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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枭雄》
二十一
秋岚在奇冷彻骨中醒来,冷得受不了。伸手一摸,摸到一具其冷如冰的尸体。藏冰
窟中不见天日,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不知尸体体是谁,吃惊地挺身坐起。
老天!手所及处,四周全是一块块盆大的冰块。其冷彻骨,八月天竟然有冰,岂不
邪门?
他挺身站起,“砰”一处闷响,脑袋撞在窟顶壁上,顶高只有七尺,八尺高的他算
得是庞然巨物,撞得他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他在身上摸索,要命,身上的零星小物品被搜光了,一无所有,火摺子自然也被控
走了。
他只好小心地向前探,走不到三步,手便触到几乎可以冻掉皮肉的冷墙,再往左摸
索,更糟,摸到了出冰口的冰处,冷气几乎足以将人冻僵。
终于,他摸到窄小得只可俯身钻出的铁叶门,手冷得失去了触觉。接着不久之后,
他感到空气愈来愈浑浊了,小窟中没有出路,所敲处全是沉闷坚实的墙壁,除了耐心等
候,别无他途。
“我想,这儿不会是坟墓,我不能浪费精力,得养精蓄锐等候才行。”他想。
他坐下定下心神,默练寂灭术抗拒寒冷,不知经过了多久,奇冷几乎令他心神大乱、
无法行功,只须有停止的念头。奇冷便立即无情地向他袭击,他只能不停地练,无休无
止,直练至饥饿一再光临,而窟中仍一无动静。
如果他不能吃尸体的肉,只有忍受饥寒交迫的煎熬直至死亡临头。他这人踏死蚂蚁
也难过半天,叫他吃尸体岂不等于要他的命?因此,他只好挨饿了。
黑暗中不知时光,反正他心里明白,饿得头晕眼花,手脚发软,最少也逗留了三天
以上。
在绝望中,他对乃弟秋雷的狠毒心肠十分痛恨,但毕竟手足之情仍在,迄今他仍然
没有向乃弟报复的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蓦地,沉重的铁叶门有了响动声。他心中大喜,立即躺回原位。
“吱嘎嘎……”
铁门徐徐移开,灯光刺目,两名大汉先后钻入,一人手中提了一个灯笼,向另一人
叫:“先将祖师爷弄出去。这个姓山的尸体,庄主还得过目,可能过几天再运走,也许
要运到新郑大院山、怪事,庄主是大隗山人氏,为何要将这姓山的尸体运到大隗山?难
道说,这厮真是庄主的哥哥不成?”
“老大,你再废话,小心隔墙有耳,妄论是非胡言惑众,你有罪受了。”另一名大
汉嘀咕,拖起终南狂客的尸体往外走。
提灯笼的老大跟着走,一面说:“怕什么?已三更天了,作坊里只有咱们两个人,
人屠他也去睡觉抱女人去了,你不说谁知道,真要命,三更半夜突然决定明天要将人下
葬,可把咱俩累惨了……”话末完,声音倏止,手止灯笼轻摇,随又恢复原状。
秋岚已经等不及,幽灵似的到了老大的身后,一个指头点上了老大的脑后玉枕穴,
老大立即人事不省。
他接过灯笼,将老大轻轻放下,跟随拖着尸体的大汉出了窟门。
大汉不知身后换了人,说:“老大,你关门,我先上。”
窟门外是向上走的砖级;坑道上升三丈余。秋岚随手关上窟门,却又怕老大在里面
会被冻死便将人拉出方将门掩上,不再上顶闩,向上走。
坑道上面是作坊的后门,大汉拖着尸体往里走。秋岚随后跟入,顺手掩上木门,一
阵奇异的怪味扑鼻而至,不象是臭,也不是香,象是腥味,更象医药。踏进内间,老天
爷!他几乎吓软了腿。
室中宽阔,建了各式各样的炉灶,各种稀奇古怪的案、钩、柱、链,排列着悬挂着,
巨大的池和坑盛了不同的液体,怪臭味直冲脑门,令人平空生出昏眩之感。
架子上搁着已经浸制过的人头,梳洗得干干净净,栩栩如生,其中赫然有赤煞二凶
的脑袋;这两个临危投降的凶煞,也免不了一死。这两个家伙和其他四个恐贼如果在隘
口和秋雷放手一拼,也许后面的独角天魔不会落得全军覆没。
而一旁的墙架上,龙形剑、青云客、枫岭双残等人的尸体一一罗列,一个个穿着得
整整齐齐栩栩如生,脸上也上了色,唯一可分辨出他们是死人的地方,是他们的一双眼,
眼球虽抹了油,但向内凹而收缩,没有瞳孔。
大汉将终南狂客的尸体送上洗剥台,一面说:“只洗洗脸部上色便够了,免得脚麻
烦,老大,该替他换件象样的衣服呢,抑或换寿衣?咱们这儿没准备有寿衣哪!如果是
好好安葬,该换寿衣的……咦!你……”
他说到最后缓缓转身,看到已放了灯笼站在他身后,脸色因受眼前惨象气得脸色发
青,浑身发抖的秋岚,只惊得顶门上走了真魂。他认得,这人不是老大,而是搁在藏尸
窟中的尸体。藏尸窟中尸体会结冰,已经放置了三天四夜,目下却出现在他身后,不是
尸变是什么?老大呢?怎么不见了?
据说,尸变如果不是僵尸,用扫帚便可将尸制住,他惊得浑身发冷,脸部因失血而
变成青灰色,比秋岚的脸色更难看百倍。他总算还清醒,一步步缓慢地向壁角退,恐怖
地伸手去抓壁根的一把高粱制成的扫帚。
真要命!尸体果然跟着他走,果然是尸变。
他不再迟疑,胆都快吓破了,据说尸体会随人移动,会愈动愈快,再慢些可能遭殃。
他不假思索,突向扫帚扑去。
完了,尸体一闪而至,一把抓住了他刚抓住扫帚的手,抓来的手冷如寒冰。
“天……哪……”他恐怖地砷吟,绝望击倒了他,吓得失去了反抗力,昏死在地。
秋岚也突然仆倚在墙上,发出一声可伯的呻吟,尸体作坊的惨象,令他的精神几乎
濒于崩溃的边沿,乃弟的罪行令人发指,任何人看了这儿的景象,也会愤怒得失去理智,
除了用“人性已失”四个字解释乃弟的疯狂外,这种事定不是一个正常的人所能做得出
来的。
良久,他在昏乱中逐渐清醒,走近尸床凄然注视着终南狂客的尸体,大颗眼泪滚滚
落胸襟,惨然地说:“老前辈,看你将我的弟弟调教成什么人了?今天你自食其果,我
埋怨你已嫌太迟。”
他听到先前进来的后门有异声传出,轻得几乎令人难以察觉,但逃不过他的神耳,
转头一看不由一怔。
灯光下,矮方朔出现在眼前,浑身是水,正悄悄将门掩上。
“你不该来。”他冷冷地说。
“小老弟……”矮方朔走近叫。
“我说过的,五天之内。不许任何人进飞龙庄。”
“小老弟,你听我说。许、门两位姑娘偷下高山找你,在鹤颈隘口被令弟擒获。难
道……”
“什么?”秋岚吃惊地问。
“许、白两位姑娘为了找你,偷下高山,在鹤颈隘口被令弟擒获,已经三天,许老
庄主不是槁木死灰,他不能置之不理,姑娘家落在令弟手中,想想看,怎不令人急死?
你怎能怪我们不守约?小老弟,约期已过四天,明日便是最后一日,而你却只能在尸体
作坊中留连。请教,小老弟明日该如何回复许老庄主?”
秋岚心乱如麻,难以置答。
矮方朔一反乎日玩世不恭的神态,神色肃穆地说:“这地方是尸体作坊,是飞龙庄
唯一警卫松弛的地方。老朽打听出你也是在鹤颈隘口被擒的,猜想你必定难保性命,因
此冒险前来踩探,要在尸体作坊寻找下落。
总算老朽科错了,居然你能活着。小老弟,你还一心袒护令弟?看了尸体作坊,也
许你认为还算不得是人间惨事。好吧!老朽舍命陪君子,陪你到飞龙楼后面的刑室和五
行死囚牢瞧瞧人间悲惨无比、举世无双的人间地狱。”
处理尸体的作坊惨象已经够令人惊心动魄了。秋岚心中在天人交战,没有勇气再看
刑室和五行死囚牢。他浑身的筋肉都在痉挛,脸色泛青,低下头暗自思量。
矮方朔见他不答,不客气地说:“小老弟,谁无亲朋,谁无手足?看看青云客吧。
去年在天门峡,令弟还与他称兄道弟,他也有意思提携令弟成名,令弟身上有一把屠蛟
神匕,也是青云客给他的。青云客名列三凶固然该死,但论情理他不该死于令弟之手,
他与令弟并无利害冲突,但令弟将其妹先奸后杀,复杀其全家火焚青云庄,再将他的尸
身加工浸制示众江湖,为什么?”
他的亲友手足当有何感觉?小老弟,令弟灭绝天良。人神共愤。乖张凶暴,前无古
人后无来者,假使他能度过这次黑白道群豪群起而攻的难关,今后天下间江湖朋友将无
噍类,他将会变本加厉任性而为,其可伯的程度不堪设想。一个敢于弑师杀兄的人,任
何灭绝天良的事他也可以做出来的,闭着眼睛也可以想象他那为祸造孽的狰狞嘴脸是如
何的可怕了。而你,却以手足之情为念,首心助纣为虐,甘心替他……”
“老前辈,求求你,别往下说了。”秋岚以手蒙脸痛苦地叫。
矮方朔冷笑一声,继续往下说:“老朽不才,忝为江湖名宿,名列三菩萨固然浪得
虚名,一生自问未杀过一个人,但对江湖道义不敢或忘,也不忘行侠之风,看不过非插
手不可,不然便不配称侠义门人。
虽则老朽有自知之明,不是令弟敌手,明知以卵击石,但义之所在,虽赴汤蹈火亦
所不辞。告诉你,即使你自甘菲薄,一意孤行助令弟为祸江湖,令弟这次也难逃恶贯满
盈的大劫。许中州明日如得不到回音,决定午间于城东北五里地斗鸡台大会大下群雄,
他决定不要儿子也不要孙女儿了,务必尽灭飞龙庄的群丑为江湖除害,祭告天地以血解
誓,重新仗剑出山,宁可牺牲一世英名也要除杀令弟为武林伸正义。
别以为你兄弟英雄益世天下无敌,许老英雄的冷剑并不输于你们,即使令师玉狡猊
亲来,也个见得能轻易胜得了许老英雄的冷剑,何况少林十八罗汉为三大首席知客大师
亲自出马,武当七子与金顶三真人也前来助阵。
别说小小的飞龙庄即使个江山夺社稷也足以捣碎半壁河山。再说,令师如果到来,
他老人家的孙女儿已落在令弟之手,姑娘家名节重于生命,她是否仍活着恐怕不太乐观,
惹得他凶性大发那……滔天大祸恐怕也无法挽回,也许你也和令弟一样敢于和师父……”
“不!不要说了。”秋岚浑身冷汗湿衣,铁青着脸叫。
矮方朔冷冷一笑,仍往下说:“老朽言尽于此,告辞了。但我得告诉你,明日如无
回音,正午斗鸡台信香在祭台上燃起,许老英雄将以血宣誓,那就一切皆无可挽回了。”
“老前辈请稍等。”
“有话请说,老朽需出庄回复许老英雄了。”
“可否请老前辈代禀许老庄主一声?”
“如果老朽能顺利出庄,定替你将口信带到。”
“请禀告许许老庄主,至迟明晚定有回音。”
“价决定怎办?”
“找到舍弟……”
“哼!找到他你又能怎样?”
“再劝他一次,他如不听,我废了他。”
“你自信能找得到他么?飞龙楼你熟?”
“机关埋伏并不可怕,小心机警必可逢凶化吉。”
“这样吧,我陪你走一趟,这一带我熟。”
“老前辈熟?”
“不错,飞龙庄扩建时,老朽已在这一带潜伏了。”
“好,事不宜迟,咱们走。”
矮方朔探手杯中取出一只玉瓶,递给秋岚说:“这是上次你在天门峡从九华羽士手
中,夺来救赠许小丫头的解迷香圣药。这玩意很灵光,可解江湖上极负盛名的乱神药物。
抹一些在鼻端,可保万无一失。”
这一夜,九华羽士从开封提前赶回,不但带来了毒火石明,更带来了石明的五名弟
子和大批火箭火瓶一类玩意。他们如虎添翼,决定提前动手。
穷搜了三天,秋雷感到十分失望和焦躁,搜不到金神藏匿的地方,却发觉白道高手
云集城中的中州客栈。那些人中,以许中州为主,少林武当高手齐集,显然来意不善,
面对那些白道中名头响亮的人物,他不无顾忌。
如果没有金神前来趁火打劫,他并不在乎这些人。白道英雄们易于打发,对付那些
自命不凡的光明磊落的人并不困难,他们死要面子讲的是公平一决,以一比一拼个你死
我活。他自信以一比一没有人可以在他剑下讨好,只怕金神那群人诡计多端明暗中下手
不择手段。
这天晚间,飞龙楼下大厅中,庄中首脑置酒高会,三列长案坐满了人,每人各占一
席,酒菜川流不息地送到席前。为首的一列长案上,中间主位是秋雷。往左,是查总管、
海天一叟、鬼谷先生、阴曹恶客、北地之豪向天掌陈彬、南湘怪杰搜魂旗主王靖、燕山
三杰焦氏三昆仲、雁荡山主银箭傅天华、翻阳王廖惠安。
右首,是恨天无把、江东八豪、四大金刚、七柳七煞。七柳七煞死去再补上青龙煞
的人,叫做白莲丹士,是个老道。补上红纱煞的人,叫做地暗星梅礼,原是白虎煞的好
友。一个恶名满江湖的独行大盗。
秋雷身后是清风和明月两个小厮,川流不息地传递外面送来的信息。
酒至半酣,秋雷鼓掌三下,堂下人声倏止,鸦雀无声,秋雷虎目生光,环顾堂下众
人一眼,即席朗声道:“北路暗桩又传来消息,二更左右,有七名身份不明的人,从城
北三里的灌夫冢抄小道向东岔走了,可能是到晁错墓。这些天来,晁错墓附近没有岔眼
人物,但目下已证实夷陵州的人已经到达许州,但江南浪于等人却不见形影,会不会窝
藏在晁家呢?本庄主认为,有派人大搜晁家人古宅的必要,哪位弟兄愿带人前往一行?”
白莲丹士既顶了青龙煞的缺,自然是七柳七煞名义上的老大,他站在起说:“贫道
愿与六位贤弟一行,替庄主分忧。”
秋雷领首含笑道:“道长道力通玄,本庄主极为放心。请记住,不管晁家是否有人
藏匿,必要时可加以毁掉,免得被江南浪子一群晁家余孽所利用。”
“贫道遵命,就此启程。”
秋雷站起敬了七煞一杯酒,祝他们顺利。
接着,恨天无把站起说:“禀应主,属下今天在城东青灵观所见的卖药郎中三个人,
形迹有疑。属下想今晚前往一探,如有可疑即擒回庄中询问。”
“青灵观不是咱们的人么?既然挂单的人形迹可疑,为何不见回报?”秋雷不悦地
问。
“青灵观不是咱们的人。是不易从高手中找出可疑事物的,所以属下不放心。”
“好吧!你辛苦一趟,带几个弟兄一同前往一行。”
看看到了三更,盛筵不得不散。谁也没想到机关温布戒备森严的飞龙庄,已经有人
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来了。席散时,矮方朔和秋岚已接近飞龙楼的西北角。飞龙庄门朝
南开,西北角及庄的右后方。
飞龙楼高有三层,它本身就是一座迷宫似的寨堡。下层是聚会厅.由五座相连的建
筑构成,二楼从中间升起,是庄主接见亲信的起居室,也是练功房,练功的器械设备一
应俱全,未经召唤任何人也不许进入。三楼是庄主的居室,比二楼又小些,里面近二十
间华丽金屋中,藏了十余名娇娃,与数目相等的美婢。上下传报全由女人司事,是女人
的世界,除庄主本人之外,全是女人,是庄中管制极严的禁地。除三楼外,下面两层警
卫森严;三楼虽没设警卫,但机关消息却是神鬼难测最利害可怕的全楼精华所在,根本
用不着派人警卫。飞龙秋雷太过自恃,犯了设置机关消息的大忌;因为任何神妙的机关
如果没派人把守,遇上行家照样会成为废物。
矮方朔知道飞龙楼的底细。因为秋雷在江湖上奔走扩张势力,在庄时日不多,建庄
的大事由金鞭于庄全权处理,大部分高手已随秋雷在外,留庄的两手防不了矮方朔,因
此,工程中的重要设备,皆逃不过矮方朔这个有心人。
知道详细不见得能来去自如,三楼以下各处机关有人把守,想入内救人,须将把守
的警卫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制住,只要有一个人发出警号,一切都完了。
救人,许钦救不救无所谓,两位姑娘非尽速救出不可,矮方朔口中不说,心中却毫
无把握,姑娘们已被擒三天,是否仍在人世呢?很难说,八成儿绝了望,他只想将秋雷
弄到手,怎样弄?希望全在秋岚身上。
接近了飞龙楼的西北角,已经三更了。西,是庚辛厅;北,是戊己阁。矮方朔一路
领先,贴地飞射,乍起乍伏,窜近了两栋巨厦的交接处,伏在风火墙下。
秋岚随后跟进,一闪即至。两人胆大包天,秘密接近的蛇行身法也确是值得骄傲,
两例大门附近的守卫,居然毫无所觉地让他们进入了腹地。
风火墙高约两丈六,上面伸出一片三角飞檐,秋岚便待往上跳。矮方朔一手拉住他,
附耳道:“不可妄动,这儿决不可进入,墙角没有活砖,按上便向内陷引触警铃。檐下
有无数鱼钩形活动刺网,屋顶有该瓦陷坑。”
“那……那怎么进去?飞进去么?”秋岚苦笑着附耳问。
“走大门。”
“走大门?你……你疯了?”
“矮子我并不疯,你等着瞧。咱们先接近庚辛厅门外的台阶旁,有人入厅,便可探
出今晚庄中的辨证切口暗号,咱们便可从大门混入了。”
“那些警卫又不死人,共有五名之多哩!”
“嘻嘻!你别长他们的志气。不会有五名的,等会儿便会撤走了,今晚中堂大厅对
盛会,会散人便会撤走的,守大门一两个人便够了;不信可拭目以待。”
四周皆有房屋围绕,接近飞龙楼便算是腹地了,楼占地甚广,事实上不会有太多的
警卫,也用不着多派守望,即使有人进入,想入楼再脱身太艰太难了。果然不错,不久,
台阶上只有两个了。
矮方朔是艺高人胆大,不怕头上的如银月色,匍匐在墙角的暗影中,快贴近门楼下
了。秋岚也逐步向前移,近了。
三楼,两位姑娘已到了生死关头。
大厅盛会已散,秋雷醉醺醺地登楼。几天来的昼夜奔忙,他感到有点疲惫,到这时
为止,敌情已大部摸清,该准备的事已准备停当,该他喘口气了。
三楼梯口,清风和明月两个小厮早已在恭候,在明亮的灯光下,除了两小厮之外,
看不到第三个人。
两小厮躬身行礼,同声道:“主人回来了,可要通知她们下来接驾?”
秋雷眯着醉眼,笑道:“好。明月,许钦怎样了?”
清风抓住梯校头的小狮子,向下一按,紧闭着的楼门内,立即传出了“叮”一声轻
响。
明月则恭敬地答:“许钦这几天精神甚佳,目下在青龙子道长照顾之下,两人相邻
而宿,主人请放心,”
“你去告诉青龙子一声,冷剑许中州已经到来,也许会自不量力派人前来试探,必
须小心。”
“是,奴才立即前往转告青龙子道长。”明月说完,行礼转身,从花厅的西厢门走
了。
三楼的楼门无声而开,出现了四名千娇百媚的女郎,一色高顶髻,珠翠满头,水红
色薄秋裳窄袖子的下端,裸露着半截玉藕似的丰润小臂,小坎肩半露粉颈,同色罗裙下,
轻俏地吞吐着莲尖儿。每人手中高挑着一盏花灯,两举左两在右,袅袅娜娜地往下走,
举止齐一,冉冉而降,人末到香风先至,令人欲醉。
四侍女到了楼下,盈盈敛衽行礼,银铃似的燕语齐吐:“小婢们请爷登楼。”说完,
向两侧闪开。
秋雷颔首笑笑,迈步登上楼梯。两侍女在前面两侧举灯引路,虽然各处的灯光明亮
得根本用不着花灯照梯。显然,这是庄主爷订下的规矩排场,年来闯刀山蹈剑海得来今
日的成就,理该神气了。
梯门后,也有两名侍女在行礼相迎,人进了楼门,裹了铁叶的朱红巨门又悄然掩上
了。
三楼中间是寝宫般奢华的厅堂,绛雄似锦,银屏为间,蝉翼般的云纱作帘,配上金
碧辉煌的虎皮胡床和锦绣花墩,还有各种宝光四射的种种摆设,一座兽鼎中袅袅升起一
缕奇香,整座寝宫笼罩在异香缥缈、如虚似幻中,极尽奢华,连均州的徽王府也逊色三
分。
寝宫四周,排列着十二间绣房,房门不是铁叶门,都是彩绘了花卉别开生面的彩门,
门上方浮雕了一条似若破空而飞的飞龙,没设有门环,看去极为坚牢。
彩幻五色,异香生室。三天未踏入这座寝宫,他踏入宫门便飘飘然哈哈大笑,信手
揽住迎出替他宽衣的两名侍女,放肆地香她们的粉颊,接着一把揪住右首的侍女,拧住
她的下颚笑道:“李美贞,你还记得你的好弟弟么?”
右首侍女是李玉衡的姐姐李美贞。自从飞龙楼完工之后,一群女人从原住在金鞭于
庄的大宅搬入了飞龙楼,秋雷弄来的八个绝色美女选入十二香闺中的八间,李美贞却只
能搬到寝宫后面的侍女房中安顿。尽管她的姿色不见得比其他八个女人差,可是秋雷已
经对她起了腻,如果不是她极巴结,恐怕还不配住飞龙楼呢!
年来,她将仇恨深深地埋入内心深处,使出浑身解数,以博取秋雷的欢心,她在等
候机会,等候那一天到来。仇恨令她坚强,她永不在姐妹群中流露哀思,反之,她比所
有的姐妹表现得更快活。
她警告着自己,切不可轻举妄动,如果一击不能制秋雷的死命,她宁可再等待能一
举成功的好机会。
外表,她快乐,内心却在流血,但她忍耐着。她象一头耐心伺伏在洞口的猫,她相
信会有等得到老鼠窜出洞来的一天。
看秋雷醉眼朦胧,她心中狂跳,暗中祷告苍天。年来。她从未碰上秋雷象今天这般
醉过,看样子已有了八分酒意啦:可能是老天爷见怜,赐给她可望成功的机会呢!
提起她的弟弟玉衡,她又是一惊,心中一阵绞痛。但复仇之念激励着她,她粉脸上
泛上了媚笑,说:“我的爷,你何苦和小婢开心?出了门的女儿,等于泼出盆的水;小
婢已是爷的人,还提李家做什么?爷不是说过,家母和小弟已被鬼眼瘦猿救走了么?爷
想必是醉了,让小婢侍候宽衣……”
秋雷将她推开,狞笑道:“鬼眼瘦猿倒是死了。你那小弟在洛阳向我行刺,你说可
笑不可笑?要不是许钦救了他,我这次便可将他带回来了,哈哈!去!叫碧春来。”
“爷今晚醉了,何不就在胡床上歇息……”
“哈哈!你不懂,你俗。酒乃色之媒,今晚有酒怎可无色?我要……哦!那天带回
来的两个妞儿呢?”
“安顿在兰、竹两室,迷魂药饼还未取开呢!”
秋雷向一名侍女叫道:“小珊,把兰、竹两室的壁门打开,你们便可歇息,不用你
们伺候了啦。”
美贞倚在他身上,媚笑道:“爷已有八分酒了,粗手粗脚哪!小婢能否有替爷张罗
的荣幸?走啦!爷,小婢搀着你哪!”
秋雷一把将她推开,冷冷地说:“走开!今晚我谁都不要。”
“爷是否还要酒助兴呢?”美贞不肯放弃地问。
“告诉你闭嘴:你们都给我走开。”秋雷吼叫,踉踉跄跄向左首走去,不远处,便
是一绘兰一绘竹的两间绣房。
先到的侍女小珊已摘下房侧的灯插支臂,勾住门上所刻的飞龙浮雕的左龙角,向下
一拉,房门悄然而开。
小珊首先进入室中,迎面是一座屏风,绕过屏风向右一折,便是设备齐全金装玉饰
的绣房,灯光明亮,牙床上销金帐内,躺着已换了一身银色彩裙的银凤许姑娘,红罗被
角掩住小腰腹,沉睡如死。
小珊在左壁角掀开一幅山水立铀,在里面的暗框一阵摸索,墙壁一阵轻响,出现了
一座暗门。
“爷还有事吩咐么?”小珊躬身问。
“你走。今晚是你值夜?”
“正是小婢值夜。”
“小心李美贞,切记不可让她下楼。”
“是,小婢知道了。”
小珊刚踏出房门,房门便自行关闭了。她向寝宫走,那儿侍女们正分别将不必要的
银灯熄掉,准备就寝。她走近美贞,伸手亲热地挽了美贞的手,手心内有一个小布卷。
接着,她俯身吹熄茶几上的一盏银灯,低声说:“美贞姐,这两天干万不可下楼引起恶
贼的怀疑。小包是令弟托姜爷交小张福带来的,书信必须毁掉。”
“我弟真来了?”美贞兴奋地低问。
“我也不知道,刚才我到二楼找六妹,遇上小张福,是他偷偷告诉我的。小张福太
过冒险,万一引起恶贼的疑心,定可查出他是令尊的远房侄儿,那岂不糟透?下次我得
要他当心些才是,怎可在二楼将东西交给我呢?早些安歇,去吧,恶贼已要我留意你的
举动了。”
“谢谢你,珊姐。”美贞低声说,两颗泪珠坠下胸襟。
暗门移开,原来是通向邻房竹室的壁间暗门。
秋雷桀桀笑,一把抱起银凤,钻入竹室。竹室灯光明亮,销金账内躺着白琬君姑娘。
她罗衣胜雪,直挺挺地沉睡不醒。侍女们替她换了衣裙,却未替她换胸围子,罗衣太薄,
而她的胴体却又已经发育成熟,双峰怒突,腰腹划出一道令人心动神摇的美妙线条,美
人春睡,那光景别说是快喝醉了的秋雷,即使是浑忘七情六欲的老和尚看到也受不了。
他“砰”一声将银凤丢在床上,首先,将两位姑娘的双手曲池、双脚环跳制住,再
拿掉他们藏在发鬃内的迷魂药饼。顺手取过床头的冷茶,灌入两人口中。
“嘶!”他拉开了床内侧的壁橱,里面除了摺得方整的衣物外,赫然有一瓶酒和两
只小玉瓶。
接着,他为自己卸衣除靴。刚脱掉靴子,两位姑娘逐渐苏醒,几天来,有侍女们按
时喂她们参汤肉汁一类食物,所以元气未损。
他脱下外袍,信手丢在床栏上。
第一个清醒的是银凤,她只看到秋雷的背影,脱口叫:“这是什么地方?”
秋雷转过身来,开始解左小臂上夺自林昭华姑娘的九龙筒,哈哈大笑道:“好亲亲,
这儿是秋某的飞龙楼,你是天下第一美女郎,枉顾我这座楼,楼亦为之生色,哈哈哈!”
声落,俯下身“喷”一声在她粉颊上来一记暴吻。这时的他,叱咤风云英雄气概已不复
见,而是一个情欲高涨为色所醉的人。唯一与常人不同的是,他不象一般人那么急吼吼
不要命似的激动,即使欲火已经炽盛,仍能自我控制维持他的尊严。
银凤感到脑门轰然作响,血往上涌,想蹦起却又手脚不听指挥,急得要吐血,尖叫
道:“畜生!你杀了我罢!”
白琬君也恰在这时醒来,用凄厉的嗓音大叫:“秋雷,体把你哥哥怎样了?”
秋雷狞恶怪笑,问:“怎么?你不先问问我要把你怎样,却要问我哥哥有何用意?
有说乎?”
“我白琬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生死事小,江湖人谁也不会将生死放在心上。难道说,你就不为你的名节罗、羞
耻罗、比死还可怕的污辱等等加以付度?”
“姓秋的,别忘了,人要求生易,死却不难,只消脑袋向桌角一撞,岂有不死之理?
你制住本姑娘的穴道,同样防止不了本姑娘寻死。说,你这比禽兽更低贱的畜生,你把
你哥哥怎样了?”
秋雷呵呵笑,接着省悟地说:“哦!,我知道了,原来你的心已经交与我哥哥了,
难怪,你还是丢掉旧时事,寄想眼前人好些,他已经死了,目下放在藏尸间,这两天我
要派人将他送到大隗山祖荧安葬,略表手足之情,我总算对得起他了……”
银凤咬牙切齿,厉声道:“畜生!你恶贯满盈,天下群雄将……”
“哈哈哈哈!妞儿,请放一千万个心,天下群雄又能怎样?能吃掉我飞龙秋雷?不
会的,有你和令尊在我手中,他们除了乖乖滚蛋之外,便是束手送命。”
说完,他凶狠地将两人拖放在身前,抓住她们的衣领,狞恶地说:“夜已深,太爷
不再和你们废话,告诉你们,秋某已决定纳你两人为妾,假使你们想自戕以保名节,你
们的尸体将被剥光,将被挂在庄前的枫林示众江湖。你们死了不要紧,谁也知道你们决
不会死得清白,许中州与玉狡猊一代高人,他们将无颜在人世间丢人现眼,他们也无奈
我秋雷何,秋某手中剑不敢夸说天下无敌,但对付他两人绰有余裕。你们瞧!”
他向内橱的两只小玉瓶一指,冷笑道:“察言观色,太爷知道你们都是黄花闺女,
秋某答应好好亲你们,不然,那些如意丹将令你们事后痛苦难当,休怪太爷不知怜香惜
玉。言尽于此,你们要死请便。我这儿有的是千娇百媚的女人,不在乎,你们死了太爷
另寻快乐,反正将耻辱留给你们的长辈,于我无损。”
说完,双手一带,两女的上衣应手而裂,玉体横呈,令人心动神摇的上身暴露在灯
光下。他自顾自解带宽衣,不理会两女的反应。
“天地鬼神,难道你们都瞎了眼?”琬君狂号。
秋雷冷笑一声,一把抓住她的裙带,狞笑道:“天地鬼神自己的事多着哩!懒得管
人世间的闲事啦:你,可恶!你不求我,为何舍近求远去求那些不可知的鬼神?告诉你,
世间如果有鬼神,太爷也可以使他们烟消火灭……”
话末完,他清晰地听到房门轻微的滑动声,本能地扭头一看,只感到毛骨悚然,脸
色大变,急忙想伸手去抓床柱上挂着的长剑。
房门口,一个幽灵无声无息地冉冉入室。是秋岚到了,脸色白中泛青,咬牙切齿,
颊肉不住抽搐,双手箕张,灯光下,脸色可饰,神情凄厉,象煞了从地府突然升上阳世
的鬼魂。
秋雷不信世间有鬼神,但哥哥突然在密室中悄然出现,各处机关毫无警示,楼下高
手如云也毫无用处,不由他不怀疑。这瞬间,他的不信鬼神的信念动摇了。至于他之所
以抢剑,不是想用剑杀鬼魂,而是经过千锤百炼所养成的自卫本能反应,也是想借兵刃
壮胆而已。
手还未触及剑鞘,蓦地一股阴柔而潜力如山的暗劲斜涌而至,他感到有肩如受万斤
重锤所撞击,身不由己,“嗯”了一声斜冲八尺外,“嘭”一声按倒了床前的锦墩,几
乎被击倒在地。
秋岚确象个幽灵,无许无息地不知是如何移动的,反正他还末看清,人却象座山般
屹立在他身前。
他心胆俱裂,恐怖地后退,退到墙壁便无路可退了,背抵在墙上,脸色泛灰,惊恐
地叫:“你……你是人是……是鬼?你……你不是放在藏尸冰窟里的么?你……”
他这时神智大乱,口说不怕鬼神,却问对方是人是鬼。也难怪他惊恐,他身上已快
脱光了,剑不在手边,屠蛟匕放在床后,九龙筒放在枕畔,赤手空拳英雄无用武之地。
就算秋岚是人而不是鬼,徒手相搏他根本不行,在鹤颈隘口他已吃足了苦头,怎不令他
惊恐?
秋岚迫在他的身前,始终保持伸手可及的距离,这时钢牙锉得格吱吱地怪响,厉声
道:“你好心,还记得将我的尸体送回故乡埋葬?”
秋雷伸手猛拭额上潮湿的汗水,心中猛然省悟,鬼魂说话怎会与平时一样的?对方
显然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鬼了。他伸手一抄,向壁间的龙形浮雕抓去。
不等他的手搭上龙角,秋岚已突起发难,右拳疾飞,“噗”一声击中他的左颊。
他脑袋一晃,有掌反击,金针掌绝学发似奔雷,“叭”一声拍中秋岚几乎同时攻到
右颊的左拳。同时,左脚闪电似的踢中壁根下的消息机捩。
警铃声大鸣,整座飞龙楼人声鼎沸。
秋岚感到左掌一麻,但并无大碍,早知乃弟具有惊世绝学,拳上岂能无备?因此并
未受伤,左拳再发,“噗”一声再击中秋雷的小腹。
沉重无比力道千钧的大拳头,把秋雷打得腹中五脏翻腾,浑身发虚,“嗯”了一声,
左掌上抬封架,身形前俯,右手压住腹部,人向后退,“砰”一声背部撞在壁上,无路
可退了,想向侧闪也力不从心,凶猛无比的打击连珠炮似的光临,他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只能慌乱地封架。
秋岚象头被激怒了的狮子,下手不容情,双拳如狂风暴雨,紧迫着予对方沉重无比
的打击。
他无意要乃弟的命,也下不了手,只拣不致命的地方狠击,但听铁拳着肉声连珠爆
响,只见秋雷在墙壁的死角内绝望地前俯后仰和扭动闪避。
“砰!拍!拍!噗噗噗!”记记落实,拳拳着肉。
“打死你这人性已失的野兽!”秋岚一面咒骂。
在警铃声中,庄中各处警钟大鸣,灯球火把在各处照耀,整座飞龙庄被照耀如同白
昼。
二楼是庄主的练功房兼起居室,住了几名管理的心腹高手,听警铃一响,便知三楼
有警,立即断然召上楼下的高手,从四面八方涌上了三楼。
糟了!全庄的数百高手全部各就把守的方位,居中策应的人,由鬼谷先生率领,抢
上了三楼加飞而至。他后面,四大金刚挺四般怪兵刃衔尾而至。
秋岚知道身陷网罗,但愤火中烧,他顾不了许多,乃弟居然挨了数十拳仍未倒下,
反而激起了他的怒火,不管三七二十一,老实不客气向乃弟的要害进攻了。
“噗拍!”一记“钟鼓齐鸣”击中乃弟的头两侧。
秋雷仍末昏倒,左臂抬起护脸,右手“现龙掌”全力发出,仍然用的是足以令人致
命的金针掌。
秋岚火起,左手一勾,封出对方的现龙掌,右掌发如电闪,“噗噗”两声,两劈掌
击中乃弟的颈根,他用了八成功,几乎把对方的锁骨击碎。
秋雷再也支持不住了,双手一软,人摇摇晃晃向下挫,一面嘎声叫:“哥哥,你……
你打死我好了……”
秋岚一拳飞出,“噗”一声击中他的下领,膝盖顶住他的小腹,右手扣住他的脖子,
左手架住他的有臂,将他顶在墙上,切齿骂道!“畜生!你还有脸叫我哥哥?我根不得
要你的命,可是我奇怪却下不了手……”
房门“砰”一声闭上了,矮方塑闪入房中。房中有两个几乎全裸的姑娘,他老人家
不敢将脸向内,对着门急叫:“小老弟,别废话,千万不可动妇人之仁。制住他作为开
路出庄的人质,不然咱们将被埋葬在这儿。”
一言惊醒梦中人,秋岚抽出左手,制了乃弟的双肩穴,再在气海穴上来上一击。
“快!解两位姑娘的穴道。”矮方朔又叫。
“这……这……”秋岚期期艾艾地叫。
“岚哥,你怎么了?快嘛!”琬君急叫。
“蠢材!事急从权你不知道?”矮方朗跳脚骂。
秋岚省悟,将乃弟倒仆着塞入床下,拉过薄衾掩住两位姑娘的下身,急问:“何穴
被制?”
“双肩井、双环跳。是截脉闭穴手法,很讨厌。”银凤以仇家的口吻答,闭上凤目,
羞得满脸通红。
截脉闭穴术难不倒秋岚,讨厌是不假,必须先运内力用推拿术疏经,然后才能解穴。
那就是说,决不是三下两下便可解决的事。他顾不得男女之嫌,立即功行双掌闭着眼睛
替两人疏经。
床下,秋雷正在作生死挣扎,想运功自解穴道。自解穴道谈何容易?他必须先聚合
先天真气方能运起三阳神功,但气海穴被制,先天真气无法凝聚,一切努力皆属徒劳。
只须略一运气,他便知一切都完了。
真气自解穴道既己绝望,他只好另行设法,控制床捩近机关的机抿,就在床头的外
脚上方、如果能够上,便万无一失了。
双肩井被制,上身僵死不听指挥,但下肢仍可移动,只不过虚软而无法运用自如而
已。他一咬牙,强忍痛楚以双脚挪动身躯,渐渐接近了床头的脚拄。
房门受到巨物的撞击,声如雷震,“轰隆!嘭!砰!”外面的人在攻门了。室中的
启门机蕾是门旁壁框上的狮头栓座,矮方朔将栓座反转,门已封死,外面的机捩已失效
用。他一手按住已反转了狮头栓座,外面的人便只好破门而入了。
侍女小珊带着海天一叟一群人进入隔邻兰室,掀开山水立轴,扳动机捩,开启进入
竹室的暗门。竹室内,秋岚行功疏解两位姑娘的经穴,已到了紧要关头,危机将至。
房门的厚实木板已出现了裂痕,撞门声更为急骤,眼看不消片刻,高手们便会破门
而入。
床下,秋雷的脚已逐渐接近床头,仍在接近。脚伸出床外缘了;举起了,脚后路快
伸至机捩了。只需再伸上寸余,只须用脚后跟一勾一顶,室中将有剧变。
危险至矣!生死关头已到。
且回头看看晁错墓旁的晁家大宅。
地窟中,九华羽士正与金神商量明日提前下手的事。壁根不远处,一个灰发黄须的
古稀老人正和五个青衣大汉,将一捆捆长包点交给江南浪子一群好汉。这人是以玩火器
械名震江湖的毒火石明,五个青衣大汉是他的弟子。
外面,月华如水,夜风萧萧,四野秋虫合唱。远远地,晁错墓遥遥传来三两声凄厉
的枭啼,令人闻之悚然。
大宅的最左首。距晁错墓不足半里地,那是一座面积广阔的坟场,许州大户人家的
坟地,大多坐落在这一带。秋草连天,白杨萧萧,晚间是夜枭和野狗豺狼出没的猎场,
半夜三更从来没有人敢到那儿鬼混。一剑三奇是黑道之霸,他选择这儿建宅与鬼为邻,
是有他的用意;在末至夷陵州安业之前,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全在这一带处理,十分方
便。
白莲丹士率领着其他六煞,从西首小径穿越麦田,进入晁宅外围的荒野。这一带全
是小有起伏的冈陵,周围七八里地全是荒林衰草,胆小的人决不敢夜行。
穿过一座树林,人踩在枯叶上沙啦啦作响,想完全隐秘地通过秋天的树林,事实上
不可能。白莲丹士艺高胆大,他不在乎暴露形迹,领先疾走,距晁宅不足半里地了,小
径不可走,他小心地想从宅右接近。
白虎煞对这一带地形十分熟悉,他急走两步与白莲丹士走了个并排,低声道:“老
大,前面是草坪,月光明亮,草坪中不易隐起形迹,咱们是快速接近呢,抑或是秘密接
近?”
说着,草坪已到。草坪对面,晁宅十数栋大宅院黑黝黝地耸立在月光下,灯光全无,
鬼气冲天,宅外园,槐树和柳树疏落地散布在四周。想穿越这块宽约三四十丈的草坪,
假使是快速接近轻而易举。但他们志在先暗探宅中的动静,必须秘密接近,也就是必须
用蛇行留伏的身法通过,不但浪费时间,也浪费精力。
白莲丹士自命不凡,但也不得不考虑后果,可是他却不愿偷偷摸摸在地上爬近,站
在树林的阴影中向前面眺望,久久断然地说:“没有什么可怕的,时辰不早,咱们岂可
以蛇行蟹伏身法耽误时刻?如果宅中没有可凝人物隐伏,咱们岂不辛苦了?管他娘!走!
且一把火把这些鸟屋烧了拉倒,里面的人不出来才怪。”
“如果有人,敌暗我明,咱们岂不上当?”老四丧门煞提出性命攸关的大问题。
白莲丹士哼了一声,不悦地说:“老四,你把咱们七煞看成酒囊饭袋不成?”
“兄弟并无此意,小心驶得万年船,防患末然,对咱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白虎熬赶忙打圆场,说:“老大,这样吧,咱们何不分批进入?也好有个照应。”
白莲丹士愤愤地撩起道袍腋在腰带上,冷笑道:“贫道先走,怕死的可以留在后
面。”
老道加入七煞日子不多,到底不易相处,加以自命非凡,不但与原来的五煞格格不
入,与同时加入的红纱煞地暗星梅礼,也有点合不来。他这两句话出口,立即引起公愤,
丧门熬重重地哼了一声,便待发作。
白虎煞眼明手快,拉了丧门煞一把,示意他不可激动,举步跟上说:“走,七柳七
煞为了区区一段草坪便乱了章法,岂不笑掉江湖朋友的大牙么?”
他们向前飞掠,没留意身后有人用千里火一晃,潜伏在林中的人,将消息传出了。
七煞展开轻功,飞跃而进,不片刻便越过了草坪。白莲丹士领先,飞快地闪在一株
槐树下藏身。
晃家的大门向南开,他们接近的地方是西侧院,院门紧闭,看不见院墙内的景况。
“我到树上瞧瞧。”白莲丹士说,踊身直上树捎。
西院的花圃荒草及腰,枯树零落,荒芜得已成了狐鼠之穴。远看对面的厢房,檐落
窗塌,阶上的野草已向廊上爬,乱七八糟显然长久无人过问了。
“咦!”老道低呼,饱含讶异。
不等老道招呼,所有的人闻声上纵,枝梢微动,七个人全上了树。
“老天!”有人低叫。
荒凉的破院中,袅袅升起一道白烟,愈来愈浓,愈扩愈大,月光下,可以隐约地看
到烟中有一个怪人.影,随着白烟愈升愈高,似乎愈涨愈大,两只巨眼在白烟映掩中,
光亮夺目。烟升起丈五六高下,怪影也有丈五六高,如果是人,鬼才相信,别说没有如
此高大的人,世间的人眼睛决不会在晚上发光。
白莲丹士其实不是白莲教的教徒,只不过道号叫白莲而已,要是不信妖魔鬼怪,他
也不会做老道,只惊得他毛骨悚然,低叫道:“走!这儿邪门,可能真有鬼怪为患。”
话刚说完,怪影突然缩矮,只片刻间便投入地下,白烟徐散。
其他六煞心中早寒,飞跃而下。
白莲丹士也飘落地面,说:“咱们走大门,放他娘的一把野火。走!决不空手而
回。”
七人一走,院内草中站出三个黑影,拍拍身上的草屑,其中之一不屑地说:“七个
人被咱们三人叠罗汉吓跑了,蹩脚之至。”
“呵呵!不然他们怎会到前面去送死?碰上金老前辈,他们算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另一黑影接口,隐入厢屋的破木门不见。
到了大宅的正门,门外广场早巳野草芸芸,大概许久没有人在这一带走动,原住在
破败大宅里的十来个人,平时也极少在外走动,所以看不出有走出来的路。
白莲丹士有点胆寒,他在大门外五六丈处站住,不敢接近门阶,一面拔野草做引火
束,一面向其他的人说:“要走,放把火便走。”
他结了一捆干草束,用火摺子引燃,等火旺之后,向台阶下奔去。
不等他将火束投出,前面不到两丈的草丛中。鬼怪似的站起一个怪人,火光下,浑
身金光闪闪。
老道奔得太急,金影突然出现,他几乎撞上啦!先前他已被西院中的怪物所惊,本
是惊弓之鸟,这时金色人象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劈面拦住,几乎吓掉他的魂,不管三
七二十一,也没看清是啥玩意,大惊之余,本能地将火束向金色怪物投去,扭头便跑。
刚转身举步,火束回头反飞,用不着看,火焰啸风之声便足以说明一切了,他心胆
俱裂,扭身仆倒,火束滚出丈外,飞跃而起。
火束落地,地面半枯的野草立即引起燃烧。
七个人全都呆住了,心中暗暗叫苦,走不了啦!火光能熊之下,照出四面八方数十
个面目狰狞的人影。刚才的金色人影是金神,站在野草齐膝的台阶下,左右分列着八名
黑衣大汉,正恶狠狠地冷然向他们注视。
后面,独角天魔横杖而立,脸上似笑非笑狞恶已极。
其他的人不必说,仅这两个大凶魔,便足以令七煞魂飞天外,魄散九霄。
白虎煞将火把向地下一丢,用脚踏熄大声说:“在下投降,没话说。”一面说,一
面解下背上的长剑丢至金神脚前。
“你们是什么人?”金神沉声问。
左方不远处站着九华羽士,呵呵怪笑道:“祥老,他们是七柳七煞,飞龙小狗的得
力臂膀。”
金神重重地哼了一声,说:“四下里放火,烧死他们再乱剑分尸。”
“且慢!在下有话说。”白虎煞满头大汗地急叫。
九华羽士掠近金神,笑道:“祥老,何不将青龙煞唤出来,和他们谈谈?杀七煞易
如反掌,请他们回飞龙庄找飞龙算账,岂不功德无量?七煞之甘愿替飞龙卖命,定然是
只看到飞龙脸呈忠厚,却未看到那小狗心藏奸诈,让青龙煞把洞庭湖的事揭开,贫道相
信他们不是善男信女,岂会仍替秋小狗卖命?”
白虎煞吃了一惊,讶然问:“道长,青龙煞仍在人世?”
“不错,等会儿你们就可见到了。”九华羽士答。
金祥举手一挥,说:“进厅说话,快将野火弄熄。”说完,转身踏上台阶。
白莲丹士见四周有人抢出救火,阵脚已乱,突然在踏上第一级石阶的刹那间,向两
丈五六高上的门楼跃升,他要抓住这刹那间的机会逃命。
独角天魔在后面三丈余,一声狂笑,铁棍脱手疾飞,人和棍在檐口相合,棍到如穿
鱼,从白莲丹士的背心贯入,透前胸两尺,“叭噗”两声暴响,坠落在台阶上。
金神大怒,转身凶狠地说:“你们该死!还敢妄想逃走?看老夫活剥了你们。”
白虎煞心胆俱裂,急叫道:“老前辈明鉴,这老道是递补青龙煞的人,是飞龙新罗
致的恶贼,是秋小狗的死党,他的行为与晚辈等无涉。”
九华羽士问道:“谁顶红纱煞?在洞庭被秋小狗杀之灭口的人有红纱煞在内哩:是
谁?”
地暗星梅礼相当有种,举起右手说:“是在下地暗星梅礼。在下投奔飞龙庄,乃是
不得已的事。在下向诸位保证,假使原来的青龙和红纱两煞确是死于秋庄主之手,在下
没有任何理由再替飞龙庄卖命,保证与白虎煞诸位弟兄同进退。”
金神向白虎煞沉声道:“小辈,你能保证他不会败事么?”
白虎煞向地暗星瞥了一眼,本想说天下间没有可以完全信赖的人。但他接触到地暗
星投来的求援目光,不由心中一软,事实极为显然,地暗星因生死,完全控制在他一念
之间。同时,看了老大白莲丹士的惨死,他油然兴起了兔死狐悲的感觉,一咬牙,说:
“梅兄弟也算是江湖大豪,也是晚辈的好友,相信他不至于在认清秋雷的真面目之后,
仍会甘心替飞龙庄卖命。”
“那是说,你对他还未能完全信赖了。”金神冷笑着说,金脸上涌起重重杀机。
白虎煞打一冷战,赶忙说:“不!老前辈请别误会,晚辈对梅兄弟没有不可信赖
的。”
“那就好。”
众人在大厅中站定,破败的后厅出来了右腿已废的青龙煞。
四更末,六煞心惊胆跳地走出黑暗的大门。后面,九华羽士和废了一腿的青龙煞送
至阶下。
九华羽士指着白莲丹士的尸体,向白虎煞说:“施主可将老道的尸首带回庄中,只
说在半途被人暗袭而毙,免得秋小狗起疑,请记住,明晚三更初,咱们等诸位的消息。
至于咱们如何攻庄恕贫道守秘了。”
“道长请放心,庄门一带机关埋伏,在下负责全部毁去,接应诸位入庄,里应外合,
秋小狗狗命难逃。”白虎煞斩钉截铁地答。
红纱煞地暗星梅礼拍拍胸膛,愤然地说:“飞龙楼四周,在下愿负全责,引金神老
前辈直捣小畜生通至庄外的秘密地道截留,断他的逃生之路。”
“好,一切拜托了。”九华羽士高兴地答。
青龙煞支拐站在台阶上,诚恳地叮吁道:“诸位兄弟珍重了,切记守口如瓶,在末
动手之前切不可轻举妄动。”
六煞行礼告辞,隐入暗影中走了。
在青灵观,去的人全军覆没。
恨天无把带了四名高手,从城西北角越城垣而入,展开飞檐走壁的轻功,直奔城东
角。
青灵观,在城东近北面的一条偏街上,观前有一座广场观后靠近城根,四周槐树如
林,是城东最幽静的偏僻角落。但左首近东门不远,是肮脏杂乱的羊市,入暮时分羊群
起到入栏,胞气冲天,连青灵观也可嗅到迎风飘来的膻气,也可不时听到照顾羊群的伙
计发出的吃喝声。因此,想秘密接近青灵观并非难事。
秋雷在许州建业,结交江湖群枭。巴结官府,结纳土豪劣绅,成为地方上的名流。
兔子不吃窝边草,他到底不愿意在城中闹得太凶,打打杀杀不象话,明火执仗胡作非为
怎成?所以必须在黑暗中进行。恨天无把当然不敢明来,五个人从城根接近,迫近青灵
观后,越院墙而入,直趋云房后的内院门。
青灵观共有两进大殿,后面是云房,住了包括观主在内三十余名道侣。东院,是本
地施主们酬神时休息的所在。西院,是接待同道和供远方施主落脚的地方,共有一排八
间客室。
假扮郎中的毒王和装成哑脚夫的恨处无环,寄住在西院的一间套房中,内间里则安
顿假扮小徒弟的欧阳慧姑娘。
身临虎穴,不由他们不加意提防。毒王已下定必死的决心,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一
切皆准备停当,只想等秋雷出庄入城,他便好用毒物行刺作孤注一掷。自从恨地无环已
和铁手姜环联络上之后,毒药已转交李玉衡,他便要恨地无环离开去联络一直跟踪秋雷
的离魂掌、褚、费三个人。但恨地无环不知离魂掌的下落,一时还不打算离开。
三人知道处境相当险恶,明知青灵观中藏有飞龙庄的走狗,因此一切举动皆特别留
心,免得露出马脚。
毒王修为已将臻化境,所炼制的奇药日夜不离身,表面上他是个老实的江湖糊口走
方郎中,木讷拙朴看去毫不起眼,其实暗中常防不测,用笨拙的举止掩藏着无比机警的
冷静头脑。一个已决定拼死的人,已不在乎任何事了。
三更正的更梆声远远地传来,如银月色透入窗中,夜深了,寂静得可伯。
瓦面上,响起了轻微的异响。
恨地无环用手肘轻推身畔的毒王,正待起身下相榻。
毒王一把拉住他,附耳说:“不可妄动,咱们千万不可露出马脚。来了五个人,分
守在四角中间这家伙是故意引咱们的。”
“故意引咱们?”根地无环也附耳低问。
“是的,他们要试咱们是不是练家子。等着,他们会入室的;既然来了,他们不完
全摸清咱们的底细决不会死心。记着,一切由我应付。”
“万——……”
“没有万一,不是他们死,便是咱们埋骨;不到最后关头,决不可动手。”
“慧姑娘会不会……”
“慧丫头志切亲仇,她不会冒失冲动的。”
瓦面声响已杳,门外廊下有了脚步声。
“难道说,咱们已引起小畜生的疑心了?”恨地无环问。
“很难说,小畜生如无过人之能,岂会有今天的成就?我相信在这群雄毕集风雨飘
摇之际,他决不会放过任何可疑的人。我很替李小哥担心,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太危险
了。”
“这倒不用担心,自服了你的药后,他确是象真病,其他的贩客为了生计必须离开,
留下一个病小伙计在客栈捱命也是常情,不会引人疑心的。”
有尖刀插入门缝了,拨门闩的声音隐约可闻。
“果然不错,是试咱们的,拨闩的笨手法装得很象。”恨地无环懔然地说。
“等会儿还有麻烦哩!千万沉着点儿。”毒王郑重地叮咛。
房门悄然而开,千里火一晃。所谓千里火,不是可照千里的玩意,而是用来做信号
的联络工具。这东西有两种,分大小两型。大型的是四方形的五寸见方木盒,前面开一
个圆孔,用白绵纸糊上,在后面用火摺子生火,可以照近距离的景物。小型的大仅一握,
相当名贵,不用火而用金刚青磷石置放于内,百步内可见微光,象是鬼火,要照物须在
五寸之内,并无大用。
来人用的是小型千里火,共有两支,象一双鬼眼,不明内情的人,半夜三更突然看
到,不吓死才怪。
脚步声渐近,在床前站住了。
毒王和恨地无环呼吸深长,象是沉睡如死。
进入室中共有三个人,另两人一个把住房门外,一个在屋须把风。
内间里,慧姑娘和衣而睡,剑藏在棉被中,随时准备动手。她留心听着外间的动静,
心已提至口腔了。这次闯龙潭虎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果连秋雷也没看到便被人认
出,前功尽弃岂不可惜?难怪她紧张。
内间门悄然而开,进来了一个人,火摺子一亮,房中景物入目。这人在床前走了一
周,突然伸手猛探姑娘的头部,五指如钩,食中两指落下处,正是双眼。
姑娘的心几乎跳出了口腔,暗暗叫苦,不动手不行了。但她仍然沉得住,强按心跳
暗中行功戒备丝毫不动。
来人的两指一发之差,停在她的眼皮上方,没再往下落,悬在那儿了。
姑娘差点儿便出手反击了,好险!
片刻,来人熄了火招子,出房而去。
外间,恨天无把突然擦亮火摺子,点燃床头木几上的油灯。他看清木榻上的两个老
家伙,四仰八叉躺得极不雅观,张大着嘴,口水从嘴角流湿了木枕头,光看这睡相便知
老家伙们睡得十分沉了,别说亮灯,大概将他们抬走,恐怕他们也不会醒来哩!
恨天无把双眉紧锁,心说:“难道真是不中用的走方郎中?我大概走了眼了。”
他不死心,虎尾棍倏然向床上迅雷似的击去,如果真打上,床上的两人不断成四段
才怪。
棍在两人的胸上方停住了,轻触着胸衣。
毒王心中暗懔,心说:“这家伙利害!在如此凶猛狂急的下砸之势中,竟然收发由
心突然止势,贴衣倏然停住,相当可怕哩!”
恨天无把收了棍,向由内间出来的人低问:“怎么样?”
“黑小子沉睡如死,并无岔眼事物。”那人低声答。
恨天无把在凳子上坐,低声发令:“拖他们起来,好好询问。”
两大汉不客气,抓住毒王和恨天无环的双脚,猛地一带一掀,将两人抛跌下床,
“噗噗”两声暴响,醒了。
“哎……呀!”毒王惊叫,挣扎着爬起,看到室中的三个人,脸无人色向外退。
“救命哪!”他虚脱地怪叫,扭头便跑,向房外冲。
门口人影一闪,银芒乍现,剑气压体,把门的大汉已闪出拦住去路,将剑伸出冷叱
道:“回去!不许穷叫唤。”
毒王浑身发抖,死贴在壁上,恐怖地瞪大双眼,语不成声地叫:“好……好汉爷,
有……有话好……好商量,钱……我……我有。”
大汉的剑尖直抵住他的胸口上,他的身子贴着墙壁向地下溜,接着叫:“饶……饶
命,银……银子在……在腰囊中。”
大汉伸手将他往上提,探入他的腰囊中。腰囊有一段是皮里。是专门盛银钱的地方。
大汉探手入囊,将里面三五锭小银和百十文制钱掏出,再掏出三个小玉瓶,两个小包,
顺手递给另一名大汉,然后继续搜身。
根天无把也开始搜假哑巴的恨地无环,再搜床柜各处。
两大汉搜不出毒王身上有任何兵刃暗器,便拖着他到了桌旁,打开所有的玉瓶药包
检查。
三只小玉瓶中,有两只藏着略带薄荷昧的青灰色药末,一只盛了无色无味近乎水晶
似的药粉末。
“这是什么?”一名大汉向同伴问。
另一名大汉不知死活,竟将药末倒在桌面上,拈上些少许放在鼻尖猛嗅。
毒王心中暗暗叫苦,竟将他花了无数心血所配制的万灵七窍散,十分歹毒,只消随
风撤出进入五官片刻毒发,沾眼眼瞎,沾鼻鼻塞,半个时辰后人必从中毒处溃烂而死。
如果入喉,即只须片刻便可致命。这两个家伙拼命嗅药,药末岂有不进入鼻腔之理?那
么,一切都败露了。他必须阻止两大汉送死,可是一切都晚了,另一面,恨地无环已经
动了手。
恨天无把在各处穷搜,自然摸不出可疑的事物,便转向恨地无环询问。早先已得到
消息,说这个丑大汉是个哑巴,他自然有点不信,要试试恨地无环是不是真的哑巴。
要试是不是真哑,十分简单,只消在笑腰穴来上一指头,保证万试万灵。
“啪啪啪啪!”他先给恨地无环四记正反阴阳耳光,把恨地无环打得昏头转向,击
倒在床口然后厉声问:“你贵姓?老兄。”
恨地无环之所以装哑,主要是怕自己的四川口音露马脚。四耳光下手甚重,打得他
口角溢血强忍一口恶气,爬起来“咿呀咿呀”嘎声叫,象个破了嗓子的老公鸭。
恨天无把仍然不信,左手一把将他提起,顺手将他推转,戟指便点笑腰穴。
生死关头已到,是拼命的时候了。
似乎在同一瞬间,先前进入内间对付姑娘的人说:“哦!我还没搜那黑小子的身
呢。”说完重新往里走。如果让他搜身,姑娘岂不原形暴露?
内间里的姑娘,飞快地在床垫下拔出长剑。
恨天无把的指头,还未沾及恨地无环的皮肉,老武师突起发难,右手下拨点来的指
头,左手大力金刚掌发如电闪,“噗”一声劈在恨天无把的右肩上。
恨天无把本有提防,可是,他估低了老武师的艺业,感觉不对,持棍的右手猛地一
拨,但反应慢了些,大力金刚掌已经及肩,打得他右肩欲碎,手一软,虎尾棍脱手而坠。
他毕竟了得,不愧称是飞龙庄的第一条好汉,左手变点为拍,“噗”一声拍中恨地无环
拨来的右手肘。
“哎……”两人同时惊叫,踉跄暴退。
“咦!好家伙……”桌前嗅药的两人吼叫,丢掉手上的药末,虎吼着扑向毒王,持
剑的大汉长剑已凶猛地挥出。
房中狭窄,动起手来回旋的地方不多。毒王未料到两人会同时突然动手,未免手忙
脚乱,向下一挫,仰身避剑,飞起一腿反击。剑锋掠顶而过,把他的发结连根削掉了。
“噗”一声闷响,脚尖踢中持剑的大汉的右手肘。
“啊……”大汉叫,剑脱手飞走,手肘抗裂。
几乎在同一瞬间,原把守在瓦面的人等得不耐烦,恰好到了房门口,接替了原把守
在房门口但已进入房中的同伴的位置,第一眼便发现里面的人已经动手,且同伴们已陷
入困境。他一声不吭,左手一抬,崩簧响处,五枝梅花小弩箭应手而飞。
毒王身躯半蹲,背抵在墙上,刚躲过一剑之厄。踢出的脚还未收回,想躲也力不从
心,百忙中扯身避箭。但晚了,梅花袖驾散射的面积不小,躲得了两枝,三枝劲弩却无
情地射入他的胸腹,他想站起,却站不起来了,“嗯”一声闷叫,颓然坐倒在墙根下。
另两枝劲弩打入木壁中,贯穿了两寸厚的木板,可见袖弩的劲道是如何的凶猛,也可知
双方的距离又是如何接近了,难怪他无法逃掉大劫。
箭到人倒,大汉疾冲而上,伸手便抓,劈胸先点毒王的胸中鸠尾大穴,再抓住毒王
的衣领向上提。
这瞬间,被踢断手肘的大汉摇摇晃晃地倒了,左手仍死命地猛抓鼻子,指甲深入肉
中,张大着嘴厉叫。
另一名曾经嗅过万灵七窍散的大汉,也俯身桌上,双方猛扣鼻部,指扣入肉鲜血外
流,突然发疯似的猛锤鲜血知泉的鼻孔,一面厉叫,浑身都在抖动。
抓住毒王的大汉吃了一惊,大喝道:“你们怎么了?”
毒王喘息着,脸色泛青,狞笑道:“他两个中了奇毒,不久便要到阴曹地府报到
了。”
“你……”
“我,哈哈!毒王周起潜。你用的是专破内家气功的夺魄梅花神驾,定然是京师永
定曹家某的人。乌龟王八只能养出乌龟王八,你永定曹家八辈子也没出过一个有人样的
人。”
“你该死一万次!”姓曹的大吼。
“哈哈!你也活不成了,狂什么?老夫的内衣沾有奇毒,你这一招抓得很牢,大概
手指已沾了内衣了罗!”
姓曹的大惊失色,赶忙放手退了两步。
毒王跌倒在壁上,吃力地喘息,强忍痛楚笑道:“哈哈!你可感到手指发麻么?快
了,不久手臂……”
“快给我解药。”姓曹的大吼,用剑抬住毒王迫解药。
床前,恨天无把和恨地无环两人缠倒在地,两个以神力威震江湖的好汉。拼上了狠
劲。恨天无把的左手,死叉住恨地无环的咽喉,他自己也青筋跳动,大汗如雨。恨地无
环的左手,插入恨天无把的右臂,四指掩没,仍逐渐向内深入,两人的右手都废了,只
能用左手拼老命。
内间里,剑啸声刺耳,慧姑娘一把剑如狂风骤雨,风雷声大作,把抢入内间的大汉
迫得向外间退,快支持不住了。幸而地方窄小,姑娘的剑招发挥不了全力。
“克啦啦!”床倒塌了,墙壁也倒了。原来是恨天无把恨地无环两个人,发疯似地
缠在一起在地面滚来滚去,木家俱禁不起撞,纷纷崩塌。
青灵观钟声大鸣,老道们已被惊动了,纷向西院赶。
姓曹的顾不了其他的同伴,自己的性命要紧,只顾迫毒王要解药。毒王用下颚示意,
向桌上点了点,说:“姓曹的,解药已被贵同伴倒掉了。如果你命不该绝,或许还遗留
了些少,得看你的运气了。”
姓曹的怕死怕得到家,一手带开爬伏在桌上厉叫的同伴,不错,药粉还遗留了不少。
他真听话,伏在桌上用舌头舔那些万灵七窍散。
毒王脸色突现红晕,狂笑道:“好小子,不是那种解药,是……哈哈!你又吃了更
歹毒的妙药,这半个时辰中,有你小子好受的了。哈哈!你将和你的同伴一样,叫号而
死,半个时辰的叫号,妙极了,保证你过瘾。”
语声刚落,姓曹的大叫一声,伸手指到口中猛掏,叫声全变了。接着,他踉跄举剑,
厉叫着一剑扎向毒王。由于喉间的奇痛,令他手脚发软,眼前发晕,一剑没刺中要害,
仅刺入毒王的左肩井。
刺中了,他自己也倒了,三个人猛抓着自己的口鼻狂叫,叫声渐哑,满地乱滚。
毒王已到了回光返照的危境,竭力大叫道:“慧……儿,走吧……,报仇十……十
年……不晚。”
欧阳慧已将大汉迫至墙角,一声厉叱,崩开对方的一招“灵蛇吐信”,顺势出杀着
“飞电沉雷”。
殷雷震耳,剑虹如电,从空隙中楔入连闪三次。
“啊……”大汉狂叫,被最后一剑钉在壁上了。
姑娘拔剑飞退,纵至毒王面前狂叫道:“老爷子,老……”
她伏倒在毒王身旁,涌哭失声。毒主吃力地泛出一丝苦笑,用中气已散的凄惶余音
说:“孩子,快……快逃,在老道们到……到来之……之前离……离开。我……我不中
用了。报不了师…师兄之仇,死难……限……目。记……记住,报仇十……年
话末完,脑袋向旁一歪,张着嘴瞪着眼,眼中的瞳人已没有收缩力,喘完了最后一
口气。
“天哪……”姑娘抱着毒王惨号,摇摇欲倒。
另一方面,恨天无把和恨地无环也静止不动了,一个咽喉破碎,一个胁腹被手插入,
死了仍缠在一块儿,秋雷失去了一个最得力的党羽。
青灵观的老道们,其中有几个是飞龙庄派在这儿潜身的眼线,事先看不出毒王二人
有何异处,只当是走江湖的骗人郎中、听到叫号声和打斗声,方发觉不妙,纷纷抄家伙
向西院赶。这些人中不乏高手。跑得最快的四个人就有一流江湖好汉的能耐。
一个黑影从羊市方向飞跃而至,飞檐走壁速度相当快。观外,却涌入十余名黑衣人,
是中州骡车店按例晚间派至各地巡逻策应的人,听到警钟声赶来声援了。
观后,城根下溜来三条黑影,被警钟声和呐喊叫号声所吸引,突然跃入院中,扑奔
西院。三人之后,一个娇小的黑影本来是盯在三黑影之后的,也毫不迟疑跟踪而入,不
肯放松。
慧姑娘被毒王的死所震撼,悲痛得灵智麻木,丢了剑爬伏在地,抱住毒王的尸首惨
然狂叫:“老爷子,老爷子,你……”
房门口人影乍现,到得最快的四个高手,一眼便看见丢在地上的虎尾棍,便知是庄
中有人来了,庄主的心腹恨天无把来啦!不用说,三个走方郎中定是飞龙庄的死对头。
两名老道悄然枪入,两支剑指向神智大乱的慧姑娘。另两名老道,则奔向在地上滚号的
人。
姑娘不知身后来了人,悲痛过度,麻木了。
从羊市来的黑影到了,室中灯光明亮,在房门口看得真切。他吃了一惊,手在腰带
上一抄,接二连三的三把飞刀发如惊电,两把飞刀分别插入递剑老道的背心。
“哎……啊……”两老道冲势倏止,上身一挺,“当!当!”两把剑失手落地,恰
好掉在姑娘身后。姑娘如大梦初醒,火速丢下毒王,拾剑贴地旋转,剑出“大地龙旋”。
剑过血现,两个背中飞刀的老道共断了三条腿,象木头般倒下了。
姑娘挺身站起,看到了老道们背上的飞刀柄,也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背系长剑脸孔
黝黑的人双手各有一把飞刀,正向挺剑回身迫进的两老道冷笑。
两老道似乎对黑脸人的飞刀有所畏惧,不敢冲上,一面作势前扑,一面小心翼翼地
迫进。
左首老道一面问:“小辈,你是谁?敢到咱们观中撒野,你不想活了?”
黑脸人脸上看不出表情,但一双大眼暴射着怨毒无比的光芒,咬牙答:“你们大概
是飞龙庄的走狗,你们得死!”
死字出口,两把飞刀化虹而飞。两老道满以为黑脸人定然贪心分射两人,相距太近,
光线不明,无法看清袭来的刀影,不约而同两下一分,这是必然的闪避暗器身法。岂知
他们上当,遇上了使飞刀的大行家,两把飞刀不分射两人,而是专射左首的老道,方向
和预计的距离,皆拿捏治到好处,两刀全中,一贯腹一插心。黑脸人迅疾地冲上,飞快
地拔剑。
但不等他冲近右首的老道,姑娘已叫着冲出,剑动风雷倏发,把老道迫得退到了壁
根。
房门口灯笼纷现,六名骡车店的伙计高举着书有店号的灯笼,拥簇着五名店中名气
动江湖的师父,堵住了房门口,后面还有一群脸无人色的老道。
五个骡车店师父中,为首的人叫做镇八方沈宗良,他撤下沉重的九节钢鞭,舌绽春
雷大吼道:“什么人在这儿撒野?给我住手!”
仓促间,他还未看清两个黑小子是谁。地下的虎尾棍恰好被击中两飞刀的老道尸体
盖住,他还不知庄主派了根天无把前来探查客人,黑脸人已看到房门外灯笼的店号,那
正是飞龙庄夺自鹰爪李豪的产业。他象被人踩中尾巴的猫,发出一声凄厉刺耳的叫啸,
挺剑疯狂地冲上。
镇八方被啸声所惊,那不象人的声音,刺耳已极,令人毛骨悚然,本能地退出门外。
黑脸人跟踪迫进,招出“流星赶月”。镇八方定下心神,一声沉喝,举鞭斜砸,“叮”
一声暴响,火星飞溅,剑被震偏空门大开,他不失时机立即抢入,招出“五雷击顶”。
黑脸人剑被震偏,仓促间收不回剑,房门口地方窄小,转动不灵,只好火速退入房中,
几乎逃不出鞭下。
黑脸人无法再退,脚下被尸体所绊,身形一晃,只好用剑招架。“铮”一声暴响,
剑身断了尺余。镇八方一声狂笑,抢进就是一记“泰山压顶”。黑脸人大惊,猛地将断
剑劈面扔去,人向右一闪,乘镇八方扭身闪避断剑的刹那间,上身迫进,左拳出如电闪,
来一记“霸王敬酒。”
镇八方也未料到黑脸人不退反进,一时大意,“砰”一声暴响,下颚挨了一记重拳,
打得他牙齿松动,眼冒金星。他勃然大怒,一声大吼,鞭由落势改为横扫,“噗”一声
击中了黑脸人的左腰。虽然仓卒变招易势,力道无形中消减了很多,但黑脸人也吃不消,
腰部是要害,身躯被推得斜冲四五步,被地下的尸体一绊,仰面便倒。
镇八方怒叫如雷,冲上叫:“王八蛋!先卸你的胳膊。”鞭落势奇猛,砸向黑脸人
的右肩。
“我好恨!”他绝望地叫。在一发千钧中,姑娘到了。她已刺杀了最后一名老道,
急冲而至。眼看鞭已下落,救应无及,姑娘大惊失色,刚才黑脸人用飞刀救了她,目前
她该为黑脸人尽力了,心中一急,情急智生。大叫道:“接百毒散!”同时,长剑脱手
而飞。
房门外抢入两名健壮如牛的师父,前来相助镇八方了。镇八方被百毒散三字吓出一
身冷汗,心中狂跳,手下便无形的减了三成力道,鞭的落势便差了,被黑脸人抓住机会。
他肩部一扭,“噗”一声响,鞭梢擦右肩外凶猛地下落,擦掉一层皮肉,打入地中三寸。
姑娘掷来的长剑到了,镇八方还以为是百毒散哩,仰身急退,剑贴胸而过,他才看清是
剑而不是药散。
姑娘抓住黑脸人的右足一带,叫“退入内间,走。”黑脸人贴地斜窜八尺,挺身窜
起。
镇八方一声狂笑,冲上叫:“如让你们溜掉,我镇八方岂不成酒囊饭袋了?哈哈!
留下命。”
蓦地,破木壁外面转入三个人影,领先的人抓剑从中截入,奇快无比,人到剑到,
剑尖已迫近镇八方的左胁下,来势如电,镇八方吃了一惊,收鞭暴退丈余,在间不容发
中逃出一剑之厄,惊出一身冷汗。另两个黑衣人同声长啸,两把剑挡住了两名师父。
救黑衣人的黑衣人脸蒙黑巾,只露出一双冷电四射的怪眼,并末乘势迫攻,举剑冷
冷地说:“镇八方,我替你羞耻,你也算是河西的英雄豪杰。却甘心替飞龙庄卖命,自
贬身价呢?”
“你……你是谁?凭什么敢教训我?”镇八方大吼。
黑衣蒙巾人拉下蒙面巾,大声说:“你大概还认识我五台离魂掌姓关的罗?我河东
你河西,想不到今晚又在河南见面,你不感到意外?”
镇八方死盯了对方一眼,叹口气说:“关兄,你走吧,敝庄主已经传下飞龙令捉你,
有多远你就走多远吧,天涯海角愈远愈好。”
“你怎敢放过我?”
“我也要走了……”
“你要走?”
“是的,我要回河西。半年来,我已看清了飞龙庄主的真面目。老实说,我宁可参
加花马池的马贼,也不在许州多行不义。咱们早年的友情仍在,我送你走,聊表咱
们……”
话末完,他身后一名师父悄悄地一剑点向他的后心。
他象是背后长了眼,向右一闪,剑便贴左胁而出。他左臂向后猛挥,“噗”一声劈
中那人的左太阳穴。
“哎……”那家伙倒了,在地上打滚。
“关兄请。”镇八方说。
“要走,咱们何不同行?”离魂掌答,双眼却狠盯着镇八方身后冲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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