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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歼情记》


第三十一章 护主母义侠殒身



  星宿大怒,举剑大吼道:“七星高照,受命于天。” 
  他想用九幽堡的威名将春虹吓倒,可是看错人了。春虹火起,大吼道:“你是九幽天魔
的走狗。该死!” 
  “你小子大胆!通名号。”星宿怒吼。 
  春虹迫近三步,切齿道:“我,广信葛春虹。你们在这儿干什么?九幽天魔呢?说!我
可找到九幽堡的恶贼了。” 
  不远处,穷酸脸色发青,缓缓站起,掀掉头巾大叫道:“葛贤侄,你大哥刚才被一个自
称桂兰英的女鬼所迷,鬼女人是九幽天魔的妻子。目下你大哥不见了,定是被鬼女人弄走。”
  春虹大惊失色,亮声高叫:“是司徒叔吗?怎么回事?” 
  “少废话,九幽天魔大概已远出十里了,你先救你大哥。” 
  春虹舍了星宿,一闪即至,匆匆行礼急问:“司徒叔,你说我大哥仍在人间?” 
  穷酸怪眼一翻,急声道:“我老人家的话岂会有假?那鬼女人会妖术,刚才还在这儿,
一下子就不见了。一言难尽,总之,你大哥春帆确未死在枫树村!落在妖妇之手。” 
  春虹扭头回到轿旁,伸手去掀—乘暖轿的轿门,星宿立即抢到:“不许妄动!广信余
孽!” 
  春虹右手一挥,绝尘慧剑闪电似的挥出,“铮!”一声暴响,星宿的剑脱手而飞,青褐
色的绝尘慧剑再进,快如闪电石火,剑尖点在星宿的咽喉上。 
  “乖乖听话,目前在下还不想要你命。”春虹厉声沉喝。 
  星宿倒抽了一口凉气,站在那儿脸色死灰。 
  睡道人冷静地在斗场四周巡走,察看雪地上的足迹。 
  穷酸还未发觉睡道人的身份,他也在另一面仔细察看雪地上的遗痕,突然叫:“妖妇从
这儿走了,葛贤侄,快追!” 
  雪地上,两双小蛮靴的浅浅履痕清晰入目,每一靴痕相距约有八尺左右,可看出两个逃
走的女人,轻功路法并不见得高明。履痕向北面的小山谷延伸,进入绵延的广大树林之中,
穷酸招呼后,立即沿履痕急迫。 
  睡道人也向春虹叫:“虹儿,放了他们,你无法问出口供,追人要紧。”说完,追向穷
酸。 
  春虹有点不甘心,但又不得不放手,厉声向星宿问:“阁下,九幽天魔目下在何处?”
  星宿哼了一声,不肯开口。 
  “花魔呢?”春虹再问。 
  “你可以要太爷的命,但太爷决不会回答你任何……”星宿咬牙切齿地答。 
  春虹见穷酸和师父的身影已消失在林中,不得不放手,用一声冷哼打断星宿的话,冷笑
道:“在下会要你命的,但不是现在,先寄下你这颗脑袋,留些记号让你带口信与九幽天
魔。” 
  声落,绝尘慧剑连闪两下。 
  “啊……”星宿厉吼,两颊鲜血如泉,连退五六步。 
  五宿已死了四名,只剩下一名星宿,其余六名男女,功力都比星宿差劲。一照面,星宿
弃剑被制,他们怎敢上前送死?一个个惊呆了。星宿脸被划破,退出绝尘慧剑的控制,他们
神魂入窍,便待冲上。 
  春虹冷冷一笑,虎目神光似电,冷然扫视一匝,所有要蠢动的人,不由自主齐向后而退。
  春虹剑尖徐转,向血流满面的星宿说:“你们记住了,替我葛春虹传话,告诉你们的主
人,尤其是二堡主李文良,除非他死了,葛村惨死的鬼魂在地下等着他,江湖中被九幽天魔
兄弟害死的无数冤魂,正在泉下哭泣,等他用命来偿还。” 
  说完,掷剑入鞘,举步向北走。 
  不远处到了的暖轿旁,两个女人相偎相倚,歪倒在轿旁,在吃力地挣扎着站起。 
  春虹感到有点面熟,但未留意,身形倏变,去如电光石火,向北飞射。 
  宇文长华母女,虚弱地相扶着站了起来。 
  宇文长华在落马坡挨了春帆两剑,双肩几乎被毁,在九幽天魔的调治下,五天来大有起
色,但举动不便,十分虚弱。不仅是皮肉之伤,心灵的创伤更令她难以承担。九幽天魔竟然
下毒手杀了她师父巫山神姥,这件事象条毒蛇在她的内腑内残忍的咬噬,令她柔肠寸断。 
  想当年如果她不嫁九幽天魔,巫山神姥怎会在暗中出动人,培植九幽天魔在武林中的地
位?又怎会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想当年,巫山神姥与九幽天魔的师父百劫老人,算是数十年至交,促成她和九幽天魔的
婚事。巫山神姥尽了全力,九幽天魔能有今天的成就,可以说全在巫山神姥所赐。十年前,
夫妻俩分居,巫山神姥表面上对九幽天魔不客气,但暗中仍关心九幽天魔的一切,将原先绿
林巨寇留下的陵州彭水系山区古堡,赠与九幽天魔作为称霸武林的基业,九幽天魔却将古堡
建成了九幽堡,作为打江山的秘室,老太婆虽不赞同,但并未加以阻止。按理九幽天魔不该
人性已失,忘恩负义将巫山神姥矛死。更惨的是,巫山神姥被杀,竟是她在场时所发生的,
妣怎么受得了?内心的创伤,肉体的创伤内外交煎,她几乎保不住性命。 
  幸而爱女并未被九幽天魔迫死,被九幽天魔押着同行,说要押回九幽堡处决,她在痛不
欲生的心情下,重新鼓起求生的意志,与爱女同行。九幽天魔并未虐待她母女,只吩咐桂兰
英严加看守,押着同行。桂兰英不是个好心肠的女人,不怕宇文长华逃命,却怕书韵姑娘捣
鬼,用巧妙的手法,制住了书韵姑娘的双脚环跳穴,想跑也跑不了啦!其实姑娘的芒瓣伤已
经够沉重,根本用不着点穴的。 
  桂兰英用妖术擒住了春帆,她眼看五宿伤亡殆尽,更认为宇文长华母女早巳遭了殃。 
  岂知书韵左肋中剑,并未伤及内腑,只不过双腿环跳穴被制,难以活动而已,宇文长华
也创伤未痊,元气未复,倒在轿内一时无法逃出。 
  母爱给予宇文长华极大的力量,终于将爱女拖出了暖轿,但除了星宿和六名男女仆人之
外,巳无敌踪。雪地上血迹斑斑,尸体横七竖八散布在四周,呻吟声渐弱,显然受伤的人巳
濒临生死边缘。 
  宇文长华娇好的秀脸,因挣扎而呈现稀有的红光。这些天来,她经过难以负荷的突变打
击,原来的风韵一扫而光,变得苍老了许多,与虎哮岗出现时相较,她象是换一个人。短短
的几天,无情的现实使她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年。 
  她吃力地挽起站立不稳的书韵,哀伤地看了四周一眼,星宿正往伤脸上敷药,其余六名
男女手足无措地在另三乘暖轿中找他们的主母。 
  “孩子,你的剑为何给了他?他反而用你的剑给了你一记不算轻的剑伤,唉!” 
  “娘,女儿的剑确定是被勾魂手抢去的,谁知道会在他手中?娘,别怨他,爹造的孽,
女儿偿还乃是天经地义的事。”书韵哀伤地抢着答。 
  宇文长华不住摇头,惨然地说:“苍天啊!我难道前生造了太多的孽,要在今生偿还?
唉!娘不,娘不能再忍受了,我要带着你远走天涯,隐姓埋名苦修余生。” 
  她扶起书韵,步履踉跄地向南走。 
  星宿巳裹好了伤,用腰巾绑住头脸,突然跃到迎面拦住低沉地喝道:“主母请留步!”
  宇文长华漠然一笑,淡然地问:“星宿,你要留下我母女?” 
  星宿低下头,黯然地说:“主母明鉴,小人职责所在,不得不——” 
  “那吗,你怎么留我?” 
  星宿一步步往后退,脸色泛灰,手足失措地叫:“主母不要令小人左右为难。” 
  “你不必为我母女为难,更不必为我母女而悲哀。九幽堡的人,已经人性全失,你的主
人忘恩负义可以下毒手屠杀一手培植他的人,你们奉主人的手谕杀两个无辜的弱女子,还用
得着假仁义?” 
  “主……母……” 
  “不必叫我主母!我已与姓李的分居十年,情义已断。” 
  “那么,你怎样留我?” 
  “请主母小姐上轿。” 
  “假使我母女不上呢?” 
  “那……那……” 
  “怎么?” 
  星宿一咬牙,说:“主人已留下手谕,要……要……” 
  “要杀我母女?” 
  “不错。主人说,生带人,死带尸,如果主母在途中企图反抗,便……便要将尸首带
回。” 
  宇文长华心痛如割,但强忍着心头的痛楚,瞪大着眼,不让泪水流下,一字—吐地说:
“好吧!要杀请动手,我母女生死同命,只要有—口气在,决不做李家的人,死了也不做李
家的鬼!” 
  说完,吃力地举步,星宿不得不退,但手按巳拾起的长剑剑把,急急地叫:“主母,不
要迫小人做不愿做的事。” 
  宇文长华仍吃力地往前走,惨然地说:“除了杀我,我永不会听你们的话。下手吧!把
我母女的尸体带给你的主人。” 
  “小……人……” 
  “你唯一可做的事,是带我母女的尸身回堡,如果不,我母女必须走向茫茫天涯找出
路。” 
  星宿额上流着冷汗,一步步往后退,剑几次拔出又收回,最后长叹一声,默默地站在一
旁。 
  —名大汉立即抢出,大喝道:“星爷,你忘了主人的命谕?” 
  星宿长吁一口气,痛苦地说:“我星宿不是没有心肝的人,不必问我是否忘了。” 
  “你不遵谕,罪同叛逆!”大汉大吼。 
  星宿看了大汉—眼,沉声道:“闭上你的嘴,你不配管我星宿的事!” 
  大汉手按剑把,叫道:“罪同叛逆的人,任何堡中弟子,皆可出头惩戒,怎说不配管
你?” 
  其他五名男女,应声向这儿奔来。星宿似乎浑身一震,接着,把牙一咬,厉声说:“没
有人相信我星宿会是叛逆,你说话留心些!” 
  “那么,别忘了堡主的恩典。你如果不动手,咱们六个人皆可出面作证,看堡主在没有
她们的尸身之后,是否会相信你为堡主尽忠?” 
  星宿肌肉不断抽搐,创口的血不住外沁,染透了裹创布,但他毫不感到痛楚地说:“在
下并非实际主事的人。” 
  “但柳爷已死,五宿之中只有你在,你能不负责?” 
  “但在下不做没有心肝丧心病狂的事。” 
  大汉举手一挥,向五名男女叫:“你们擒下叛逆,我先了这两个要犯。” 
  叫声刚落,人巳向宇文长华纵去,宇文长华母女连走路也感吃力,怎能反抗? 
  “嗤”一声轻响,大汉的剑倏然出鞘,寒芒一闪,刺向向宇文长华出胸口。 
  五名男女还未合围,星宿却一闪即出,长剑出入电闪,“铮”一声暴响,大汉连退五步,
手中剑几乎被星宿的剑挑飞,脸色大变。 
  “住手!你这畜生!你敢杀主母和小姐!”星宿大吼。 
  大汉怪眼巳翻,厉叫道:“好逆贼!你该死!在下只有主人,不知其他,只知奉命行事,
不管什么主母和小姐。” 
  “你真要下手?”星宿冷冷地问。 
  “当然!”大汉怒叫。 
  星宿又闪在一旁,将剑缓缓入鞘,冷笑道:“你既然坚持下手,请便!” 
  大汉踏进两步,傲然地说:“在下当然下手,你也难逃公道!” 
  说完,挺剑向宇文长华再次飞扑而上。 
  星宿站在一旁,等大汉身形掠过,突然长剑闪电似的挥出,急进两步,飞起—脚。 
  “啊……”大汉狂叫,背上开了一条大缝,透脊骨深入内腑,然后身躯被踢得斜飞八尺
处,砰然倒地,剑尖从宇文长华的胸前扫过,衣裂但肌未伤,危极险极! 
  一不做二不休!星宿一声长啸,猛扑冲来的五名男女。 
  他不知自己因何会突生神力,一冲错之下,五名男女倒下了三名。 
  他再次旋身,落英剑法的“回风片片飘”绝招出手。在二十八宿中,他是少数练过落英
剑法者之一,平时和少堡主书麟兄弟印证,极少失手。这时他形如疯狂,剑芒回旋,飞舞旋
击势如狂风暴雨落地。 
  “铮铮!”剑鸣暴震刺耳。 
  “啊……”惨叫声动人心魄。 
  剑芒突敛,最后两具尸体倒地。 
  星宿的剑全被鲜血所染红。转首凝视着宇文长华母女,突然探手入怀,取出一个钱袋,
接着神色惨然,虎目中涌出泪光,颤声道:“袋中有十余颗宝石珍珠,可作盘缠,主母小姐
保重。” 
  说完,将钱袋抛过,长剑随手上抽,鲜血乍涌,喉管应剑裂开。 
  “铮!”长剑翩然落地,片刻,他的双目闭上了,身躯徐徐前扑,“砰”一声仆倒在雪
地上,手脚略一抽动,徐徐静止。 
  宇文长华母女怔在那儿,久久方神魂入窍,吃力地走近星宿的尸体,跪倒尸体前,母女
两眼泪下如雨,宇文长华磕了三个头,喃喃说道:“妾母女即将至僻隐深山出家苦修来身,
如果留得命在,将为恩公设灵,早晚一炉香,为恩公在天之灵祝祷。” 
  祝毕,再拜而起,蓦地,她骇然失惊,她身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慈眉善目,高大朗健
的高年尼姑,青袍飘飘,飘带上悬着花绿袋,手中拿着拂尘,神色肃穆地向她注视。 
  “你……你……”她骇然惊叫,语不成声。 
  “施主,是怎么回事?”老尼姑问。 
  “大师是一一” 
  “老尼心如。” 
  书韵姑娘大吃一惊,抽口冷气间:“大师是湘东蟠龙庵的师太?” 
  “蟠龙庵巳被李文良和白玉珠所毁,贫尼正云游天下找他们。”心如师太毫不隐瞒地说,
稍顿又道:“这儿血腥满地,贫尼不能不问,尚请两位施主据实相告。” 
  宇文长华长叹一声,泪下如雨,将经过一一道出,并不隐瞒自己的身份。 
  心如师太静静地听完,久久方黯然地说:“施主,贫尼同情你的境况,不忍向你追问李
文宗兄弟的下落,请问两位施主打算到何处安身?” 
  “目前尚无打算,必须逃出河南境地再言其他。” 
  “贫尼愿送施主一程,替两位施主找地方安顿。至于这位舍身义士尸体,贫尼亦替他择
地安葬。” 
  母女俩哀号着趴倒磕头,拜伏在地。 
  春虹由于和星宿追问了一阵,追入北面林中,早巳不见师父和穷酸的踪影。两个女人的
靴痕,进入密林之中,向北又向北,按方向,是与官道并行,官进在右方,但距离有多远却
无法判定了。 
  除了两个女人的靴印之外,还有两种浅浅的脚印,一是芒靴,一是爬山虎快靴,前者是
睡道人的,后者是穷酸所留下。两种脚印,几乎难以分辨,若有若无,不留心的人是不易看
出的。 
  他循脚印狂追,快若星飞电射,不久,脚印向西北斜折进入巳被冰封的古森林,场势下
降,脚印愈来愈模糊不清了。 
  他相当沉着,深信师父修为已臻化境,不会被妖妇的妖术所制,邪不侵正。任何邪术对
定力超人的高手,决不会有多大的作用。 
  真糟!前面突然出现一座二十来丈宽的河流,河两侧的小湾浅水结了薄冰,但中流仍然
水势奔腾,四个人的脚印,在河岸附近消失不见了。 
  他心中焦急,左右急搜,一无所获,他想:“难道他们都过了河不成?没有舟船,怎能
飞渡?” 
  他的注意力全在追赶的人是否过河,却没留意北面下游两里处,两艘小舟相距约有半里
之远,正沿河下放,追逐如飞,等他开始留意河的上下时,两小舟巳消失在河流转向的山嘴
后了。 
  “过河?还是沿河往北找?”他在心中自问,拿不定主意。 
  河岸是被冲封了的树林,视野有限,他已搜至下游半里地,仍然难以决定何去何从。在
他决定用啸音一试的瞬间,突然听到北面不远处密林之中,有冰雪震落的声音,心中一动立
即循声搜去。 
  搜了三五丈,前面人影出现。 
  “我的天!她们在这儿,师父和穷酸呢?”他抽口凉气,心中暗叫,同时心中一冷。 
  已不由他多想,立即向前扑近。 
  果然这两个女人,是桂兰英主婢,桂兰英后面,侍女挽着昏沉沉的葛春帆。她们小心地
向前走,地下竟未留下脚印。 
  “主母,可否歇歇脚?”侍女突然扭头问。 
  桂兰英将狐裘往树下一摊,坐下说:“真该歇会,用踏雪无痕的轻功赶长路真是累死。
追来的两个死囚可笑极了,愚笨已极,竟拦截一艘小舟去追香溪鬼叟曲东阳的船,即便追上
了,还不是白白送死?” 
  侍女将春帆放下,在对面坐下说:“真巧!东老为何来得这般巧?” 
  “他赶来为老爷效力,不喜走陆路,宁可绕道走远些坐船而行,免得他那副尊容惊世骇
俗,坐船去信阳州并不足怪,幸而他恰好经过这儿,引走追来的人,不然准被他们追上,凶
多吉少,救醒这个姓葛的娃娃,让我先问问。 
  侍女回诺一声,取药灌入春帆的口中。桂兰英并未闲着,她拉脱了春帆的手脚关节,一
面玩着湛庐剑,等待着春帆醒来。 
  春虹已接近至十丈内,这一带树影稀疏,视野可远及三五十丈外。两女相向而坐,每人
皆可视圆周的一半, 想在皑皑的白雪地中秘密接近,太不容易。他伏在一珠巨松后,凝神
倾听她们的谈话,恍然大悟,原来师父和穷酸错以为妖妞上了香溪鬼叟的小舟,拦住另一只
小船追下去了,难怪脚印在河边消失。 
  香溪鬼叟曲东阳,他并不陌生,正是巫山双奇的师父,巫山双奇是厉魄古洋,和鬼爪霍
天奇,正是追魂镖的主人,而厉魄古洋的无常锥,更是可怕,上次找到疯丐时,疯丐说出追
魂镖的出处,他就决定到香溪找曲东阳算帐,找九幽魔域,想不到他不克成行,香溪鬼叟竟
巳到了河南地境。 
  他心中略宽,算定香溪鬼叟无法接得下他师父的无上绝学一击,定下心神,全心全意计
意如何向两妖妇下手。 
  穷酸说他大哥巳被妖妇擒走,他心中不无疑问,难以相信他大哥仍在人间,他想起勾魂
手的话,说有一个相貌与他相同,但脸色青灰的青年人,与宇内三奇妖走在一块儿,和九幽
天魔作对的事。 
  “哦!也许穷酸把勾魂手所说的青灰脸色青年人,看成我大哥了。”他心中自语着。 
  不管是不是他的大哥,穷酸既然说鬼女人叫桂兰英,是九幽天魔的妻子这就够了,他必
需将鬼女人擒住,从鬼女人的口中找出九幽堡的确实处所来。 
  他一面思索着,一面留神前面的动静,等机会现身擒人,同时也留神她们的一言一行。
  春帆被灌下解药,渐渐清醒,当清楚地看到两个鬼女人时便知大事不妙,想将身挺起,
谁知念头刚动,手脖关节剧痛彻骨,“哎呀!”他吃惊地叫。 
  桂兰英格格笑道:“年轻人,你最好安静些,你真是广信府葛家的葛春帆!” 
  春帆怒目圆睁,他知道完了,已经被妖妇用邪术擒住了。后悔也来不及啦。 
  “大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何用多问?”他怒声答。 
  “怪事!葛春帆是个英俊的年青人。你,脸色青灰,像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自认
是葛春帆,无人敢信。”桂兰英笑着,状极自得。 
  “你不信是你的事。” 
  “嘻嘻!如果你是葛春帆,未免太忘恩负义了。” 
  “可惜,我该活剥了她们。”春帆咬牙切齿地叫。 
  桂兰英又抽了他两耳光,凶狠地说:“由此便可以看出你心肠之黑。非丫头一念之慈,
不忍见你家破人亡,在九幽堡甘愿冒风险,从二堡主手中硬将你从死神中救出,护送你到武
昌府,交由分坛的人送你到九江,再请人送你到南昌熊家。为了这件事,韵丫头几乎和叔父
反脸,为了你,不知枉死了本堡多少弟兄,而你,却毫无良心!” 
  “且慢!”春帆尖叫,稍顿激动地问:“你是谁?你说什么?” 
  桂兰英冷哼一声,冷冷地说:“我,九幽堡的女主人,九幽天魔是我的丈夫,你还不明
白?哼!你装得很象,表情逼真,像是忘了呢?你可记得在九幽魔域地狱岭的往事?可记得
那位半途相遇,穿水湖绿劲装的美丽小姑娘?她就是本夫人的女儿,但她是巳和堡主分居十
年的妻子宇文长华所生。” 
  “呸!妖妇,你胡说八道。” 
  “姑奶奶我曾对你说过,你闯大祸,你还不承认?” 
  “承认什么?” 
  桂兰英将湛卢剑在他眼前幌了幌,冷笑道:“我以为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岂知是个恩将
仇报的无耻匹夫,哼!假使不是要用你示众江湖,找就该用这把剑剁碎了你。” 
  春帆莫名其妙,怒叫道:“呸!妖妇,闭上你的臭嘴,葛某顶天立地!” 
  “啪啪啪啪!”桂兰英打了他四耳光,冷笑道:“不要脸!狗东西,你也配称顶天立地?
你知道你所毁的第—暖轿中的人是谁吗?” 
  “是谁?”春帆愕然问。 
  “九幽堡的千金小姐和她的母亲宇文长华。” 
  春帆大叫道:“天哪!她果然是九幽天魔的人,难怪在后面暗算我。” 
  “呸!你是什么东西,值得的丫头暗算你?你昏了头。九幽堡任何一个人,也足以将你
打入十八层地狱,用得着堡主的千金暗算你,你太看得起自己了,韵丫头在她父亲面前苦苦
哀求,替你保命。她父亲勉强答允了,但二堡主坚决反对纵虎归山,便在半途亲自下手截杀,
一剑击中你的腰脊将你打落奈何。要不是韵丫头与乃叔翻脸,拼死挡住二堡主,你能不死?
总算二堡主不愿太伤侄女儿的心,同时也认为你必定有死无生,这才把人退走,韵丫头方能
从容将你救出奈河,专程送你到武昌平安船行,为了你,二堡主派人火烧枫林村,韵丫头竟
也赶去抢救,晚了一步,你却被宇内三奇妖所救,畜牲!你人面兽心,你不是人!” 
  “天哪!你的话是真是假?”春帆狂叫。 
  “哼!你已是将死的人,我用不着骗你。韵丫头为人善良,救你一不是为私情,二不是
为己利,全出于不忍心见你家破人亡,她不该得到这种悲惨的结局。你,丧尽了天良,不但
在落马坡重伤她的母亲,更用她给你的湛卢宝剑,杀她母女在暖轿之中?你,你算是人?我
恨不得立即剜出你的心肝来,看看是什么颜色。” 
  伏在不远外的春虹,激动得几乎发疯,不消多想,他便知桂兰英口中所说的韵丫头是谁
了。 
  春帆更是心痛如割,狂叫道:“不!不!希望不是真的,不!不……” 
  桂兰英凤目中杀气腾腾,厉声道:“你还敢故作不知道?韵丫头因为你在落马坡重伤了
她的母亲,二堡主忍无可忍,她父亲也横了心迫她自尽,恰好碰上她母亲的师父巫山神姥出
面索人,一怒之下,杀了巫山神姥,要我将她母女解回九幽堡处决示众。要不是她母亲被你
伤的两剑还未复原,要不是我怕韵丫头逃走制了她的穴道,你怎能轻而易举地将她母女毁在
暖轿中。” 
  春帆厉叫一声,昏厥了。 
  侍女不放松他,将他弄醒,春帆洒泪长号,凝然叫:“天哪?我……死不瞑目,我根本
不知内情,我还以位那位姑娘在后面暗算我呢,我……” 
  桂兰英冷笑一声,冷厉地说:“不管你知情与否,事情我必须说出,大错已成,后悔不
及。为了你,本堡死伤了无数弟子,你的兄弟葛春虹,更是本堡必欲得之而甘心的凶悍人物,
早晚他难逃一死,你已经知道详情了,在九泉之下,你也会为了你自己铸下的大错,九泉难
安,我要挑断你手足的筋络,带回九幽堡放在地狱暴尸岭示众。” 
  春帆强忍心头酸楚,哀伤地说:“在下并不怕死,多承夫人将内情见告,铭感于衷,生
死难忘,夫人如果能将两事相告,在下九泉心安了。” 
  桂兰英略一沉吟,点头道:“你说吧,本夫人一定告诉你。” 
  “谢谢夫人。其一,韵姑娘母女真死了吗?” 
  “不错。” 
  春帆略一回想回剑入暖轿的光景,说:“在下并未毁了轿中的人,只递出一剑而已。其
二,贱内萧明瑾,目下近况如何?” 
  桂兰英冷冷一笑。恶意地说:“很好,你到了九幽堡也许可以看到她的。” 
  “她……她投降了贵堡?” 
  “哼!说对了一半?” 
  “为何只说对了一半?” 
  “她投降本堡的原因,你想知道?” 
  “尚望夫人见告。” 
  “她为了救你,甘愿投降本堡,以交换你的性命。” 
  “真的?” 
  “本夫人字字不假,为了她,堡主才答应韵丫头放你一条生路。” 
  春帆绝能地长叹一声,闭上了虎目,泪珠滚滚而下,哀伤地说:“我错怪她了,九泉难
以瞑目。” 
  桂兰英拿起神光似电的湛庐剑,冷冷地说:“一切都太晚了,我要挑断你的手脚。” 
  蓦地,震耳的语声如雷:“且慢!” 
  桂兰英主婢闻声知警,飞跃而起。 
  三丈外,春虹高大英俊,雄壮如狮的身影,站立在桂兰英主仆面前,神色肃穆,跃然欲
动。 
  桂兰英吃了一惊,讶然问:“你……你是谁?” 
  春虹拍拍腰带上的绝尘慧剑,徐徐走近说:“李夫人,你该认识这一把绝尘慧剑?” 
  桂兰英神情一懈,心中暗喜问:“你就是在贵溪鬼谷坪逃得性命的葛春虹?”  春虹
已迫近至丈二左右,点头道:“不错,贵堡的人无奈我何,包少堡主的梅神弩,也要不了我
的命。” 
  “你来得好。”桂兰英说,脸有喜色。 
  “当然来得好。” 
  “擒住令兄之后,你也刚好现身送死,当然好。” 
  “李夫人,先不要高兴,在下不想立即撕破脸面动手动脚,承蒙夫人说了许多外人无从
得知的秘密,在下感激不尽,所以特向夫人致谢,然后再谈正事。” 
  桂兰英徐徐举剑,冷笑道:“没有正事可谈,目下你唯一可做的事,便是俯首就擒,有
事以后再说。” 
  春虹呵呵笑,若无其事地说:“李夫人,你如果认为我葛春虹是纸糊的人,那就大错了,
鬼谷坪贵堡出动无数高手,葛某依然来去自如,目下你主婢二人竟妄想擒葛某,岂非笑话?
如果你认为倚仗手中的湛庐剑便可吓例在下,未免太可笑啦!” 
  桂兰英脸色一变,凤目一转,美丽的脸蛋上,突然绽起了笑容,剑尖徐徐下垂,媚笑道:
“年轻人,血气方刚,戒之在斗,你似乎自命不凡哩!” 
  她的笑容如花,她的语言温柔,她的媚目焕发出奇异的光彩,凝注着,吸引春虹的眼神。
  地下的春帆,突然大叫道:“二弟,小心她的邪术!” 
  春虹哈哈大笑,朗声说:“大哥,我敢打赌,她的邪术毫无用处,目下她在向我施用迷
魂魔眼哩!比色魔左丘光火候相差无几,高不了多少。咦!来了,邪法来了,是什么玩艺?”
  桂兰英被春虹—口便叫出她的伎俩,心中暗惊,手立即放在衣袋中,左手一指,低喝一
声,一朵刺目红云倏然飞出向春虹涌去,渐来渐近,也愈涨愈大,同时,天宇间似乎响起一
声殷雷,狂风大作。 
  春虹信手拉开衣襟,露出项下所挂的辟邪佩,左手疾伸,一把将飞来的红巾抄在手中,
大笑道:“是障眼法,唔!纸中藏牛毛细针,虚中有实,果然厉害。” 
  他左掌一伸,手中一堆碎红纸屑连同两根牛毛针,翩然落地。 
  狂风倏息,响声顿止。 
  桂兰英脸色大变,一声冷叱,右掌倏张,一线红光从她手中喷出,射向春虹的面门,近
身时却成了一条炽热的火柱烈焰飞腾,热流荡漾,其中隐隐出现三把火红的刀影,隐射而来。
  春虹向左一闪,笑道:“吞刀吐火,下乘之技,李夫人少献世好不好?” 
  热火流从他身侧飞过,距身五尺便自行熄灭,三把小飞刀仍向前飞出,在三丈外方落入
雪中。 
  桂兰英的身畔,突然涌起一阵黑雾。 
  春虹心中一凛,他看出这种黑雾可能有鬼,不像是邪法,赶忙取出辟香散涂上口鼻,大
喝道:“妖妇,黔驴技穷,你一无所有了,哪儿走?” 
  喝声中,他冲入层层黑雾中,早巳看清了乃兄所躺的地方,他向那儿急射。 
  “呔!”他人吼,绝尘慧剑出鞘,向奔近春帆身边的桂兰英挥出一剑,龙吟震耳,风雷
骤发。 
  光华如电,湛庐剑回头反击,双剑接触,捷如流光电火,“铮”一声暴响,剑声似龙吟,
余音殷殷震耳。 
  “哎”桂兰英惊叫,奇大的劲道由剑上传到,将她震飘丈外,几乎跌倒,湛庐剑毁不了
绝尘慧剑,使她心中大骇,邪术无效,神剑不足恃,她心中已寒,顿荫逃意。 
  春虹人化长虹,射向春虹所躺之处。 
  可惜晚了一步,侍女已将剑指向春帆的胸口。向扑来抢救的春虹冷叱道:“站住!你难
道要他早早送命?” 
  春虹身不由己,站住了,虎目中似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地怒吼:“只要家兄有点皮肉
之伤,在下必定将你们二人裸身牵至江湖示众,你信是不信?” 
  侍女也冷笑一声,阴阴地说:“只要你敢再进一步,本姑娘将要你的大哥胸前出现一个
剑孔,你信是不信?” 
  两人的话都没有回旋的余地,僵住了。桂兰英一看机不可失,立即向前急射,要脱身逃
命。 
  春虹一声怒啸,快逾电闪,卸尾射到大喝:“哪儿走?留下!” 
  桂兰英感到喝声震耳,身后剑气压体,知道走不了啦!大旋身回头反扑,招出“回头望
月”,身随剑进迎上了。 
  侍女抓起春帆,撒腿便跑,不再管桂兰英的死活,她有她的打算。 
  春虹已志在必得,千万拖不得,绝尘慧金虾如雷霆,青褐色的剑影突然刺入耀目的光华
中。 
  “铮铮”暴响震耳,光华倏敛,震耳的吼声在天宇中震荡,令人闻之头晕脑胀。 
  “你该死!丢剑!” 
  人影倏止,桂兰英粉脸泛青,气色灰暗,湛庐剑垂在身侧,虎口中鲜血涌出。凤目中泛
出绝望的神色。 
  春虹形如疯虎,怒目圆睁,绝尘慧剑点在桂兰英的胸口上。擒贼擒王,他制住了桂兰英,
做梦也未料到侍女竟会不顾主人的死活,挟了俘虏溜之大吉。一步错,似乎全盘皆输。 
  桂兰英的目光,落在快要消失在密林深处的侍女背影上泛上了恐怖的神色,也泛上了无
边的骤怒。她心中大恐,深怕春虹下毒手杀了她,然后去追侍女,岂不完了?急急地说:
“且慢下手!让我替你追回令兄。” 
  “你做梦,在下先擒下你!”春虹怒叫。 
  “不成!如果你擒下我,丫头怎会将人还你?必将挟人要胁,你进退不得,你可以跟着
我,我愿和你做一次公平的交易,一命换一命。” 
  春虹已别无抉择,收剑闪在一旁,说:“好一言为定,一命换一命。” 
  桂兰英展开轻功飞掠,向侍女消失的方向急射,这鬼女人究竟怕死,在性命交关的生死
关头,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比任何人都重要。 
  春虹在三丈处却尾急迫,他试出鬼女人的轻功登不了大雅之堂,不怕她跑上天去,只消
慎防妖术暗器,足以够了! 
  迫到一座山脚下,追上了。春虹故意发出一声震天长啸,接着大吼道:“妖妇,走得了
么,留下!” 
  女侍不知后来所发生的事,听吼声如在耳畔发出,知道春虹已经追到,跑不了啦!她有
人质在手,胆大气壮,无所忌惮地拨剑转身。 
  料错了,追来的人相距还有二十来丈。并非在身后,首先,她看到女主人亡命飞逃,湛
卢剑光华如电,后面追的春虹跳跃如飞,穷追不舍,眼看要追上了。 
  “铮!”两人停下换了一剑,剑吟声震耳。她看到女主人退了丈余扭头狂奔而来。 
  她脚下略一迟疑,最后向山侧密林急走,走没到三五丈,女主人的喝声传到:“小霜,
联手!双剑合璧。” 
  她停下了,她处人下,听惯了女主人的呼唤,心中虽不想停,脚下无意识地停下了,在
她还未定下心是否再走的片刻,女主人桂兰英已经快近身啦!她只好持剑待敌,娇叫道:
“主母快走,小心身后。” 
  春虹确已到了桂兰英的身后,但仍保持丈余空间,故意不向前扑上挥剑。 
  桂兰英飞跃而至,娇喘吁吁地叫:“放下人,双剑合璧……” 
  叫声中,已到了侍女小霜的所立之处不足三丈。 
  小霜左手将春帆扛在肩上,挥剑迎上道:“主母,动手人放不得,葛春虹,站住……
啊……。” 
  桂兰英到了,从侍女小霜的身边掉过,信手一剑反挥,不但将侍女的右肋划开,也将侍
女的右手齐肘挥断,侍女身躯一摇,桂兰英切齿叫:“贱人,我未死呢!你都想出卖我了,
该死的东西!” 
  春虹以令人肉眼难辨的手法掷剑入靴,双手齐出,“噗”一声击中侍女的下腭,左手一
把接过将滑跌倒地的春帆,站住了。 
  侍女仰面飞跌,倒在地上呻吟,她肋下肚肠外流,右手齐肘而折,再挨了春虹二记大拳
头,三魂七魄早巳飞离躯壳,只剩下一口冤气而已。 
  春虹看了侍女一眼,向桂兰英走去,桂兰英脸色青灰,气喘如牛,骇然地问:“怎么?
你不肯放过我?” 
  春虹在丈外止步,朗声道:“不!是向你道谢!” 
  “免了,本夫人告别了。” 
  “且慢!” 
  “有何见教?” 
  “那湛卢剑乃是家兄之物,请留下。” 
  “不!那是我女儿的宝剑。” 
  “夫人如果不将剑掷还,休怪葛某食言!” 
  桂兰英一咬牙,将剑丢在脚下,冷冷地说:“总有一天,你将尸横九幽堡地狱岭。” 
  春虹哈哈狂笑,说:“家兄已知九幽堡的所在,正要旧地重游,如果在下所料的不差,
尸横地狱岭的人不是区区在下,而是尊夫九幽天魔。好吧!指出埋骨处所,在下好前去地狱
岭领死。” 
  桂兰英鬼迷了心,被愤怒激乱了灵智,同时,她对九幽魔域的雄厚实力充满了信心,毫
不思索地问:“年青人,你真敢前往送死?” 
  “死的将是贵堡的人,你亦在数。”春虹傲然地答,心中狂喜,但未现于面色问。 
  桂兰英一咬牙,说:“你可从大江直上,至涪州上岸,到达武隆县之后,不论何时,只
消你放出至地狱岭送死的消息,便会有引你前往送死。” 
  春虹冷冷一笑,说:“在下记住了,谢谢李夫人指点迷津。”说完,转身大踏步走了。
  桂兰英无力地倚在身后的巨树上,她感到全身发软,开始发觉自己的错误,她怎能一时
激愤,将九幽魔域的所在地告诉了一个死对头,糟了! 
  经过冷静的思索,她定下心神,幸而未将地狱岭的确实所在告诉春虹,还来得及挽救,
武隆县地处万山丛中,四面八方千峰万峦,往何处去寻九幽魔域?何况魔域根本不在武隆,
只消禁止武隆的弟子领人入山,或者让堡中高手在武隆截击,何所惧哉? 
  她看了地下还未断气的侍女一眼,冷然自说道:“留她不得,错不在我,她该死!” 
  说完,走近侍女—飞起一脚,踢中侍女的右太阳穴,若无其事似地走了。 
  由于桂兰英的一时激愤,断送了九幽天魔半辈子的心血,挽救了无数生灵,不但九幽堡
烟消火灭,邪教的举事阴谋也功败垂成。当然,并不完全是她的错,至少她是引起九幽堡覆
灭的第一把火。 
  春虹找一处隐身所,替乃兄接上了手足关节。这种错骨术如在功力不够,修为不深的人
来说,至少得在床上蹲上十天半月,但春帆受得了,吞下一些药物,春虹加以小心推拿,半
个时辰后便恢复了精力。 
  兄弟俩相见恍如隔世,相拥痛哭细诉别后经过,最后,春虹坚持到山谷中看看韵姑娘,
母女的生死再言其他。 
  山谷中一切如旧、由于无有行人来往,这条官道即使是太平盛世,也极少商旅行走,谁
愿舍了武胜关大道而走这条远路。平靖关之所以平静,原因在此。 
  四乘暖轿三正一到,静静地放在雪地中,尸体零落,鲜血皆已凝结,尸体中,没有韵姑
娘母女,倒破的暖轿中,血迹斑斑。 
  女的尸体共有十三具,春虹不认识宇文长华,但对宇文书韵姑娘并不陌生,但女尸中确
是没有韵姑娘在内。 
  春虹记起在离此之前,能动手的还有七个男女,倒了的小轿旁,也有两个女人在挣扎,
其中一个可能是韵姑娘,因为他在一看之下十分眼熟,可能她母女已被妖妇的手下带走了。”
春虹说,并将先前的事一一说出,最后说:“她可能末死,但如被带往九幽堡,后果可怕,
生比死更艰难。” 
  两人一两找一面商量,春虹认为判断正确,韵姑娘定是被桂兰英的手下带走了。岂知话
声刚落,眼前出现了头脸裹了伤巾的星宿的尸体,他俯身用手拉掉伤巾,吃了一惊,说:
“糟!有人来过。” 
  “你怎知道有人来过?”春帆问。 
  “瞧,这家伙脸上的伤,是我留下的,他就是未死的七男女的首领,目下他尸横在地,
左近也有六具男女尸体,定是后来的人所下的杀手。” 
  “会不会被后来的人将她母女俩带走了?”春帆问。 
  “大有可能,我想,如果所料不差,来人八成是侠义门人,九幽天魔的死对头。韵姑娘
母女如果落在他们手中,同样危险哩!” 
  春帆跺脚道:“咱们快走,到祥云堡。目下天下英雄皆投奔祥云堡聚会,如果是途经这
儿的同道所为,也许还来得及赶上。二弟,我已是活不了多久的人,死亡指日可期,尘世已
无留恋,但我不能负罪而死,含恨九泉,假使我死了,千万别忘了我的嘱托,其一是找到韵
姑娘母女,替我尽力酬恩。其二是救出你嫂嫂,务必救她脱离魔掌。” 
  “大哥,你——”春虹颤声叫道。 
  春帆凄然一笑,打断他的话,往下说:“当然啦!希望你我为了慰三弟在泉下之灵,务
必走一趟九幽堡,我所说的两件事,都是万一我在去了九幽堡前的时日里发生了意外,重任
便落在你的肩上,必须由你完成我的心愿。走吧!到祥云堡,先打听韵姑娘母女的消息,然
后我们双剑合壁闯一闯武隆的虎穴龙潭。” 
  春虹摇摇头,说:“大哥,我不能走,你先走一步了。” 
  “为什么?” 
  “我必须在这儿等师父。” 
  “我想不必了,我和穷酸司徒叔约定了,如果中途分散,便在祥云堡见面。老神仙如果
和司徒叔在一块儿,追不到人,也会到祥云堡会合的,你已修成绝学,功修只差四天功夫,
他老人家岂用着再替你护法,你自必放心,他不会再转回找你的。” 
  春虹略一沉吟,便在路旁用剑刻了暗记,然后兄弟俩立即启程,向信阳州飞赶。 
  桐柏山,是淮河的源头,那是无数山峰所形成的山区,绵延数百里,地跨湖广河南两省。
西面,到湖广的襄阳府来阳县。东到达武胜。南属湖广随州。北面,便是河南省的桐柏县。
  由桐柏山主峰往西南行,穿越八座山谷,共攀十三座奇峰,涉渡七条河,便到了土名儿
叫起风台的土山。祥云堡就在风台的中间。有一条小径通向县城,全程八十里,这儿附近,
全是建县以后,前来开拓山区的英雄们的产业区,百余年来,这一带已不是洪荒世界了,山
谷中出现了田地,鸡犬代替了虎狼。 
  祥云堡主的祖父,是开拓山区的先驱者之一,为了防备野兽和入山亡命的土匪强人,不
建堡寨不足以全身保命。子弟们如果不身强力壮舞刀弄剑也决不可能在山区中建基立业,祥
云堡能有今天的成就,这得感谢山区的艰苦环境所给予的帮助,将子弟们锻炼得个个坚强,
无一废物。 
  在湖广河南的官民绅士中,提起祥云堡,无人不翘起大拇指。在天下武林朋友的心目中,
祥云堡更被认为众望所归的武林世家,堡主许晋暗中被入称为小孟尝,便可了解他是怎样的
一个人了。 
  就在春帆兄弟至平靖官道的前一天,上午,魅影阴魔率领着竹林居士和白如霜姑娘,秘
密到达祥云堡,下午,许夫人红绡电剑母女也狼狈地归来。 
  祥云堡立刻紧张起来了,如霜姑娘所透露的消息,象一声春雷,震得许堡主与先期到达
的天下群雄大惊失色。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许堡主怎敢大意?立刻着手重新布置,准
备面对面应付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山区中危机四伏,处处凶险。 
  痴心的静雯小姑娘,由于不知春虹的生死下落,心中万分怀念。虽则乃母告诉她,蒙面
人可以保证春虹的安全,但姑娘的心并未放下,未得到春虹脱险的消息前,她的心似是悬在
半空中。 
  见到了如霜,母女俩的心情完全不同。 
  毫无心机的许姑娘,亲热地将春虹的消息告诉了如霜,说起上次两人替春虹建墓的事,
仍觉好笑。 
  春虹未死的消息,把心灰意冷毫无生气的如霜,像从十八层地狱里,将她拉到阳光下重
见天日。起初是大喜欲狂,其次是心向下沉,想起乃母火化枫林村的事,她感到心痛如割,
痛苦的心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渴望重见春虹,更怕见春虹,心情痛苦极了。 
  算起来,如霜的生父卧龙客宗奇,与红绡电剑有远亲之谊,如霜虽母姓白,但血缘是改
不了的,两人也算得上一竿子打得到底的亲戚。但红绡电剑对如霜,似乎冷冰冰地。在虎哮
罔,春虹考问金甲神白金堂,问花魔手下是否有一个女扮男装的白如霜。她在旁代为回答,
揭开了如霜身分之谜,春虹最后疯了似的奔驰,连金甲神也不要了。以后在贵溪她救了春虹,
她没有机会询问春虹其中缘故。但她对人生的经验十分丰富,只消略加猜测,便猜了个八九
不离十,料想春虹与如霜之间必定是有情爱上的纠纷。可是,爱女分明对春虹一往情深,爱
得甚厢,她怎能不知?同时,她对春虹万分满意,心中早已默认了这位未来的女婿,言行间
赫然以未来的丈母娘自居了。目下插入一个白如霜姑娘,她自然心里不自在,为爱女担上了
心,认为如霜将是爱女的可怕劲敌,在言语间,她不知不觉中对如霜饱含敌意,态度当然不
会好。幸而她总算是长辈,理智克制了自已的感情,还不至于将心中的不满形于表面,只是
冷淡而已。 
  祥云堡本身,既不像九幽魔赌那般神秘,也不像神水堡那般可怕,更不像东海奇域般神
奇,而是一座平常堡塞,四周是三丈高的堡墙,设有东南西北四座堡门楼,外面筑了三丈宽
两文深的护堡寨,如此而已。堡中共有六户,全是许家的子弟,但却有十余名许堡主收容的
江湖穷朋友,一家子和这些朋友们,耕种堡左右长有十里的肥沃上千亩田地。之外,在桐柏
城有三家山货栈,由族中干练子弟经营,不但田地收成好,山货栈也生意兴隆,财源茂盛。
祥云堡的财富,算是邻近两府四州二十二县首屈一指的大富豪。 
  许家的本族宗祠在南阳府,也是南阳府第一大望族,和一流的豪绅,名人辈出,十分兴
旺。少林派目下的掌门大师觉宗,是许堡主的堂兄,是南阳本族的人,祥云堡兄弟并不多,
许堡主只有亲兄弟俩。乃弟许爵,在堡主中只问庄稼,不问外事,平时对人和气,喜欢下棋
弄弄箫,整日里脸带笑容,下田时四十斤的开山大锄在他手中轻如无物。 
  二十余栋楼房中,既无机关设置,更无奇门埋伏,其中十二栋作为客室,接待江湖朋友
和送山货的山民伙计,可以说,祥云堡是一座不设防的堡。凡是敢到祥云堡找麻烦的人当然
不是无名之辈,堡中的子弟,也不是等闲人物,接待所来人大多不需劳动堡主,如果轮到堡
主夫妇接待,定是一件震动武林的大事。 
  由于许堡主为人慷慨,同时更一不求名二不争利,与江湖朋友极少利害冲突,因此到祥
云堡闹事的人,少之又少,堡中一向相平安无事,堡主无形中渐渐成为武林中众望所归的精
神领袖,四十来岁年纪,名震江湖。 
  树大招风,狂风暴雨终于光临祥云堡。 
  许堡主为人随和,对江湖上的事不得不关心,一些侠义英雄朋友纷纷逃向祥云堡栖身,
他怎能袖手?明里他不问外事,暗中传出了侠义柬,召集好友聚会祥云堡,商量锄诛九幽天
魔的大计。这就是近年来祥云堡为何毫无举动的原因,一切都在暗中进行。 
  在风雨欲来的前夕,许堡主跑了一道川陕湖广,乃妻红绡电剑则走向东南,暗中安排各
地侠义朋友,待机而动以便打击九幽天魔的阴谋。 
  万没料到九幽天魔精明强悍,暗中派人打入祥云堡卧底,先期发动,不光起兵却先向江
湖人开刀给许堡主来一记雷霆一击,许堡主凑手不及,棋差一着,本月初一这天,湖广、四
川,河南,浙江等地,大劫临头,江湖精英损失惊人,红绡电剑东南之行,也几乎赔上了性
命,要不是睡道人及时下山云游,与几位老友以蒙面人身份分头通知有关的人速躲避,江湖
精英死伤更惨,九幽天魔的打江山大计,可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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