
  也难怪他担心,一个才出道的小伙子,和一个大名鼎鼎的宇内凶魔周旋,想起来便令人
毛骨悚然,后果太可怕。万一有三长两短,他如何向睡道人解说交待?
  等着想着,等得心中焦急,气血不宁。
  日影徐移,暖洋洋的山区太阳,晒得他七窍冒烟。
  “老天爷,保佑他吧。”他焦燥地想,在胸中呼唤。 
  门口行旅来往不绝如缕,但并不繁多,常山为宿站,行商脚夫一日从县城出发,入暮可
赶到江西玉山县打尖,中间虽有两所驻所,但不宜投宿住店,午间出城人,决不是长途旅客,
而是附近乡镇的小商贩。
  远远地,西大街慢慢来了两个人,度着方步,步步接近了城门,看样子,是出城的。
  那是一个少年书生,体高不过六尺,眉清目秀,桃腮朱唇,秀逸超尘,不像个男人,不
错,怎么看也看不出是个男人。动人的明媚大眼,小巧挺直的鼻梁,樱桃小口,桃红色的面
颊吹弹得破。头戴青儒巾掩得低低地,宽大的青衫大袖飘飘襟宽阔摆,没系腰带。左手上握
了一把连鞘长剑,古色斑烂。
  后一个人更矮半尺,是个秀逸淡美的小书童,背了一个大包裹,手中也握了一把连鞘长
剑,穿直青裰,也没有系腰带,下面是同色灯笼裤。薄底快靴,头上用青巾包住头发,也包
得低低的。但这位小书童人才极为出众,不然就配不上那位更出众的少年书生了。
  那年头各地书院被大部分拆毁,读书子弟外出游学反而数量增加,并不足怪。
  主仆二人出了城门,便看到穷酸在城跟反复走动,焦燥地不住鼓击着他那把古怪的大摺
扇,额上沁出汗珠,不时四面张望。
  少年书主看了那怪像,面色一变,在一旁止步。抱拳行礼道:“需要小生效劳么?”
  穷酸早已看到了少年书生,只是内心有事,并来留意,不由愕然,略一看,道:“你是
何家的闺女?”
  少年书生笑笑,颊边出现出两个笑涡,好美:“老先生眼力果真高人一等,佩服。”
  “你这种怪样怪像,瞒不了江湖人。你不但是女娃娃,而且身手不凡。”
  “微不足道小技,前辈见笑。”姑娘大方道。
  “你这把剑也不等闲。”
  “剑名星沉,可以肉试则断牛马,金试则截盘。”
  穷酸吃了一惊,落月星沉二剑,乃是古唐凶剑,你一个女孩子用这种剑,不怕有伤天
和?”
  “先生未免抱有成见,剑因人而异,凶剑并非天生如此。而且,剑名是后人所加,错在
人而不在剑。小生在西安府获得此剑,行在江湖八年,至今未害一人,凶在何处?”
  “你多大了?”穷酸理屈,含笑问。
  “虚度十八。”
  “你十岁便在江湖走动了?”
  “不!乃是随家叔游天下,名山大泽以广见闻,游苍龙岭时在一个石洞中拾得此剑,八
年来未离身畔。”
  “你贵姓?”
  “小姓……姓白,草字如霜。”
  “你一个女孩有字?”
  “小生目下是男装打份,冒充二十岁,怎可没有字?”
  假书生对答如流,风度潇洒的神态,穷酸十分满意,不由自主地自语说:“她与春虹是
天造地设,浊世奇男女,我老眼不花,她将是我武林中未来的风云人物,但愿她不走邪路。”
  假书生见他低声自语,不解地问:“老先生沉吟自语,有何不妥么?”
  “没什么,我老人家正在想,但愿你洁身自好,不要沦入魔穴,江湖甚幸。”
  “承教诲,小生自洁身为好,先生手中摺扇……”。穷酸“刷”一声打开了摺扇,笑着
说:“即使是龙泉太阿,也对我这把扇无可奈何!”
  “先生定是大名鼎鼎的穷酸司徒老前辈?”
  “正是老朽。”
  “台州府古杉岗五通庙的事犯了,东海奇域花魔白玉珠,已经派人四处追踪,老前辈何
不远走他方?”
  穷酸面色一沉,冷笑说:“老夫未曾与花魔正式照过面,相逢恨晚,你就是花魔?”
  假书生摇头淡淡一笑,说:“前辈未必误会,小生也姓白,但与白玉珠无关。”
  “你咋知古杉岗五通庙之事?”
  “小生从金花府来,曾遇上花魔的爪牙,所以知晓。”
  穷酸倒也相信,也相信花魔决没有眼前这位少女绝世风华,淡吐更不会如此脱俗,面色
一霁,笑说“多承见告,谢谢。你认为老夫害怕东海奇域人,你便大错特错了。”
  “小生认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处在对方高手伺伏之中,不是聪明人所为,先生以
为然否?”
  穷酸不住点头,笑说:“你很聪明,可惜还没弄清楚我穷酸的奇怪脾气,日走千里飘忽
似魅,高手伏伺又能如何?况且穷酸不是怕事的人,哈哈!你走吧,我的同事来了。”
  白如霜扭头看来,雄健如狮,英俊出尘的春虹,正健步飞出了城门,脸上挂着朗笑,挟
住色魔的百宝囊,满面春风,老远便叫:“司徒前辈,等久了么?”
  穷酸心中一块大石落下,怪叫道:“你小子差点儿把我的心肝都化掉了,大事如何?”
  “很好,很好。咦!这两位?”春虹向假书生问,只感到目前一亮,心中暗暗喝采。
  他对女人没经验,没看出对方是女人,只嗅到一阵淡淡的芳香。大户少年子弟用香熏衣
并非奇事,他没注意,只感到这位书生容光照人,淡逸超尘而已。
  假书生含笑作礼,道:“小生白璧,草字如霜,游学天下,途经此地邂逅司徒前辈,今
遇上兄台,幸遇幸遇。”
  春虹赶忙回礼,笑道:“在下葛春虹,是个粗人。白兄休怪唐突,你是武林人而并非游
学书生。”
  “呵呵!高明,高明。葛兄神目似电,与司徒前辈同样了得,一见便看出小生的身份。”
  穷酸撇撇嘴,扬手道:“走!走!别噜嗦,这位葛小子是个瞎子,你还说他高明。”又
向春虹问:“人救到了么?”
  春虹点点头,举步便走,一面说道:“一言难尽,人救到了,只是让色魔那兔崽子跑了。
瞧,这是他的百宝囊。”
  “什么?葛兄说的是色魔?”白如霜惊问道。
  春虹又点点头。
  “傻大个快走!”穷酸在催促。
  春虹便将追色魔,救二女遇黄山人魔,追宇文姑娘碰上三奇妖的经过—一详淡,最后道:
“别怪我事无始终,我可不能将宇文姑娘带去找他的同友,她的功力足以自卫。她鼻中洒了
解药,色魔再寻到她,决讨不了好去。她的湛庐剑正好克制色魔的纯钩短剑,用不着为她担
心,我只能站在江湖道义上给她这点帮助。”
  “好小子,你做得不错,你能交上了黄山人魔,真够幸运,那老鬼人虽凶残,但却是恩
怨分明的人物,日后你有事寻他,他会为你舍头洒血。老实说,除了你那牛鼻子师父,天下
间能克他的人,少之又少啦!”
  春虹不住晃头,笑道:“我为何要寻他?施恩望报,你把我瞧作什么人了?快走吧,不
然今夜赶不上满头了!”
  四人足下加快,白如霜一面说:“葛兄所说不差。哪能挟恩于人?哦!葛兄,令师何人,
能见告么?”
  “对不起,家师有教,从不许在下乱说。”春虹答。
  “举目天下武林,像葛兄这般年青的高手,能把色魔驱跑,还未曾有!”
  “白兄谬赞。在下只是侥幸而已。”
  “葛兄府上是……”
  “广信府。”春虹信口答道。
  他不知套问对方,反而像被人查问。白如霜毫不放松,继续问:“葛兄,贵地有一所灵
山?”
  问到春虹的家乡,春虹高兴地抢着答:“灵山也叫灵鹫山,在府城西北七十里。”
  “听说灵山绝顶有葛仙岩。葛洪大仙在上面留有丹灶石臼石砚等物,目下上面仍不时见
到葛大仙哩!”
  “哈哈!见鬼!那是天然岩石长得像那么回事,后人信口胡讲而已。天地间哪有神仙?
神仙只在自己心田。白兄,你既然自命是游途仕子,当然奉孔孟为师,子不语怪力乱神。你
岂不成了儒门的叛徒了?呵呵!”
  “令师为何身入玄门?”白如霜反击了。
  春虹吃了一惊,问:“你咋知道家师是玄门弟子?”
  “嘻嘻!司徒前辈不是说过,除了令师之外,能制黄山人魔的人少之又少么?”
  “哦!你倒是有心人哩!”
  “不必顾左右而言他,说说令师身入玄门之理。”
  “呵呵!家师不过是藉方外人之名而遁世而已。他老人家同样不信有神仙。所以不炼丹
以求长生,不以玄门经典骗人。在下跟师十八年,家师从不将道经让在下过目。”
  “废话,你没观过道经?”穷酸突然插口。
  春虹笑笑,说:“黄庭经倒是瞧过,但只是学艺而已。”
  白如霜回头向他注视,两人并肩而行。相距很近,她笑问:“瞧黄庭经而名之为学,必
定不是黄庭经。”
  “呵呵,黄庭经有几种?”春虹大笑反问。
  白如霜和穷酸都一怔。穷酸乃是饱学的穷儒,但对玄门经典极为陌生。也不屑涉猎,白
如霜当然不知,茫然问:“黄庭经还有几种?愿闻。”
  春虹为人坦率,朗朗往下道:“所谓黄庭经,只是上清里面的一篇而已,世传的黄庭经,
也就是大书法家王羲之写向山阴道士换鹅的一种。其实,这里面有凝问。王羲之死在东晋穆
帝升平五年,黄庭经问世却在哀兴宁二年。也就是说,王羲之死后十四年,黄庭经才问世。
呵呵!写经换鹅的文坛美话,不揭自破。第二种黄庭经,叫做黄庭内景经。这才是上清真经
劫后残存的一篇。第三种叫黄庭经遁甲缘身经。第四种叫黄庭玉轴经。你们所知的黄庭经叫
做黄庭外景经。也就是王羲之换鹅的一种。”
  白如霜摇摇头。笑道:“这经那经,可把我弄糊涂了。黄庭经我也看过,我看没有多大
的作用,谈养生,任何炼内家气功的人都会,用不着死啃黄庭经,也啃不动。”
  “嘿嘿!你就外行了。除了世俗所传的黄庭经之外,余下的三种都是艰涩之学,不但要
知晓天文地理,更要熟悉历象遁甲卜卦之事,方能贯通,参研有成。不是吹牛,在下只消摆
下几堆石子,便会将你困住。”
  穷酸哈哈大笑,道:“我老人家不信,你摆摆着?”
  春虹也哈哈大笑,道:“当然了,我可没功夫摆石头,那不是三两天可以摆成的。这是
真本事硬功夫,不像邪术,可以呼风唤雨鬼划符,用障眼法迷魂献丑。”
  白如霜又问:“这么说来,葛兄对史子集定然涉猎极为广博啦!”
  “不是我往自己脸上贴金,三填五典八索……见鬼!我可没读过书,不敢在你这位游学
书生之前胡说八道。”
  “呵呵”他一时高兴,说出了口,半途却又省悟,满口否认,古铜色的脸蛋红得像抹了
一层胭脂。
  白如霜“噗嗤”一笑,突然挽住他的胳膊,笑道:“葛兄,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是么?
我要考你。”
  穷酸一看妞儿亲热得不像话,怪眼一翻,正待发作,却又见到妞儿向他扭头一笑。这一
笑天真无邪,而且温顺明朗,把他将要发的火浇灭了。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摇头苦笑自语道:
“但愿是件好事。”
  春虹却毫不在意,他只感到如霜的身体热呼呼地有点不同而已,哈哈一笑,说:“考我?
考我能喝几斤酒?别考了,我可以千杯不醉。”
  “酒能乱性,多喝不好。”白如霜顺起小嘴说。
  春虹又是哈哈一笑,抢着道:“别管我的事,我不要人管,除了家师以外,免谈。”
  “请问,何谓五典?”白如霜问道:
  “真要考我?”春虹扭头问。
  他扭头回望,接触了一双火热的大眼,和一张喜悦兴奋的脸庞,还有令人喜爱的甜笑。
他心中忖道:“这家伙真糟,没有半点男子气概,要不得。”
  “真的要考,也是请教。”白如霜含笑答。
  “好!那是祀天大典祭袒大典……”
  “鬼!鬼!你……”白如霜擂了他两拳,笑得打跌。
  春虹也忍不住狂笑不己。笑完道:“要问五典何不请教穷酸?他年龄比我大,也许浏览
过不少古典经传,唐虞之书。咱们这一代,早已看不到这五典了。”
  “好小子,你考起我来了?”穷酸怪叫。
  “哈哈!你考过进士,不找你找谁?”春虹也叫。
  白如霜推了他一把,间:“那么,你为何吹牛说三经五典都会。”
  “我学的五典是父养母慈,兄友弟恭,子考。够了么?别废话了,我还得赶路呢?”
  白如霜仍挽着他不放,痴痴地笑,信口说道:“赶那么快做什么?难得你我一见如故,
意气相投,谈得来,何不结伴长谈,以消旅途寂寞,何必要急急赶路呢?”
  她的语声轻柔,真情豪放,但触动不了春虹。春虹有大事,哪能耽误?道:“在下确有
大事在身,他日有缘相会,再与白兄长谈?”
  “葛兄,能见告?小弟愿为葛兄分忧。”她满脸真诚的问。
  春虹摇头苦笑,道:“任何人都无法分我之忧,我在山苦练十八年,自小离家,至今故
园的大门究竟朝何方向,也毫无所知。所谓归心似箭,仍不能形容我的心情之万一。恕我先
走一步了。司徒前辈,我们走!”
  他挣脱了白如霜的手,放开脚程,行走如飞。
  “葛兄—一”白如霜尖叫,举步便追。
  穷酸扭头向她怪笑一声,耸耸肩摊摊手也走了。
  白如霜主仆追了半里地,假书生走路虽能如飞,但不及春虹之速,只好放弃追逐。
  她叹息着倚在路旁一株树杆上,突然尖叫道:“为何我该听母亲的安排?不!不!决不!
十年前的事我反对,反对了十年,我为何不能安排我自己的归宿?我要浪步海角天涯决不回
家!决不!”
  小书童叹口长气,轻声道:“小姐,请别胡思乱想了。屠龙客不会放松主母的。”
  “别提那老猪狗!”如霜顿足尖叫。
  屠龙客,正是“龙刀风霜七星镖”的龙刀。姓包,名山,任何内家气功也无法挡住他全
力一震。而他刀法的凶猛狂野,也是武林各门派刀法中所仅见,独树一帜,锐不可挡,号称
武林一绝。据说,在他的金龙刀下,没有支持三招的对手。
  小书童脸色默然,幽幽地道:“小姐,浪迹天涯,终非了局,还是回去的好!”
  “决不!决不!”白如霜尖声大叫。
  四周的山谷中,回声缔缔:“决不!决不!不!不!不!……”山谷应鸣,逐渐逍逝。
  小书童直待她平静下来方轻声道:“那么,我们走吧!小姐。”
  白如霜站正身形,道:“是的,我们走,走得远远的,愈远愈好。”主仆两人重新上路,
小书童走在如霜的右后方,道:“小姐,你今天很失常。”
  “是么?真的?”如霜慎重地问。
  “同时,小姐眼神中,从未流露过这么焕发的神采。”
  “小慧,你知道为什么?”
  小书童略一停顿,低声道:“为了那个傻大个。”
  如霜没作声,足下突然加快,她的秀颊上,泛出奕奕神采。
  春虹归心似箭,和穷酸当天便赶到了玉山城。次日鸡鸣时分,继续往西急急地行走。
  葛家的晒谷场中,险象环生。
  无敌神剑唐景隆斗葛英,神剑葛家快剑似乎不相上下,在一二十招内,谁也占不了谁的
上风。
  葛春风却挡不住唐坚,这一对少年高手已到了生死关头,唐坚一支剑诡异而辛辣万分,
内力修为也比春风高,已争得优势,进攻愈狂愈猛。葛春风已有点手忙足乱,没有还手之力,
只能全力招架,而且也难以对付对方的狂攻,自保也力不从心了。
  穷酸和春虹到得正是时候,阻止了惨剧的上演。
  唐坚手上加紧,剑上风雷俱发,招式似长江大河滚滚而出。一声长啸,抓住对方空门的
机会,绝招“触浪排空”疾卷葛春风的肋侧,往上狂涌,十余道剑影象似巨浪上涌,凶猛绝
顶。
  葛春风心中发虚,火速后退,他知道绝难接下这一招,吃力地扭身挥剑。“铮铮铮!
铮!”封住四剑。
  唐坚哪肯让他脱出剑网?一声冷叱,第五剑如影附形追到,趁着春风错剑难攻的刹那间,
来势闪电,快近身了。
  葛春风临危拼命,一声大喝,拼个两败俱伤,不顾袭到肋下的剑,剑出“天外来鸿”,
劈向唐坚的左肩头。
  唐坚胜券在握,哪肯同归于尽?剑往上挑,“噗”一声划破葛春风的胁衣,“铮”一声
双剑相接,信手一绞,喝声“撒手!”
  葛春风感到虎口一热,握不住长剑,一震之下,剑被绞飞脱手飞出三丈外,“完了!”
他想。
  唐坚的剑趁机下沉,他要卸去春风的右手。他也是鬼迷心窍,彼此无冤无仇,一时误会
冲突,按理他该立即退出。用不着卸对方的手臂。对方剑被绞飞,已经落败,假使对方仍然
空手抢入拼命,他也不可以逆下杀手。但他下杀手,葛春风并未徒手上涌。
  “哎呀”四周葛家的子弟们骇然惊叫,但已抢救不及。青影恰好在惊叫声中掠到,快如
电光一闪。没有人能看清来人是谁。只看到如虚似幻的青影。
  唐坚冷哼一声,剑往下疾落。
  剑势奇快,接触葛春风的肩衣了。
  人影疾止,三个人僵住了。寒芒四射的长剑,停在葛春风的左肩上,肩衣已伤,剑锋入
内一分,有血沁出。
  唐坚握剑的右手,被一个青年人连掌抓住,剑下不去,抽不回。
  青衣青年雄壮如狮,右手抓住唐坚握剑的右手,左手从唐坚的背后伸出,连脖带颈一把
扣住。食中两指抵住气喉两侧,唐坚浑身都软了。喉颈似被一道铁钳勒住,愈勒愈紧。
  “怎么回事?”青衣青年喊问。
  葛春风大汗如雨,脸色铁青,不管对方是谁,切齿说:“上门欺人,葛家的子弟永记今
日之耻。”
  “葛家住手!”未到的穷酸大叫。
  大门口,特制的靠椅上的葛春帆悲愤地大叫:“放开他们,宁可教唐家无情,不可葛家
无义……哦!那位青老弟是……是……”
  青衣人死盯住葛春风,吃惊地叫:“你……你是……是……”
  穷酸到了,大叫:“他是你的三弟春风,快自报姓名。”
  “我是春虹,十八年……”
  “天啊!你是二哥?你……”春风喜极而泣,失声大叫。唐景隆和葛英仍在苦斗,他们
不听外界的事,目下的情况,谁先退招谁倒霉。
  春虹夺过唐坚的长剑扔掉,沉声叫:“三弟,让开!等会再说。”
  春风闻声退出,春虹放去唐坚,大吼:“你下手来伤赤手空拳已被制住的人,无耻!我
如果晚到半步,你就可以称英雄了?混账!你上来。我,葛春虹,你好好记住。”
  唐坚揉揉脖子,一声怒吼,疾冲而上。
  一旁的春风大吼:“二哥,小心暗器。湖广唐家的三棱针厉害。”
  葛春虹不在乎暗器,他已试出了唐坚的斤两,双手护住面门,作以反击。
  “噗!叭!叭!”唐坚连出一拳二掌,狂风暴雨似的先后击中春虹胸腹,暴响连珠。
  可是,春虹站立如山,他觉似乎是击在一面皮鼓上,弹性并不好,但力道碰着即消,这
滋味十分不好受。
  他骤然失色,退八尺骇极而喊:“你……你练了……”
  喊声未落,春虹已到,说:“我只还你三记,你可以用破内家气功的三棱针献宝。”
  二人身材同样高,但春虹结实魁梧些。脸貌一样的英俊,比较起来,但春虹面上的神色
健康多了,一个练功屋培养出来的,一个是在大自然的阳光下茁长的。
  葛春虹迫在唐坚的面前,那股强悍的气势,使脸白唇红的唐坚暗然失色。
  唐坚的心往下沉,但不甘示弱,一声怒吼,左手“二龙争珠”上取二目,右手“叶底偷
桃”去抓春虹的下阴,下手极为歹毒。
  可是,他的手只伸出一半,铁拳已达到面门。
  快!快得令人眼花。他本能地扭头躲闪,同时左手变招猛拨来拳,反应迅速无比。
  一切晚了,“砰”一声铁拳碰肉,正中左颊。
  “哎……”他吼叫,后退八尺,身形跟跄,巨大沉重打击,打得他满天星斗,奇痛彻骨。
  “打得好!”一旁的葛家子弟狂叫。
  不等唐坚站稳,第二拳到了,“噗”一声正中下颔。
  唐坚禁受不起这一记沉重的打击,仰面朝天,飞退八丈,“叭啦”两声跌了个手脚向上。
  他感到浑身的骨头都软了,脑袋大概长错了地方,怎么也摸不着,再摸,摸到坚硬的一
个爬山虎快靴,同时,他眼前除了星斗乱飞之外,看不清任何事物。
  他摸到的快靴是春虹的,而正用坚定的口吻对他说:“站起,迎第三记,我不打在地上
装死的人,争点气,为了你唐家的威名,挺起你的胸口挨打,你能出其不意打我三下,而不
受到回敬。”
  另一面,穷酸摺扇一分,风吼雷鸣,锲之剑影之中,左右狂拨,同时大吼,“住手!”
  “噗啪”两声暴响,两支长剑左右激荡。
  扇影再飞,分拍两人面部,是风如雷,潜劲山涌。
  两人除了暴退之外毫无反击余地,同时反纵暴退,脱出圈子。
  穷酸果真名不虚传,不愧称八怪之一。一招之下,解去两名剑术高手的缠斗,站在中间
大叫:“葛唐两家相距迢迢千里,平日一无往来,二无恩怨,彼此更无冲突,没有任何理由
结怨。唐景隆,你不远千里而来,是想在剑上称英雄呢,还是前来找葛家还你子媳的性命?”
  唐景隆见了穷酸怪扇,知来者是谁,铁青着面说:“司徒大侠,唐家子媳枉死,岂能不
说么?”
  “哼!用剑来问?”
  “为—一”
  “葛春帆残废是假装?”穷酸咄咄迫人地质问道。
  “这还不假。”
  “目下宇内各地已有很多名高手无故失踪,你可知事实?”
  “这只是传闻而巳。”唐景隆吭声答,他确实不知事实。
  穷酸冷冷一笑,挥手说:“你这井下之蛙,难怪如此冒失。告诉你,这不是传闻而是事
实,目下邪教主四大金刚张世佩驾泣江南,要在江南大举。中原香主是九幽天魔,东南香主
是花魔白玉珠,即将在江南掀起血雨腥风,大势已临。你知武林中有哪些人在为此事奔赴?
我穷酸便是其中之一。告诉你,葛大公子逃出了九幽魔域,这些家伙必将提前发动,必将首
先对江湖好汉开刀,先除去绊脚石,祸迫在眉睫了,你,如果想投降,或者想自全,必须赶
到家中准备,不准在这生事了。葛公子没被魔头们杀掉,你还忍心用血口喷他?你走罢,愈
快愈好。”
  唐景隆无心往下听,他吃力注视着的葛春虹。
  村外小径中,一群男女共有十四人之多,全是劲装,正驱健马往村中奔来,蹄声如雷。
  村后的山林中,两名劲装大汉趴在草丛中往下窥伺,行踪如谜,俯瞰着村中动静。
  唐景隆向爱子奔去,到了春虹身后。
  不等他冲近,春虹倏转身体伸手虚拦,笑说:“先说好,你是带人走呢,还是想算帐?
令郎欠我一掌,我在等他还。”
  唐景隆有剑在手,而对方却赤手空拳,他没想到春虹如此狂妄大胆,竟敢赤手相阻?心
说:“好吧,今天叫你剑下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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