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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猎人》


第二十九章



  符可为的身形刚落实地,飞刀已挟风雷而至。 
  他下降的身躯并没因脚沾地而站稳,继续向下沉,但速度加快了,竟然像是沉没在地下
  三把飞刀连续掠顶而过,他的身躯也隐没在地下形影俱消。 
  “咦!”大汉骇然惊叫,随即打一冷颤,只感到毛发森立,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感到寒
生丹田。 
  院子是大青砖铺设的,人怎么可能投入地中? 
  没入处一无所有,大青砖一目了然。 
  “有鬼!” 
  随后到达的另一名警哨,更是惊得毛骨悚然,发出不像人声的尖叫,扭头便跑,怕鬼的
神情可怜又复可笑。 
  跃出院子的三个人,有两个是长风堡的重要爪牙,因此能分辨出符可为的熟悉嗓音,所
以发出警告,叫声未落,符可为的身影已向下隐没了。 
  “恐怕真是他的鬼魂!”这位仁兄不进反退,惊恐万状地说。 
  这句话把陆续抢出的人吓了一大跳,怕鬼的人真不少,有人急急向后转。 
  徐堡主十分机警,始终不见现身。 
  “桀桀桀……” 
  怪笑声刺耳,声源似是发自四面八方,不知到底有多少无形的人在发笑。 
  恐怖的气氛,吓走了更多的人。 
  “主人,你在弄巧反拙。”屋顶出现煞神的身影:“把他们吓得全往房里躲,那能浪费
时间逐房搜索?让我煞神下去,一刀一个砍了再说。” 
  符可为幻现在发飞刀的大汉身旁,一把便扣住了大汉的脖子向下掀。 
  “不能在客店杀人,杀徐老狗例外。”符可为叫道,一脚将大汉踢翻:“姓徐的,你出
来!我符九等你还债。” 
  灯火全无,人都躲起来了。 
  人的名,树的影。符九两个字,把长风堡的好汉吓破了胆。 
  徐堡主目下的人手,比长风堡毁灭时少十倍。这次请来的高手,数不出几个,这些人怎
敢逞匹夫之勇,奋不顾身上前拼老命? 
  “天杀的!我真的弄巧成拙啦!”符可为站在院子里跺脚大骂:“姓徐的,你这混蛋不
是怕鬼的人,更不是胆小鬼,为何松缩不出?你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天,我一定要把你这
杂种打入地狱,你必须欠债还钱。” 
  他的确不能在客店公然杀人,也不愿冒险黑夜中进入房舍搜寻。 
  同来的人中,有金、曾两家的侠义名门子弟,在客店公然夜袭杀人的事传出江湖,岂不
有玷金、曾两家的声誉?因此,他拒绝煞神下来挥刀。 
  他真不该装鬼的,更不该太早暴露身份。 
  口口    口口    口口 
  春秋会人才济济,眼线的人选包是精锐中的精锐。 
  金蛇洞的人,远在十余里外落脚,仍被他们查出。而玉树秀士带了一批高手出去搜查,
迄今连一丝消息都未传回,不知是在搞什么鬼? 
  昨晚金蛇洞的人远至江宁镇行动,辛苦了大半夜,回来已是五更天,天亮仍在歇息是极
为正常的事。 
  当第一批高手接近农舍的南端竹林时,已经是日上三年了。 
  南面的树林前,一群人已准备停当。 
  “这简直是攻城屠村的强盗作法,比咱们山西的盗匪更大胆。”徐堡主摇头苦笑:“刘
会主,你真了不起,在南京近郊,你居然敢扮强盗,我算是服了你。在长风堡,偶或我也会
摆出强盗态势,但那是边地穷荒,扮强盗无伤大雅。但在这里……老天爷!你知道你在做什
么吗?” 
  “徐老兄,南京与边地,并无多少不同。”刘会主傲然地说:“只要你做得漂亮,做得
干净俐落,没有后患,扮强盗平常得很。老兄,为了名利,做什么事与怎么做,运用之妙,
存乎一心,你如果顾虑太多,什么事也干不成了,你长风堡也不是一天便建造起来的。” 
  “高论!高论。”徐堡主不胜羡慕:“贵会在短短的几年中,便荣登江南第一大帮会,
难怪名震天下,有此成就决非偶然。” 
  “夸奖夸奖。”刘会主沾沾自喜,大豪的气概暴外无遗:“我办事冲劲十足,任何事全
力以赴,知道如何利用众多的人手来达到目的,人多势众是任何帮会一致公认的最佳手段,
无往而不利的妙策。” 
  “可是……” 
  “可是什么?” 
  “人多不一定稳可操胜算。”徐堡主迟疑地说。 
  “那是你的看法,也是你不懂运用的技巧。” 
  “金蛇洞的人,都是功臻化境的高手。” 
  “那又怎样?他们只有几个人。” 
  “你需要付出多少惨痛的代价?” 
  “本会有的是人。” 
  “可是……你用这些弟兄的命,换取对方几个人,未免太……” 
  “哈哈!你不懂,老兄。” 
  “我不懂?” 
  “不懂这些侠义名门之人的心理。” 
  “这个……” 
  “人潮一涌,他们就会乖乖回避,回避就在气势上输了一着,让咱们抬高身价。我可以
向你保证,就算今天咱们杀不了他们几个人,而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金蛇洞被春秋会杀得
落花流水的事故,必将在江湖轰传,春秋会的声威身价,必定提升至天下大帮会的地位,不
至于停留在江南第一帮会的地区性豪强地位上了。” 
  徐堡主也是地方性的豪强,是山西的豪霸,在中原长风堡的地位始终难以提升,这是事
实,这与徐堡主缺乏进取心有关。 
  “我好羡慕你的成就和才华。”徐堡主由衷地说,羡妒之情溢于言表。 
  “哈哈!徐兄,你我都是枭雄中的枭雄,在追逐权势名利上,容或手段与方法小有差异,
但目的是一样的,成就也就各有千秋了。你我正当壮年,真该好好携手合作,创建更辉煌的
局面,会成功的。” 
  “但愿如此。”徐堡主兴奋莫名:“呵呵!咱们已经携手合作了,不是吗?” 
  “希望今后合作愉快。” 
  “彼此彼此。哦!咱们把重要的人手布置在外围,是不是有点本未倒置了?” 
  “哈哈!你不懂。”刘会主得意地说。 
  “我又不懂了?” 
  “人潮杀入,金蛇洞的人必定不敢滥杀二流人物,必定无可奈何地撤出,撤出不可能走
在一起。” 
  “有此可能。” 
  “咱们在外围的高手,便可分别歼除他们了。” 
  “高明高明。” 
  “你等着瞧,可以先预祝咱们成功。”刘会主神采飞扬,得意已极:“成功是必须付出
代价的,我付得起。而且,今天我保证所付的代价一定不多,哈哈哈哈……” 
  如果他知道农舍中,还有生龙活虎般的符可为在内,恐怕就笑不出来了。 
  里面还有一个杀人如屠狗的煞神,还有三个杀人不择手段的花非花等女煞星。 
  口口    口口    口口 
  呐喊声震天,攻击发动了。 
  刚启门外出的霹雳虎与金文文花非花两女,看到从四面八方冲来的人潮,大吃一惊心中
发冷。 
  “老天爷!他们在干什么?”霹雳虎倒抽一口冷气,脱口大叫。 
  “他们在攻城掠地,迫咱们逃走。”花非花说,扭头急奔。 
  门窗紧闭,人都上了屋。 
  金蛇洞五个人,走不了啦!因为符可为五个人不走,登上瓦面气涌如山。 
  “哈哈哈哈……”符可为仰天狂笑,声震九霄:“来得好,符九恭候你们送上门。” 
  “哈哈哈……”煞神更是血液沸腾,眼都红了:“煞神不嫌人多,送上门挨刀的人多多
益善,今天看我的刽刀利否。你们不要争我的人,杀!” 
  花非花抢先奔向第一个跃上瓦面的人,却被煞神飞身超越,一刀便砍飞了那人的脑袋,
人化狂风飞旋,第二刀有如雷电霹雳,拦腰将后续跃上的人劈成两段,洒了一天血雨。 
  花非花、银花女煞和欧玉贞三个母大虫,狠劲并不比煞神差,三人结成三才攻击群,切
入刚飞身上屋的七个人群中,然后两面分张席卷,剑光似匹练,眨眼工夫,摆平了七个人。
  符可为的剑比刀更为凶狠,狂笑声中,先后在三间房舍的屋顶飞腾旋舞,似乎在眨眼间
便有廿余具尸体骨碌碌连续下滚,瓦面上血流如泉。 
  霹雳虎已别无选择,四个人保护着也红了眼的金文文,追东逐西剑下绝情;在这种场合
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任何心理上的慈悲念头波动,皆足以付出生命作代价。 
  屋顶地面,成了血肉屠场。 
  一百五十余名高手,成了砧上肉。 
  符可为等十个人,都是超绝高手中的高手,自然而然成为操刀的屠夫,交叉搏杀指东打
西,招招致命,有如虎入羊群。 
  超绝高手对一般高手,人多派不上用场。 
  好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农舍成了屠宰场。 
  当人死掉一大半时,攻击者的气势终于一蹶不振。 
  “天啊……” 
  一名大汉发狂似的奔过尸体,奔过血泊,狂号着向外狂奔,似乎灵智已经迷失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外围潜伏等侯截击外逃的人,共分为四队,远在百步外跃然若动,准备四方同时截杀突
围的漏网之鱼,人人充满希望,这一仗嬴定了。 
  合围已成而对方仍然不曾发现,便已成功了一半啦! 
  农舍被竹林所围绕,外围的人事实上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当第一个往外逃的人被看到时,外围的人还以为是金蛇洞的人呢! 
  杀声与呐喊声突然中止了,代之而起的却是惨号和求救的惊呼! 
  能逃的人,从四面八方逃命。 
  符可为一马当先,从农舍的北面,追逐七名亡命而逃的人,狂狮似的向外围的这一队人
冲去。 
  这一队的领队,正是炼魂羽士,共有廿八名之多,正不安地现身相候,也有意接应逃来
的七个同伴,还不知里面的同伴快要被屠光了。 
  符可为身后紧跟着欧玉贞,半途奋身超越,一剑刺穿那位逃在最后的大汉背心,说狠真
狠。 
  符可为再次超越,一剑砍掉第二名大汉的脑袋。 
  “那穿绿袍的妖道是我的。”符可为大叫,又劈了一名大汉:“赶尽杀绝,决不留情。
杀!” 
  又一名大汉倒了,是被银花女煞刺杀的,逃命时以背向敌,怎能不倒? 
  十个人左右一分,狂野地冲阵。 
  煞神人刀一体,像一团光环滚入人丛,一滚之下,断手断脚洒了一地。 
  金文文冲向迎出的冷香艳仙,刚冲出,右侧的花非花和银花女煞已向她移近,准备超越
抢先一步。 
  “她是我的。”花非花说:“绕过后面去,堵住她逃走的退路。” 
  冷香艳仙看出花非花的身份,吃了一惊,一声娇叱,大袖一抖,销魂御香化雾里腾。 
  花非花不敢冒险,向侧一跃丈外。 
  银花女煞左手一抬,正待发出一朵夺命银花…… 
  “放过她!小玲。”丈外传来符可为急叫。 
  银花女煞一怔收手,冷香艳仙的形影及时消失无踪。 
  如火燎原,如汤泼雪;惨烈的屠杀故事重演,这里又成了可怖的血肉屠场。 
  口口    口口    口口 
  炼魂羽士自以为了得,玄功盖世,道术通玄,是对付金蛇洞的主力,春秋会的靠山,也
是怂恿刘会主向金蛇洞大动干戈的人,他对紫虚散仙的声誉极端嫉妒,自以为武功道术决不
下于紫虚散仙。 
  刹那间,他接下了符可为雷霆万钧的七剑,却退了三四丈,险象环生,而且连累了四个
同伴,死在双剑爆发性的飞腾剑影下,到底是谁的剑所杀的,连符可为也无法肯定,可知两
人的拼搏是如何快速猛烈了。 
  片刻的全力搏杀,三两冲错,廿八个人剩下不到一半了,廿八比十占不了丝毫优势。 
  炼魂羽士那有施展妖术的机会?应付雷霆万钧的剑势已感到手忙脚乱了,稍一分神,肯
定会溅血剑下,只好寄望在真才实学上,全力运剑死撑。 
  终于,妖道发觉不妙了,己方的人怎么急剧减少得如此迅速?大事不好! 
  “铮铮!”又接了两剑,急剧地换了五次方位,仍然摆脱不了符可为的紧迫进招,完全
失去反击回敬的机会,符可为剑上的可怕劲道,有效地控制了中宫,没留给他任何切入反击
的空隙,局势一面倒。 
  大事去矣!妖道心寒了,间不容发地闪过攻右肋的一剑,乘机侧跃丈外,闪躲而不接,
该可以摆脱了。 
  “你非接不可!” 
  符可为循迹追击,如影附形,声到人到,剑排空而来,势如雷轰电掣,追击的狠招连绵
不绝,爆发的剑气如天风降临。 
  想用游斗术决难如愿,非接不可,射来的电光太快了,必须凭本能发剑封架。 
  “铮!”双剑骤急地接触,火星直冒。 
  妖道的七星剑是宝剑,宝剑才会出现隐纹。而符可为的剑却是平凡兵刃,应该被七星剑
损毁的,因为有火星溅出。 
  可是,出现缺口的却是七星剑。 
  巨大的震力,将妖道震得斜冲出丈外,几乎摔倒,马步大乱。 
  剑上的御剑力这显然相去甚远,上了年纪的人,是不宜与年轻力壮的人比力的。 
  电光再次排空而至,符可为的攻击耐劲极为惊人。 
  妖道总算抓住了摆脱的机会,发出一声惊心动魄、撼人脑门的暴喝,身形一挫,侧射出
丈外,身形再起折向,眨眼间便远出三丈外去了。 
  “穷寇莫追,速离现场。” 
  符可为百忙中,出声阻止其他九人四面追杀逃走的人,他自己却去势如电射星飞,狂追
妖道去了。 
  煞神等九个人一定神,已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这是一场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速追逐上 有如两个似人非人的魅影,在茂林修竹间变幻,
倏忽而逝宛若逸电流光,很难分辨形体。 
  高速破风的音浪,更是令人入耳胆寒。 
  妖道穿了青法服,但见一道暗青光忽隐忽现,已完全失去人的形态了。 
  如果让迷信鬼神的凡夫俗子看到,毫无疑问认为是鬼神显灵,惊怖万状跪下来膜拜。 
  妖道的折向逃遁术十分高明,有几次几乎成功地摆脱了符可为的追逐。 
  时间对妖道不利,大量消耗体能,拖得愈久耗损愈严重。 
  不知过了多久,通电流光已不复见,人影清晰地显现,速度已减至五成。 
  妖道浑身已被大汗湿透,道袍贴在身上,反而妨碍行动,头上的道冠不知何时已经不在
头上了,脚下愈来愈慢,已可听到急促呼吸的喘息声。 
  符可为也像刚从水中爬起来,但呼吸依然强而有力,虎目中神光依然如电,脚下比妖道
轻快灵活,紧蹑在妖道身后,并不急于结束这场绵长的追逐。 
  奔过一条小溪流,妖道一不小心,一脚踹入一处泥穴中,叭一声爬伏在泥水浆里,几乎
失手将隐藏在肘后的七星剑抛掉,成了个泥人,吃力地爬起便跑。 
  符可为紧蹑在十步外,开始有效地调和呼吸。 
  谁懂得把握凝神养力的技巧和时机,谁的胜算就大些。 
  “你说过穷……穷寇……莫……追……”妖道一面踉跄奔逃,一面喘息着怪叫。 
  “你不是穷寇。”符可为不徐不疾说:“你的八宝如意袋中,还有不少吓骗凡夫俗子、
装神弄鬼的法宝,我等你大显神通呢!至少,你的神仙膏我很感兴趣,那玩意的确让我吃足
了苦头,不深入见识一下怎肯甘心?我不想上第二次当。” 
  “放……我一……一马……” 
  “休想。” 
  “饶……我……” 
  “决不!” 
  妖道实在跑不动了,扳住一棵大树干,稳下身躯吃力地转过身来,发抖的手将剑举起布
下防卫网。 
  “施主,留……留一条活……活路给……给人走……”妖道胆寒地叫。 
  “你炼魂羽士为恶天下,不知有多少愚夫妇死在你手里,你从不留活路给人走,我为何
要比你慈悲?”符可为一面说一面信手点了一剑。 
  “铮!”妖道吃力地架开这戏弄性的一剑,呼吸更急迫了。 
  符可为并不进逼,像戏鼠的灵猫,不时伸伸爪。 
  “你无法凝聚真气启运玄功。”他轻拂着剑狞笑:“只能任我宰割,你已是拉了一天破
车的老牛,我有充裕的时间宰割你。” 
  妖道一咬牙,从法袋中急急忙忙掏出一把小法刀,大喝一声,脱手飞掷。 
  双方皆力尽,相距仅一丈,这一刀虽则速度有限,但力尽的人很难躲避。 
  符可为信手一抄,小法刀入手。 
  “唔!还有四两力。”他将小法刀丢掉:“我是暗器的宗师级专家,你不啻班门弄斧,
省省吧!” 
  “你……” 
  “赶快掏有些威力的法宝。” 
  “我给你拚了!”妖道厉叫上剑点出。 
  “铮!”符可为崩开剑,叭一声一剑拍在妖道的右颊上,力量恰到好处,当然比一耳光
要重些,幸好剑锋并未触肉。 
  妖道嗯了一声,斜撞出丈外。 
  “贫道……认栽……”妖道狂叫。 
  如果双方无仇无恨,只是小意气小是非之争,对方公然认栽,就不能再加煎迫了。 
  但今天的你死我活大搏杀,不是小意气之争,更不是小是小非或较技论武,不能以认栽
作籍口。 
  “不要用这种下三滥口吻乞命,我不吃这一套。” 
  符可为岂肯干休?一剑划开了妖道的右膀,出剑快如闪电,妖道毫无躲闪的机会。 
  “放……我一……马……”妖道崩溃了,丢掉剑表示没有武器,像在叫号。 
  “我要神仙膏……” 
  “给你给……你……”妖道急急接口。 
  “还有解药。” 
  “我……给,我给……”妖道手忙脚乱,探囊取物。 
  手一动,剑光一闪,妖道的右掌背被刺了一个小洞,鲜血直流。 
  “先解掉你的两只皮护臂,不可乱动。那里面藏有法宝,你胡乱动,万一引起我的疑心,
不假思索一剑毙了你,你岂不死得太冤?” 
  “我……” 
  符可为不再拖延,反正已经知道妖道的神仙膏和解药,必定贴身藏在怀里就够了,搜出
并不难。 
  一脚将妖道踢翻,再制了双肩井穴,仔细地搜身。在腰间一只精致的荷包内,找到了神
仙膏及解药。 
  符可为没收了解药,捏开妖道的牙关,将一小瓶神仙膏全部灌入妖道的肚子里。 
  “不……嗯……嗯……”妖道发狂般蹬腿挣扎叫号。 
  “我不屑杀你。”符可为冷冷地说:“让苍天报应你,虽然你曾对我下过毒。” 
  “你……残忍……” 
  “是吗?” 
  “你……” 
  符可为哼了一声,转身大踏步走了。 
  “解我的……穴道……”妖道狂号。 
  符可为转身,狠狠地盯了妖道一眼。 
  “你的腿仍可走动,我对你已经够仁慈了。”符可为话落,身形飞掠冉冉远去。 
  “我不……能……自救……”妖道仍在狂叫。 
  远远的看到有人走近,妖道心想:我得救了…… 
  来人是位干娇百媚的女郎,笑吟吟地走到他的身边,是妖道的姘妇冷香艳仙何霜霜。 
  妖道不但没有喜容,脸上反而泛起惧色。 
  “你……你……你……” 
  “我怎么了?你难道不认识我啦?”冷香艳仙笑吟吟地俯身凝视着妖道:“昨晚你还一
面向我逞兽欲,一面向我严刑逼供呢!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很后悔,不该怀疑是你救走符小狗,不该向你动粗迫供,不该……” 
  “不,符九是我救走的。”冷香艳仙接口道。 
  “什么?你……你为何要救他?” 
  “我不会告诉你原因的。”冷香艳仙说:“奇怪,他怎会轻易地放过你?” 
  “他……他将一瓶神仙膏灌入……我肚中……” 
  “哦!原来如此。”冷香艳仙冷冷地说:“这叫作法自毙。” 
  “你肯救我吗?” 
  “当然不肯。”冷香艳仙伸手在妖道的天灵盖轻抚了一下:“他是个恩怨分明的男子汉,
值得爱惜,我不能为他留下后患,你死吧!” 
  口口    口口    口口 
  江宁镇重归宁静,英雄好汉们一哄而散。 
  符可为十个人,重回悦来老店投宿。 
  霹雳虎与三位子弟,都受了不算严重的伤,几乎全是暗器所造成的伤害,幸好暗器皆没
击中要害部位,伤势不重也不轻,至少也无法用全力与人交手拚搏了。 
  煞神挨了一剑,右胯裂了一条小血缝。 
  花非花等几位女郎皆毫发未伤,四女联手,居然相当圆熟,占尽了便宜。 
  已经是午后使分,店伙替他们在客堂备妥饮食。 
  “玉树秀士踪迹不见,让他逃掉了,真不甘心。”金文文懊丧地说:“我真的不甘心。”
  “这个人容易找,包在我身上。”花非花显得信心十足:“我恐怕永远找不到徐堡主了,
这次他一定躲到天尽头……” 
  “我知道他会走那一条路,在路上等他。”符可为的虎目中,闪烁着阴森的光芒:“他
不会上天入地,那些无辜被害的冤魂在等他还债。” 
  “在路上等他?什么路?”花非花问。 
  “回山西的路。” 
  “他敢回去?” 
  “为何不敢?其实,他如果真有躲起来的决心,躲在山西反而安全,化五六年岁月也不
容易找到他。他躲在武昌,用意在联络各地的朋友,时机一到,就向你我行致命一击,夺回
他的百万珍宝。” 
  “事实如此。” 
  “这次,他算是完全绝望了,所以像久在阴间的游魂,逃回山西真正躲起来享福,哼!”
  “你打算何时动身?” 
  “不急。”符可为胸有成竹:“这期间,他会暂时找地方躲起来避风头。” 
  “我们……” 
  “先找玉树秀士,彻底挖掉春秋会的根,如果让他们重新壮大,今后咱们日子难过。金
姑娘,你们犯不着和他们玩命,扫除奸恶,是我这种人的老本行,把他交给我,我可以名正
言顺找他偿命。” 
  “对啊!他在武昌县行凶,我和贞妹以及煞神都是目击者,有正当理由,要他偿两位旅
客的命,理直气壮。文妹,放心交给我们啦!”花非花欣然说。 
  霹雳虎曾杰,想起血肉横飞的情景,感到恻然不安。 
  “这次大屠杀,春秋会死伤过半,就算我们不找他,春秋会也不肯罢休的。”霹雳虎黯
然叹息:“我耽心他们走极端,不顾一切向金蛇洞及南京曾家,行自杀性的攻击,必须分头
赶回应变……” 
  “曾大叔,日防夜防决非了局。”符可为说:“不要怪我残忍,以杀止杀是最佳的手
段。” 
  “可是……” 
  “舅舅,我不回去。”金文文郑重地说:“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回去日防
夜防,不如彻底挖根锄苗。我要参加他们,我是当真的。” 
  “看来,我阻止不了你了。” 
  “是的,舅舅。”金文文语气极为坚决。 
  “符老弟,何不从长计议?” 
  “大叔的意思……”符可为问。 
  “我曾金两家,还有几个朋友。” 
  “侠义道名人?” 
  “不。” 
  “那是……” 
  “不争名利的高人逸士。”霹雳虎淡淡一笑:“为虚名所累的人,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
大事,而且树大招风,做事缚手缚脚。” 
  “事实如此。”符可为的口气有些不满。 
  “我认为我可以找那些朋友来,组成一个暗中的打击队。” 
  “这倒是个好主,不过……” 
  “不过什么?” 
  “我希望你们在暗中策应。” 
  “没问题!” 
  “只是……大叔作得了主?” 
  “毫无疑问。我霹雳虎熟悉江湖情势,宝剑还未老呢!” 
  “请你答应,符大哥。”金文文笑着求道。 
  或许由于是武昌清风园地窟中,那句玩笑的话之故,符可为每次面对金文文时,心中总
有怪怪的感觉。 
  他向迷魂太岁说,他最喜欢寡妇;而金文文却自认是寡妇,并愿跟他。 
  “金姑娘……”符可为欲一言又止。 
  “我叫文文。”金文文嫣然一笑:“我叫你符大哥。” 
  “我认识他很久了,还叫他符兄呢!”花非花笑笑:“他和任何人都保持距离……” 
  “小妃,不要在鸡蛋里挑骨头,多嘴!”符可为笑道:“小……小文,曾大哥不是金蛇
洞的人,参予行动不妨事,而你……” 
  “我亦不算是金蛇洞的人了……”金文文急忙接口:“何况……何况纵使是金蛇洞的人,
也有正当理由采取行动,是不?” 
  符可为哑口无一言,扭头瞪了正在偷笑的欧玉贞和银花女煞一眼。 
  “好了好了,吃饱了我们再好好商议。”霹雳虎促众人就膳。 
  口口    口口    口口 
  春秋会是半公开性的组合,交通官府潜力庞大,所以号称江南第一大帮会,黑道行业谁
敢拒绝向该会缴纳常例钱? 
  正常的商贾,也不敢不交保护费。 
  镇江该会的山门,依然一如往昔照样开,但接待的人像是全部撤换了,没有像样的人接
待登门的访客,只留了两个傻呼呼大汉,看守厅堂打扫门庭,上门问讯的人一问三不知,只
知傻笑,不回答任何问题,答也答非所问,来客不得不知难而退。 
  江湖朋友议论纷纷,对春秋会江宁镇死伤惨重的事故,先是存疑,然后亲痛仇快,谣言
满天飞,真象与因果也逐渐被发掘出来了。 
  山西长风堡的毁灭,并没造成轰动;长风堡地处边疆,相隔太远了。 
  这次,像一声春雷,轰动江湖,武林大震。 
  符九成了死神的代表,有人干脆把死神当成绰号送给他。 
  那些大豪大霸们,开始睡不安枕啦!明暗之间,以重金发掘消息线索,以便预作提防。
  大快人心,欢呼鼓舞的人更多。 
  江南地区,被春秋会压榨得叫苦连天的黑道朋友,总算喘过一口气,日子混得比往昔容
易些了,莫不额手称庆,对符九佩服得五体投地。 
  口口    口口    口口 
  高邮湖北面有座湖,叫白马湖。 
  高邮湖天连水,水连天,风急浪高,一望无涯,千帆过往,万商往来。 
  白马湖正好相反,除了运河所经的主水道之外,处处港湾,芦洲密布,大多数地方是沼
泽区,只有小船可以在内行驶,客货船罕见往来。 
  高邮湖有大埠,高邮州号称小扬州,是盐河的入口,运盐船必泊的埠头。 
  白马湖方圆数百里,只有宝应一座小县城,星罗棋布着一些小渔村,繁荣不起来,所以
也称宝应湖,大多数外地人不知这处地方。 
  其实,白马湖真不配称湖,称沼泽区倒还名符其实,没具湖的条件。 
  一叶小舟,泊上了半屏洲。 
  这是一个与西面洲诸相连的洲,是一个已经定型的陆地洲。 
  洲北,有一座小渔村,有三四十户人家,全是本地的渔户。 
  小舟泊在洲南,地势偏僻,满目芦苇绵绵无尽,视野有限。 
  显然,小舟不是驶错水道,而是别有所图,避免直接泊靠小渔村。 
  两名骠悍的舟子,等舟上的六位男女跳上洲之后,轻而易举将小舟拖上岸,藏在芦苇中。
  “大小姐,要不要我们一起去?”舟子之一向金文文笑问:“多一个人……” 
  “多一个人,就会多一份引人怀疑的机会。”金文文笑着拒绝:“少在附近走动,以免
被人发现,小心了!” 
  “食物与饮水充裕,我们就躺在船上睡几天,不走动就是啦!”舟子笑嘻嘻地做鬼脸:
“可是,如果动手厮杀,别忘了发啸声招呼,拜托啦!老三他们几个人参予江宁一战后,在
我面前神气得不得了,所以我与七弟也要亲身经历一番。” 
  “五哥,拜托你看好船,厮杀没有你的份。”花非花说:“万一船丢了或破了,我们几
个女孩子就惨啦!叫我们泡在水里游三十多里,像话吗?” 
  “急什么?日后厮杀的机会多得很。船要是出了问题,以后你们别再想出来活动了。”
金文文笑道。 
  “好好,我和七弟看妥船好了。”舟子伸伸舌头道。 
  两个舟子是霹雳虎的子侄,个性与霹雳虎一样爽朗,不像天玄剑冷家的子侄那般中规中
矩。 
  五个人各挟了长包裹,排芦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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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人隐身在芦苇丛中,透过叶隙向渔村窥伺。 
  卅余户人家,全是草屋,零零落落,屋外的棚架哂着网具。这里,通常夜间打渔,因此
不时可以看到渔夫渔妇在外走动。 
  “最西端那几间稍大的茅屋,就是九天飞龙居安之的家。”符可为低声向同伴解说:
“九天飞龙为人孤僻,喜欢独来独往作案,专劫大户官吏。空中搏击的功夫世无其匹,算是
飞贼中首屈一指的风云人物。 
  如果他在家,神力金刚刘会主消息灵通,一定会来找他的,他有把柄落在神力金刚手中,
神力金刚交通官府,有把握将他送进牢狱吃太平饭。” 
  “如果普超尘手下那些人的消息不够正确,我们在这里守株待免,岂不浪费时光?”花
非花提出疑问。 
  “妃姐,不要怀疑普兄那些调查网。那些人都是调查专家,爷与他们经常打交道,每次
所提的消息都非常可靠正确。”欧玉贞沉静地说。 
  “这点我亦可以证明,徐堡主隐藏在武昌安养院,就是他们提供的消息。”银花女煞说。
  “我只是耽心万一呀!”花非花道:“连天老爷也会出错呢!不然怎会有些地方缺雨水,
有些地方又闹水灾?” 
  “小妃,姑奶奶,你不要尽挑毛病好不好?”煞神大摇其头:“我们只有这条线索,万
一也得来呀!刘会主奔走呼号请人助拳报仇,神不知鬼不觉,不乘船走陆路,一上北行官道
就失踪,总不能就此放弃,沿路翻遍地皮找他。” 
  “别吵别吵!”符可为低喝:“看,那位挟了分水刀的人。” 
  “是他!”煞神不胜惊讶:“这家伙居然也躲在这鬼地方打渔,大概太阳要改从西边升
起来了,天底下人人都反常啦!” 
  赤着上身,穿了一条青中泛灰长裤,年约半百,精壮结实手长脚长,秃头八字眉,走动
间活力澎湃。 
  “横行鲁北的大水贼,曾经劫掠贡船的大河神蛟史汉。” 
  “你的山东老乡嘛!”符可为打趣:“大河神蛟居然躲到小湖里来了,真有出息呢!”
  “这叫浅水困蛟龙呀!九天飞龙和大河神蛟,不是都困在这浅水湖中吗?” 
  经过半天一夜的侦伺,符可为对渔村的动静已有进一步的了解。 
  天一亮,五人一身渔夫渔妇打扮,出现在村口。 
  立即引起一阵骚动,返航的渔舟,纷纷争先抢靠码头。 
  “咦!你们……”两个渔夫吃了一惊,劈面拦住去路讶然问。 
  “船沉了,借贵地歇息。”符可为笑容满面,一团和气:“打扰贵村,务请方便一二,
感激不尽。” 
  “船沉了?” 
  “是呀!” 
  “胡说八道!”渔夫冒火了:“你们那像是渔夫?说!你们为何而来?不可自误,说实
话。” 
  “好,说实话,来找九天飞龙居安之。”符可为依然笑容可掬。“我们自己去找他。”
  “咦!你们是办案的?” 
  “不是。” 
  “他认识你们吗?” 
  “见面不就认识了?” 
  “好家伙!你……” 
  渔夫的手,刚沾上腰悬的剖鱼刀,手肘便被欧玉贞三个手指扣住,动弹不得。 
  “让他来!”侧方传来沉喝。 
  是大河神蛟,手中有一把雪亮的分水刀,目光极为阴森凌厉,似乎比刀光更锋利更寒森。
  “谢啦!”符可为示意欧玉贞放手:“你这条大河神蛟,在这座浅水湖中能有多大作为?
哈哈哈哈……” 
  大河神蛟大吃一惊,目光更冷森。 
  符可为谈笑自若的豪气,也让他悚然而惊。 
  全村骚动,紧张的气氛浓得化不开。 
  “跟我来。”大河神蛟在前领路,不再追问。 
  “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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