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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强龙》


第十五章



  潢川制车行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忙着办丧事,忙着整顿工厂,忙着点收生财工具……
  两名风尘仆仆的佩剑人,进入忙碌的店堂。
  “请问。”一名双目锐利的佩剑人,拉住了一名店伙:“在下要求见李东主李蛟,
他……”
  “客官如果有坐骑,或许可以赶得上。”店伙说:“他受了重伤,到府城找高明郎中医
治。”
  “哦!他留在店里的朋友……”
  “客官,他的朋友全走啦!车行的新东主是……”
  “新东主?”
  “是呀!李东主这一走,不会回本城了,本店的人,谁不怀念他呀!”店主感慨地说,
而且叹了一口气。
  两个佩剑人一楞,但并不感到太意外。
  “咱们来晚了一步。”这人向同伴苦笑:“四海报应神第一次暴露身份,脱窟高飞,自
是意料中事。”
  店堂门口,出现妙手灵官的身影。
  “呵呵!两位是来找四海报应神的?”妙手灵官怪笑。“要不要在下供给一些线索?”
  “原来是曹捕头。”佩剑人笑笑:“所谓线索,一定是事先编好了的。”
  “是呀!”妙手灵官一点也不脸红:“四海报应神真的是神,变化多端神通广大。在下
认识李东主好些年,一直就有眼不识泰山,把他看成慷慨的花花公子,没想到他竟然是天下
最神秘,最令天下歹徒丧胆的四海报应神之一。神是不可捉摸的,此地报应事了,他该返回
天庭,当然不会再回凡间了。两位即使向府城追,千里驹也追不上的。在下麻烦多了。”
  “曹头的麻烦是……”
  “一天到晚,会有好多牛鬼蛇神,不断地前来打听李公子的去向下落,你说烦不
烦?”]
  “不错,呵呵!曹头,真够你烦的。”佩剑人偕同伴出店:“狡免三窟。如果我是报应
神,我也会走的,仇恨他们的人大多了,要刨他们根底的人也太多了。”
  “对,但谁也没成功过。”妙手灵宫傍着两人走:“找他们的人中,有好人也有坏人。
那些天杀的坏胚想找他们,我敢保证不会有好处的。呵呵!两位不是要线索吗?”
  “不了。”佩剑人摇头拒绝:“众说纷法,莫衷一是。天下太大了,不是吗?”
  “你老兄是行家,呵呵!”
  “至少,有人知道他们的根底一度曾经在光州。”
  “在下真舍不得让他们走。”妙手灵宫叹息一声:“举世滔滔,像他们这种真正的大无
畏英雄好汉,却是愈来愈少了。”
  “是的,在下兄弟也有同感。”
  通向府城的大门又宽又直,四周是延伸至天底下的无尘田野,其间须经过两座城:息
县、新蔡。
  这种地方。追踪是很容易的,路虽宽广,旅客并不多。往来的车、马、驴,几乎全是当
地的村镇土著所有。
  三四健马狂风似的通过淮凤集,马不停蹄向北追。三骑士全是人高马大的汉子,所佩的
刀剑十分抢限。
  前面两三里,一双健马向北小驰。两骑士上都头戴有遮阳帽,鞍后有马包。男骑士穿一
袭月白长衫,女骑则一身碧绿骑装,显得曲线玲珑,绿得引人注目,人也美的令人心跳。
  三匹健马很快,不久便赶上了。
  男女两骑士突然一声轻笑,在二十步外兜转马头,并骑屹立,挡住了去路。
  “相好的,别追了。”男骑士将遮阳帽推向背后,露出庐山真面目:“假使你们认为你
们的武功,足以比血鸳鸯令主强十倍,也难过得了这一关。”
  三骑士不敢不勒住坐骑,驻马十步外,健马不安地移动,气氛一紧。
  第一名骑士满脸虬须,大环眼凶光闪闪。
  “咦!两位是劫路的?””虬须骑上沉声问。
  “哈哈!阁下岂不是明知故问?”白衣骑上大笑,
  “请教。”
  “四海报应神,也称报应四妖神。”
  “赵哥哥,你怎么胡说?”碧绿骑装少女大发娇嗔啦。
  “该称报应六妖神,是不是?”
  “好吧好吧!”赵哥哥显然落在下风,转向三骑上说。
  “诸位,别见笑,女孩子吗!难免沾了点雌老虎的气昧。我,报应神的老四,赵四妖
神。她,报应神的老五,耿五妖神,还有一位老六,卓六妖神,也是女的。现在,你们有何
打算?”
  “在下兄弟是赶路的旅客,并没招惹诸位报应神呀!”虬须大汉不住冷笑:“四海报应
神不会沦落成劫路的吧?”
  “你这杂种少在我报应神面前耍无赖。”赵四妖神一点也不斯文,虽则穿了斯文的长
衫:“你三个狗养的荆楚三条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狗屁底细,报应神手中,有关你们
横行大江的血腥档案齐全得很。只要有一天,报应神找到你们残害过的苦主,就会找上你们
施行报应。我不管你们受谁的支使前来跟踪探底,最好往回走,走了就不要回头。你们如果
聪明,最好不要愚蠢得让我制造杀你们的借口。”
  “赵哥哥,我不赞成放龙归海。”耿姑娘娇叫:“反正早晚我们要去找他们做买卖的,
早一天屠龙岂不省事?我给他们一记大天殛,或者大鬼神愁。”
  健马跳跃,毫无顾忌地冲进,长剑出鞘映日生光。
  虬须骑士脸色骤变,策马回头狂奔。另两位也不合,回头衔尾跟上。
  “诸位好走,哈哈哈哈……”
  古往今来,为非作歹的人,永远自以为比别人聪明,永远认为自己可以任意宰割别人。
成王败寇的观念,千万年来,一直就深植人心,一直就是歹徒野心家宰割别人的最佳借口,
因此天下永远不会太平,永远充满血腥。
  有些人的血液里,世世代代皆流动着兽性的罪根,就算他已经成为人上人,兽性依然存
在,只要有机会,便会发挥他的兽性。因此有些嫉恶如仇过激人士,认为只有珠连九族的严
刑峻法,才能彻底铲除犯罪的兽性根苗,不无道理。
  弥勒教的现在教主转世弥勒,龙虎大夫师李福达,就是这一类先天具有兽性的人。他一
家三代,自嘉靖二年第一次起兵,以迄其孙李同—一李大礼子—一偕徒蔡伯贯起兵四川(嘉
靖四十五年),四十余年中荼毒天下,攻州破县血流漂杵,不知坑死了多少人。
  就在血鸳鸯令主,与四海报应神冲突期间,弥勒教武昌荆楚总坛藏匿地下,但并未终止
发展。在遥远的湘西湖北交界处,另一起罪案,在精密的计划下,正悄悄地、紧锣密鼓地进
行。
  船绕过安乡境界,驶人阑江,便远远地将洞庭湖抛在后面了。
  洞庭湖在湖广中部,号称天下第一大湖。这座湖真是名符其实的广,船行多日,到达华
容县境,后面仍可看到天水一色的壮丽湖景。
  阑江,就是澧江。反正每条河在每一处地方,都有土名俗名。阑江、佩浦、绣河、界溪
河、零阳河、长河、新开河……谁也弄不清这条河到底有多少名称。
  河道进入安乡,河面时阔时窄,曲曲折折,名义上可称洞庭湖,事实上只能算是河了,
近处水草连天,远处丘陵起伏,帆影渐稀,入目的以小船只为多。如果看到大船,那一定是
远程的客货船。
  假使看到了单桅的蜈蚣快舟,很可能是湖匪的哨船。数百年来洞庭湖的湖寇一直就存在
着。不管有多少股湖匪,传统上必定公推一位洞庭工作精神上的领袖,也打出传统的“天下
一家,无贫无富”的旗号领导群雄。早年的洞庭王发明轮船的水寇杨么.确是名符其实的劫
富均贫老祖宗,信不信由你。
  这艘从岳州府西驶的中型客船,已经行驶了五昼夜,沿途先后碰上了七艘蜈蚣快舟,皆
曾下帆用十二校长桨接近察看,怪的是接近至目视清晰的距离内,却又立即升帆远扬,掉头
不顾而先。
  已经是入暮时分。船扬帆风驶,问西又向西,安乡县已抛在后面,进入沣州地境。
  两艘快舟出现在客船后面,势如飞矢,终于赶上了客船,一左一右挟住了客船相并疾
驶。
  “你们要干什么?危险!”客船的五六名船伙计焦急地狂叫:“这是知州大人的客船,
你们……”
  快舟钻出十余名黑衣人,—一飞跃而起,轻灵地跃登客船,每个人的背上皆系有刀剑。
  “不许鸡猫狗叫。”登上舵楼的黑衣人向老舵工发令。“听命行事,不会有人受伤。下
半帆,向左岸行驶,你不希望我一刀宰了你吧?”
  几个黑衣人侵入内船,舱内传出一阵惊叫哭喊,片刻便寂然无声。船伙计全被赶入后
舱,快舟立即上来了取代的伪装舟子。
  客船继续航行,跟随着前面领航的快舟,驶向左面的苍茫水域。
  这一带江面宽有二十里以上,两岸港湾遍布,青绿色的芦荻和水草一望无涯,有些地方
亘古以来就没有人敢进入,南岸—带洲渚更是有名的神秘魔域。
  湖湾深处,泊着一艘与客船型式完全一样的船,船面有另有女,一个个兴高采烈,迎接
由快舟拥来的客船。
  领航的快舟先到,轻灵地靠上了这艘神秘怪船。
  “一切顺利。”登船的中年人,向怪船上的一位青施人说:“这里是神魔浦,不会有人
闯入,可以放心准备,必须在一夜中改装完竣,不能误了航程。”
  次日一早,快舟先发,引领着一艘客船驶向沣州。而原来的那艘客船,则永远在人间消
失了。
  由于神魔浦极为偏僻,连附近三乡的渔民,也不敢前往打渔,因此里面到底曾经发生了
些甚么变故,就没有人知道了。
  沣州热闹了三天,州官新旧交接,地方上的仕绅,忙得最为起劲。至于小民百姓,可没
有这份闲情逸致。
  新到任的知州大人萧承恩,是位英俊不凡极有气派的人。与以往的父母官不同的是,他
带了一大批亲友赴任,其中包括了三位精名而经验丰富的幕客师爷,对刑名钱粮的行政经验
尤为专横。他们虽然不是绍兴人,但比闻名天下的绍兴师爷更精明百倍。
  一大群亲友与仆从中,几乎全是骠悍魁梧的人物。
  内眷中,丫环与仆妇皆十分出色。
  新人新政,萧知州到任三个月,搞得有声有色。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全州都可以感到
热力迫人。
  原来把持州政的一些所谓世职胥吏,先后一个个被赶走,这些世袭的滑吏最为可恶,历
任州官皆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无可奈何。但萧知州可不吃他们那一套,由三位精通官场弊端的
师爷,带了打手型的随从,税粮钱投一清二点三盘,找出毛病就立即法办,雷厉风行,毫不
容情,像掀起一场可怕的风暴,州城的人,皆被雷霆万钧的改革手段吓坏了,那些平日交通
官府的人,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光阴荏苒,一年过去了。
  这一年,地方富豪与债弊极深的粮绅,皆气短势落,噤若寒蝉,没有人敢欠税债赋,没
有人取抗捐赖役。
  而起初为新人新政喝采的中下层人士间弥漫着一种不安份气分,和一种惊愕的暗流。茶
楼酒馆里,平时胡说八道的人愈来愈少了。
  当控制的网已经可以完全布妥时,也就是准备收网的时候了。
  这天辰牌本,三师爷之一的禹夫子禹成栋师爷,带了四名粗胳膊大拳头的随从,光临城
外东南郊的太和南村。高师爷经管钱役,太和南村的首富是商大爷商洛南,拥有沣江北岸千
顷粮田,也是推选出来的两任粮绅。这是说,禹师爷正是商大爷的顶头监督人。
  太和南村是本州最富裕的一村,村址是早年的松州故城所在地。南大爷农庄在村东。庄
中设了武馆调教子侄,他本人的内家拳棒,也是本州甚有名气声望的。
  商大爷亲至庄门恭迎,给足了面子。
  厅堂广阔,设备古朴。随从们在堂下有仆人招待,主人与禹师爷高坐堂上,奉茶毕客套
一番。两人本来就有交情,禹师爷在商家作客也不是第一遭。
  “师爷一早就光临寒舍,委实令在下深感诧异。”商大爷年已半百出头,但中气充沛声
如洪钟:“听说昨日冯师爷跑了一趟白马洲,真够辛苦的,来回四十多里呢!”
  三位师爷,管书牍公文的是陈丙坤,管刑名的是冯一飞;管钱粮的是禹成栋。三位师爷
都是年约四五十岁的人,都是像貌威猛身材修伟的健者,不带丝毫文弱书生味,更没有阴
沉、干瘪、穷酸的猥锁形象流露。
  “冯师爷前往拜访杨员外。”禹师爷淡淡一笑,目光紧吸住商大爷的眼神:“杨员外是
白马观的护法施主。据说,白马观近来有些不三不四的人走动,玉清观主似乎有窝藏不法之
徒的嫌疑。因此冯师爷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以便澄清一些谣言。”
  “哦!玉清观主主持白马观决两年了,凭良心说,确也算得是有道的法师,不至于窝藏
不法……”
  “那可不一定哦!”禹师爷干咳一声:“白马洲本来就有点闲杂人太多的风声传出,说
不定还有湖寇的眼线活动呢!商大爷,敝下与大爷算起来交情不薄吧?”
  “岂止是不薄?多承关照,在下感激不尽呢!”商大爷似乎嗅到了危机,眼中有不安的
神情流露:“禹师爷说这些话,但不知有何用意?”
  “有件事特来登门拜望,需要商大爷澄清。”
  “这……请教。”
  最近三年来,田赋底册所记载的数额,皆与商大爷缴交的数量不符。”
  “师爷是说……”
  “敝下已经派人调查大爷辖下的粮户,大爷在他们头上,似乎多加了一成半以上。”
  “师爷明鉴,这不是事实。”商大爷脸色一变:“在不只按规定加额一成,决不多加分
厘。一成是公定加额,全卅划一施行,百余年来从来没有更改……”
  “商大爷,所谓公定加额,不知是否法有明文?”
  “这……师爷,这是成例……”
  “你的成例?”禹师爷脸色一沉。
  “老天!这天下各地普遍施行的成规……”
  “那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了。”禹师爷倏然而起。“日后你可以在公堂上向萧大人解
释。”
  “这……这这……”商大爷似乎要跳起来:“老天爷!所加的一成,同样随额缴交的,
怎么……”
  “簿册上的帐面并未附载。商大爷,如果我是你,最好设法把这三年的差额补足,再上
公堂与萧大人面陈,不然…………在下只好公事公办了,告辞。”
  “请……请留步。天哪!六十七家粮户,年缴钱粮地丁正杂银三千一百两,漕粮二百二
十一石六升,要我追缴一成三年……”
  “追缴三年一成半。”禹师爷声色俱厉:“当然你必须加上利息。我给你十天期限,十
天后公堂见。”
  禹师爷带了随从走了,商大爷忘了送客,软瘫在堂上的大环椅中。
  三天后,白马洲传来当地首富杨员外被捕的消息,罪名是窝藏匪类,人证物证具全。
  敏感的人士,已经察觉出知州大人,正在起网收罗,有计划地向豪门大户操刀而割了。
  商大爷是个耿直且有豪气的人,而且颇受湖匪的影响,自小就有强烈的英雄概念,官迫
民反不得不反的念头根深蒂固。他不信邪,一气之下,一面派人赴岳州府城活动,一面暗中
准备应变。
  十天期限已过了八天,风雨欲来。
  天黑之后,商宅戒备森严,气氛一紧。
  沣州以西,是无尽的武陵山区,苗蛮,强盗、土匪、流民、逃世避仇的人生息其间,山
高皇帝远,永定卫的军户名额不足,管不胜管。东面,是湖匪横行的洞庭湖,千百年来清剿
不了的化外之凶。走投无路的人,上山下湖两条路都可以走,就是挺而走险的人赌命的好地
方。
  三更初,商大爷在西院密室中,与三位好朋友商讨应变大计,四个人皆显得忧心忡仲。
  家大业大的豪门仕绅,挺而走险的可能性甚小,所以俗语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商大爷不是秀才。白马洲的杨员外,才是真正具有秀才身份的仕绅。而可怜的杨员外;
已经先一步破家了。
  室门是闭上的,但并没上闩。室中共点了三盏油灯,灯光明亮。
  “愚兄的处境极为险恶,火迫燃眉。”商大爷语气极为沉重:“显然的、狗官手下那群
爪牙,已经早就订定了可怕的倾陷阴谋,愚兄难达他们的毒手。”
  三位好友,皆是他练武期间结交的弟兄,称兄道弟交情深厚,是他派亲信请他们来商量
讨策的。
  “商大哥,这些人比洪水猛兽更为可怕。”那位姓孙名扬帆的人咬牙说:“可以预知的
是,他们必定是由知州那狗官所授意的。俗语说,破家令尹;商大哥,你已经掉入他们预先
布好的陷井里了。”
  “那是一定的,如无萧狗官授意,他们哪敢如此妄为?所以愚兄的处境太险恶了,不知
该如何是好。”
  “那就上山下湖吧!”另一位豹头环眼,骠悍粗豪的吴大风大声说:“天下之大,何处
不可容身?反正身家性命难保,不如轰轰烈烈干一场。官逼民反,反就反吧!”
  “大风,你那是乌鸦嘴,少出那些杀头抄家的馊主意好不好?”具有仙风道骨神态的江
庭举不悦地说:“商大哥家大业大,怎能象你一样,双肩担一口无牵无挂,可以任性而
为?”
  “那依你之见,又待如何?”吴大风恨恨地问。
  “我已经概略地盘算过了,连补带罚,五千两根子也就够了。”
  “老天爷!你知道以后的日子能怎样过吗?”商大爷叫起苦来:“我辖下的六十七家粮
户。怎办?”
  “先救燃眉之急,再言其他。全州二十二位粮绅,你们再聚在一起商量对策。”江庭举
慎重地说“目下急办的事,是先派人找禹师爷打点,先将这五千两银子暗地里交给他,一上
公堂,那就晚了。杨员外一家三十余男妇老幼已经拉链收监,田地宅院已经查封,这时想走
门路,已经来不及了。”
  “依兄弟之见,还是等岳州方面熊五爷的消息再走对策为妙。”孙杨帆提出意见:“熊
五爷在知府衙有朋友打点,从官方的门路着手比较牢靠些。””
  “只怕远水救不了近火哪!孙兄弟。”江庭举苦笑。
  “还有两天,这两天……”
  室门不知何时已悄然开启,传来一声轻咳。
  四人吃了一惊,倏然而起。
  黑衣人当门而立,黑头罩仅露出五官,背系长剑,一双冷电四射的鹰目,冷然盯祝室内
的四个人,
  商大爷认得,这人是刑名师爷冯一飞的随从之一,姓张,名定远,经常在外奔走,识时
势的人干脆称他为师爷。
  “你们是不是聚众密谋不轨?”张定远阴森森地说:“州判大人与捕房同时接获密报,
说商家有湖寇的眼线出入,想必有所图谋。现在,我要带你们走。”
  吴大风大为愤怒,一脚拨开长凳向室门走。
  “在下不知道你是哪一方的神圣,更不知道你是哪一间衙门的菩萨。”吴大风气冲冲地
说:“夜人私宅,非奸即盗,你还敢说这种大话,哼!”
  “你们出来,小院里见。”张定远明笑着退走:“对付好宄,不论用何种手段都是正当
的。”
  星光朗朗,小院子里似乎只站着张定远一个人。
  商大爷四个人,都带了自己的防身刀剑出来的。
  “我是从长德来的。”江庭举手中有一把刀,首先向前走:“这里四个人,都是地方上
有头有险的人物。我不知道阁下凭什么敢前来撒野,你这样做确也太过份了。现在,你打算
平安地离开吗?”
  “我要带你们进捕房。”张定远斩钉截铁地说:“不要问我凭什么,也不必问我的身
份,进了捕房之后,你们可以反控我。现在,你们是否打算要在下动手?”
  “恐怕是的。”
  张定远发出一声狂笑,两边的屋顶上同时跃下三个黑衣人。
  “现在,四比四。”张定远说:“一个人押解一个,是很容易的。我知道你们都是湘北
的武林名家,湘西的名武馆师爷,大多数聘自常德武陵一脉,但在我眼中看来,不客气地
说,你们还不成气候。”
  四友剑同时出鞘,天宇下隐隐剑鸣有如虎啸龙吟。
  马行狭道,船抵江心;没有人愿在无理的煎迫下束手被擒,对方这样做也太过无法无
天。江庭举本来是个见多识广相当精明的人,也感到忍耐已到达无可忍的地步。即使肯忍辱
吞声,被带进捕房,在对方的阴谋计算下,必定是死路一条。
  只有将这些人杀死,才有自救的机会。
  “武陵一脉虽然不成气候。也不见得肯任人宰割。”江庭举单刀一引,立下门户:“你
们纠众夜劫乡绅,行同匪盗,今晚不是你们走运,就是商家凶星照命,得罪了。”
  单刀号称拼命,以贴身抢攻为主。一声沉叱,江庭举疾冲而上,刀光一闪,势若奔电,
无畏地奋勇抢攻。
  张定远哼了一声,毫不迟疑地挥剑接招。
  “铮铮”两声暴响,两刀皆被轻灵的剑封偏门,爆出一串串火星。
  “铮!”剑架住了第三刀,刀向斜侧方震出。
  张定远的武功,比江庭举高出太多,剑跟踪切入、斜推,完全封死了刀势。进步近身,
左手的剑决快速电光石火,点在江庭举右肋下章门穴。
  “捆上双手!”张定远沉喝,手一抖,江庭举魁梧的身躯凌空飞翻而起,飞出丈外砰然
摔落,立即被另一名黑衣人一脚踏住了。
  一照面胜负立判,把商大爷三个人吓得心中发寒,倒抽一口凉气,手脚发僵。
  “常德十大名武师之一的快刀江庭举,如此而且,浪得虚名,委实让在下失望。”张定
远轻拂着长剑,语气极为自负:“冯师爷把你们估计得太高了,小题大作,所以派了四个人
来,其实派在下一个人来就够了。”
  “咦!你们到底是……”商大爷骇然叫:“是官呢,抑……抑或是匪?你……呃……”
  人影疾射而至,剑距体在八尺外,一枚枣核镖已一步击中七坎大穴,黑夜中认穴之准,
骇人听闻。枣核镖控制的力道有分寸,因此可当作穴珠使用。
  是另一名黑衣人,身手似乎比张定远还要高明,镖中的,人亦近身,一劈掌把发僵的商
大爷劈翻在地。
  “匪类胆大包天,居然敢临死反噬。”黑衣人踏住商大爷厉声说:“明天大人发兵搜作
的两处下庄,一定可以捕获不少匪徒,你通匪的罪名,难逃国法。哼!这点武功,也敢倡
乱?真是自寻死路。”
  屋顶突然传下一声银铃似的轻笑,十分悦耳。下面的人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循声抬头上
望。
  星光下,瓦面站着三位裙袂飘飘,绰约如仙的盛装女郎,虽然看不清面貌,但从悦耳的
笑声估计,三女的年龄必定不太大,年龄大的女人,也不过宜穿这种轻纱白衣裙。
  而且,三女都佩了剑,并肩而立,飘飘若仙。
  “什么人?下来说话!”张定远沉喝。
  “本姑娘首先要澄清的事,是你们哪一方是官,哪一方又是匪?”站在中间的白衣女郎
朗声说:“你们四位穿黑色在行衣的人,所说的话口气象官方的人。可是,据本姑娘所知,
官方办案的捕快,从没听说有穿夜行农夜侵民宅的,你们四位恐怕得好好向本姑娘解释
了。”
  张定远举手一挥,发出一声暗号,领了一位同伴,一鹤冲霄扶摇直上瓦面。
  身形刚飘落,脚刚沾瓦。
  “滚下去!”白衣女郎娇叱,白影一闪即至,大抽一挥,风雪乍起。
  “只怕未必。”张定远怪叫,剑闪电似的挥出。
  剑气与袖劲接触,罡风迸发,呼啸的威力加强了一倍,飒飒罡风发出惊人的厉鸣。
  劈劈啪啪一阵怪响,碎瓦纷飞。
  另一位黑衣人,更是先一步倒飞而下。
  白衣女郎仅退了两步,但立即退回屋脊,因为先前两人所立处,屋顶出现径丈的无瓦屋
架,现出半坍的梁桁,可知剑气与袖风交击的猛烈程度了。
  另一面的屋顶上,站着一位黑袍飘飘的人影。
  “下去!”黑袍人向三位白衣郎挥袖下令:“把那些冒充鹰爪的人全毙了!”
  “遵命。”三女同声答,而且欠身应喏,状极恭顺。
  不等他们降下,张定远已发出一声暗号了。
  “快走!妖女可怕极了。”张定远向同伴低叫,首先向小院门的暗影处急急窜走,一闪
即逝。
  穴道被制,躺在地上的商大人神魂入穴。
  “观音救我!”商大爷声嘶力竭地叫。
  三位白衣女郎并没跃落,白影似流光,一闪不见。
  黑抱人飘然而降,点尘不惊。
  “普通的打穴手法,难不倒贫道。”黑袍人说,俯身解了商大爷的穴道:“大劫将兴,
血光灾现。商施主,自救或应劫,在你一念之间。”
  商大爷先向老道行礼,再替三位朋友引见。
  黑袍人是白马洲的白马观现主,道号玉清。
  白马洲在城东二十里的沣江中,上面建了一座香火鼎盛的白马观。洲是本州的名胜区,
是唐代方士林静,得道飞升的圣地,有炼丹地、神仙桥、雷公井、仙女祠等等遗世的仙迹。
  仙女祠中原有两名老年的道姑主持,并无年轻的女道姑在内修行。
  白马观也只有十余名老道,玉清观主应聘前来主持观务,还不到两年。各地的施主信士
们,但知他是一位仙风道骨的有道法师,谁也不知道他是一个武功深不可测、道力通玄的全
真羽士。
  更没有人知道,他手下有三位功臻化境的白衣女郎。
  湖北湘西的人。宗教信仰乱得一塌糊徐。信鬼神、信佛、信巫、信蛊、信妖怪、信……
商大爷也不例外,见寺就拜佛。见庙就拜神,所以他认识玉清观主。
  “商施主,你的事贫道听说过了。”玉清观主开门见山郑重地说:“贫道相信施主已经
知道杨员外的可悲遭遇。因此贫道深信本州已是劫祸临头。”
  “这都是萧狗官罗织富豪仕绅的恶毒倾陷阴谋。”商大爷忍不住咬牙切齿:“要不了多
久,本州的正人君子与富豪仕绅,必定倾州而空了,好恶毒……”
  “贫道已经暗中侦查过了。”玉清观主打断商大爷的话:“绅狗官确有这种打算,早有
预谋,倾陷的用意是为财,手段恶毒无比。不仅是对仕绅富豪,对付平民所用的严刑峻法,
其实也是毒谋的一部分,用意是杀鸡警猴。商施主,情势急迫,必须早作打算。”
  “可是……”
  “施主不打算自保?”
  “皇天!破家令尹,如何能自保?除非……”
  “狗官志在搜刮,施主如欲自保,暂且破费些金银,先一度过第一次难关。然后暗中联
络其他社绅,暗中积极准备建立强大的武力,一旦实力雄厚,羽翼已丰,就可以向狗官显示
实力,逼他不敢下手,才是自保的不二法门。”
  “这……这恐怕……”
  “施主愈怕,那就死定了。”
  “唉!恐怕来不及了。”
  “来得及。今晚的事,逃回去的人必定告知狗官,情势已失去控制,狗官必定不敢操之
过急,先了解情势再另作打算。只要施主先金钱打点示怯,就可以度过难关。施主如果同意
贫道的办法,明日请驾临敝观,见见东乡几位日后可能受害的人,大家从长计议。天色不
早,贫道告辞,明晨恭候施主大驾光临。”
  声落,抱拳施礼,蓦地风生八步,人影一闪即没。人是如何走的?四个人谁也没看清。
  “老天!原来玉清观主是神仙。”商大人骇然惊呼,大感兴奋。
  江庭举的震惊仅维持了片刻,随即背着手,在院子里往复踱步,低头沉思,显得心神不
定。
  “庭举,你怎么了?”商大爷讶然问:“回房去先喝杯茶,我们再好好商量。”
  “且慢!”江庭举停止踱步:“今晚的事,你们没感到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商大爷一楞。
  “我总算在江湖上闯荡了几年,总算多了些见识。可是,今晚的事,似乎有点逾乎寻
常。我问你,你明天去不去白马观?”
  “请记住我的话,不要向任何人拍胸膛保证甚么认诺。”
  “你是说……”
  “我觉得,定远四个人,今天晚上根本没有小题大作的必要。我们都是有身份地位的
人,就算他们能把我们押人捕房,又能把我们怎样定罪?官司打下来,决不是一年半载所能
了断的。
  我的估计是,他们只想对你施加压力,只要能榨出你的金银,便不会把案子扩大。因此
至少今后你将有一段时日是平安的。如果你对其他的人有所承诺,答应了些什么条件,风声
再传入张定远那些人耳中,可就麻烦大了。
  要知道,任何事经过三头六耳,就不能算是秘密,所以你要特别小心才是。”
  “我会小心的。”
  “那就好,我这就放心了。”
  江庭举是州南的常德府十六名武师之一,绰号叫快刀。所谓武师,并不是指靠武混饭糊
口的人,也不是指牙设武馆靠授徒赚钱的人,而是本地的人对武功高强人物的尊称。当然,
有些豪门大户的保镖打手,也泛称武师,但仅限于在低阶层人士口中流传而已。
  江庭举是常德府的富豪,当地好武威风,有点根基的人,以武会友相沿成习,因此到外
地访友切磋叙旧的事极为平常,也就交了不少意气相投的朋友。
  商洛南商大爷,就是他的好朋友。商大爷的年龄比他大几岁,但却不曾高乡在外面历练
过,见识和经验都比不上他丰富。
  次日一早,商大爷派了田庄总管四处奔走,向财力雄厚的朋友借贷,向钱庄和宝泉局迥
转庄票。任何一个乡下大财主,也很难在一天之内筹得五千两根子,五千两挑也要四五个
人,总不能带了四五个挑银子的人士衙门公然打点,所以需要庄票。
  商大爷自己走了一趟白马洲白马观,未牌时分返家。
  江庭举听完两大爷叙说会晤玉清观主的经过,昨晚所说.的放心白说了,一点也不放
心,而且忧心如焚。
  东乡、南乡共有十二位粮绅与会,城里也有九位仕绅参加。玉清现主神通广大,登高一
呼使掌握了全洲豪绅三分之一。.
  决议的事并不复杂,主题是养士自保。半天中。决定了两项立即进行的大事。
  其一。是由二十一位豪绅向全洲各有财势的人游说,劝说所有的人参加和支持以壮声
势。
  其二,以二十一位豪绅为核心,先各捐出银子二千两,粮各两百石,作为活动基全,由
玉清观主派人敦请武功高强的人士,以各乡团乡勇为中心,成立秘密的教练团,确实掌握乡
团乡勇,地方人士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收买州街上下人等,逐渐孤立萧知州的所有亲信,
慢慢对付三位包揽一切州务的三位师爷。
  曾经闯了几年江湖的江庭举。听得毛骨悚然。
  “洛南兄,老天爷!你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江庭举悚然地问:“你们这一群土豪,
怎么这样无知鲁莽?”
  “庭举,我们有权自卫。”商大爷毫不紧张:“原有的乡团并没有增加,只是聘请一些
人辅导而已,有什么不对吗?”
  “你们这些作为,如果证据落在狗官手中,你们想到会有什么结果吗?”
  “这……这也没有什么……”
  “这叫做聚众作乱,洛南兄。”
  “庭举,你说得未免太严重了吧?”
  “可能比你想象的更严重。”江庭举苦笑:“凭昨晚张定远四个人的身手,不难搜集你
们的证据,狗官会彻底把你们的根挖出来,正好乘机淹没你们的家产。老天爷!狗官还没有
进一步逼迫你们,你们便自行走极端,怎么这样愚蠢?授人以柄,愚不可及。”
  “哎呀!这……庭举,我该如何是好?”
  “赶快退出,但愿还来得及。”
  “可是,已经说好了的,岂能一转身就食言背信……”
  “你对他们有承诺?”
  “是……是的”
  “罢了!这样好了,这期间,你尽量设法避免与他们聚会,不要有任何字据落在他们手
上,尽量远离白马洲。我这就返回常德,请一些江湖朋友,前来调查玉清观主的底细,这个
人十分可疑。”
  “你是说……”
  “他的武功与道术十分可怕,他那三位女弟子同样可疑。你们落入他的掌握,后果不堪
设想。这件事你千万不可泄露丝毫口风,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好的,我会小心。”
  “但愿如此,我明天就动身。”
  从洋州向南行,六十里到新渡河,沿途全是平原地带,满眼青丝,田野中稻青已高及腰
际,遍地桑麻欣欣向荣,是沣州最富裕的地区。
  快刀江庭举带了一位中年健仆,他佩了腰刀,两人迈开大步,用快脚程急赶,要在一天
中赶到常德府城,全程两百三十里,真需要快一倍的脚程。
  过了新渡河,进入小山起伏的山区,二十里外是新添铺,预计午牌初一定可以赶得到,
然后在十五里外的清化驿中伙打尖。
  平常的脚程,沣州至常德是三程,中间有两处宿站,一是新添铺或新化,一是大龙驿。
除了新渡河以北的六十里路是平原之外,以南全是山区。
  小官道开始绕过第一座小山的东麓,里外的坡脚下,道旁出现一座简陋的歇脚亭。亭四
周草木葱胧,鸟语花香,可惜附近看不见村落,因此歇脚亭中没准备有茶水让旅客解渴。
  官道前后不见人踪,他们主仆俩是仅有的旅客。
  两人都看到了歇脚亭,都看清亭中一无所有。可是,接近至半里左右,两人都发现亭内
有一个人。
  是一个白衣人,被亭柱所挡住,只能看到露出的少许身影。
  在这一带府州乡野地僻,穿白衣的人少之又少。
  江庭举是闯了几年江湖的人,自以为多了些见识,可惜见识仍然不够多,居然毫不生疑
地赶路。
  距歇脚事不过十来步,亭内突然踱出的一位年轻美貌的白衣裙女郎。
  江庭举大吃一惊,心生警兆,突然向仆人低叫:“快钻入路旁的树林逃生,快逃!
快……”
  仆人还弄不清他的用意,楞住了。
  “嘿嘿嘿……”身后传来可怕的阴笑声。
  两人吃惊地转身回头,却发现身后五六步,站着另一位美貌的白衣女郎,如何出现的了
不知道。
  “逃不掉的。”那位白衣女郎阴森森的语音带有鬼气:“你们已经快要进入常德地界
了,不必再走了。”
  “是的,想走也走不了。”江庭举绝望地说:“我快刀江庭举在常德,马马虎虎算个人
物,但在姑娘你们这些人面前,比一只虫豕好不了多少。”
  “你客气,江爷。”白衣女郎嫣然一笑,笑容不再阴森:“其实,你很不错,毕竟是闯
了几年江湖的人,见识就此商大爷那些人高一等。本姑娘不明白的是,你怎知道本姑娘是敌
非友?按情理,你应该把本姑娘看成救命恩人,对不对?”
  “这是很容易看出的破绽,姑娘,你们根本就没有出现在江某归途上的任何理由。如果
出现了……”
  “理由就简单了?”
  “对。重要的是,在下不幸而料中了。”
  “你还有没料中的事,而且是最重要的事。”
  “姑娘的意思是指……”
  “你和商大爷所说的每一个字,我们都有详尽的记载。一般说来,你所估料的事大致正
确。”
  “不正确的是……”
  “你要知道,商大爷是乡外中最具有权势者之一。观主要想完全有效控制所有的乡绅,
光凭恩结是不够的,必须恩威并施双管齐下。要立威。就必须牺牲一些人,牺牲三个具有领
导作用的人。”
  “哎呀!你……你们要……要牺牲商……”
  “对,他们是第二个。”
  “老天!你们不能这样做……”
  “他是最佳的人选,一年前已经选定他了。你既然牵涉在内,而且对观主起疑,我们不
能让你回去,你明白了吧?”
  “在下明白。”江庭举冷静下来了,拔刀出路:“恕在下冒昧动问,玉清观主野心很
大,你们到底想在沣州图谋些甚么?激成民变?”
  “恕难奉告。”
  “姑娘是他的什么人?”
  “无可奉告。”
  “姑娘……”
  “你们会知道有关我们的事,本姑娘不会告诉你,虽然你是个快要离开世间的人。”
  江庭举突然抢进,刀光一闪,刀气涌发,以必死之心拼命的人,是相当可怕的。
  白衣女郎连换三次方位,躲过地狂风暴雨似的十三刀之多,一双大袖居然捉摸不住刀
势,未能抓住机会攻破刀网切入。
  第十四刀、十五刀……江庭举形如疯狂,奋不顾身全力进攻,将生死置之度外,完全不
理会自身的安全。
  可是,双方的武功相差太远,每一刀皆走空浪费精力,精力逐渐减弱。
  “你还不走?”他突然大叫,全力向轻灵闪动的日影一刀挥出。
  仆人一咬牙,向路旁的树林狂奔。
  白影乍现,是先前出事的白衣女郎。劈面拦住了,嫣然一笑,左手大袖一抖,啪一声击
中健仆的脸部。
  “嗯……”健仆叫了一声,身形一挺,五官鲜血流出,然后向前一栽,在地上猛烈地抽
搐。
  白衣女郎俯身抓起健仆的一条腿,扭身便摔。健仆的身躯飞出三丈左右,枝叶摇摇中飞
坠林内。
  “该走了吧?”扔掉健仆的女郎向同伴娇叫:“二姐,要赶回去禀报呢!”
  逗弄江庭举的白衣女郎一声冷叱,右袖突然从刀光中锲入,罡风乍起,快逾电闪。
  卟一声气爆,江庭举倒退丈外,脸色惨白。
  “罢了!”他仰天狂叫,踉跄站稳,双手持刀举至喉下,左手紧抓住刀背,右拖左压,
猛地双手齐动,锋刃无情地拖过咽喉,鲜血涌喷而出.
  官道南面里余,一个手点竹杖的花甲老人,看到了这一面的情景,脚下一紧。
  “啊……”老人发出震耳的叫啸声。
  “砰!”江庭举的尸体仰面摔倒,咽喉的鲜血一阵阵向外喷涌。
  白衣女郎毫无表情地上前,抱起尸体丢入树林,腰刀也抛入另一面,抬头瞥了远处长啸
奔来的人影一眼。
  “灭口!”白衣女郎二姐向杀了健外的同伴说。
  “唔!啸声中气充沛,轻功出类拔萃。二姐,这人恐相很扎手,不可大意。”
  “轻功很不错。”二姐点头同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不难对付。”
  花甲老人脚下真快,双脚似乎不沾地,步度不大,因此移动更为快速,有如流星划空,
破空急射而至。
  两女左右一分,含笑俏立拦住去路。
  花甲老人在二十步外脚下放缓,在三丈外止住,仍然光亮的一双老眼,惊呀地打量两个
色丽如仙的女郎。
  “姑娘们,你们不是本地人。”花甲老人眼中有惊疑:“要说是旅客,你们又没带行
囊,你们是……”
  “不要问我们是何来历。”二姐吟吟地说,刚才杀人的事,丝毫不影响情绪:“老人
家,你在里外看到了这里所发生的事。”
  “不错,老夫……”
  “所以你发啸声警告我们。”
  “对,但老夫来晚了。”
  “是来晚了。老人家,你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事。”
  “老夫一生中,喜欢过问一些闲事。今天居然目击你们行凶杀人,老夫自然更该过问。
两位为何在此地杀人?希望两位有让老夫满意的答复。”
  “本姑娘诺不会答复,只想封住你的口。”
  “老夫浪迹江湖,见过无数稀奇古怪的事。姑娘言中之意,老夫明白。”
  “明白就好,得罪了。”
  声出人到,三丈空间似乎并不存在,一眨眼人已近身,大袖已迎面拍到,罡风劲气排空
而至。
  “大胆!”花甲老人沉叱,声出人已移开正面,可怕的袖劲落空,而竹杖却到了二姐的
右肋下。
  “啪”二姐沉肘拂袖,硬接竹杖,反应快极。
  劲流避爆。两人各向侧方飘出丈外。
  “咦!”另一位女郎惊呼,似乎不相信花甲老人能反震二姐的一袖。
  “老鬼扎手,速战速决!”二姐急叫,重新猛扑而上,双袖交叉击出,柔软的丝质大
袖,似乎变成坚硬的棍棒,挥舞时罡风大作,呼啸声令人闻之头皮发炸。
  另一位女郎,也同时冲上出手,攻击花甲老人的侧背,双袖似乎比二姐的袖风更具威
力。
  四只长袖交织成天罗地网,彻骨裂肤的奇异劲流六合齐聚。
  花甲老人一枚受挫,便知大事不妙,身躯似乎突然缩小了许多,不等身形站稳,竹杖一
沾地面,缩小的身躯似乎贴地倒射而出,在袖网聚合的前一刹那,人化流光掠出一丈外,速
度快得无与伦比。
  但称二姐的白衣女郎也不慢,后一刹那跟出,织掌吐出袖口,虚空疾拍。
  一声气流进爆声传出,八尺外的花甲老人倒掠的身躯速度突然加增一倍,退势十分惊
人,远出三丈突然折向窜入路旁的树林,口角有血沁出。
  另一白衣女郎从斜方向纵到,毫无顾忌地跟踪入林追袭,不在乎花甲老人反击,完全不
理会遇林莫人的禁忌,必欲获之而甘心。
  花甲老人逃走的经验十分丰富,身形在林深草茂中游窜,片刻便声息杳然,
  不久,两女出现在北面两里外的官道旁。
  “二姐,咱们怎办?”脸色呈现不安的女郎语气也呈现不安:“这老鬼不知是何来路,
逃掉了目击的证人,这件事咱们办糟了,如何是好?”
  “老鬼不能算是目击的证人,咱们大可不必耽心。”二姐的语气也有点不安,但脸上的
神色还算镇静:“老鬼是北上的旅客,可能已经远逃出数里外了,咱们赶快赶到前面去,也
许能够拦住他。”
  “也只好如此了。”
  “已经被我的诛心掌击伤,虽未击实,仍需调治,必定在沣州留医,不难找出他的下
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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