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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枭雄》
二十二
镇八方表明了态度,要改邪归正送离魂掌离开以尽朋友之义。可是,同来的骡车店
的师父们却不愿意,飞龙庄容不下反叛的人。四个师父中倒了一个,另三人掣兵刃进入
房中,向前迫近,店伙计也各掣兵刃向里挤。说挤,确是不假,客房有多大?下面是死
尸,再加上一大堆活人,可供动手的地方不多了。
镇八方已从离魂掌的眼色中,看出身后有警,但他不在乎,镇静地说:“关兄,该
走了,把死的和活的朋友全带走,兄弟断后。”
“后”字的尾音刚落,他突发怒吼,九节钢鞭来一记“旋风扫落叶”,在风雷骤发
中,向后凶猛地旋转,鞭沉力猛,势如排山倒海,突起发难。
“啊……”身后两名师父四条腿齐膝而折,惨号着栽倒。
镇八方收鞭屹立,虎目睁圆,杀气腾腾地叫:“沈某不为己甚,你们走是不走?”
骡车店的人变色后退,但仍没有撤走的意思。
“谁出头留客?沈某看他的脑袋是否比太爷的鞭硬。”
“为了尔后的安全,咱们须灭口。”离魂掌叫。
“不!兄弟愿留一分情义。”镇八方凛然地答。
一名师父退到房门口,厉声道:“姓沈的,即使你逃到天涯海角……”
话末完,镇八方一声怒啸,急冲而上。
房门口大乱,店伙计们抛掉灯笼,转身鼠窜而走。
“莲”一声大震,镇八方的九节鞭砸在门框上,房门折裂,门楣崩塌。发话的师父
象头丧家之犬,夹尾巴飞遁。
镇八方站在房外,扭头叫:“关兄,快走,迟延不得。”
“沈兄,你呢?”离魂攀问。
“我?送你们出许州,我从此返回河西,也许亡命天涯。”
“兄弟不能离开许州,为友复仇,决不半途而废。”离魂掌断然地答。
“关兄,不可能的,飞龙目下声势之雄,空前绝后,何必枉送性命?假使在半个肘
辰内未能离开许州逃命,后果不堪设想。老实说,你们是否能远出百里之外,毫无把握,
所以你们决不可走大路,任何人也没有飞龙庄的传骑快。天下茫茫,想找容身之地……”
他突然住口,盯着不远处的屋角,喝道:“什么人?站出来让沈某瞧瞧,何必藏头
露尾?”
屋角黑影闪出,是追踪离魂掌的娇小身影。人刚现,娇嫩的嗓子亦响:“沈前辈是
中州骡车店的人,晚辈向你老人家请教一些消息,尚请见告。”
黑影全身墨色劲装,曲线玲珑,背系长剑,脸蒙黑巾,只露出一双明亮如朗星的大
眼。
“你是那家的女娃儿?”镇八方问。
“怒晚辈无礼,暂难见告。”
“你要问什么?””
“晚辈冒昧,请问飞龙庄的消息。”
“无可奉告。总之,那是攻不破打不进的虎穴龙潭。”
“晚辈问的是人。”
“谁?”
“飞龙的哥哥目下……”
“哦!你是说那姓山的?”
“正是此人。”
“他的尸体现放置在藏尸作坊冰窟之中,明晨将由骡车店派车运赴大院山安葬。”
“天哪!你……你是说……”
“我是说,他已死了王天四夜了。飞龙庄主在鹤颈隘用迷烟阵擒他,被马儿撞死
了。”
“完了……”黑衣女人尖叫,突然晕厥。
欧阳慧飞跃而上,挟住她捏了捏人中穴,再在背心拍了一掌,稍顿大声叫:“定下
心神,清醒清醒。看来,你也是飞龙的死仇大敌。你睁眼看看,这儿的人全是身怀深仇
大恨的人,志切复仇,但都能打掉牙齿和血吞,你怎能一听噩耗便遽尔晕倒?站起来,
咱们都是同仇敌忾的人,何不携手合作开诚布公商量商量?我,君山渔父的孙女儿欧阳
慧。”
说完,拉下她的蒙面巾。
“我,龙门乔天香。”
离魂学虎目放光,说:“是龙门乔姑娘,老朽只道洛阳许、乔两家是什么了不起的
侠义英雄呢,却原来是助纣为虐浪得虚名之徒。哼!你来得好。欧阳姑娘,先制住她再
说。”
乔天香拭掉脸上的眼泪,大声叫:“老前辈,你怎可血口喷人?”
“哼!血口喷人?笑话。冷剑许中州号称白道第一高手,宇内第一位剑术名手,二
十年封剑却不保晚节。他儿子许钦,在飞龙庄大散侠义柬,阻止白道群雄与飞龙庄为
难……”
“你胡说!”乔天香尖叫。
黑脸人拾起一把剑,恶狠狠地迫上,厉叫道:“这儿没有胡说的人,你……”
“你是谁?”乔天香退后两步脱离欧阳慧,拔剑问。
“我,南北骡车店的李玉衡。”
欧阳慧向李玉衡伸手叫:“李公子,剑给我,我要亲手杀她。”
李玉衡将剑抛过,欧阳慧一把抄住,叫道:“姓乔的,你
话未完,三个黑影象幽灵般从屋顶飘然下降,微弱的灯光从房门口透出,照亮了来
人的脸容,是乔姑娘的双亲乔文忠和柳秋涛到了。第三个人是笑弥勒,姑娘的舅舅。
“诸位,且慢动手,听乔某解释。”乔文忠叫。
离魂掌扬剑走近,冷冷地说:“乔大侠,我看闲话最好免了。咱们要逃命,只好自
不量力和阁下这位白道第二剑术名家赌命,来吧,我离魂掌有的是满腔热血……”
乔文忠举手轻摇,泰然地说:“尚老,请勿冲动。兄弟不说废话,专诚请诸位参加
明日午间城东北五里地斗鸡台的盛会。”
“哼,请咱们到斗鸡台纳上脑袋么?”
“不,明日午正,中考大会群雄,以血解誓……”
“解誓?以便加入飞龙庄与天下恶寇共享富贵?”
“正相反,解誓之后,立即进攻飞龙庄,诸位有兴趣么?”
所有的人,全都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离魂掌喃喃地说。
乔文忠黯然长叹,惨然地说:“说来话长,总之,这是一场可怕的误会和浩劫,而
唯一可以化解这场浩劫的人,已经不在人间了。沈兄,足下刚才所说的事是真是假?”
“是指姓山的事么?”镇八方反问。
“正是此人。”
“千真万确,骡车店中运尸车已经准备停当了。”
“文忠兄,到底是怎样回事,能见告么?”离魂掌急问。
乔文忠凄然长叹,说:“说来话长,看来,中老的孙女和玉狡猊的孙女全完了……”
“不!银凤和姓白的姑娘,目下被囚飞龙楼。这几天来,飞龙日夕奔忙,为追搜金
神的事不眠不休,未在飞龙楼逗留。但……但今晚……很难说,你们该知道,飞龙是个
好色之徒,恐怕……不说也罢。”镇八方接口岔入说。
乔文忠苦笑,岔开话题道:“一言难尽,咱们以后再谈。目下诸位的处境十分危险,
何不与兄弟同行至斗鸡台东北两里的苟村集会?”
离魂掌心中仍有怀疑,未置可否。乔文忠已看出他的心意,笑道:“敝师门十八罗
汉与三知客大师已经来了,武当七子与金顶三老全来啦:诸位何不前往一会?谅飞龙也
不敢前来贸然生事的,咱们就怕他不出飞龙庄,出来便好办事。同时,诸位也可听听中
老对这件事的安排,对诸位的复仇大计,相信定有百利,而无一害。”
“好,有劳乔大侠替咱们引见了。”离魂掌答。
收拾毒王和恨地无环的尸体,离魂掌老泪纵横,欧阳慧和李玉衡悲痛得吐血晕厥,
情景令人酸鼻。
一行人出城时已是五更初,正是飞龙庄大乱之际,无暇派人前来追索,他们越城而
出,平安地到达苟村。由于他们走的是东北方向,没看到西北角飞龙庄的倩景。
飞龙庄灯火通明,光亮如同白昼,但除了飞龙楼之外,其他各处人影全无,人全伏
在要紧处所,紧张凶险的气氛,弥漫在每一角落。庄前的飞桥并末曳起,空荡荡地看不
见半个人影。
飞龙楼人影幢幢,随时光飞逝,嗜杂声渐隐,所有的机关埋伏已部署停当,等待着
三楼的入侵者出现突围。
三楼的竹室,已到了生死关头。
房门快被撞毁了,多块木板已经碎裂。死命制住肩门机捩的矮方朔,急得额上直冒
冷汗。
隔壁兰室中,待女的手已扳上了开启暗门的机捩。
床下,秋雷的脚已渐伸至床脚上外方的机捩了。
秋岚已到了紧要关头,刚疏通了两位姑娘的经脉,双掌向两位姑娘被制的双肩井分
别按去。他额上大汗如雨,凶猛的撞门声令他分心,十分焦急。
“轰隆隆……”房门从中而拆,四寸厚的镶条门板四分五裂,房外人影乍现,鬼谷
先生挺魁星笔向里抢。
暗门徐徐移动,海天一叟的身影入目。
矮方朔一声怪笑,抓起一座锦墩,向刚在破门洞口现身的鬼谷先生猛砸。这瞬间,
他扭头回望,看到壁间的暗门移动,糟了!前后受敌,暗门距床不足两丈,他怎能不焦
急?立即向后暴退了。
“哎……呀!”破房门洞的鬼谷先生狂叫,锦墩落地声恍若雷震。
海天一叟舞剑护身,突从暗门跃入室中。
矮方朔一生未使用过兵刃,他的武器是系在腰上的腰带,但这时不是用腰带的时候,
他一把抓住妆台上的铜镜,喝声“打!”铜镜去势如电,飞向脚下未稳的海天一叟。
他想抓床内秋雷的剑,突听秋岚沉喝:“抓我弟弟做兵刃,快!”
一言惊醒梦中人,他闪到床口。
秋雷的脚后跟,刚向机捩搭下。
矮方朔眼明手快,伸手一沙,恰好抄住秋雷的田掌,向外猛拖,怪笑道:“好小子,
差点儿你便如意了……喝!你还凶?”
原来秋雷被倒拖而出,急得要吐血,一发之差,功败垂成,怎得不急?一咬牙,另
一只脚全力向矮方朔的下阴踹去。他虽然上身穴道被制,脚上仍可用上两成劲,路上也
不好受。
可是,矮方朔怎会上当,伸另一手便恰好接个正着,一声狂笑,将秋雷凌空摔起,
向从两端涌来的人砸去,一面怪叫道:“谁愿意你们的庄主脑袋开花,尽管上,上啊!”
没有人敢上,抢入的人向外退。
暗门旁,海天一叟被铜镜带飞一块左胁近腰处一层油皮,皮裂血沁,气得七窍生烟,
勃然大怒,也心中懔然而惊。但当他看清来人是矮方朔时,怒火烟消火灭,而惊悚却相
对地增长,感到脊梁发冷,顿萌退念。
可是,见矮方朔用秋雷作兵刃,他心中涌起了恶毒的念头,色然心喜,将惧念抛到
九霄云外去了。他之所以甘受秋雷的胁迫驱策,只不过迫于时势,不得不跟着秋雷被牵
着鼻子走,心里无时不在转宰了秋雷的念头。他要重新整顿绿林道的残局,重振绿林霸
主的声威,岂甘雌伏?以前龙形剑逃出龙门西山的大劫,他心中有所顾忌,目下龙形剑
已死,唯一能威胁他的人便是秋雷了,秋雷象是控制住他的咽喉的利刃,象插在他心脏
上的一把利刃,不将刀拿走,他永无出头之日,食不甘味寝不安枕。
机会来了,这时上前和矮方朔动手,即使不专向秋雷下手,秋雷也自会送命,谁能
怪他呢?谁又能证明他心怀叵测存心不良呢?
他大吼一声,急冲而上,一面大吼:“快上,抢救庄主要紧。”
吼声中,剑出“长虹贯日”身剑合一飞扑而上。
矮方朔刚将秋雷扫来,来势奇急。
秋雷的爪牙已经退出,谁也来不及抢救了。
矮方朔末料倒老贼竟敢挺剑上,按理,飞龙庄的人任何人也决不敢上前接招,投鼠
忌器么!等到他老人家发觉不对,已收不住势了。
假使秋雷死了,还了得?爪牙们必定拼死,他和秋岚与两位姑娘,谁也别想活着离
开飞龙楼了。他知道要糟,可是已经无可挽回了。
千钧一发中,人影从床上射到,恍如电光一闪,秋岚到了,左掌以劈空掌力向将近
秋雷顶门的剑劈歪,右掌将秋雷一把勾住向上抬,同时大喝:“放手!”
矮方朔应声放手,惊出一身冷汗。
在爪牙们的哗叫声中,秋岚反托着乃弟,从矮方朔与海天一叟的中间穿过,到了对
面墙下。
海天一叟的剑向外荡,功败垂成,他感到失望极了,把秋岚恨入骨髓,收住剑势一
吞一吐,第二剑刺向秋岚的背胁。
可惜,慢了些儿,剑是刺中了,但只将秋岚的衣衫刺破,剑尖入肉不到一分,毫无
用处。
这瞬间,两位姑娘滚入床内床橱,橱中有的是女人衣服,她俩不管三七二十一,抓
起衣服便往身上套,马马虎虎用带子捆上腰胸。许姑娘手快,抓起秋雷的长剑跃下床来,
恢复丁自由。
众爪牙从两门向里涌,呐喊声雷动。
矮方朔抓起整座妆台,一声狂笑,向海天一叟砸去,把海天一叟迫退至暗门旁。
大乱中,响起银凤一声大吼:“退!谁敢再接近,在下宰了你们的庄主。”
这一着果然有效,没有人再迫进。秋岚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我,姓秋
名岚,是贵庄主的亲哥哥。你们如果仍象海天一叟般想要贵庆主的命,尽管上。”
死一般的静,没有人答话,也没有人移动。
片刻,一名勾鼻大汉扬剑踏进一步。
四大金刚的老大阴豹赵威就在旁边,突然一掌拍出,“拍”一声暴响,勾鼻大汉挨
了一记耳光,侧撞八尺外。
“你想死?混帐!”阴豹接着大吼。
秋岚左手扣住乃弟的后颈。他的手指特长,恰好一握,大拇指与食指压住双耳后的
藏血大穴,他的右手则扣住乃弟的腰侧,将乃弟支起,将人向前推了推,说:“我的好
弟弟,你说吧,要死呢,抑或是要活?”
秋雷看不见背后哥哥的脸色,无法从哥哥的神色中估量自己的处境,顽强地说:
“反正你们谁也休想逃出飞龙楼,随便你怎么说。”
“哼!你以为飞龙楼是活宝?是刀山剑海?你错了,我能来当然能去,你那些爪牙
们谁也接不下我三拳两掌,信不信你心里明白,他们决困不住我的。”
“你想怎样?”秋雷厉声问。
“不想怎样,我对你客气,不想你死,不然刚才你就没有命了。你想过没有?假使
你死了,飞龙庄完了,人也散了,你不但丧失了苦心孤诣谋夺来的一切,而且没好好享
受便死翘翘,你可能在九泉也不会甘心,是么?废话少说,我猜你定然舍不得死,那好
办,请恭送你的哥哥和我的三位同伴安全出庄。”秋岚的语气极为轻松,似满不在乎。
他这种镇静轻松的神情,把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睛的矮方朔佩服得不住点头,暗骂自己昏
庸。
“你做梦。”秋雷怒叫。
“天快亮了,不做梦也罢,呵呵!好弟弟,你还不下令送客?”
“要送就送你到枉死城鬼门关。”秋雷恶狠狠地叫。
“有你陪着走,我怕什么枉死城鬼门关?好弟弟,我想,你用得着在你的手下面前
丢险?”
“我丢什么脸?”
秋岚呵呵笑,右手放了他的腰,一指头点在他的第九脊椎下的筋缩穴上,说:“弟
弟,一指头下去,你是知道我的造诣的,你无法承受我一指,你将鬼叫连天,英风尽
失……”
“笑话!”
“我不会讲笑话,说的是事实.铁打铜铸的金刚,也受不了我的一指头。你真不信?
你真要在手下面前鸡猫狗叫丢人?你以后还想不想做他们的主子?我看免了罢,咱们也
算是兄弟一场,好来好去岂不两全其美?”
秋岚一面说,暗中已默运神功,指力徐发,压力渐增。
秋雷感到一阵麻木的感觉袭击着穴道,痛苦渐增,筋开始牵动各处的肌肉。气海被
制,真气不聚神功无用,无法抗拒。他无法充好汉了,大叫道:“送客!”
爪牙们迟疑着,你看我,我看你。
秋岚哈哈一笑,说:“瞧,你还没死,他你便不听你的了.我真替你难过。”
“查总管何在?送客!”秋雷怒叫。
房门口人群之后,查总管亮声大叫道:“诸位退,准备送客。”人群开始向外移,
潮水般退去。
秋岚也亮声叫:“查总管,劳驾,请许大侠前来一同走。”
查总管不敢作主,用目光请示秋雷。秋雷说:“许少庄主是客人,你请他不动的,
他也不会跟你们走。”
“弟弟,他会走的。除非你不叫他走,是么?算了吧,咱们四个人你也不计较,何
必和我计较一个人?冷剑许中州走了一辈子江湖,闯荡一生,什么古怪玩意他没见过?
你不该写下那封最不该写的书信,露出马脚怪得谁来?儿子奉书给生父,许家的老规矩
是用乳名落款的,你根本不知许钦的乳名,何必来那一手?算啦!你做做好事,放他一
条生路,免得用命来换一个不值得你计较的人,多划不来么!”
“叫许钦来。”秋雷只好向查总管下令,事实不许可他不下。
“弟弟,你忘了交待查总管别玩花样呢。矮方朔老前辈是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人,
要被他发现有何不对,我怕他不愿意呢。”
“呵呵!秋老弟,正是此意。”矮方朔总算找到开口说话的机会了。
“一分也是情,十分也是情,弟弟,你不会吝惜送一个完整健康的人给我吧?这十
分情我感激不尽,先谢谢你。”
秋雷气得直咬牙,切齿道:“你如果再落在我手中,我不剁你一千刀便不配领袖江
湖。查总管,放那姓许的滚蛋!”
查总管应喏着退去,矮方朔摇头苦笑道:“你挑得起放得下,为私利任何事也可做
出,正是不折不扣的绡雄,如果让你以挖祖坟来交换领袖江湖的地位,恐怕你连祖坟也
可挖来交换的,杀亲手足何足道哉?你这人大可怕了。”
“老不死,你也给我小心了。”秋雷恶狙很地咒骂。
“我会小心的,我还不想死呢。”矮方朔耸耸肩说。
不久,两名大汉架着刚服过解药,仍在迷迷糊糊神志不清的许钦到达,站在房门口,
许钦不住摇头晃脑袋。银凤惊叫一声,向前抢出。
阴豹赵威将怪塔向前一推,沉叱道:“馒来,退回去!”
“许姑娘,不必忙在一时,这事交给我办。”矮方朔叫。
“慢着!”秋雷沉喝。
银风不得不停下,秋雷接着向身后的秋岚问:“你说,你能保证许中州的人,立即
撤离许州不管我飞龙庄的事么?”
秋岚毫不犹豫地说:“当然,只要许钦安全无恙,许老前辈自不会与你为难。”
“你敢保证?”
“在轩辕关下大屯镇,许老前辈已经亲口对我许诺了。你说,许少庄主是怎么回
事?”
“刚眼下解药,没有半个时辰不可能复元清醒。查总管,将人交给矮鬼验看。”
两大汉在查总管的挥手下,将许钦推入。矮方朔接住人,仔细地检查许钦各处经穴,
一面问道:“你们给他吃了什么药?解药何名?”
“迷魂药,小意思。”查总管答。
矮方朔花不了多少时间,满意地向秋岚打手式示意一切均佳。秋岚将乃弟带着向房
门口走,一面说:“弟弟,谢谢你。俗语说,送佛送到西天,劳驾,送咱们出宝庄这座
龙潭虎穴。”
矮方朔点了许钦的睡穴,扛上肩膀在前领路出房。
秋雷已知无能为力了,向附近的人叫:“退!各回本位,不必跟来。”
只片刻间,整个飞龙楼人影俱杳,只有各种灯光发射着朦胧的光芒,偌大巨楼一片
死寂。
庄前飞桥与庄门之间,排列着三十二名壮汉,每人跨一把鬼头刀,站在那儿象是两
排石人,三十二文火把高举。神色肃穆地送客出庄。八头出自西陲的异种巨獒,守在辘
轳架旁阴森森地警戒。只有查总管一个人在后面送客,但送到飞桥头便止步。
矮方朔过了飞桥,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这段时间内,他外表沉静,笑容依旧,但心
内一直不安、流着冷汗、紧张着。过了飞桥,总算放下了心事,前面列尸的枫林虽也凶
险,三岔路口更有高手潜伏,但已无足为害,这一带他比任何人都熟,即使有高手潜伏
截留,谅也留不住他们了。
蓦地,对面黑沉沉的小径中,六个黑影来势迅疾无比,似乎在片刻之间便到了面前
了。
六个人影中的一个,肩上带了一具道装尸体,他们是七柳七煞,恰在这时赶回。
“咦!”领先的白虎煞讶然叫,倏然站住了。桥对面,三十二支火把毕剥作响,火
舌熊熊,百十丈内火光耀目,他清晰地看到两个相貌相同的庄主出现在眼前。
“你们先入庄,在庄门内等我。”秋雷叫。他心中已有了可怕的预感,看到白莲丹
士的尸体,他知道冤家定然出了大纰漏,那儿必定不是空宅。七煞莫名其妙,只好依言
入庄而去。”
离庄百十丈,矮方朔扭头道:“秋老弟,咱们可以走了。”
秋岚站住了,说:“前辈,你们走吧。”
“你……”
“小可不送了,请……”
“你不跟我们走?”
秋岚摇头苦笑,说:“小可另有要事。请前辈上复许老前辈,务请践守诺言,立即
撤出许州不管飞龙庄的事。”
矮方朔神色肃穆地点头,沉重地说:“老朽定不辱命。只是,希令弟今后好自为
之。”
秋雷咬牙切齿地叫道:“老匹夫!寄语许中州,总有一天,秋某要逐个铲除份们这
些所谓江湖耆宿老鬼,这一天将为期不远,除非你们见机早早隐姓埋名远定高飞。秋某
志在领袖江湖,势在必得,谁不愿意,我必定将他埋葬掉。”
矮方朔冷冷地盯视着他好半晌,一字一吐地说,“阁下但请放心,老夫会将你所说
的每一个字全部转达。但我可以告诉你,贵庄一草一木一机一根,全瞒不了人,所以你
不必倚赖这座鬼庄为所欲为,以免玉石俱焚,辜负了令兄曲意呵护的情义。”他又转问
秋岚:“小兄弟,咱们能否有重会之期?”
秋岚摇摇头,说:“小可想,咱们没有重会的必要了。”
“小兄弟今后的行止……”
“小可不是江湖人,将与敝师妹远离尘俗。至于隐居何处,恕难奉告。”
“那么,老朽告辞。请代向玉狡猊前辈致意。”
银凤屈身拜倒,颤声说:“思公请记住,洛阳许家的庄门,随时为恩公而开,务请
恩公拨冗枉顾,让贱妾能有叩谢恩公所赐的似海深恩的机会。”
她再拜而起,挽着白琬君凄然地说:“白姐姐,你千万不可忘了小妹哪!”
琬君也黯然地说:“人生如梦,聚散无常,我希望日后能与姐姐重聚。别矣珍重,
后会有期了。”
银凤行礼而别,用泪光闪闪的大眼睛注视着秋岚,欲言又止,最后突然转身,与矮
方朔展开轻功如飞而去。
秋岚直待矮方朔去远,方向秋雷恳切地说:“弟弟,难道你仍然执迷不悟一意弧
行……”
“闭嘴!我永远不会听你的,永远根你,永远与你不共戴天。你这畜生!你不助我
成事,反而在扯我的后腿,我恨不得剁碎了你。俗语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而你,
却胳膊往外弯,帮外人拆体兄弟的台,你是啥玩意?下次你再落在我手中,我要特你化
骨扬灰,方消心头之恨。
“弟弟,你真如此恨我么?”秋岚沉痛地问。
“根你?我要吃你的肉,寝你的皮。”秋雷怒叫。
秋岚一面解他的穴道,一面沉声道:“今后,我不再管你的了,你走吧。”
秋雷穴道一解,凶性大发,顿忘利害,发出一声召集爪牙的信号,同时转身,疯狂
地连拍两掌。秋岚单掌连拂,拨开两掌,侧身欺入对方怀中,掌发似电闪,“啪”一声
暴响,不偏不倚给了乃弟一耳光,怒叫道:“你再不觉悟,将难免横死。我真想废了体
带走,与其让你自取杀身之祸,不如废了你救你的命。”
声落,急冲而上。秋雷被一耳光打得侧冲八尺,头晕目眩,听乃兄说要废了他带走,
那怎成,赤手相搏他自认不行,不行只好逃命,扭头便跑。庄门,胡哨声长鸥,庄中人
早已在门楼下等侯,啸声传到,人象潮水胶向外涌。左右前三方,呐喊声齐起。
琬君心中大急,叫道:“岚哥,脱身要紧,高手齐至,太危险了。”
秋岚省悟,有姑娘在身边,虽是夜间,人多了恐怕难以保全姑娘,立即后退,挽起
姑娘的纤腰,喝声“走!”闪入右侧黑暗的树林内,一闪即逝。
天快亮了,飞龙庄大乱徐止。秋雷在手下的手中夺了一把剑,狂追三里地,一无所
获,方恨恨地回庄。庄门口,白虎煞领着其余五名同伴正在等候秋雷。
秋雷气冲冲地踏过飞桥,身后路了一大群人,四金刚、江东八蒙、海天一空等等全
都回来了,一个个垂头丧气,神色沉重。这么多一等一的江湖高手,四面八方全是自己
人,而且就在庄前暗桩遍布的地段内,竟然让秋岚带了一个姑娘捎然溜掉,太令他们难
堪了。
秋雷脸上挂不住,人未过飞桥,便大声向庄里叫:“把人屠找来见我,他该死!”
过了桥,庄门口白虎煞领先迎出。
入庄大道蹄声震耳,两匹健马狂奔而至,远远地,一名骑士大叫:“让路!中州骡
车店有急报。”人群向两侧闪,两匹健马奔上飞桥。
“什么事?”秋雷转身大声问。
马儿刹住骑,八只马蹄踏得桥板发出震耳的响声。两名骑士飞身下马,同时行礼,
一名骑士气喘吁吁地禀道:“禀庄主,恨天无把苗爷身死青灵观……”
“你说什么?”秋雷变色叫。恨天无把是他最为倚重的心腹,死了不啻砍掉他一条
胳膊,难怪他激动。
骑士只好再说一遍,大声道:“苗爷身死青灵观,同去的曹爷与毒王同归于尽,镇
八方沈忠良叛变,与离魂掌结交。”
“捉了凶手么?”
“苗爷带去的人全军覆没,凶手们与龙门的乔家人走了,下落不明。”
秋雷心中大痛,大叫道:“没查出下落?混帐!”
“禀庄主,属下是第一批传信的人。车店、镖局、酒楼等等,所有的高手全部出动
搜查,第二批传信的人可能有详情禀告。”
秋雷也知道脾气发得不是时候,急躁地挥手道:“你们先歇息,走吧。”
“属下告退。”两入行礼退至两侧。
秋雷转身举步,迎着白虎煞,急问:“怎么回事?白莲丹士……”
白虎煞躬身行礼,从容地说:“属下与青龙老大奉命至晁家旧宅踩探,遇上埋伏,
老大被人在林中用奇特的暗器……”
话末完,红纱煞地暗星梅礼冷冷地接口道:“老大死得冤,死在独角天魔之手。晃
宅高手如云,金神带着在洞庭失踪的青龙老大出面,白虎……”
白虎煞暗叫完了,想不到一念之慈,在金神手中救了地暗星,地暗星却在这时反要
他的命。他惊极怒极,一声不吭,袖底飞出两支透风镖,分向秋雷和地暗星打去。
秋雷机警过人,乍听洞庭落水的青龙煞已在金神的掌握中,大吃一惊,大事不妙,
立即下手灭口,手中剑突然挥出,捷逾电闪,镖亦近身,但他毫不理会。白虎煞的艺业
他知之甚详,镖伤不了他。白虎煞未料到庄主的反应如此骇人,刚将剑靶抓着,还来不
及拔剑出鞘,庄主的剑己贯入他的心窝,“啊”一声惨叫,透风镖击中秋雷的胁侧,却
反震而坠,毫无作用。
同一瞬间,地暗星惨叫一声。透风镖贯腹而入,以手掩住创口,冲倒在八尺外。
丧门煞拔剑侧掠,举剑向冲上擒人的群豪大吼:“诸位。请看看咱们为他卖命的飞
龙是什么东西?七柳七煞替他卖命,在洞庭君山闯剑海刀山,他却为了杀金四娘的事,
杀自己的人灭口,红纱煞含恨九泉尸喂龟鳖,青龙老大毁掉一腿逃得性命,目下正在金
神的手中。诸位,你们仍然替他卖命?值得么?举起你们的兵刃,咱们……啊……”
他正在煽动,却末留意身后的鬼影幽魂沙千里的标枪,枪贯后心,枪尖透出前胸近
尺,凶猛的打击力道将他冲倒,含恨九泉。其余三煞已向侧夺路,冲向飞桥。
“拿下这些胡说八道已被金神收买的匹夫。”秋雷大吼。
人群大乱,四大金刚眼中涌起怨毒的寒芒,不但不拦截,反而向旁闪开,让三煞冲
上飞桥。他们也是参予袭击君山的人,想起前事。心中涌起不平的愤火。
秋雷一把抓起垂死的地暗星,急问:“晁家废宅来了些什么人?快说。”
地暗星脸色死灰,喘息着说:“金……金神、独角天……魔、九……华……”话末
完,喘出最后一口气,眼向上一翻,抽搐渐止。
其余三煞还未冲过飞桥,便被截住了。三煞有两煞死于剑下,最后一煞重伤垂危。
秋雷不失时机。立即在门楼下迫问口供。垂死的一煞熬不过酷刑,断断续续地将晁宅的
事一一吐实。
秋雷果然机警过人,他算定金神等人必定在等七煞的信息,今晨定然在晨宅养精蓄
锐,戒备定然疏忽,立刻当机立断,分四路人马向晨宅飞进。
果然不错,晃宅闹了一夜,金神已经将人手分派停当,准备天明时大闹许州,一举
捣毁秋雷在许州经营的各种行业,所以必须早早体歇以恢复疲劳,警戒未免豌忽了些。
黎明前的阵黑已过,天将破晓。人马在晨宅半里外停止,然后从四面八方下马步行迫近,
布下了天罗地网。
秋雷一切已配置停当,并末发动攻击,他要等到天色大明才动手,免得有人乘夜漏
网。他以为自己已有万全准备,却未料到金神的实力空前雄厚,七煞根本不知道金神到
底带来多少高手,秋雷也仅能从早些天客店所获得的消息估计而已。黑夜中包围晨宅,
事实上也无法完全保持极端秘密,伏路暗桩已将大敌入侵的信号传出,金神正在地窟内
作妥善的安排。秋雷却迟迟未发动进攻,他太过贪心,贪心使出了漏洞,大大的失策。
屋前宽阔的野草坪,正是群殴的好所在。天色大明,荒草坪前面的密林中,“砰”
一声暴响一支巨大的旗花火箭冲天而起,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三百余名爪牙分为十队,每队三十余人,将晁宅院团团包围,是时候了。门前一路
由秋雷亲自率领,号角长鸣声中,他领先踏入草坪中,向宅院前面的广场大踏步迫进。
他左右,江东八豪八具重盾左右护翼,八只标枪尖闪闪生光。宅右一路,由海天一叟率
领,三十余名手下,全是绿林道中数一数二的凶悍大贼。这一路控制的地形十分复杂,
后面是起伏不平草树零落的坟地。
十队高手迫进至一箭之遥,除了秋雷这一队外,其余九队不再前进,摆开阵势严阵
以待。
秋雷这一队向大门迫进,逐步接近了。怪!晁宅毫无静动,似乎鬼影全无。
秋雷身后跟着湘南怪杰搜魂旗主王靖,他挟着沉重的搜魂旗,抢前两步脸现忧容地
说:“庄主。老朽认为不可深入了,宅中沉静如死,毫无动静,必定暗藏凶险,大意不
得,在入宅之前,庄主有三思而行的必要。”
秋雷也心中起疑,金神是一代凶魔,脾气火暴,不可能在这时仍然隐忍不发,大违
常情。他停下了,向阴豹赵威说:“赵兄,你四人上前探道。如无敌踪,候命返回右
队。”
四大金田对七煞的事心中耿耿,但还不敢公然表示反抗,四人应喏着抢出。向破败
的大门走去。后面,江东八豪两翼伸张,八只镖枪作势欲投,假使半掩的大门有人出现
突袭,八条镖枪足以掩护四大金田全身而退。
同时,十队高手的中间空隙,共有八队每队十六名箭手,这些箭手专门负责射杀逃
走的人。这时,秋雷左右的两队箭手,在秋雷挥手中现身,向前迫进。大门没有人出现,
两侧的院墙突然出现了二十余个砖孔,有人在墙后将活砖抽出,便成了最稳当的箭孔。
蓦地,砖孔中传出弓弦声,二十余支劲矢以雷霆万钧之威,向已接近宅前不足三十步的
四大金刚集中攒射。
四金刚并没有替秋雷卖命的念头,立即手忙脚乱。阴豹毕竟机警,沉喝道:“伏下。
快!咱们径自返回右队。”
草深及腰,人向下一伏。弓箭便失去目标。箭从四人的上空呼啸而过,四人吓出一
身冷汗。
“退!”阴豹断然下令。四人利用蛇行术借草掩身,飞快贴地往后窜退,径自向有
走了。
百步外的秋雷吃了一惊,叫道:“金神,你出来,咱们决一死战,木房子守不住
的。”
没有人回答,路上的箭孔也堵上了。
秋雷大怒,向身后的燕山三杰说:“燕兄,请到后面招呼看守马匹的人,每匹马带
上干草,咱们用马带火用火攻。”
燕山三杰兄弟三人走了,不久,马群赶到。秋雷立刻分派人手,先将马匹放在前面
排列,一部分人在后面三丈余堆集中枯草,预定先在草地放火,断绝马匹的归路,再由
管马的人点然马上的草束,马儿便有进无退,势必向大门和两旁的侧门冲突而走。
耽误了许久,里面的金神已争取到宝贵的充分准备时间。火马阵还未准备停当,大
宅内响起三声清越的钟鸣,大门倏然大开,长笑震耳,浑身金光闪闪的金神跨出了大门,
震耳的狂笑声令入闻之气血翻腾,耳膜欲裂。笑声未止,他已在台阶上站住了。一身金
色劲装,背系长剑,金色的系剑丝绒在胸前打了一个蝴蝶结,浑身上下一色金,甚至脸
上也弥漫着淡淡金雾。
他只有一个人。冷冷地扫了远处的群豪一眼,亮声道:“飞龙小辈,你很愚蠢,火
马阵怎能用来冲有院墙的房屋?恐怕屋未冲垮,你的阵脚反而大乱了。”他向门内叫:
“赶走他的的马,好让小辈们死得其所。”
门内突然响起一阵急躁的梆子声,院墙箭孔再现,二楼的窗眼内箭尖伸出,箭如飞
蝗,暴雨般向百步外的人马急袭攒射。
同一时刻,荒冢的一座巨墓后,出现了一个坑穴,九华羽士带着江南浪子一群人鱼
贯而出,共有百十人之多,其中有毒火石明,金神的黑衣爪牙也在其中。
九华羽士向江南浪子低声道:“夏施主,你们先走一步,我去招引四大金刚。”
“什么?道长的意思是……”江南浪子讶然问。
“说动四金刚窝里反,飞龙将众叛亲离,有百利而无一害。不必为贫道担心,四金
刚无奈我何的。你们快走,这时离开正是时候。”
屋右距大门事实远在百步外,中间树木疏落,荒草萋萋,彼此无法通视,晃家宅第
连云,宅右是无数连厢,外围有曲折的院墙相护,各型厢门甚多,这时皆全被封死,有
些已经倒塌。
假使全面进袭,里面的人手有限,是无法阻遏入侵者的,秋雷不发令全面进攻,失
策已极,当然,他也有所顾忌,深怕攻入之后。屋内呼应困难,外围便无法把守,突围
甚易,不可能尽歼屋内的人,他要先除去金神和独角天魔之后,再大举入屋大开杀戒。
四大金刚这一路,把守住通向墓地的小径,三十二个人一字排开,严阵以待,右首
五六十步外是另一队,由鄱阳王廖惠安所率领的水上英豪,彼此之间可以用目视呼应,
左面不远处,是十六名负责截杀外逃零星散逸高手的箭手,四大金刚狼狈地从前面退回
本队,惊魂未定呢。
九华羽士反从后面欺近,站在一座小丘上现身,距四大金刚不足二十步,他徐徐站
起,道袍飘飘,突然用千里传音之术叫道:“四大金刚。何不和贫道谈谈?”
三十二个人全都大吃一核,不约而同挨然转身。
“呵呵!诸位,贫道九华羽士,与诸位不算陌生。”
四大金刚狂奔而出,其余二十八人也急急奔来。
九华羽士毫不紧张,接着叫:“诸位,贫道知道,七柳七煞返庄之后,定然泄漏机
密丢掉性命,不然飞龙小狗不会串领你们前来示威,诸位,替飞龙小狗卖命有何好处?
终有一天狡兔尽、走狗烹,七柳七煞是前车之鉴,何不猛省?”
他一面说,一面后退,转身向半里外的墓地狂奔。
四大金刚衔尾急迫,阴豹一面追一面问:九华羽士,青龙煞在何处?你说。”
“要看跛了腿的青龙煞,你还得转回正门,但我怕你再也无法脱身了,还是走吧,
替飞龙这种枭雄卖命,你不怕和七煞同一命运,把握住你自己的命运求生,七煞下场之
惨,值得警惕,你说对么,哈哈!再会了。”
声落,他进入坟场,三两闪之后,身影平空消失了。
四大金刚继续向东狂奔,奔出坟场,一路上头也不回,从此天涯海角亡命去了。
其余二十八个人,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角色,有些曾经亲见不久前飞龙庄前七煞
被杀的惨剧,一个个心中有数,四大金刚走了,他们也一哄而散,匆匆地离开了许州。
大门口,恶斗已起。金神的叫声刚落,箭雨重现,二楼的窗孔中,也射出无数劲矢。
马群大乱,狼奔豕,草场上顷刻大乱。金神一声狂笑,从容下阶向后招手。
第一个出现的人,是支着拐杖跛了一足的青龙煞,站在阶上,怨毒的怪眼中,似乎
喷出仇恨的火焰,大叫道:“秋雷,你这无耻恶贼。认得我青龙煞么?”
青龙煞的出现,引起了一阵骚动。
第二个出现的人,是独角天魔,他倒拖着大铁杖,咬牙切齿地大吼:“姓秋的,你
这无耻畜生,来,咱们决一死战。”
秋雷不等第三个人出现,举手一挥,第二发旗花爆响震耳,接着第三发飞升冲天而
起。
号角长鸣,总攻击令发出了,杀声震天,九队高手齐向晁宅进攻。
秋雷在江东八豪八具铁盾掩护下,冒着箭雨狂冲而上。两队箭手也用箭向金神攒射,
箭如飞蝗。青龙煞退入门内,走了。
金神和独角天魔隐身阶旁合抱大门往后,等待着秋雷接近,双方接近,箭已自行停
止。
能冲近的人,只有江东八豪、秋雷、和搜魂旗主,搜魂旗主的搜魂旗,是织蛟筋掺
九合金丝所成的三角旗,展开来掩住前面胸腹,随着八盾前冲,毫无所惧。
独角天魔一声忽啸,抢下阶大叫道:“金兄,这畜生交给我。”
江东八蒙同声怒吼,八枝镖枪齐发。
独角天魔一声怒吼,身躯一挫,高不过三尺,铁杖一抬,人亦贴地掠出,五枝镖枪
掠顶而过,铁杖击落了另两枝,抽用右手,抄住最后一枝镖枪,狂怒地反投而出,人化
狂风,一闪即至。
“啊……”八豪中倒了一个,镖枪贯盾而入,盾后的人座枪而倒。
金神一声狂笑,拔剑抢到,接住了秋雷。
独角天魔愤怒如狂,沉重的铁杖风雷俱发,先来一记“横扫干军”,“当当”两声
大震,两豪连人带盾斜抛丈外,再来一招“泰山压卵”,“当”一声爆响,另一豪会变,
连人带盾变成扁鸭。
江东八豪不是敌手,一照面两死一伤,搜魂旗主一声大吼,搜魂旗火杂杂向前卷,
风吼雷鸣拦腰便扫。
“嘭!”爆响震耳,地下草叶激射,狂风大作,旗杖相交,势均力敌,两人同时马
步浮动。
“打!”独角天魔怒吼,招化“枯树盘根”。
“着!”按魂旗主沉喝,上跃、旗尖下搭、前扑、旗杆凶狠地挑出。
鬼影幽魂乘机抢入,盾阶的一推,人突然从旁贴地由独角天魔的身左切入,长剑急
点。
炼狱厉鬼也不失时机,从后面急冲而上,剑从盾侧伸出,剑出如狂龙舞爪,用盾的
人,使剑不如使刀,但剑在江东八豪手中,似乎比刀还管用,因为他们的剑是阔锋剑,
剑叶比江湖朋友的剑宽了一倍,所以可当刀使用。
剑合旗聚,风雷乍起,眼看独角天魔前后受敌,命在须臾,蓦地,他半途收招,那
招“枯树盘根”原是虚着,他的造诣也足以收发由心,人向左闪,杖头一挽,鬼影幽魂
剑和盾同飞,再例身切入,当胸兜心就是一脚踢出。同时杖尾后点,从炼狱厉鬼的盾旁
捣入。
“啊……”鬼影幽魂狂叫一声,向后便倒,胸骨尽折,口中鲜血狂喷。
“哎……”后面的炼狱厉鬼刚从盾侧现身递剑,却惨叫一声,杖尾捣到,太快了,
他想重新躲至盾后,已来不及了,百忙中推剑架杖,没架住,杖尾已捣入他的右胸,直
贯肺部。
几乎在同一瞬间,独角天魔扭身旋杖,杖尾成半弧形扫砸刚着地一招落空的搜魂旗
主,势如泰山崩坠。搜魂旗主也恰好转身,一旗横扫。
独角天魔志在必得,势如疯虎,“当”一声旗杖相交,人向侧一闪,招变“毒龙出
洞”,捷逾电光石火,“嚓”一声杖头插入搜魂旗主的左胁,洞胁穿胸。
“你们都得死!”独角天魔狂吼,凶性大发,上百斤的铁杖飞旋扑击,每一杖重如
山岳,把剩下的三豪迫得象走马灯班乱旋乱转,岌岌可危。
后屋火起,西屋火起,天干物燥,木造楼房见火即然,只片刻间,前面的箭已停,
躲在屋中的箭手似乎在极短的时间内,同时象幽灵殷消失了。
另一面,金神已和秋雷激斗了近百招,两人都小心冀翼,不敢放胆抢攻,一沾即走,
出招时狂风大起,剑发风雷,停止时遥遥相对,点尘不惊,两人逐渐额上见汗,神色愈
来愈凝重,圈子也愈收愈小,即将近身拼搏了。
呐喊声雷动,箭雨已止,高手们放胆前冲,杀声震耳。
鬼谷先生和阴曹恶客到得最快,两人一笔一棍,奔向金神,阴曹恶客打狗棍凶猛地
扫向金神的腿弯,从后面进招,声势凶猛已极。
金神象是背后长了眼,一声怪啸,伸左手向后一勾一抓,闪电似的抓住了扫来的打
狗棍,火速旋身,剑发似电光一闪,点向阴曹恶客的胸腔。
阴曹恶客惊得脸色泛灰,他只感到手中棍沉重如山,运转不灵,剑虹便到了,他只
好丢棍后退逃命,本能地伸手向到了胸口的金虹拍去。
一切都晚了,金虹已以令人难信的奇速,贯入他的心坎,掌虽然拍中剑身但手掌应
剑而折。
秋雷到了,大喝道:“纳命!”
金神扭身挥剑,“铮”一声暴响,金剑震开了点来的长剑,秋雷空门大开。金神一
声狂笑,便待抢入。
秋雷眼中绽出喜悦恶毒的笑容,左手剑诀突然伸张,袖底的九龙筒筒口外露,九枝
龙形飞针如暴雨般射出。
金神吃了一谅,但已无法躲避了,右手金针掌全力拍出,人向侧闪。
“嗤嗤!”两枚霸道绝伦可破内家气功的龙形飞针,射入他的左胁,护体的三阳神
功挡不住飞针,入肉寸余,他感到胁下一阵麻木。
同一瞬间,秋雷一声狂笑,剑出杀着“沉雷惊蛰”,沉雷剑的夺魄三招出手了,剑
动雷声发行雷霆一击。
金神也大喝一声,金剑幻化无穷核虹,迎着来剑攻去。可是,力道刚发,便感到胁
下创口痛苦彻心,剑上劲道骤减,只用上七成劲。
“铮铮!”剑鸣震耳,生死关头已到。
人影乍分,金神被震飘丈外,右外肩出现了血痕,这一招他没躲掉。
他立脚末稳,鬼谷先生到了,一声不吭,魁星笔手下绝倩,闪电似的点到他的左胁
后方。
他不愧称早年四大凶人之一,腰肉右一扭,人急退两步,鬼谷先生的魁星笔,贴他
的胁衣而过,他咬紫牙关,左手的金针掌猛发。
“噗!”中了,恰好拍中鬼谷先生的眉心,双睛也被击破,鲜血从双眼和眉心向外
冒,人也飞退丈外,砰然倒地,魁星笔抛出五丈外去了。
金神飞退上阶,大叫道:“侯兄,退!他做人多。”
独角天魔也知道不可恋战,一声狂笑,飞退上阶,两人象一阵狂风,飘入大门内去
了。
“你们走得了?”秋雷大吼,飞扑而上。
“嘭!”大门闭上了。
秋雷不敢冒险进入,大喝道:“放火,烧死他们。”
占地甚广的五六十栋大厦,左右三方大火冲霄.只有前面没有火,谅金神也无法从
他处冲出。
“箭手列阵,等他们冲出时先给他们一阵箭雨快活。”秋雷又叫。
大火冲霄,整座巨厦成了火海,热浪迫人,三二十丈内无法立足,所有的人全都眼
巴巴等人冲出,但大火封门,却不见金神出现。
两处坟场中,金神和独角天魔已经借草木掩身,狞笑着抄出南面,向飞龙庄如飞而
去。
许州至飞龙庄只有六七里,从晁家至飞龙庄,也只有八九里地,脚程快的人,要不
了两刻。
秋雷率领群雄仍在火场戒备,眼看大厦被火烧得七零八落,行将崩塌,仍不见有人
出现,只看到大群老鼠和狐狸成群外窜,正在纳罕。
蓦地,西面尘头大起,蹄声如雷,通向许州至府城大道的小径中,三匹健马狂奔而
至,第一匹马上的骑士老远便大叫:“请庄主快回庄,有大批高手目下正进攻本庄。”
秋雷大惊,似有所悟,掠出急问:“是洛阳许家的人么?”
骑士仍向前狂驰,叫道:“不知道,来人全有歹毒的火箭,人数上百,无人敢当。”
秋雷奔向远处小四清风明月牵着的宝马乌云盖雪,大吼道,“回庄,快!”
马群早已被控制在附近,一阵锣响,高手们纷纷抢上马背,潮水般退去。
飞龙庄三面环水,只有从庄前的枫林可以进击,江南浪子一群人到了三岔口,杀入
林中,以强弓开道,由金神的四十余名黑衣爪牙搜杀潜伏林中的飞龙庄爪牙,进展奇快,
直迫至飞桥前。
飞龙庄大部分高手已经被秋雷带走,庄中由查总管和二庄主金鞭于庄支撑大局,三
岔口警讯传到,庄中的高手们已各就各位。
查总管和金鞭于庄出现在庄门上的敌楼前,查总管向远处眺望,看不见敌人,只看
到本庄的爪牙沿途向里逃,片刻,桐林前出现敌踪,江南浪子和玉面郎君一马当先,左
翼,毒火石明和五名徒弟出现,右面,九华羽士仰天长啸,接着,大群黑衣箭手出现,
攒射向庄内逃的人,杀声震天。
“曳上飞桥!”查总管断然发令。
“不可!”金鞭于庄大声阻止。
“怎么?你……”查总管讶然问。
“弟兄们未全部退入,怎可曳起飞桥?”金鞭于庄理直气壮地叫。
“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查总管不悦地问。
“别忘了,我于庄是二庄主。”
“呸!二庄主又能怎样,你算了吧,等弟兄们全部退入,敌人岂不也随后到了,曳
桥!”
金鞭于庄大怒,突然拳掌齐出,拳中胸掌中腿,查总管应手便倒。
金鞭于庄将查总管劈胸抓住,怒吼道:“你这厮比狗还卑贱。想当年,你在我于某
手下混饭吃,于某抬举你做内堂管家掌理财务。好了,你爬上高校,翻脸无情,不将于
某放在眼下了……”
“于爷……”查总管脸色死灰,乞怜地叫。
“你还会叫我于爷,狗东西,告诉你,飞龙庄目前又是于某的了,飞龙这次外出,
象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你再也没有人替你撑腰了,去你娘的!”
声落,查总管飞出了敌楼,向下飞坠,人往下跌还有命?“叭哒”两声,被掼死花
庄门外。
金鞭于庄仰天狂笑,得意地叫:“哈哈!你可在阎王爷前告我一状……哎……”
叫声在最后变成了哀嘶,他张大着嘴,艰难地扶着防箭垛转身,身后,是北地之豪
翻天掌陈彬,是秋雷上次行脚陕西时罗致的高手,这人不住冷笑,正在用靴底擦拭一把
匕首,向他冷冷地说:“阁下,你有出卖飞龙庄之嫌。大敌当前,在下只好先杀你再禀
明庄主了。”
金镖于庄直喘气,一口气没接上,突然仆倒。“曳上飞桥!”翻天掌大喝。
下面,把守辘轳的二十名大汉开始绞动辘轳,未逃过桥的人心胆俱裂,狂叫着往水
里跳。
“放箭!”陈彬大吼。钟声大鸣,堡墙的箭手向外发箭。
九华羽士哈哈狂笑,掩身树后叫道:“石施主,看你的罗。”
毒火石明吹了一声口哨,江南浪子的手下弟兄皆借草木掩—身,点起了用油布做成
的火束,上百名箭手各带了二十支特造的火箭,箭尖有一卷纸造的火具,施了一条药引,
点燃药引,可由射程的远近而控制爆炸,远则点燃即射,近则先任由药引燃烧。
弓弦狂鸣。一支支火箭带着袅袅白烟破空而飞,刹那间,檐楼火起,雕楼也浓烟徐
升。
辘轳架火起,“砰”一声大震,曳起一半的飞桥突然下落。河湾不远处,芦草丛中
突然出现了一艘轻舟,舱面上站着君山秀士和潜龙队总领何腾蛟,操舟的则是君山秀士
的四名得力爪牙。
飞轿落势过猛,在轰然的大震声中,桥从中而折,前半段随水飘流,入庄的道路已
绝。
门楼在燃烧中,但寨墙无物可然,庄中的箭手猬集,利用垛墙掩身向外发箭,无人
可飞渡。
飞龙楼前是演武场,远离庄门,在弓箭的射程外,火箭只能焚烧前庄,奈何不了飞
龙楼。假使想射飞龙楼,必须用船只,丸华羽士少算一着,功亏一篑,人被阻在庄外,
僵住了。
九华羽士一眼便看到不远处的小船,便向江南浪子喜悦地说:“夏老弟,你水下能
耐了得,何不将船弄来,咱们可分出人手去对付飞龙楼了。”
江南浪子大喜过望,立即向右绕走,奔近江边,火速脱掉外衣裤,带了长剑潜入水
中。
君山秀士的船,只在飞龙庄的外围轻荡,他不敢闯庄,只在江面等,等金神攻破飞
龙庄时,算定秋雷必由水上逃命,在江面上等岂不妙哉?他们只专心注视庄中的动静未
留意水中来了人。
江南浪子水性相当高明,悄然潜抵船旁,伸手一搭船舷。“忽喇”两声水响,人已
跃入船中。
人影一闪,潜龙队的统领何腾蛟已到他身前,怒吼道:“好小子,你可我对人了。”
江南浪子吃了一惊,这家伙身法快得吓人哩,正待动手,一眼却看到转首怒视的君
山秀士,心中大喜,行礼道:“原来是君山荀前辈,晚辈江南浪子夏清风。”
“哦!攻庄的人是你?你不是飞龙的朋友么?”君山秀士问。
“正相反,晚辈的大哥是被秋雷小狗毒死的,晚辈已借金神老前辈的鼎力,全力攻
庄报仇雪根,希能借重前辈的船,以便用火笛攻飞龙楼。”
“妙极了!算荀某一份,这就走。”船还未移动,岸上金神与独角天魔已到了庄前。
秋雷闻警赶回,他的乌云盖雪脚程快,而且抢先动身,越野而走,象一阵风.归心
似箭。
七柳湾在州城的西北,晁宅则在东北,不管怎样走,皆须越过州城至府城的官道。
真巧,矮方朔和银凤姑始背着许钦冲出枫林,悄然越过三岔口,远出两里地,算是
远离险境了。他们躲在一处密林中,等候许钦复原,因恐飞龙随后赶来,假使能等许钦
清醒,便不怕了。
岂知解了许钦的睡穴,许钦反而沉沉睡去,大概是几天来折腾得元气大伤,疲劳过
度,需要睡眠以恢复体力。老小两人愈等愈心焦,许钦却愈睡愈香甜,跟看红日东升,
眼看朝霞消失,眼看朝阳逐渐变暖,他两人却心乱得不可开交。蓦地,飞龙庄方向,隐
隐传来呐喊声警钟清晰入耳。
“糟!我们得走了。”矮方朔焦急地叫,伸手急推许钦。
许钦不愧是功臻化境的练家子,猛地铤身坐起。
银凤心头大石落地,淌着眼泪微笑着问:“爹,可感到不适么?”
“不适,怪事,你爹一生没痛没病,有何不适?咦!方前辈也在哩,怎么回事?”
矮方朔吁出一口长气,苦笑道:“少庄主,你难道这几天来一无所知么?这儿是许
州。听,呐喊声传来处,就是飞龙庄。”
许钦一蹦而起,叫道:“见鬼,怎么到许州来了,我记得在安乐酒店与飞龙……”
矮方朔摇手止住他再说,急道:“不必说了,总之,体己两世以为人,飞龙将你和
令嫒擒回飞龙庄,给你服下迷魂药,几乎闹翻了天,恐怕飞龙要宰人追来了,快走,以
后令援会将详情告诉你,令尊目下在斗鸡台荀村,准备在午间以血解誓,得赶两步,
走。”
许钦大惊失色,不用催。他比老小两人跑得更快。他们前脚走,后面两个人影一黑
一白接着后跟,是秋岚和白姑娘。他俩始终在后面护送。
矮方朔认准方向,展开轻功急赶,穿越一座小村,掠上至府城的官道。
路对面矮松林蹄声如雷,突然冲出一匹黑驹,赫然是秋雷的乌云盖雪,鞍上骑士正
是秋雷。
秋雷早已疑心是许乔两家至庄中捣鬼,看到许钦父女和矮方朔从飞龙庄方向掠出官
道,更证实他的想象,不由怒火上冲,一声怒啸,飞跃下马,拔剑怒吼道:“狗东西,
你们走得了?”
许钦也气往上冲,一把抢过爱女的长剑,大踏步迎上骂道:“畜生,你丢尽武林朋
友的脸……”
叫骂声未落,双剑已疯狂地纠缠在一块,“铮铮!嘎!”触剑和错剑声动魄惊心,
风雷骤发。
秋雷含怒出手,展开了沉雷剑法,剑动殷雷震耳,疯狂进招,凶猛强悍,招式以排
山倒海似的声势,放手抢攻,气吞河岳,只片刻间便攻了近三十剑之多,将许钦迫得连
退三圈。
许家以冷剑威震武林,许钦已深得冷剑的神髓,但沉雷剑法确是比冷剑高明些,他
始终抓不住反击的机契,只能紧守空门,愈斗愈心惊,但秋雷想在短期间将他击倒也非
易事。
矮方朔心中大急,又不能上前插手,跳脚大叫道:“秋雷,你讲不讲理?你……”
“老匹夫,再和你讲道理,大爷的飞龙庄便不是我的了。”秋雷怒叫。
“你忘了与令兄所许诺的……”
“铮铮!铮!”秋雷以狂攻作为答复,三剑急攻,将许钦迫至路侧深沟旁,机会到
了,立刻用上杀着“电耀霆击”,这是沉雷剑法三招杀着最后一招。
北面不远处,有一条小径岔向东北,是至斗鸡台的小径,这时突然掠出无数人,僧
道俗俱全。
斗鸡台在兄宅东北三里左右,一早,笑孟尝乔文忠带着欧阳慧一群人返回,并带回
毒王和恨地无环的尸体,但前往飞龙庄探道的矮方朔,天色大明尚不见返回,不但许中
州沉不住气,武功已失的绿凤更是坐立不安。
矮方朔虽说是自告奋勇前往探搜许钦父女和秋岚的消息,许中州岂能置之不理,他
是个义薄云天的侠义英雄,自己子孙的生死存亡他不在乎;但朋友的死活他不能不管,
心中焦急之下,决定放弃午间以血解誓的事,立即赶往飞龙庄索人。
他交代笑盂尝说,他要赤手空拳拜庄,如果飞龙扣留他,笑孟尝便不必顾忌他的死
活,务必立即与群雄进攻,他老人家决定了的事,不许任何人阻拦,一行数十人浩浩荡
荡赶赴飞龙庄,欧阳慧和李玉衡也跟去,连绿凤也由乔天香带着走。
许小州领先掠出官道,便看到百步外的斗场,老人家眼尖,儿子和孙女岂有不识之
理,一声长啸,突然全力飞出。
左侧远处的荒草疏林中,蹄声如雷,黄尘滚滚,飞龙的后续人马快到了。
斗场中,许钦已到了生死关头,这招“电耀霆击”他难以招架,加以刚好退到沟边,
后面的左脚在沟缘旁,天干泥燥,沟旁的碎土有点松动,脚下一失闪,身形便难以控制,
高手拼命,生死间不容发,他身形一晃,“铮”一声剑鸣,剑反向右荡,人向左倒剑却
要向右荡,怎不糟透。
电芒一闪,一道冷电带着隐隐殷雷声,射到他的胸口。
“糟!”矮方朔急叫,向前抢。
“哎呀!”银凤同时惊叫,赤手飞扑而上。
生死间不容发,旁人抢救事实无此可能,眼看许钦性命不保,一切都完了。
北面掠来的人,包括许中州在内,全都惊叫出声,声如狼嗥。
三道灰黄色怪影,却在秋雷出剑前一刹那,从三丈外的草丛中飞出,来得恰是时候,
三道怪影一击剑,一击秋雷的脸侧,一击秋雷的右胁,假使秋雷想要许钦的命,他自己
也必须把命赔上。怪影来势奇快,几乎令人肉眼难辨,一无风声二无异啸、可知快极。
秋雷吃了一惊,怪影太快,他无法在刹那间分辨出是何暗器,但一眼便看出定然可
怕,假使他仍递剑,乘势前仆,那么,必定被前面击剑的怪影所击中,所以他除了飞退,
别无他途。
在他思索的刹那间,本能地收剑后仰,“铮!”剑鸣震耳,碎泥飞溅,剑仍被击中,
不是暗器,而是泥块,另两块从他的鼻尖前和胸腹交界处贴衣而过,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许钦跌入沟中,向旁一窜,方重新纵上路面,脸色泛白,满头冷汗。
“什么人?站出来。”秋雷惊魂初定,向泥块飞来的方向大吼。接着,他吃惊地转
向右首正北方向,心中一懔。
许中州到了,后面是媳妇柳秋涛、少林三知客和十八罗汉、武当金顶三老、七子,
还有老老少少一大群。对于这些白道英雄,他不在乎。
“爷爷!”银凤颤声叫,珠泪滚滚,却扑向乃父许钦。
许钦揽住她,向后退,一面说:“孩子,爹输了,下次我必定杀他。”
武当三老的全真子大踏步而出,亮声叫:“无量寿佛。贫道当先,誓除此獠。”
矮方朔抢出截住:“慢来!且……”
秋雷哈哈狂笑,说:“老道,你等会儿,秋某接受你的激战。”他傲然转头,仍向
远处路旁草丛中脚:“还不出来,要太爷请你么?”草丛中,悄然站起两个人,一白一
黑,一男一女。
“惭愧!又是他!”许中州无限感慨地叫。
“怎么回事,两个秋雷?”许钦莫明其妙地惊呼。
秋雷无名火起,飞跃而上。
来人是秋岚和白姑娘,秋岚将白姑娘推开,叫道:“弟弟,请听我说……”
秋雷以行动作为答复,剑出杀着第一招“沉雷惊蛰”,疯狂上扑,来势汹汹。
秋岚左闪,后退,再右移,身形一钮,反而欺近秋雷身后,绝招落空。
欧阳慧抢出,举剑仰天长号:“爷爷,原来你老人家已将沉雷剑法的杀着传给这畜
生了,你老人家怎能在九泉瞑目,爷爷,保佑慧儿,保佑慧儿……”在叫号声中,她狂
冲而出,形如病狂。
秋岚一怔,看样子要出人命,怎行?他突然向刚转过身来的秋雷“呸”一声吐了一
口吐沫,然后向飞龙庄方向撤腿狂奔,引秋雷离开,吐沫击中了秋雷的右胸,奇快无匹。
秋雷果然不肯甘休,一声怒啸,全力狂追,两人三五起落,便穿村而入,消失在众
人视线之外。
慧姑娘急起直追,李玉衡也随后掠出,可是,轻功相去太远,已无法追及,只有白
姑娘了得,她展开御气神行术如飞而去。
许中州正想与众人径回城,马群到了,第一匹健马上,是海天一叟。
“拦住这些江湖孽障,杀!”矮方朔大叫,飞扑而上,他恨透了这些助约为虐的江
湖恶贼,枫林中的无数示众尸体,令他忍无可忍,再就是他怕恶贼们也追上秋岚,秋岚
双拳难敌四手,大事不妙,不拦下这些人怎成?
他的话立即引起共鸣,武当三老和七子一声长啸,同时拔剑截出。其他的人只有许
中粥悄然退在一旁。
秋雷已是众叛亲离,这时又被白道群雄将仍然效忠于他的人拦截,只剩下他孤家寡
人。
海天一叟不是仍替秋雷效忠的人,他有歹毒的毒计,早已和金鞭于庄商量好了,他
是想回庄趁火打劫,岂知两头落空,在这儿死在矮方朔的手中。
秋雷狂追乃兄,追到飞龙庄,只看到庄中大火冲霄,他急得七窍生姻,立即舍了乃
兄向庄中飞掠。飞龙庄已成火海,君山秀士的船载了不少箭手,从庄后用箭猛射飞龙楼,
木造的楼房,火一发便难以扑救,加以前庄有人猛攻,抽不出人手救火。
翻天掌陈彬眼看飞龙楼起火,大惊失色,立即奔向楼下指挥爪牙救火。而且瓜牙们
的家眷全在庄内,大火熊熊,庄内鬼哭神号,他们怎能不慌,机灵鬼渐渐离开了岗位,
下了寨墙往里跑,一个跑第二个也溜,寨墙上七零八落,刚好金神和独角天魔到了,这
两个老凶魔连声怒啸,飞跃护寨壕,奋勇飞登寨墙,杀散零落的箭手,九华羽士立即招
呼众人抢入庄中。
秋雷来晚了,他形如疯狂,一声怒啸,抢入庄中,见人就杀,从前庄杀到后庄,浑
身浴血。
秋岚也发现不妙,会合了后到的白姑娘,两人一商量,立即进入热焰迫人的庄中,
可是,到处是火,到处是人,就不知秋雷杀到何处去了,两人只好盲目地找寻,四处狂
奔。
秋雷冲杀至后庄,大叫道:“金神,和秋某决一死战。”
身后,两名金神的黑衣爪牙飞扑而上,黑烟弥漫下,暗袭定可如意。秋雷象是背后
长了眼,一声怒叱,大旋身贴地急旋,剑发如电。
“啊……”两个黑衣人断了四条腿,上身仍冲出丈外方行倒地。
他冲过一条防火巷,烟呛得他难受已极,大火燃烧声震耳欲聋,木树爆裂声似雷震,
叫喊中难以听闻,他不再呼叫,闯入了后花园。
金神和独角天魔刚好堵在花园中,截杀从飞龙楼逃出的人,但根本没有人逃出,大
多数人已在大楼起火时走了,楼下近花园处,有一条地道通至庄后的秘室,那是一个地
下秘窟,设有暗门通向江中,里面藏了三艘快艇。这是秋雷为防万一的秘窟,只有他的
八名姬妄和少数侍女知道这所秘室。他冲入花园,火烟淡薄了许多;正走间,劈面撞上
倒拖着铁棍的独角天魔。
“哈哈哈哈!飞龙,我不信你能飞,金兄,快来啊。”独角天魔狂笑着叫,疾冲而
上。
“你得死!”秋雷怒吼,挺剑飞迎。
“老夫的杖长,该你肝脑涂地。”独角天魔怪叫,铁杖来一记“毒龙出洞”,兜心
便捣。
秋雷恨透了老凶魔,向右一闪,举剑便点。独角天魔哈哈狂笑,信手一杖向剑上砸
去。
秋雷已算定老魔必有此着,原准备贴身切入,但眼角已瞥见金影出现,时不我留,
慢不得,左手一招,九龙筒行雷霆一击。
“铮!”杖击中了长剑。“啊……”独角天魔却狂叫出声,杖丢了,双手掩住胸腹,
摇摇晃晃躬身狂叫:“九……九龙筒,我……我徒弟的暗器!”
秋雷本想再补上一剑,但金神到了,金芒近身。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人一言不
发,奋起抢攻。“铮铮铮铮!”金鸣刺耳,风雷声惊心动魄,两人棋逢敌手。互抢机先。
激斗中,响起秋雷一声沉喝:“着!”“飞电沉雷”出手。
“铮铮!嗤!”错剑声伴着隐隐殷雷,金芒银虹纠缠瞬息,人影陕分,各退五步。
金神右胁鲜血沁出,如同泉涌,脸色大变。秋雷颈旁裂了一条缝,血染紫裳,差点儿便
伤到经脉了,他立身后方、独角天魔正吃力地站稳,相距不足三尺,老凶魔牙齿咬得死
紧,怪眼如铜铃,额上大汗如雨,突然脑袋一低,飞撞出。金神也恰好从前面冲到,金
剑递出了。秋雷冷哼一声,招出“电耀霆击”。
“砰!”独角天魔撞中秋雷的后心,金神的金剑,穿秋雷的左肋而过,秋雷的长剑,
端端正正贯入金神的胸口,三个人重重地撞在一堆儿,全倒了。
秋雷脱手松剑,滚出八尺,金神一手抓住插在胸口的长剑,“铮”一声剑应手而折,
再伸手拔剑尖,剑尖离体,他站不起来了,在地上抽搐,独角天魔仆伏在地,寂然不动。
秋雷脸色变成死人般惨白,站起一手按腰背,一手掩胁,死瞪了两人一眼,然后吃
力地举步消失在地道秘口中。进入地道,地道门自闭,他吃力地往下走,所经处,地上
留下血迹。不久,眼前大放光明,密室到了,密室一半是陆地,另一半是水,停了三艘
快艇,怪!木榻旁居然有人哩,灯光下,李美贞姑娘盛装俏立,一手持了一只皮囊,她
急急迎上娇叫道:“爷!怎么了?我知道你会来,果然来了。”
“哇……”秋雷喷出一口鲜血,跌入美贞怀中,已陷入昏迷境地,仍喘息着说:
“扶……扶我上……船,我……我们走。”
美贞不扶他上船,却扶他到床边,猛地一肘顶出。顶中他的心口,他砰然倒在床中
呻吟,美贞出手如风,拉住他的手一扭一带,肩井立卸,她一把将他提起,珠泪滚滚地
哭叫道:“飞龙,你也有今天,也有今天。”
秋雷口中的鲜血不住往外流,喘息着说:“我……我知道:我会死在你……你手中
的,只怪我自……自信太甚,也后……后海不听绿凤的警……警告、命也,你杀……杀
了我……吧……”
“我不会便宜你的,你这猪狗!畜生!”美贞疯狂地叫,向外跪下狂叫道:“爹在
天之灵冥鉴,女儿含羞忍辱,终于等到这天了,请看女儿活剥了这畜生。”她疯狂地跃
起,拔出秋雷腰带上的屠蛟匕。
“不可!”有人从床后转出叫,是侍女小珊。
“珊姐,为什么?”美贞大叫。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从前不杀你,你也该有良心,我不许你剐他,留他全尸。”
小珊说。
美贞低下头,挥泪说:“珊姐,也许你是对的,你也是受凌辱的人,你能留他全尸,
我也该尊重你的意见,好吧!”
她捡起皮囊,拖起秋雷大叫道:“你听着,留你全尸,皮囊中盛着你的紫色葫芦,
葫芦里是你用来毒杀师父的天蝎玛瑙酒和我加的毒药,本来,如果你没受伤,但血战后
定然神志不清,口干舌燥,我早替你准备好了,你会喝的,现在你喝不喝?”
秋雷死盯了皮囊一眼,突然狂笑道:“哈哈哈哈!也许天地真有鬼神,当年获玛瑙
时,我曾起誓说如果违约便死在这块玛瑙上,老天爷,哈哈,你真会开玩笑,我认命了,
李姑娘,我不但应誓,还偿还你的血债哩,接上我的肩臼,我自己来喝,哈哈,如果九
华羽士在这儿,他该笑死了,当年我是向他发誓的。”他出奇地亢奋,可能是到了回光
返照的地步了。
美贞已看出他已油尽灯枯,放下屠蛟匕,替他接上右手的肩回,他抓起皮囊,喝个
精光。
蓦地,室口有人抢入,脱口大叫:“哈哈!谁说我九华羽士不该笑……啊……”
最后一声掺号惊心动魄,令人毛骨悚然,原来秋雷丢下皮囊,颠手抓起屠蛟匕,用
尽余力掷出,不偏不倚贯入八尺外观在口的九华羽士的胸口,透背而过,钉在对面的墙
壁上,秋雷人后倒,仍掏出胸前的天蝎玛瑙,向水中一掷,方合上双目,一代枭雄,含
笑溘然长逝。
“他……他……死得英……雄。”小研掩面泣叫。
九华羽土居然未倒,以手掩胸咬牙切齿向前走,摇摇晃晃,经过床缘,本想向床上
倒,身躯却不听指挥,反向另一侧冲“噗通!”掉下水去了。
室口人影再现,奔入了秋岚和白姑娘,秋岚抢近床前一把将秋雷抱起,痛苦地叫道:
“天哪!我来晚了,老天!是我害了他,我害了他!”
美贞失神地走向室口,茫然地拔出壁上的屠蛟匕,缓缓地抵向心坎。
“姐姐,你不见妈一面么?”走道中有人叫,是李玉衡和慧姑娘。
美贞手上的屠蛟匕已刺入半分,突然失手坠地,哭道:“妈!妈!女儿好……好
恨!”说完抱住乃弟放声大号。
秋岚抱着乃弟的尸身,大踏步向上走,白姑娘在后相随,两人都泪下如雨。
走出秘道口,劈面遇上一个黑衣人,误认秋岚是秋雷,挺剑急冲而上。
“走开!不要叫我开杀戒。”秋岚大吼。
“你还不滚?”是矮方朔的叫声。黑衣人扭头便跑。大火在燃烧,血腥和烟气触鼻,
人声已止,烧燃爆裂声震耳欲聋。秋岚抱着乃弟的尸身,茫然地举步,大滴泪珠跌碎在
胸襟前。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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