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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猎人》


第二十八章



  卅二个人脚下加快,蜂涌而上。 
  竹林内一抹流光泻出,冷姨已现身在金文文的左侧。 
  已冲近至十步外的人群,突然发现金文文身边多了一个人,大吃一惊,哗然止住冲势。
  “有两个,妙极了。”玉树秀士不知趣,兴奋地大叫:“今日是本会的大喜日子,天赐
其便,让本会能控制金蛇洞,大家准备上。” 
  人左右一分,随即合围。 
  冷姨与金文文屹立原地,脸上有莫测高深的笑意。任由对方包抄、合围,纹风不动,不
加理睬。 
  似乎这些人并不存在,并非杀人不眨眼的歹徒,而是一群无害的虫蚁,或者是一群牛羊。
  “文文,下手不要慈悲。”冷姨拔剑,语气阴森充满凶兆:“我们有一千个理由,为枉
死的无辜报仇,我不再阻止你开杀戒。” 
  “谢谢你,姨。”金文文冷冷一笑,拔剑徐徐指向玉树秀士:“你,时辰到了。” 
  玉树秀士怎敢和她一比一拚搏? 
  远在丈五六,便感到她剑上的光华令人心寒,已感到剑气压体,本能的反应是打一冷战,
不由自主退了两步。 
  “本星主先秤秤她们的斤两。”毒心郎君奚玉郎拔剑叫。 
  一声冷叱,毒心邓君挥剑闪电似的扑上了,表现得比玉树秀士勇敢,剑招极为迅疾猛烈。
  冷姨冷哼一声,身法更快,剑化虹射出,以快打快,剑气排山倒海似的陡然涌发。 
  毒心郎君对自己的轻功造诣极为自负,突然发现对方比他更快,吃了一惊,攻击的剑招
不得不改为防守,硬接射来的眩目可怖电虹,已来不及躲避了。 
  躲避将遭受到更为猛烈的追袭,必须争回错失了的先机。 
  左袖底,已洒出了五毒,这也是他先上的原因,以免反制住了同伴,同伴事先没服解药,
同时出手必定遭殃。 
  他却不知,对方早知道他的底细,他已输了第一步棋。 
  铮铮两声暴震,剑气迸发似龙吟! 
  他连人带剑被震飞丈五六,叭一声摔倒在地。 
  剑光划空而至,指向他的胸腹。 
  他心胆俱裂,奋身急滚,爬起一窜三丈,回头撒腿狂奔,冲过同伴合围的空隙,剑已矣
掉了,性命要紧。 
  连一招也接不下的强敌,不逃岂不九死一生? 
  他听到身后传出两声惨叫!知道至少也有两个同伴遭了殃。 
  人急智生,不再寄望同伴策应,折向往路旁的竹林一钻,三两闪形影俱消,逃走的速度
骇人听闻。 
  玉树秀士是表现最差的一个,他没有和金文文放手一拚的决心和勇气,尽管他看到这位
美女便心痒难熬,欲火窜升,恨不得一把将人抱住亲热一番。但他有自知之明,放手一拼不
啻白白枉送性命。 
  他用的是游斗术,左一剑右一剑八方游走,金文文真奈何不了他,附近激斗的人太多了
  “你逃避的功夫真不错。” 
  金文文已看出他的心意,攻势反而放慢了,只防不出招,仅用快速的身法,从四面八方
逐步逼近。 
  “你金蛇洞的武功也不过如此而已。”他不得不厚颜无耻地反讽,闪避的身法依然灵活:
“我早晚会把你弄到手的,那时……” 
  金文文的剑突然吐出,像是电光破空。 
  他大吃一惊,仰面便倒,剑气掠胸而过,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老天爷保佑二名同伴恰好斜冲而至,泼风刀不假思索地劈向金文文的小蛮腰。 
  他抓住机会奋身急滚,一跃而起。 
  这瞬间,他看到了死亡。用泼风刀抢救他的同伴,正一手掩住胸口,摇摇晃晃地向前栽。
  同伴用性命救了他,死在金文文的剑下。 
  就是这么一回事,而他却丝毫没感到内疚。 
  他重新仆倒急滚,爬起如飞而遁。 
  金文文被合围的爪牙挡了一挡,叫了一声糟,追入竹林,知道大事不妙,追之不及。 
  转身回望,斗场乱成一团。 
  潜伏的金蛇洞人员都出来了,正展开风扫残云似的大扫荡,地上已躺了十几具死尸,有
如虎入羊群。 
  “元凶首恶已逃掉,你们不要再打啦!”金文文焦急地大叫:“咱们快追!” 
  “真糟!”冷姨跺脚尖叫。 
  口口    口口    口口 
  倚多为胜有时候并不灵光,一群羊绝对胜不了一头猛虎。 
  玉树秀士卅余名高手,禁不起金蛇洞几个人一击,一接触便死伤累累,随即一哄而散。
  金蛇洞的人,也没获得绝对的成功,连一个主要的人物也没留下。 
  玉树秀士逃得比任何人都快,甚至在毒心郎君逃走之前,他已早一步钻入人丛溜之大吉
了。 
  他有自知之明,决难禁得起金文文愤怒的一击,连接斗的勇气都消失了,而且已看出自
己的人靠不住。 
  明时势的人永远幸运,他就是明时势的人。 
  逃入江宁镇,他立即出动已返回镇的人,重新出镇应敌,人数多了三倍,而且明的大副
会主无常一剑也在,统率号令权转移,他乐得清闲,不需掌理大局,不负成败责任,所以勇
气也重新提升了。 
  可是金蛇洞的人并没进入江宁镇挑战,似乎一击却是无意扫庭犁穴。 
  等到会主神力金刚赶到,早已失去金蛇洞一众男女的踪迹。 
  玉树秀士被骂得狗血喷头,神气不起来了,与金蛇洞的人初次接触,即损失了十余名高
手,他在春秋会的名气一落千丈。 
  全力搜索金蛇洞众男女的行动,立即加强;全力搏杀夺走符九那些人的命令,下得十万
火急。 
  傍晚时分,各路搜杀人马纷纷返回。 
  江宁镇成了春秋会的指挥中心,会主亲自坐镇。 
  负责往来要道监视的眼线,不曾发现金蛇洞的人离开。南京的眼线,也坚称金蛇洞的人
不曾撤往南京城,人仍在江宁镇附近。 
  再笨的人也可以料到,金蛇洞的人不可能离去,双方已经公开冲突,金蛇洞的人决不可
能放弃处置滥杀无辜的凶手,甚至可能号召侠义道群雄主持正义。所以双方只有一条路可走: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可以肯定的是:金蛇洞的人,一定会找他们的。 
  因此,天一黑,所有的人皆急急撤回江宁镇,聚集众多人手自保,谁也不敢断言金蛇洞
的人何时前来讨公道,必须倚仗雄厚的实力,应付可能发生的激烈冲突。 
  最后自外地撤回来的人,是三大外堂大堂主阴怪留青石,共带了十二名手下,浩浩荡荡
在落日余晖中,从东面的小径赶返江宁镇,距镇已不足三里。 
  路旁的树林中,突然踱出天玄剑冷刚夫妇和金文文,堵住了去路,面对十三名高手,显
得神定气闲,一点也没有一代名家的慑人气势。 
  阴怪不认识天玄剑夫妇和金文文,但手下一位弟兄是曾经随同玉树秀士返镇,被杀得落
荒而逃的人。 
  “是他们!”这人惊叫。 
  阴怪见多识广,看到对方现身挡路的举动,便知道来意不善。 
  “他们是谁?”阴怪心中一懔,止步追问。 
  “金蛇洞的人。”这人惶然说:“咱们漫山遍野去搜寻他们,他们却在镇旁等候我们。”
  派出搜寻的人,由于需广行搜索,人数当然不敷分配,因此本身并没具有攻击的力量。
如果发现敌踪,必须潜伏监视,派人禀报并发出信号,催请主力赶来对付。 
  阴怪只有十三个人;不足与金蛇洞的众多男女对抗,但一看对方只有三个人,胆气壮了
许多。 
  “阁下是金蛇洞的那位高人?”阴怪沉着地上前打交道,而且打出手式,通知同伴准备
一拥而上:“在下留青石,匪号称阴怪。” 
  “我姓冷,叫冷刚。”天玄剑微微一笑。 
  江湖朋友重视绰号,对姓名毫不重视,除了一些有心的老江湖,一般江湖人士很少将某
些人的绰号姓名一起记得一清二楚的。 
  阴怪是老江湖,知道天玄剑冷刚这么一个剑术名家,吓了一大跳,心中一虚。 
  “该死的!你不姓金,不是金蛇洞的人,无权干预本会与金蛇洞的过节。”阴怪采用泼
辣的手段撒野,嗓门大表示理字当头:“没你的事,阁下。” 
  “正相反,玉树秀士在武昌县城谋杀两位旅客,在下是在场的目击者,所以冷某站在此
地光明正大的讨公道。这几天,你们已经集中全力,摆足了威风,应该是时候了。” 
  “对,是时候了。”阴怪仍图作困兽之斗:“可惜玉树秀士不在,目下无法证实阁下的
话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你们心中有数。现在我要你传话!”天玄剑神色郑重地道。 
  “传话?” 
  “对,传话。” 
  “传什么话?” 
  “告诉玉树秀士,好汉做事好汉当;他必须有担当的勇气,不要把你们全会的弟兄全拖
下水。他必须与毒心郎君几个人,站出来和金蛇洞的人了断,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还有机
会和咱们凭武功判曲直。明天一早,在此按规矩了断。如果毁约不来,咱们会找他的。” 
  “你来找他好了,而且他会等你。”阴怪傲慢地瞪了他们三人一眼:“同时,你想必明
白,本会正在广布线索搜寻你们。” 
  “你们的动静都已在我们监侦之下。”天玄剑笑笑:“由于某个原因,暂时抑止了我们
执行惩罚的行动,所以你们所派出的几队人,每队都是完整的。 
  你这一队也是,十分幸运可以平安返镇。你们走吧!明早如果玉树秀士不出来,幸运就
会舍弃你们啦!呵呵!明天见。” 
  阴怪强抑住发出围攻命令的冲动,他知道,如果下令一拥而上,得付出极大的代价,这
代价他付不起。 
  “咱们后会有期。” 
  阴怪咬牙地忍下口气,领着手下急步而走。 
  十三个人的背影刚消失在小径的转弯处。左向林中踱出了已恢复本来面目的煞神、花非
花、银花女煞和欧玉贞等四人。 
  “咦!”金文文低声道:“姨,这几个人我觉得有些眼熟,你可曾记得咱们在何处见过
他们?” 
  “我似乎没有印象……”冷姨沉吟道。 
  “啊!我想起来了。”金文文轻叫: 
  “他们是符公子的朋友。其中三位是在武昌县城向我示警的人,另一位是化装为书僮的
人。” 
  四人缓步来至天玄剑三人面前。 
  “贱妾沙永玲,见过冷前辈、冷夫人和金姑娘。”银花女煞面带忧容地说:“我等四人
有事向诸位请教。” 
  “沙姑娘不用客气。”天玄剑友好地笑道:“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不敢当前辈如此说。”银花女煞惶然道: 
  “我家公子爷遭人暗算失踪数天了,晚辈等四处打听无著,请问前辈可曾得知我家公子
爷的讯息?” 
  “符公子中毒被掳之事,业已传遍全镇,我们曾派人四处打探,但一无所获。”天玄剑
冷刚苦笑道。 
  “符公子出事之际,你等难道都不在他身边?”冷姨插口问。 
  “在武昌我们就与公子爷分手,我们四人是暗中跟下来的……” 
  “沙姐姐,你应该记得我吧!我叫金文文,咱们曾在武昌府城江汉老店中见过面。”金
文文含笑上前,亲热地拉住银花女煞的手: 
  “你与另两位姐姐及那位前辈,何不先到小妹的住处,咱们再商议打听符公子下落的事,
好吗?” 
  “沙姑娘,文文说得没错。假如你们不嫌金蛇洞的人,何不与我们回去共同商议?回头
我们还得要好好谢谢你们先后两次的救命恩情呢!”冷姨亦诚恳地道。 
  银花女煞回首以眼色征询一下煞神等三人,见无反对神色,于是向冷姨道:“多谢夫人,
晚辈等恭敬不如从命。” 
  接着她引见了煞神等三人。 
  引见时只报姓名,未提名号。 
  一行七人,进入树林内一条小径,然后再越野而走;七人均身怀上乘轻身功夫,虽然是
越野,速度并未减慢。 
  奔驰了约有七八里路,来到一座四周植满竹林的农舍。 
  这座农舍距江宁镇约有十余里,难怪春秋会派出那么多高手搜查,亦搜查不出金蛇洞一
众男女的落脚点。 
  农舍中住有金蛇洞十余位高手。 
  煞神等四人,受到热烈的欢迎。 
  用完晚膳后,众人在厅堂一面品茗一面商议。 
  “屠老哥,你的大名我早已久仰了。”一位国字脸的中年人含笑向煞神道:“你煞神虽
然杀孽过重,但却是一条血性汉子,我非常钦佩你的为人。” 
  “阁下是……” 
  煞神心中一跳,敢情人家早已知道他的身份。 
  “我叫曾杰,南京是我的地盘,听说过我这号人物吧?文文是我的甥女。那是舍妹素真,
她的姐姐是文文的母亲,明白我们的身份了吧?” 
  “霹雳虎?”煞神惊得几乎要跳起来: 
  “好汉子,真正的血性汉子!” 
  “哈哈哈,彼此彼此。来来来,咱们好好计议一番,总共两件大事,一是尽快找到符老
弟,一是明天的死约会。” 
  口口    口口    口口 
  拂晓时分。 
  两队杀气腾腾的人,已经从两面潜入约定的会面竹林,每队人数皆有卅名以上。 
  镇南入口,玉树秀士带了廿二名打手,装模作样准备动身,久久才动身出发,不徐不疾
鱼贯而行,让先发的两路高手能按计划完成大包围布阵。 
  这里可以看到镇口,所以天玄剑冷刚选择这里,作为约会的地点。 
  他们忽略了南面的田野,草木与竹林也挡住了视界。 
  另一群人,正加快脚步向这里赶。 
  共有卅余人之多,为首的人是徐堡主。 
  因擒捉符九事件,徐堡主和春秋会闹得非常不愉快,虽未到了决裂地步,但已不相往来,
前些日子订立联盟的盟约,成为废纸。 
  此次为了对付金蛇洞,神力金刚特派颇具谋士说客才干的太平箫,前在芦湾村,一口咬
定符九是被金蛇洞的人救走的,说服了徐堡主前来相助,再次捐弃前嫌,重新合作。 
  同仇敌忾,利害攸关,不由徐堡主不心动而就范。 
  符九不但抢了百万珍宝,更是毁灭长风堡的死仇大敌。 
  徐堡主之所以奋然东山再起,目的便是搜寻符九报仇雪恨,岂能轻言放弃这个机会? 
  百万珍宝,岂能拱手让人? 
  运气好的话,甚至还可追出江南双艳那数十万两赃银呢! 
  而今,符九被金蛇洞的人救走了,如果毙不了金蛇洞的人,休想将符九夺回! 
  于是他兴匆匆地带了卅余名高手,配合春秋会的行动。 
  论江湖经验与见识,煞神等四人比天玄剑丰富,他们四人是江湖上真正的行道者。 
  天玄剑冷刚夫妇,已经多年不在江湖行侠走动,不再过问江湖是非,急流勇退颇为知足。
  这次伴同姨甥女金文文姐妹旅游,权充监护人兼保镖,没料到发生了如此凶险的意外,
原因就是对江湖的各色人物所知有限。 
  他们幸而平安地到了南京。 
  沿途皆无法掌握玉树秀士的动向,只好请出曾素真南京娘家的人,誓获玉树秀士几个凶
手而甘心。 
  “曾兄,事情恐怕不大妙。”煞神浓眉深锁,注视着镇南入口玉树秀士等人的行动:
“春秋会有上百个高手在江宁,你相信该会只派玉树秀士带领二十余名手下来赴约?” 
  “屠老哥的意思……”霹雳虎曾杰问。 
  “他们暗中可能有伏兵,春秋会那些人是玩弄阴谋诡计的专家,咱们要小心了。” 
  “不可能吧!我们一直监视着镇南入口,并未发现有其他可疑的大批人出镇呀!”天玄
剑心中有点存疑,认为煞神多虑了。 
  “咱们恐怕得改变计划了。”花非花眉心紧锁,美目中有不安的神情流外:“准备从江
宁镇脱身。” 
  “凌姑娘的意思……” 
  “他们好阴险。” 
  “你是说……” 
  “他们的重要人物,都改扮成普通的爪牙。”花非花不安地说: 
  “你们看,除了走在前面的玉树秀士,穿了代表他身份的青衫之外,其他全是一般爪牙
的青劲装。” 
  “不错,好像真的有阴谋。那么,埋伏的人该是该会的主要人物了,很可能有该会会主
神力金刚在内,主要人物埋伏,当然势在必得。” 
  “走在玉树秀士后面第三个大汉,就是他们的会主神力金刚。第四个是炼魂羽士,第五
个是迷魂太岁,第七个是女扮男装……” 
  “咦!真的?”天玄剑冷刚吃了一惊。 
  “你最好相信凌姑娘的话。”冷姨曾素真说: 
  “凌姑娘是化装易容的专家。” 
  “我耽心前面第一第二两个人。”花非花说。 
  “也是该会的重要人物?”天玄剑冷刚问。 
  “恐怕不是,我不认识。” 
  “为何值得你耽心?” 
  “他们走在会主神力金刚之前,必定身怀某种神功秘技,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他俩身上,有股浓浓的妖异诡谲气息……” 
  “距离一里远,你竟然感觉得到?” 
  “或许这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他们真打算要吃掉我们了。” 
  “正是此意。所以,我们要从江宁镇脱身。他们摆出的阵势不难冲破,后面二流人物布
下的埋伏才真的可怕。 
  那些二流人物不会逞英雄挺身而斗,躲在草中树后,明枪暗箭齐施,只要搞倒咱们一个
人,他们就成功了。” 
  “唔!的确可虑。” 
  天玄剑冷刚憬悟,油然兴起强烈的戒心。 
  “冷叔冷婶,切记不可被缠住,脱身第一。”花非花郑重叮咛道:“一沾即走,江宁
镇。” 
  “好,听你的。你们急速离开,在安全处所躲好。” 
  天玄剑冷刚信口答,心里可不以为然,一沾即走逃走第一,未免太小看了自己啦!听在
心里实在令人不快。 
  口口    口口    口口 
  玉树秀士神气极了,大摇大摆昂然而至。 
  他身后第一第二个扮成普通爪牙的人,脸上涂了暗灰色的色彩,但狰狞的五宫轮廓并没
改变,一双寒光可透人肺腑的鹰目,所幻发的妖异光芒,令人一触及这种目光,便平空毛发
森立,有如见鬼魅般心胆俱寒。 
  第一个人,远在廿步外便从所挟的布卷中取出一枝寸径粗三尺长的铁枪,三棱锋尖,寒
光闪闪。 
  远在廿丈外隐伏的花非花见识广博,熟知江湖秘事,看到三棱铁枪,大吃一惊! 
  “地府双残!”她大叫:“冷叔冷婶快退!” 
  天玄剑冷刚知道她的叫声饱含凶兆焦灼,却不以为然,怎么一见便逃? 
  地府双残,是浙西、闽北山区令人做恶梦的凶魔,是一双兄弟,往来浙、闽、赣的高手
名宿,都知道这两个凶魔可伯,乖乖隐起名号缴纳买路钱走人,否则必定下场悲惨。 
  地府双残很少在江湖走动,做划地收钱的一方之霸写意得很。因此他俩虽然声威远播,
但真正认识他们的人并不多,尤其那些足迹不及浙西闽北山区的人,根本不知道地府双残是
高是矮。当然不相信地府双残是如何恶毒了得。 
  天玄剑冷刚早年名满天下,但他就不曾去过浙闽山区。 
  稍一迟疑,走的机会消失了。 
  地府大残一听有人叫出名号,便不假思索向前急抢。 
  地府二残身法更快,从侧方超越绕出。 
  人影突然幻现。 
  一个戴黑头罩黑袍拖地的人,及时现身挡住了大残和玉树秀士的去路。 
  这个突然幻现的黑袍人,全身充满鬼气,头罩上的眼孔射出两缕阴冷的幽光,令人不寒
而栗。 
  一声大吼,地府大残抢先一步超越,三棱铁枪向前一伸。 
  玉树秀士一声怒吼,拔剑疾冲。 
  黑袍人一声冷哼,突然向下一伏,右手一扬。 
  一锭银子,挟着似雷的罡风射向先一步超越的大残。 
  人着地,恰好躲过玉树秀士狂野的冲刺,身形贴地前旋,一腿扫在玉树秀士的小腿上。
  人影如虚似幻,暴射而起。 
  这刹那间,变化万千。 
  大残吃了一惊,大喝一声,挥枪急接飞来的光球。 
  “铿!”一声。 
  大残感到枪上传回的震力极为猛烈,虎口发热,身不由己侧震出丈外,骇然变色勉强稳
下马步。 
  玉树秀士仰面摔倒,感到右小腿奇痛入骨,倒下时双手自然而然向后撑,握剑的右手却
被剑带得往上伸,感到手一震,身躯着地之前,剑已被人夺走了,右手五指如裂痛澈心肺。
  暴射而起的黑袍人夺了剑,百忙中扭头一看,心中一凉,立即回头猛扑,长啸震天,身
剑像是并合为一,幻化长虹破空飞射。 
  从侧方绕出的二残,本来想接应乃兄的侧方,看到天玄剑夫妇,立即挥枪直上。 
  仓卒间双方齐发,接触如电光石火,反应皆出乎本能,没有思索的余暇。 
  天玄剑不知厉害,一剑向射来的三棱枪挥出。 
  铮一声大震,剑击中枪身前段。 
  正想擦身切入,枪尖突然弹出尺半,嗤一声贯入天玄剑的右胸侧近胁处,随即弹回,原
来是属于套筒枪一类阴毒兵刃,可以突然弹射出尺半,势尽立即自行弹回。 
  再向内移一寸,肺部必被洞穿。 
  “呃……” 
  天玄剑叫了一声,剑失手坠地,人向后倒,恰好倒入乃妻怀中。 
  “你也倒!”二残跨步上前,正要向曾素真射出枪尖。 
  背肋一震,剑已贯肋而入。 
  是蒙面黑袍人,来得正是时候。 
  一脚踢飞二残的尸体,抓住了浑身发僵的天玄剑冷刚。 
  “交给我!向南。” 
  蒙面黑袍人急叫,将人扛上肩上跃三丈,如飞而遁,穿林越野,宛若流光逸电。 
  曾素真不敢不听,衔尾飞奔。 
  她的流光遁影轻功身法,并不比金文文姐妹精湛,但速度已是骇人听闻,依稀难辨形影。
但蒙面黑袍人肩上扛了一个人,速度依然比她快了那么一点点,使她大为惊骇。 
  前面矮林已尽,田野中卅余名高手正掠走如飞迎面而来,双方照面,已在卅步左右了。
  “可惜啊!”蒙面黑袍人折向便走,心中暗叫:“是徐堡主,我找得他好苦,可是……”
  他为了顾及天玄剑的伤势,只好眼睁睁让徐堡主耀武扬威。 
  太平箫认识曾素真,一群人大叫大嚷穷追不舍,在后面不断发射暗器,像一群疯狗。 
  蒙面黑袍人与曾素真的速度突然加快,那些一暗器等于为两人送行。 
  卅余名高手,追到最后,却将人追丢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傍晚时分,他们在十里外的一座农舍借宿。 
  蒙面黑袍人见天玄剑冷刚的伤势已控制住,危险期已过,正准备告辞,却被煞神等人拦
住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蒙面黑袍人哑声道。 
  “爷,你仍想单独行动吗?”银花女煞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日前你大意遭到暗算,可
知我们四人有多焦急?连金蛇洞的诸位前辈与金姑娘,都亲自出动打探你的下落,你忍心再
让我们这些人为你耽心?” 
  霹雳虎曾杰,乃妹曾素真以及金文文等人,闻言一怔,瞬即大喜。 
  蒙面黑袍人轻叹一声,取下黑头罩。 
  “你们何苦要投入这场风暴中……”符可为苦笑。 
  “我们早已陷入这场风暴中了,长风堡毁堡消息传出后,我们四人亦已成了一些贪心鬼
搜寻的目标,我们怎能置身事外?”花非花接口道:“大哥,你是如何脱险的?” 
  “那晚我发现店伙过于殷勤,事先有了警觉,所以吸入的剧毒不多,乘混乱之际逃出客
店,在镇外一座农舍躲藏聚气行功排毒……”他含糊以对,不便将真实的经过情形说出。 
  那么多人如此关切他,为他焦急,为他忧虑,他怎敢将真相说出? 
  “符公子,你又再次救了我夫妇,老身真不知该如何铭谢才好!”冷姨曾素真感激地说。
  “夫人太见外啦!晚辈这几个同伴不亦受到夫人等照应?我还没谢过呢!”符可为笑道。
  “符公子,长辈的事贱妾管不着。但公子务必受贱妾一礼,聊表救命之恩。”金文文诚
挚地上前一步,准备叩谢。 
  “文妹不可!”花非花一把扶往正待矮身叩谢的金文文,满含深意地笑道:“被此都是
自已人,有什么好谢的?” 
  她话中有话,登时羞红了两张脸。敢情她已知道武昌府清风园地窟中事情的经过情形。
  符可为不由瞪了银花女煞一眼。 
  “我可是什么都没说。”银花女煞急急自清。 
  “你这不是作贼心虚吗?”煞神笑道。 
  煞神的话,听得众人哄堂大笑! 
  “好啦!你们有完没有完?”霹雳虎曾杰大叫:“厅堂已摆好膳食,咱们快点进食,说
不定晚上还有事呢!” 
  晚膳毕,众人在厅堂一面品茗一面商议。 
  天玄剑由于肺部受伤,不能活动,连呼吸也不能过剧,治疗必须清静不受打扰。 
  霹雳虎曾杰地头熟,找到四位村民,用担架星夜将人送往南京曾家治疗;曾素真也带了
一位曾家子侄同行,护送乃夫远离险境。 
  金文文不走,与霹雳虎和三位曾家子弟,心悦诚服听任符可为指挥,随符可为行动。 
  符可为回复山西时期的浪人装束。 
  他要以符九的身份、外型,名正言顺理直气壮找徐堡主父子索回朋友的血债,当然还有
另一个目的:就是追索天龙剑陆超的行踪。 
  人是衣装,佛是金装。他的浪人形象,在四位天仙化人似的美丽姑娘身边,有点不伦不
类,不像朋友,倒像个保镖打手。 
  花非花第一个不满意,噘着红艳艳的性感樱唇生气。 
  “不,你要扮成柯公子模样。”她狠盯着穿着停当出堂的符可为抗议:“你是撑大旗的
人,我们几个姐妹站在你身后像什么?不要!” 
  “呵呵呵……”霹雳虎大笑: 
  “我不知道柯公子是何模样,反正一定是油头粉面、文质彬彬鬼样子,穿起青衫操剑杀
人,那才叫不伦不类。老弟,我喜欢,这才显得英气勃勃,骠悍如虎,不脱江湖狂士本色,
咱们是同类。” 
  “舅舅………”金文文显然也不满意。 
  “小文,你不懂。”霹雳虎笑吟吟地说:“只有武昌宫、杜两家的姑娘,才喜欢油头粉
面的柯公子,文采风流其实是讽刺那些无用书生的话,你们两个丫头连这点都不懂?笨噢!”
  “玲姐、贞妹,你们怎么说?”花非花问银花女煞和欧玉贞。 
  “我认为爷的扮相不错。”银花女煞笑道。 
  “爷如果不以符九的面目出现,他就没有痛宰他们的理由啦!”欧玉贞亦笑道。 
  “好吧!既然你们都认为如此,我与文妹只好妥协了。”花非花无奈地说。 
  “真是的,女人……”煞神摇头叹息。 
  “女人怎样?”花非花狠盯了煞神一眼。 
  “女人很好,很好……”煞神苦笑。 
  口口    口口    口口 
  江宁镇群雄毕集,几家大客栈已被这些豪客们住满,店伙们一个个忧心仲仲。 
  江宁船行,成了春秋会的临时指挥中心。后厅招待重要客户与贵宾的第三进雅舍,成了
各路人马高级人员的歇处。 
  厅堂就是临时的聚会处,也充作会议厅。 
  已经是二更正,大厅中灯火辉煌。 
  三张大长案摆设成议事堂形式,会主高坐主座,与会者均是各路重要主事人。 
  议题是:与徐堡主结盟的利弊。 
  二副会主神手天君宋长文,是反对结盟最力的人。 
  大副会主无常一剑沈应德,却是赞成结盟的主流人物。 
  正反两派展开激辩,各有各的见解,各有各的理由。 
  “我决定利用长风堡的人,先解决金蛇洞的威胁。”会主神力金刚刘世杰站起来,作了
结论:“你们不要在小利害小枝节上争论不休,任何事都不可能十全十美,众说纷纭,徒乱
人意;必须众志成城,先解决目下的困难。明天,长风堡的人将全力协同本会,一举清除金
蛇洞的几个强敌。我意已决,其他小枝节不必再争议。 
  至于那个符玄,高副会主已证实就是符九。而且经本会兄弟证实的确中了毒,即使目下
给他解药也嫌晚了,此事暂且搁置,等清除金蛇洞那些人之后,再全力搜寻符小狗的死尸。”
  会主有权决定任何事,神手天君这一派人只好失望地闭嘴。 
  “高副会主午后带了几位星主及弟兄,搜寻金蛇洞的人藏匿处,迄今仍然不曾返回,无
法调派明日袭击的人手。”大副会主无常一剑满意地改变话题,他是绝对支持会主决策的人:
“好在各队成员的责任已经分配停当,行动计划明日决定还来得及。加上长风堡的一队强劲
精锐,咱们必可成功地歼灭金蛇洞的几个狗男女。今夜,咱们得好好养精蓄锐。” 
  “派人到宿处巡查,要他们严加警戒。”刘会主等于是下结论,讨论到此为止:“船行
的警卫更需加强,我不希望被人骚扰,晚上闹刺客,明天必定个个精神不济办不了事。” 
  正要宣布散会早早歇息,后面堂屋深处突然一声惨叫,廿余位高手几乎不约而同跳起来。
刘会主也吃了一惊,倏然而起。 
  大副会主无常一剑第一个抢出厅堂,七八个人陆续跟出。 
  到了三进的院子,发现回廊柱上吊着一个该会的警卫,当即将他解下。 
  这个警卫的双手大筋,是被强力慢慢扭断的,因此忍受不了可怕的痛楚,而发出可怕的
惨叫! 
  “怎么一回事?”无常一剑不顾警卫的痛苦,沉声追问。 
  “是……是符……符九……”警卫绝望地叫:“我……我的双……双手残……” 
  “什么?是符九?你认识他?” 
  “他……他说的……” 
  “他说他是元始天尊,你也相信?” 
  “那就是……是一个人好了……”警卫爆发似的厉叫:“又何必问……问是……是什么
人?我……我那有机会请……请教他高……高名……上姓?” 
  “他还说了什么?”无常一剑也感到自已太过份,不再声色俱厉。 
  “他……他要我……传话。” 
  “传什么话?” 
  “他说他是债……债主,明天就……就开始讨……讨债。要……要本会把炼魂羽……羽
士和……和迷魂太……太岁两位护……护法留……留下,其他的人滚……滚回镇……镇江,
要快……滚……” 
  “可恶!”无常一剑怒叫:“有人冒充他,想向两位护法讨解药!” 
  “他逼问长……长风堡的人落……落脚处…” 
  “你招了?” 
  “我的手……” 
  “你招了?”无常一剑大声喝问。 
  “我……我不招,双手被扭……扭断大筋。再……再不招,我的腿恐……怕……” 
  “你招得好。”一旁的神手天君幸灾乐祸,不住阴笑。 
  他是反对与长风堡结盟的人,所以心中大快,等于是证明他的看法正确,与长风堡结盟
将会受到符九可怖的搏杀。 
  “你这是什么话?”无常一剑厉声问,心里十分愤怒。 
  这位大副会主,是支持与长风堡结盟最力的人。 
  他的地位比神手天君的二副会主高,受不了属下唱反调,所以愤火中烧,大有恼羞成怒
要搬出会规镇压的意图。 
  “老实话,沈副会主。”神手天君不在乎威吓,语气冷森:“他如果不招,符小狗会找
另一个人逼供。结果,咱们这里将像被戮破的马蜂窝,今晚谁也别想睡了。更可怕的是,得
赔上一些弟兄的性命。” 
  “你是为了料中某些事而得意。”无常一剑不敢进一步责难,因为发现身边几个人神情
不正常: 
  “今后你说话最好谨慎些,影响弟兄们的士气,你又得到什么好处?哼!” 
  “我并不希望不幸而言中。”神手天君叹了一口气:“问题是,任性而为不顾后果的人
太多了。” 
  救人要紧,人抬走,两人也不得不终止你嘲我讽。 
  江宁船行的戒备提高了三倍。 
  所有的人都在疑神疑鬼。 
  入侵之人,到底是不是符九?有一半人将信将疑,另一半人则嗤之以鼻,符九早已毒发
死了,入侵之人怎会是他? 
  但所有的人,都心中明白。 
  明天,将是决定性的一天,也是最难过的一天。符九是真是假已不重要,反正一定会有
人出面找他们讨债的。 
  口口    口口    口口 
  徐堡主的人共有卅六名之多,住在镇上最有名气的鸿宾客栈。 
  由于旅客稀少,这家可容纳三四百名旅客的老店,只有十名前来寻亲访友的旅客,十分
庆幸能接到如此众多的江湖豪强。 
  客栈早已濒临关门大吉边缘,店伙少得可怜,天黑之后,偌大的客店冷冷清清,只有第
三进的客院有人走动,那是长风堡豪客们的往处。 
  三更初。 
  在院子里警戒的两名大汉,武功与警觉性皆超人一等,耳目特别敏锐。长风堡的警戒比
春秋会严密多多,人人警觉,严防意外。 
  潜伏在廊柱下的大汉,首先发现对面屋顶上出现一个黑影,站在檐口不言不动,像个幽
灵。 
  如何出现的?警觉性极高的大汉一无所知,只知空无一物的瓦顶檐口,突然幻现一个人
影,不知其所来。 
  “甚么人?”大汉纵出院子沉喝。 
  本来在院子走动的另一名警哨,闻声失惊急急转身回顾,立即发现了同伴,也发现了檐
口的黑影。 
  “徐堡主的老相好,来找他叙旧。”黑影的嗓音中气充沛,字字震耳:“快叫他出来见
见老朋友。” 
  各处客房一阵骚动。 
  片刻,便有人抓了兵刃抢出。 
  “朋友,先亮名号。”大汉相当沉着,先探口风: 
  “看值不值得徐堡主迎接阁下的大驾,并不是每个阿猫阿狗都可以随随便便求见位高辈
尊大人物的,你该知道规矩。” 
  “符九。” 
  “什么?符九!”两个大汉大吃一惊。 
  “对,符九。徐堡主从武昌安养院,逃来此地招兵买马,要大索在下报毁堡之仇,所以
我来了,免得你们走遍天下跑断狗腿。” 
  “你下来呢?抑或在下上去请你?” 
  “好,下来了!” 
  人像个无重量的幽灵,轻飘飘悠然下降。 
  有三间客房的人最先抢出,三个人不约而同跃入院子。 
  “真是符小狗,小心……”一个中年人大叫,已听出是符可为的口音。 
  “他是我的!”打交道的大汉傲然沉喝,挥剑一跃而上,招发乱酒星罗,洒出劲烈的剑
网。 
  其实,他沉喝声一发,左手已悄然发出三把飞刀,跃上出招只是吸引注意的虚着,致命
的是快逾闪电的飞刀,黑夜中根本不可能发现飞刀的形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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