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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剑狂歌》


第二十章 阴沟里翻船



  小琳放肆地倒入他怀中,媚笑着说:“你不希望我受到老凶枭的污辱,请教,老凶枭连
糟塌女人时也将剑放在身侧,除了肉身布施乘机取剑之外,哪有偷剑的妙法?”
  “琳姐,肉身布施行不通的,即使你能偷到剑,也逃不过他的手下,你的艺业相去太
远。”
  “你说怎办?”
  “入云龙的朋友应该快到齐了,他们准备何时发动袭击?”秋华转过话锋问。
  “预定在端阳节的子夜。”小琳毫无机心地答。
  “那该是后天晚上了。”
  “正是。”
  “他们有把握吗?”
  “很难说,但势在必行,怕老贼悄然逃掉了。”
  “为何不在路上截击?”
  “谁知道他走哪一条路?”
  “敖忠不是走栈道入川么?”
  “你又上当了,老贼奸猾机警,加上毒爪搜魂助纣为虐,行事变化莫测。敖忠走栈道,
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故事,吸引外人的注意,他自己带着亲信,一时心血来潮说走便走。
也许走西安,从三陕入川,也许走栈道,也可能翻越斜谷故道,走汉中越大巴山入川,谁料
得到呢?分开守候,却又怕备多力分,拦不住枉送性命岂不上当?”
  “有道理,老贼奸猾过人,心意难测,确是事不宜迟,必须及早下手。这样吧,子夜下
手未免太晚了些。”
  “依你之见……”
  “夜间搏斗,很难发挥真才实学,一个三流人物,也许能在无意中击毙一个一流高手。
混战中,也许你也可以击毙入云龙呢。再说,黑夜中脱身亦易,万一老贼感到风头不对,乘
乱一走,天下茫茫,日后到何处去找他?所以我认为,端午午正发动袭击,最为妥当。”
  “但四枭和四大天王……”
  “四枭如无凝霜剑,不足为害。四大天王有勇无谋,可以智取。”
  “但虎枭的凝霜剑……”
  “只要你能在午牌初正之间,将老凶枭诱至碾房左侧的麦秆堆旁,我就有办法将剑弄到
手。”
  “你?”
  “我,万无一失。”
  小琳突然亲吻他的脸颊,笑道:“有一天半的时光,我答应替你办到。小心你自己,当
然也请你照顾我。”
  “放心啦!我再窝囊,也不至于眼看你受辱,是么?呵呵!你该走了,快回去安慰尊
夫,千万不可对他透露口风,免得他吃醋坏了大事。”秋华笑着说,将她高高举起向床口一
丢。
  小琳发出一阵轻笑,快乐地出房而去。
  次日一早,仆人奉命前来召请秋华至秘室一行。在仆人的引领下,他到了池旁的小阁。
  铁笔银钩三兄弟早已先到相候,另有八名相貌凶猛的大汉。智多星也在旁,神情与平时
并无不同。
  “这人深藏不露,能屈能伸,毅力超人,委实令人肃然起敬。以孤臣孽子之心行事,事
无不成,天将佑之,我得好好助他一臂之力。”他心中向智多星暗暗地说,有意无意地瞥了
智多星一眼,智多星毫无表情。
  行礼毕,铁笔银钩请他就坐,说:“秋华,你坐下,今天请你来,有件事和你商量商
量。”
  “前辈有事尽管吩咐,晚辈恭候差遣。”他恭敬地说。
  “你还记得终南木客和天残丐一群人么?”
  “晚辈岂敢或忘?”
  “那些狗东西已查出你留在我这儿避风头,正在打混蛋主意,要乘老夫对付入云龙的机
会浑水摸鱼,委实令老夫忍无可忍,因此……”
  “前辈明鉴,晚辈也不愿久庇贵寨,被人看扁了。请前辈将他们的藏身处见示,晚辈前
往找他们解决。”
  “你敢去?”铁笔银钩轻蔑地问。
  “晚辈虽不才,但相信仍可和他们周旋一二。”
  “好,我派人陪你前往一走。”
  “晚辈个人的事,最好自己个人解决,不敢劳驾前辈了。好汉做事好汉当,为了晚辈的
事,而影响前辈和他们的交情,晚辈深感不安,还是让晚辈自己处理的好。”
  “你不必为此而不安,这件事老夫不能不管。既然你准备和他们面对面解决,我立即派
人备马,由丁惊闺陪你到城中一走,然后驰至老槐冈大树将军庙等候,自然有人接应。”
  “他们在老槐冈?”秋华讶然问。
  “不,在城中,只要他们看到你,便必然会跟踪找你的,你可以引他们到老槐冈解
决。”
  “好,晚辈这就走。”
  “放心前往,老朽保证你吃不了亏。”
  秋华心中已有计较,他不愿将天残丐和阴手黄梁引到老槐冈,避免天残丐说出西海怪客
的事,决定在路上找机会解决天残丐。论真才实学,他对天残丐不无顾忌,但并不害怕。在
走江湖期间,他还没真正伯过任何人。上次在宜禄镇,他只不过是怕旱天雷打岔坏了他的事
而已,天残丐还不足以令他闻名胆怯。
  丁惊闺的骑术相当高明,两人两骑飞奔县城,半个时辰便进了西门,绕城中大街小驰两
趟,经过北街的悦来客栈,方转身驰向南门。
  他必须扔脱丁惊闺,将近十字街口便留了神,他必须藉故生事,造成扔脱丁惊闺的机
会。
  丁惊闺是敖老贼的得力眼线,以卖货郎的身份活动在附近百里内,可说是对风土人情最
为熟悉的人,而且艺业也相当了得,机警过人,要扔脱这种人谈何容易?
  事先他在掌心挟了一颗豆大的砂石,故意落在后面,直等到进入十字街口,方脱手将小
石弹出,不偏不倚正中马儿右后蹄的蹄心后方。相距在丈外,他竟然能不差分毫地击中所望
处,可知他的手劲和发射暗器的手法是如何高明,已到了神意合一的境地了。
  丁惊闺的马突然后腿失蹄,向前一蹦,发出一声急啸,猛地打旋下挫。
  街心行人众多,马儿失惊,立即引起混乱,呐喊声乍起。马上的丁惊闺吃了一惊,火速
勒缰。
  街旁抢出两个大汉,上前帮忙抓住辔头,一个抓络口,另一个叫:“老兄,你怎么啦?
还不下来稳一稳?”
  丁惊闺溜下鞍桥,马儿仍在乱蹦乱挣,第一眼他便看出右后蹄有异,这条腿向上收,抽
筋似的抽动。
  好不容易控制住马儿,秋华已牵着坐骑走近,伸手扳起马蹄,乘细察的刹那间,拇指一
滑,蹄甲便压得掩住了豆大的创口。
  蹄甲厚有寸半左右,本地人的马一向不装铁蹄,但孔公寨的马有时须走长途,必须装
上。蹄甲近后方与蹄掌交界处有一丛蹄鬃毛,小石从那儿深入皮骨,鲜血尚未沁出,便被他
以神力捺破蹄甲掩住了创口。
  “不打紧,被小石顶伤了。”他沉静地说。
  丁惊闺接过蹄,却找不出毛病,这只蹄看不出伤痕,但从马儿的神情看来,这条蹄显然
已不可能再奔驰了,不由双眉深锁,低声道:“糟,这一耽误不打紧,老狗们便可从容赶到
城外等候咱们,假使不能将他们引到老槐冈,咱们危矣!”
  秋华剑眉一轩,说:“不怕,咱们慢慢走,万一他们抢了先,咱们暂且在城中隐身,谅
他们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城内行凶。机会有的是,这次不成下次再来。”
  他的欲擒故纵妙计用得正是时候,丁惊闺果然不疑有他,急道:“那怎么行,四大天王
中的老三天李王,正与二当家六月飞霜在那儿等候,三当家也在庙中埋伏,专等他们前往送
死,岂可耽误?你先走一步,他们志在于你,我却不妨。快上马,必须尽快出城,走。”
  “那……好,我先走一步,引他们来追。”
  “认识路么?”
  “认识。”秋华信口答,牵了坐骑慢慢挤出人丛。
  街上的人愈来愈多,必须牵马挤出。他离开人丛上马,丢下丁惊闺径自走了。
  马儿从容地小驰,他安坐雕鞍顾盼自如,从容沿街亮相,出了南门,以便让追的人有充
分的时间赶上。
  离开城门十来丈,路旁的古树下站着一名老太婆,和一个村夫打扮的小姑娘。小姑娘花
帕包头,提着一个柳条篮,有一双钻石般明亮的大眼睛和美好的弓形小嘴,只是肌色褐中泛
黄,鼻左拉下一块紫红斑花的胎记,直达左颊下方。大眼睛瞥了缓缓策马而来的秋华,向老
太婆说:“如果我是你,便会乖乖地转回城里藏身。敌众我寡,前面有人等候,那些人刚走
没好久,逞匹夫之勇对你没好处。”
  秋华心中一动,忖道:“她的话显然是冲着我说的,恐怕是黑凤盟的人。这位老太婆面
熟得紧,唔!似乎在西安府我曾经见过她。”
  他仍然若无其事地信马前行,呵呵一笑吟道:“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
哪边?眉眼盈盈处,没有人知道在下的行踪,何惧有人等候?”
  双方接近了,小姑娘又自言自语地说:“别骄傲,小伙子。人家不是笨虫,一眼便看出
你在引诱他们入伏,所以早有准备。你从西门入城,绕街两周,不会从原路走,只有城南利
于埋伏。南面三里地是老槐冈,那可是埋伏凶杀的好地方,人家不会让你到达,半路上便会
要你的命。”
  “我命只有一条,只要有本事,谁要便拿去。”他也自言自语地答,马儿缓缓驰过。
  “终南木客不是善男信女,天残丐也不是脓包,翻天鹞子不是好相与?你受得了?”小
姑娘向他的背影说。
  “他们像是冤魂不散,死缠不休,早晚得拼个彼死我活,我不想像兔子般被人追逐。好
心的姑娘,谢谢你的关心。”说完,他一抖缰,马儿脚下加快。
  “谁关心你啦?见你的鬼!”小姑娘跳脚骂。
  他哈哈一笑,加上一鞭,绝尘而去。
  向南的小径可进入山区,是山区附近村落的进城小道,将近农忙时节,道上行人稀疏。
前面是一座小丘,树林密布,丘下是三岔道,右走山区,左是岔入至太白山大道的小径。岔
道在林中深处,不入林便看不到岔路口。
  前面走着一名村夫,肩上扛着一把草耙,脚步蹒跚向南行,将进入林子了。从背影看,
该是一个住在附近的老村夫,皓首芒鞋,背腰微驼,青布直裰破旧不堪,腰带也因使用过久
而泛灰色。
  “大概他们在林中埋伏,我得小心些。”他心中暗叫。
  他不是逞匹夫之勇的人,但心中已有打算,这些人中,有人要财,有人要宝,有人要
命,彼此利害冲突,不可能同心协力对付他。同时,他必须及早和天残丐另行解决,问清老
贼丐所指的宝物是啥玩意。他只怕老贼丐所指的宝物是大成练气心诀,这东西决不可令江湖
人知道,所以他不敢将天残丐引到老槐冈。
  马儿驰近老村夫身后三四丈,老村夫扭头瞥了一眼,赶忙向道左让,自顾自走路。
  秋华的注意力放在前面的树林,留心细察林内外的动静,忽略了马前的老村夫,徐徐放
松缰绳,越过了老村夫,驰入林中。
  蓦地,眼角的余光发现老村夫取下了肩上草耙。江湖人在身临险地时,警觉心特高,对
动的事物最为敏感。眼角有物移动,他本能地扭头察看。
  这瞬间,不仅看到草耙正向马后扫击,更看到三颗银星向他的腰胁飞来。
  驱马前冲已没有机会,太慢了。当机立断,丢缰向右伏鞍下滚,在着地的刹那间,已拔
出一把飞刀。
  三枚透风镖,间不容发地掠背飞过,危极险极。
  “叭!”马儿挨了一草耙,突向前一蹦。
  “下马!”老村夫大叫,与草耙击马的声响同时发出。
  马儿前蹦,尾部刚越过秋华,秋华的飞刀先一刹那发出,几乎贴马尾而过,蹄声如雷
中,飞刀一闪即没。
  老村夫的草耙还未收势,秋华的喝声已到:“接飞刀!”
  老村夫急以草耙反拍护身,人向侧一闪,做梦也未料到飞刀会从马尾后突然飞出,所闪
的方向恰好迎住飞刀,“唰”一声飞刀贯入右臂,如中雷殛,连退三步,突然脚下失闪,砰
然坐倒,草耙扔出丈外。
  快!但见人影一闪,秋华已经闪电似的扑到,挫腰伸手从旁掠过,拔回了飞刀,远出八
尺外转身反扑说:“这叫做以牙还牙,三镖换一刀。阁下,你是推?”
  老村夫摔倒在地,以手掩住创口,奋身一滚,然后一跃而起,一枚透风镖已先一刹那发
出,射向抢近相阻的秋华。相距不足一丈,秋华向前扑,来势甚快,按理断无不中之理。
  秋华也没料到老村夫受了重伤,居然还能倒地发射暗器,等到发觉银星,已经来不及躲
避,他的右手正在将飞刀向刀插放,透风镖已经近身。
  他不假思索地扭身,硬将前冲的身躯扭转,右手的飞刀提上贴举在胸前。他不用飞刀打
击透风镖,不但不易击中,而且也来不及,所以贴在胸前挡镖。这是久经搏斗得来的宝贵应
变经验,只有这样方能在千钧一发中获取生机。
  “嗤”一声轻响,镖擦飞刀而过,贴胸衣掠至身后去了,生死分野仅一毫之差。
  他怕对方的连珠镖,假使再飞来一镖,必死无疑,岂敢大意?顺势躺倒奋身一滚,飞刀
在滚转的前一刹那出手,滚到一丛小树后,仍不敢站起,只伸头细瞧结果。
  “啊!”老村夫狂叫,半站起的身躯重新踣倒。飞刀射入他的左胸下,距心室只差一
寸。
  秋华像一头大豹,贴地扑出,一脚踏住老村夫的小腹,伸手一抄,拉掉了老村夫的白胡
子,原来是假的,脸上的风霜之色,是经过易容名手动过手术的杰作。
  “阁下是谁,为何向在下偷袭?”秋华厉声问。
  老村夫痛得冷汗直流,躺在地下像垂死的老狗,浑身不住的抽搐颤抖,咬牙切齿忍痛。
  “你不说也罢,在下拔刀了。”秋华声色俱厉地说,俯身伸手用两指拈住了飞刀。
  老村夫已经脱力,已无自行裹伤的力道,假使找出飞刀,血将流入胸腔,没有药止血,
那就死定了。
  “我……我是花……花二当家的……手下……弟兄……”
  “花二当家是谁?”
  “翻天鹞子花……花大当家的弟弟。”
  “贵当家的在何处?”
  树林中人影乍现,奔出四个狞恶凶猛的好汉,前两人就是翻天鹞子花明和展翅大鹏花
芳。
  “花某在这儿,阁下。”翻天鹞子大叫,奋身飞扑而至。
  秋华向老村夫冷笑一声,说:“老兄,你的主人来了,我必须拔刀,他们会救你的。”
声落,拔回飞刀奔向小径的左面,向林中飞掠。
  “小辈,站住!你走不了的。”
  秋华在林外转身,飞刀藏在左掌心,叉腰而立,严阵以待,一面冷笑道:“走不走得了
是我的事,与你何干?何况在下并不想走。”
  一名大汉去照顾老村夫,翻天鹞子兄弟和另一名大汉迫近至秋华身前八尺,三面堵住。
  “阁下,咱们谈谈。”翻天鹞子冷笑着说。
  “谈什么?”
  “谈一笔交易。”
  “你想黑吃黑,不顾江湖道义?”
  “真正说来,你并非咱们的同道,算不得黑吃黑。”
  “你是说,吴某没加盟黑道么?”
  “黑道朋友无盟可加,凡是官府有案的人,方算是黑道的朋友。你,比咱们聪明,做案
时先抓住对方的把柄,使对方不敢告发,官府中始终没有你的黑名,因此你不是我道中人,
打你的主意不算黑吃黑。在下也讲道义,那就是要钱不要命,而且得你的钱财,与你消灾。
把你的五百两黄金给我,再把天残丐所要的宝物交出,在下保证不为己甚,怎样?”
  秋华冷冷一笑,退后一步。
  展翅大鹏逼上一步,冷笑道:“阁下,不要打算入林逃走,林内有人要你的命,进去就
死定了。破财消灾,你认命吧,咱们不为难你。”
  秋华突然哈哈大笑,笑完说:“五百两金子放在孔公寨,想要尽管请便。在下根本没有
什么宝物,你们枉费心机。告辞!”
  “哪儿走?”翻天鹞子大喝。
  “你管不着,少陪。”秋华从容答,转身就走。
  “留下!”展翅大鹏沉叱,涌身冲进。
  秋华射入林中,捷逾电闪。
  右侧林影中射出三个人影,终南木客和南五台双豪到了,终南木客寿星杖一顿,大喝
道:“翻天鹞子,你的话老夫听到了。好哇!你竟敢抢先下手破坏协议,透露口风阻止他入
林,想独自揽下买卖,未免欺人太甚,你眼中还有老夫在么?等会儿咱们再算。”
  秋华站在一旁冷笑,等老怪物说完,接口道:“你和南五台双豪走在一路,相貌奇丑,
必然是终南木客了。哼!不要脸的老狗杀才。”
  声落,他突然侧掠八尺,冲向双豪的老大赤练蛇展亮。
  赤练蛇已拔剑在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大喝一声,“飞星逐月”走中宫迎上抢攻。
  秋华向侧一闪,左手一扬,大喝道:“再给你一刀。”
  飞刀银芒一闪,看到光芒已经近身。相距八尺出剑,双方的手伸出,飞刀飞行的距离不
足四尺,怎能躲开?刀芒一闪,便射入展亮的右大腿根。
  “哎……”展亮惊叫,人仍挺剑前冲,止不住势,踉跄前奔。
  终南木客狂怒地飞纵而来,宛若饥鹰搏兔。
  秋华让过展亮,伸手一抄,便将展亮的剑夺过,另一手也扣住了展亮的后脖子,五指如
钩,猛地向后带,一声沉叱,脱手将夺来的剑向扑来的终南木客飞掷,发出一声长笑,向林
木深处急奔。
  终南木客双脚悬空,尚未落地,一声厉叱,举杖向来剑拍去,身形仍向前纵落。
  “铮!”剑被击飞,断成二截。
  “哎唷……”赤练蛇展亮倒地狂叫,声如中箭哀猿。原来他被秋华带得向后反撞,身不
由己,正好迎着纵落的终南木客,被终南木客踢倒在地。
  翻天鹞子不和终南木客计较,追人要紧,奋起狂追,一面怒吼道:“小辈,在翻天鹞子
和展翅大鹏面前逃走,你算是班门弄斧,哪里走?”
  他的轻功傲视江湖,但在秋华面前,却逊色多了,秋华已远出四五丈外,无法拉近。
  秋华向右折,跃出小径,他的坐骑正在路旁啃草。嚼环未卸,马儿吃草困难,一面啃草
一面向前移动。
  他抓住缰飞身上马,扭头大笑道:“来吧!老狗们,可惜你们少生了两条腿,不然倒可
以和畜生比比脚力。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马儿发蹄狂奔。
  前面路侧突然钻出两个破烂老花子,拦在路中,举起手中的打狗棍,拦住去路。
  天残丐的左手短了八九寸,但仍可派用场,按住剑把,伸出打狗棍,老远便叫:“小
辈,来得好,别笑别笑,下来吧!花子爷已久候多时,你才来呀?”
  秋华将心一横,决定弃掉坐骑,俯下身躯策马前冲。
  两丐左右一分,天残丐在右,双棍急扫马头,左右齐下,风雷俱发。
  秋华全力勒缰,并向右猛带。
  马儿突然人立而起,双棍落空。铁蹄如泰山压顶,踹向天残丐。
  天残丐吃了一惊,本能地收棍向左一闪,左手立即拔剑,想对付马上的秋华。
  秋华突然在同一瞬间滚落鞍桥,恰好落在天残丐的脚下,大喝一声,双手上崩,格开天
残丐的双手,再顺势下劈,全力打击。
  天残丐杖刚收回,剑未出鞘,便被秋华格开双手,猝不及防,毫无还手余地。阴手黄梁
在马的另一面,想帮忙也帮不上。
  “噗噗!”两劈掌劈中他的颈根,劈得他眼冒金星,锁骨几乎折断,浑身发软。
  一不做二不休,秋华掌下立即变劈为抓,抓住老贼丐的双肩向前拉,膝盖上顶,攻向老
贼丐的下阴,下毒手了。
  天残丐总算了得,论真才实学,他比秋华高明,阴沟里翻船,被秋华用马儿开道,打他
个措手不及,被秋华抓住向前带,便知大事不妙,本能地吸腹收脚挫腰,运功相抗,下体迅
速后移。
  “噗”一声如中败革,下阴幸免一膝之厄,膝盖向上撞,撞中他的小腹。
  “嗯……”他闷声叫,浑身更软。
  秋华收右手一拳疾飞,“砰”一声正中老贼丐的左颊,撒腿便跑。
  “哎……”天残丐叫,重重地向后摔倒。
  阴手黄梁跃过马背,飞扑而下。但秋华早已窜出丈外,去势急似流星,向林木深处飞
奔。
  这一连串的变化,说来话长,其实为期甚暂。天残丐倒下,马儿刚好四蹄着地,其快可
知。
  秋华不走老槐冈,转向东南角飞掠,进入至太白山的小径。
  后面,花家兄弟领先,终南木客紧跟在后。南五台双豪已不见追来,赤练蛇受伤需人照
顾。
  再后面,是阴手黄梁,挟扶着脸色死灰的天残丐,急急跟上。天残丐仍能举步,一千按
住腹部,咬牙切齿忍痛追赶。
  秋华占尽上风,大获全胜。这些人中,任何一人的艺业皆比他高明,假使和他们面对面
动手相搏,他必定有死无生,必需运用他比他们高明的轻功以及灵活超人的身法,和对方斗
智,大敌当前,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
  他在林中奔窜,一面扭头叫:“老狗们,咱们好好玩玩,吴某在这座林子里埋葬了你
们,拿你们这群贪鄙的老狗尸体喂野兽。”
  所有的人,皆被激怒得几乎发疯,怎肯干休?咬牙切齿地狂追不舍。
  渐渐地,天残丐和阴手黄梁不见了,被抛得远远地。
  保持在身后五丈内的人,只有以轻功傲视江湖的飞贼花家兄弟,和以修为精纯名震武林
的终南木客三个人。
  秋华志在天残丐和阴手黄粱,两人没追上,那怎成?他奔入一处矮林密布的丘陵地带,
往草木中一钻,一面扬声大叫道:“来来来,试试吴某的飞刀。”
  声落,身影已消失在矮林乱草中。
  花家兄弟已有属下遭殃,心中不无顾忌。终南木客也心中雪亮,两个师侄已领教过利害
吃过苦头,当然也不敢大意。
  江湖禁忌中,遇林莫入是其中相当重要的一项,因为林中易于隐藏凶险,易遭暗器袭
击。在白天,所指的林便是这种矮林,枝桠高不及顶,野草和及地的树枝遮住视线,目力远
不及丈,钻窜不易,在树顶纵跃不但吃力,而且易受暗器袭击。
  三人虽怒火攻心,激动得发疯,但遇上矮林同样深怀戒心,不敢贸然闯入,脚下迟疑。
  “咱们鱼贯而入,我领先。”翻天鹞子低喝,首先钻入。
  秋华已远出十丈外,贴地徐行,悄然向右折,抄出逃来的方向,一溜烟走了,藉树影掩
身,逐段搜进,追寻天残丐和阴手黄梁的下落。
  林中草深及膝,树并不密,而且树高仅有两丈左右,横枝桠低垂,藏身甚易。
  折回半里地,仍不见有人,他不死心,遮遮掩掩地沿小径的左侧搜进,渐渐接近了三岔
口。
  绕过一座小丘,前面视野仅可及三二十丈外,因为是小丘陵地带,地面起伏不定,洼地
的景况看不到,更看不到小丘后方的景物。
  他用目光搜索,目力可及处没有人,便向前急掠十余丈,闪在一颗树后掩身,向下一
蹲。
  刚向下蹲,身后方丈余的一株古树上,突余射出一根打狗棍,无声无息向下斜飞而降。
  “噗!”击中了,正中他的左腰背。
  “哎……”他惊叫一声,扭身擦树而倒。
  树上枝叶簌簌而动,阴手黄梁急飘而下。
  右侧方三丈左右,草丛中站起天残丐的身影,蹒跚地奔来。
  阴手黄梁一跃而至,先飞起一脚,“噗”一声踢中秋华的右胯骨,把半昏迷的秋华踢得
翻了一匝。
  接着,他一把抓起秋华,左右开弓两耳光将秋华击倒,再扯起来在秋华的小腹连捣两
拳,另加两劈掌劈在秋华的左右肩关节上。
  秋华浑身发软,昏头转向地倒在地上,仰面朝天,口中血出,身躯在痉挛,咬着牙不出
声,一双虎目睁得大大地,凶狠地瞪视着阴手黄梁。
  他在暗中运气,发觉背部只是受了伤,未伤穴道。只是,运气十分困难,小腹那两拳几
乎把内腑打离原位,两肩也挨了沉重一击,手脚活动困难。
  他强聚真气,暗中准备反击。
  阴手黄梁摘掉他的剑丢出三丈外,冷笑道:“好小子,你也有今天。老夫知道你奸似
鬼,必定会转回来找坐骑,果然凑巧被咱等着了,你认命吧!”
  天残丐到了,咬牙切齿地拔出佩剑,猛地一剑刺向秋华的小腹。
  阴手黄梁一掌急拍,“叭”一声拍中剑身,剑身一歪,“嗤”一声刺中秋华的右胯外
侧,裤破皮肉伤,剑尖贯入地中八寸以上。
  “郝兄,你要不要宝物了?”阴手黄梁不悦地叫。
  “我非宰了他不可。”天残丐拔出剑,咬牙切齿凶狠地说。
  “追出宝物后再杀他不迟。”
  “刚才的仇恨难消。”
  “那不行,仇恨是你的事,宝物可是咱们两个人的,你杀了他我可不甘损失。”
  “先出口恶气再说。”天残丐火暴地叫,一脚向秋华的小腹猛踹。
  阴手黄梁左脚一挑,将天残丐撞歪两步,一脚踹空。
  “你怎么啦?”天残丐怒声问。
  “他的小腹已经挨了我两记重拳,你这一脚下去,他岂不完了?”阴手黄梁也大声说。
  “无论如何,你得让我先砍下他一条胳膊出口气。”
  “不行,他已气息奄奄,手臂一断必死无疑。无论如何,你得忍耐片刻。”阴手黄梁斩
钉截铁地说。
  “你要阻止我?”天残丐沉下脸问。
  “你讲不讲理?”阴手黄梁也沉下脸反问。
  “你让开些。”
  “你要不要宝物?”
  “当然要。”
  “那就必须忍耐。”
  “先消口气再说。”
  阴手黄梁呼出一口长气,心平气和的说:“你如果出气,他岂肯乖乖吐宝?郝兄,冷静
些,咱们必须从他的口中,逼出西海怪客所藏名单的下落,用名单向紫云三娘换取夜明辟毒
二珠,以及黄金五千两。有了夜行人的至宝夜明珠,咱们可以出人头地。有了辟毒珠,便不
怕天下的毒物。有了黄金五千两咱们下半生将享尽清福。忍耐片刻可换取这许多宝物,难道
不值得么?兄弟为了你的好处才一再阻止你下手出气,你居然不明事理,不珍惜你我多年的
友情,兄弟深感遗憾。”
  天残丐怒火渐消,点头道:“好吧,你逼他招供,然后把人交给我。”
  蓦地,左面不远处的小丘顶端,出现了花家兄弟和终南木客的身影。
  终南木客急步而下,大声说:“姓郝的,人交给你,你知道老夫肯是不肯?”
  天残丐冷哼一声,厉声道:“你凭什么要人?不要脸!”
  “凭咱们以前的协议,和老夫的家伙。”终南木客一面走近一面说。
  “大家平心静气谈谈,先别闹意气好不好?”翻天鹞子花明出面打圆场。
  “你们来了多久了?”阴手黄梁沉声问。
  “来了多久不关紧要,紧要的是两位的话咱们都听清了。两位所说的名单可换这许多宝
物,可把咱们吓了一大跳,这名单岂不是价值连城么?问问看啦!黄兄。”
  阴手黄梁冷冷一笑,坚决地说:“对不起,依咱们协议,宝物与诸位无关,请勿自讨没
趣。”
  “老兄,见者有份,你何必小气?”
  “不是小气,理该如此。”
  “五百两黄金也算在内,咱们四人均分……”
  “哼!你想得倒好,天下间全是傻瓜,只有你兄弟俩是聪明人。”
  “你的意思是要独吞罗?”翻天鹞子冷笑着问。
  “正是此意。”阴手黄梁一字一吐地说。
  翻天鹞子伸手拔剑,叫道:“那就剑下见真章,看谁有命留下,谁就是得主。”
  “我阴手黄梁同意。”阴手黄梁冷冷地说,扬棍迎上。
  终南木客突然抢出,寿星杖急抡,冲向地下的秋华。
  天残丐大喝一声,打狗棍当胸便点。
  展翅大鹏也扑向终南木客,大喝道:“司徒林,你想死不成?”喝声中,剑取终南木客
的背胁。
  终南木客两面受敌,不敢大意,收杖侧跃。
  另一面翻天鹞子和阴手黄梁,已展开了快速的抢攻,剑幻百十道寒芒,棍化千百虚影,
盘旋冲错一沾即走,不攻则已,攻则进退如风。
  翻天鹞子并不愿真的近身生死相搏,非必要不向打狗棍上格架砍削。因为阴手黄梁不但
佩有剑,而且歹毒的双手十分可怕,假使毁了打狗棍,对方会拔剑或者以阴手贴身搏击,相
当危险,因此他希望阴手黄梁舍长用短以打狗棍周旋,也许可以找到突下杀手的机会。
  终南木客不敢动手,怕受到天残丐和展翅大鹏的夹击。展翅大鹏当然不敢贸然抢入掳走
秋华,那必定会受到天残丐和终南木客联手对付。天残丐也同样不敢将人带走,顾忌终南木
客和展翅大鹏。三个人各占一方,以地下的秋华为中心,怒目相向,虎视眈眈,蓄劲以待,
恶斗一触即发。
  这下可就便宜了秋华,他闭上双目,以一线目光留意四周的变化,暗中强运真气,全力
疗伤。
  展翅大鹏和天残丐都心中焦急,对翻天鹞子和阴手黄梁的凶狠拼斗暗中提心吊胆,但又
苦于无法相助。双方势均力敌,拖下去总有一个死伤,胜的一方便注定了是胜家,情势便是
二比一了。
  唯一不在乎的人是终南木客,他希望对方拼个两败俱伤,方有坐收渔利的好机会,因此
装腔作势要抢入动手杀秋华,以便牵制天残丐和展翅大鹏,不让他两人加入翻天鹞子和阴手
黄梁的拼斗。
  展翅大鹏比天残丐更为焦急,他知道情势对自己有点不利。翻天鹞子以轻灵快速见长,
阴手黄梁却以沉实硬朗见称,拖久了,翻天鹞子可能支持不住,他岂能不急?鬼眼一转计上
心头,向天残丐说:“郝兄,俗语说,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也许两败俱伤,想想看,咱们
双方火拼,你说便宜了谁?”
  “姓花的,天残丐曾被吴小狗打伤,便宜的当然是你,还用多说?”心浮气躁的终南木
客急急接口。
  他不插嘴倒好,插嘴反而收到相反的效果。天残丐冷笑一声,狞笑道:“老丑怪,你心
中明白,是么?”
  打铁趁热,展翅大鹏接口道:“咱们都惟财宝是图,只要姓吴的小辈活着,不怕没有机
会。老丑怪被替师侄雪恨的念头迷失了心性,他只要亲手杀死吴小辈。咱们彼此利害相同,
总有个商量余地,郝兄认为有道理么?”
  天残丐嘿嘿笑,说:“只要你不贪心,当然有商量。”
  “在下不想多贪,分给咱兄弟一千两黄金,如何?”
  “这个……倒是好主意……”
  终南木客不再顾忌,一声怒吼,急步抢入。
  展翅大鹏也一声大喝,火速截出。
  “毙了这老丑怪。”天残丐怒喝,打狗棍脱手向终南木客飞掷,配合展翅大鹏的侧攻。
  终南木客寿星杖一振,近身的打狗棍立被震飞。
  但展翅大鹏来得太快,剑气压体,白虹光临左胁。
  “呔!”终南木客怒吼,杖尾一带,急挑光临胁下的剑影,却慢了一刹那,“铮”一声
挑开了长剑,剑锋却“嗤”一声划破了胁衣,皮破血流,胁后侧被划开一条三寸长三分深的
血缝。他的护身气功精纯浑厚,不怕外力打击,但展翅大鹏也是内家练气高手,以内力发
剑,双方都是内家练气高手,内力互相抵消,功深者胜,相差不太远时,护体气功对双方都
并无多大用处,因此应剑受伤。
  终南木客怒火焚心,大吼一声,寿星杖风雷俱发,欺上来一记“铁牛耕地”,逼展翅大
鹏后退闪避,如影附形跟进,再出“庄家劈柴”,沉重的四十斤风磨铜寿星杖山岳般下沉,
恍若天雷下击。
  展翅大鹏一声长笑,飞退八尺。重兵刃极耗真力,他不愿用轻灵的剑硬接寿星杖,要先
用游斗术耗光老丑怪的真力,再找机会行雷霆一击。
  两人动上手,天残丐心中狂喜,一面作势拔剑上前夹攻,一面却在打鬼主意,越过秋华
的刹那间,他俯身用短了八寸的左手挟起秋华向后飞退,一面大叫道:“黄兄,我先走一
步。”
  阴手黄梁被翻天鹞子缠住,一时无法脱身,答道:“好,你先走。”
  终南木客立即舍了展翅大鹏,回身飞扑。
  展翅大鹏更快,一纵三丈,抄近道截出叫:“臭花子,你该死!”
  天残丐自不量力,他受了伤,又挟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秋华,怎跑得了?跑不了只好回身
拼命。
  展翅大鹏怕秋华被弄死希望成空,不敢逼得太紧,大喝道:“先别动手,听我一言。谁
要抢先出手,花某发誓跟他没完。”
  三个人分三方站立,各怀戒心。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终南木客怒叫。
  “咱们仍依前议好好商量,何必一意孤行呢?吴小狗的金子放在孔公寨,眼见在下的希
望落空。因此,兄弟认为,由郝兄逼问出名单,得了赏金分给我兄弟一份。然后人交给司徒
兄处死,三全其美,彼此利益均沾,不伤和气。如果你们仍要一意孤行,那就得三败俱伤,
何苦来哉?”
  “只要人交给老夫处死,老夫毫无意见。”终南木客说。
  天残丐略一沉吟,说:“好,一言为定,就此三方面当面解决。”
  展翅大鹏收了剑,向不远处凶狠缠斗的两个人大叫道:“两位不必动手了,咱们已决定
依前议解决。”
  翻天鹞子和阴手黄梁同时撤招跃退,向此地掠来。天残丐将三人的决定说出,两人也就
不再反对。
  天残丐收了剑,将秋华丢下说:“咱们分三方坐下,为防意外,相距须在四丈外。先由
在下逼问口供,诸位不许插口。”
  翻天鹞子兄弟在左前方四丈处席地坐下,终南木客则坐在右前方倚树盘坐,暗暗戒备。
  天残丐手起掌落,“劈劈啪啪”先给了秋华四耳光,厉声道:“小王八蛋,快醒醒。”
他还以为秋华仍然昏迷不醒呢。
  先前在城门口秋华所遇见的小村姑,带着老太婆奔向东南角一座山丘,一面走一面说:
“姥姥,无论如何,我们得替他尽一份力,快去禀报二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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