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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魅影》


第 十 章



  人分三方急掠而至,总数共十四各,每个人都摘掉皮风帽以免影响耳目的灵活,露出面
目易于分辨,的确没有阴雷使者在内。
  李平平在刺杀三绝秀才之前,对铁血门曾有深入研究,认识好些主要人物,但这十四个
人中,他一个也不认识。
  劲敌阴雷使者不在,他将三只小酒杯塞入怀中,双手徐伸活动数下,吸口气行功百脉,
阵阵阴禁诡秘的气氛蓬勃涌发。
  他那双焕发着奇异幽光的大眼,会产生令对方寒颤恐怖的感觉。
  似乎,他不是属于这人世间的活人,而来自不可知世界的异类鬼物,虽则仍然身有人的
形态,但给予人的感觉却是可怖和阴橘的异物。
  十四个人先后涌到,人多气势壮,虽然感觉出他缓慢移动的身影有妖异不测形态,但已
无暇思索细察了。
  要活的!从正面冲来,挥舞着狭锋刀的人大叫:“老三,你带人进去捉妖女……”
  叫声中,狂野地冲剑,刀光疾落。
  这一刀迅若闪电,颈雄刀猛,根本就没有活口的打算,叫声意在让对方斗志松懈而已。
  刀光骤发一半,李平平的身形象流光般,从刀下流泻而入,贴身了。
  一记顶心肝可怕极了,肘到人倒。
  身形斜闪,神乎其神地到了第二人的右后侧,顺势扭身一掌反劈,击中第二人的后脑,
如击瓜实,掌及人向前栽伏。
  第三个挺剑前冲的人,连人影也没看到,背心便挨了沉重的一击,呃了一声冲倒在八尺
外。
  一冲错,便倒了三个人,仰一扑二,倒下去略一挣扎便失去知觉。
  打击快如迅雷疾风,但劲道皆不足以致命,反正挨了一下就失去抵抗力,人数上的优势
很快便消失了。
  第四个人位置偏左,失去攻击的目标惊骇中倏然转身,刀随身转搜寻李平平的踪影,眼
角瞥见有异物出现移动刀还来不及升起,耳门便挨了一劈掌,立即摔跌出丈外失去知觉。
  另一组五个人,刚冲至门阶便碰上愤怒冲出的三妖神,夺去剑交叉飞舞,八支剑幻化满
天雷电,飞旋狂舞缠斗十分激烈,剑相交所发的震鸣入耳惊心。
  四个人似乎在刹那间行后倒地,可批发另一组涌来的五个刚折法冲来的人,惊得心腿俱
寒,不约而同骇然止步,三剑两刀差错落前举,却不敢冲上。
  李平平脸色铁青,在眼中的异光更为幽遂惊人,双脚微挫缓慢地挪动,双手也怪异地开
合升沉,身躯缩小,移动缓慢慢地挪动,双手也怪异地开合升沉,身躯缩小,移支缓慢,目
光在五个人对手徐徐游移,真象一上窥伺人间隐秘的世外精灵。
  五个高手,竟然失去扑上的勇气,三两刀,不敢攻击一个手无寸的对手。
  李平平徐徐游移着逼近,身形突然一晃,一声惊叫,第一个人被这一晃吓了一跳,以为
他要扑上,狂叫声中转身狂奔。
  五个人有四个反应最快,逃得也最快,第五个人刚来得及转身,后脑便挨了一掌,向前
一扑,起不来了。
  摆平了六个人,赤手空拳予取予求。
  一声惊叫,一个挨了花神一剑伤肋的中年人,震飞了出四尺丈外,摇摇欲倒,好不容易
稳下马步,百忙中利用机会向四周察看。
  不着倒好,看了只惊得心胆俱寒。
  六个被摆平的同伴象是死了,其他的同伴无影无踪。
  身左丈余,伸着手用幻现幽光的怪眼,狠盯着他的李平平,象一头作势扑上的猛兽,状
极可怖。
  他魂不附体,快要精神崩溃了。
  一点不错,真具有虎或豹扑向猎物的形态。
  “黑……豹……”他狂叫,以为自己的叫声,大得足以让全京城的人可以听到。
  事实并非如此,咽喉的肌肉,因惊恐过度而发僵,所发的叫声恐怕连他自己也听不到。
只是感觉出自己已经发出警告的叫声而已。
  刚要举剑,眼前人影压倒,印堂挨了一臂掌,立即仰面便倒。
  从此,这位仁兄便成了白痴。
  因为李平平已感觉出他叫出黑豹两个字,他便注定了这辈不能再说出任何事了。
  三比四,从五比二平手转变,二妖神占了上风,把四位高手逼得八方游窜。
  李平一不再加入,背着手在外围旁观,目光不在游斗的七个人身上,虎目不注搜索附近
可以藏人的地方,极有耐心地留意一切动静。
  他不信阴雷使者怕死,只派党羽前来而置身事外。
  终于,他的目光落在敝开的阁门内。
  透过阁门,隐约可以看到园桌的一侧,看到炭火的暗红色光芒。
  从怀中掏出那三只小酒杯藏在巨掌内,顺手拾起一把对方遗落的剑,他绕斗场,用耳、
用目、用心灵、用感觉,留意有的声息和异动。
  罡风掠过凋零的花木,发出阵阵动人心弦的风涛声。
  七个激斗中的人,刀剑气破风撕裂的声浪了也十分惊人。
  事实上,他锐利的听觉已被扰乱的。
  “哎……”又一名使剑的中年人,被石神柏翠玉一剑砍断了右臂。
  他终于登上门廊,距门一丈二尺左右。
  身后,已听不见激斗声。
  三妖神拦不住武功差不了多少的三个人,被他们见机逃掉了。
  断了右臂的人也在踉跄飞奔,背影仍在不远处的月门洞附近。
  三妖神娇喘吁吁,在不远处柱剑向他的背影瞧,不胜惊讶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似乎
觉得这种缓慢轻柔的移动十分可疑,忘了胜利后向他招呼。
  “二姐,他……他在干什么?"石神拉了拉木神的衣袖,不胜诧异地低声问。
  “不知道,只是……的确古怪。”木神说不出所以然来:“象……象是……”
  “他为何不直接进去?”
  “我告诉你,我不知道。”木神摇头苦笑。
  “笨!他发现屋内有警。”花神不愧是三妖神之首,已看出端倪。
  三女左右一分,悄然掩近门廊的两侧。
  阁门是六扇同一型式的雕花屏状门,其实只有中间两扇可以开合,上半雕花部分,内壁
已用半透明的桐油纸所糊实,完全隔绝寒风吹入。
  三女已上了廓,隐在屏门外侧。
  临时脚手的人,能达到心意相通合作协同地步,是十分难得的事,绝大多数人都无法配
合一致,反应的快慢很难恰到好处。
  三妖神这时的表现,居然达到心意相通境界。
  隆然大震,两女伏地一脚扫出,踢毁了外侧两扇屏门,门板崩裂。
  同一刹那,李平平身形向前一扑。形影俱消,象流光般贴地射入门内,经过近两尺高的
门垠,他的身躯柔软得象无壳蜗牛,更象一条蛇,贴门垠上端略一起伏便消失在门内了。
  头滑入的刹那间,手中剑向右后侧化虹南飞。
  若有若无的形影,继续滑进。
  更神奇的是,半途折了向。
  “呃……’门后传出的闷叫声,剑贯入蹲伏在门后的一名中年人胸口,人被震倒,右手
剑抛落,左手撤出三枚五虎断魂钉。
  同一刹那,贴地的淡影穿过圆桌下,圆桌外翻顷倒,火焰一闪,桌上的火锅和酒菜杯盘
一团糟。
  同一瞬间,三只小酒杯破空疾射。
  同一刹那,三枚奔雷钻从门的左侧飞出。
  “笃笃笃!”三枚奔雷钻贯穿寸丰厚的圆桌面,力道消失了。
  “呃……呃……呃”冲出的两个人影,脚下大乱,在原地跟跄打旋。
  变化太快,所有的变化似在同一瞬间发生。
  三妖神急抢而入,看到两个打旋的人,哀叫一声砰然摔倒,作临死的挣扎。
  两人之一是阴雷使者花重光,印堂嵌入一只小酒杯,另一只在咽喉碎成状片嵌入。
  另一人的胸口心室要害,也嵌入一只小酒杯。
  门后右侧,被剑贯胸的人仍在扭动。
  李平平站在后侧的有桌后,右手仍扶住桌面。
  地上,炭火散了一地,酒菜也碎杯盘也散了一地,嵌火被食物浇的怪味仍在。
  三枚力道已失的奔雷钻,在李平平的腰间反震,跌下在他脚下,桌上的三个经寸破洞清
晰可见。
  “老……天爷……”花神惊骇地叫:“你……你居……居然在……在同一刹那间,
把……这三宇内顶尖的高手一起毙了,这……怎么可能?”
  “姐,死尸可不是假的吧?”木神倒抽了一口凉气:“李……李兄,你到底是……是人
是鬼?我……根本不知道你是怎样进……进来的。”
  “青天白日,我……我决不可能眼花,你……你练成了地行仙,是吗?”
  “少废话,赶快拾夺,务必在他们大援赶到之前离开,愈快愈好。”
  李平平无解释,急急催促。
  “我去收拾。”石神急急奔入室内。
  “好……好可怕的暗器。”花神拾起一枚奔雷钻掂了掂重量:“四丈内势如奔雷,禅功
罡气一声即破,无坚不摧……”
  “假使他不是对我有戒心,加入党羽中向咱们围攻,咱们四个人,最少也有两个去见阎
王。”
  这家伙一生中,所发射的雷钻从没落空。
  李平平也有点毛骨惊然:“面对面拼搏,我还没有必胜的把握。”
  “李兄,你怎么知道他在屋内埋伏。”
  “凭常识和经验。”他简要地说:“斗心机,他差了那一分半分。”
  “我慢慢地移动,等于是增加他的心理压力,压力与时具增,我已经胜了一步。再加上
你们的合作,淬然反击,我又胜了第二步,十分侥幸,下不为例。”
  “还有下次!”
  “我的意思是,没有冒险的必要。”他笑笑说:“只要咱们退走,他就会出来追逐的,
犯得着冒险闯他的埋伏吗?这种笨事找不会再做了,象我这种人,决不许犯任何丝毫错误,
今天我却明知故犯,能幸胜也是天意吧!"
  “是为了我们而宁愿冒险吗?”花神情不自禁疾迷地偎入他怀中。
  假使他领三女退走,阴雷使者必定出而追逐,那么,他也许不会受伤,三女如何?死两
个或三个都死?花神说中了他的心意。
  “快走吧?不然就为不及了。”他不作答复,温情地轻拍怀中的花神肩背:“你们必须
尽快逃离京都,远走高飞愈快愈好。”
  “你呢?"
  “先一起走。”

  出朝阳门越朝日坛,进入东郊,就算有人追来,也追之不及了。
  石神在前面领路,除了走路的姿态和身材之外,四人的外观已难辨男女了。
  三女不再穿引人注目的白狐裘,四人都穿了羊皮大祆,风帽掩住面目,冒着罡风急走。
  穿走小径,到达一座小农庄,绕至庄侧,拉开一座粮仓的大门,四人钻入闭上的仓门。
  “你们怎么来这里?”李平平讶然问:“是谁安排你们在这里藏身的?”
  “宫夫人。”花神说。
  粮仓不在,没有余粮存积,却必成可以住宿的房舍。
  铺厚厚的麦秸作垫,盖几条厚毛毯为床祷,居然有棉被和暖枕,显然三女曾经在这里逗
留过。
  “天龙地虎都在积极暗中招搅人才。”
  木神进一步解释:“但深怕遭到路家门家的嫉妒,实力太过庞大难免遭忌,所以在城外
安排了不少住外,安顿来投的各种英雄。”
  “如果合乎他们的条件,再安顿在城内。我姐妹在这里,曾经住了五天,三度会晤宫夫
人,才改在城内安顿。”
  “哦!原来你们是有意投奔他们的。”
  “也不尽然。”花神放下行囊,拉他在褥上排排座:“我们不想留在京都,答应替他们
罗致泰山、艾山的山东豪霸,替他们建山东地面的工作站,正在谈论有关礼聘的金额……”
  “且慢!”李平平脸色一变。
  “平平,怎么啦?”
  “你所说的山东豪霸,不是指那些山里的强盗吧?”
  “这……”
  “是不是?”
  “是的,还有城同的豪杰。”
  “曹家父子是内官,无权在外地建工作站,也无此必要,是吗?"
  “这……这我就不清楚了。”
  “老天爷!”
  “你又怎么啦!”
  “那……曹家有不臣之念?”
  “什么叫不臣之念?”
  “那叫造反,”他悚然:“年初石家造反,死了许多人。”
  “曹家与石家本来狼狈为奸,石家败风,曹家当时并没表示反对,而且暗中支持。所以
迄今为止,路家的铁血门一直就以曹家为监视中心,严防曹家谋逆。”
  收卖山东豪霸,正是建立外援上策,穿心剑朱洛前往宣府,一定是连络宣府大同的边军
作奥援。
  “老天爷!你们赶快走!”
  “哎呀!宫夫人有意坑我们!"花神骇然惊呼。
  “不错,还不算迟。”
  “她可恶!她不能这样对待我。”花神爆发地叫:“我们一介女流,造反对我们有好
处?在江湖称雄道霸,我们已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你们最好连在江湖称雄道霸的念头也及早放弃,你们不会得到什么的。哦!宫夫人会
来找你们吗?”
  “按理,阴雷使者被杀的消息传出,她一定会赶我们走的,也可能……”
  “也可能杀你们灭口?"
  “哎呀!”
  “你们,走!”他一把揪起花神:“尽快远走高飞,而且近期内不要返回泰山元君下
院。”
  “平平你……”
  “我挡他们一挡。”
  “这……”
  “晶黄,日后咱们江湖上见,后会有期。”
  “平……平……”花神盈盈垂泪,扑入他怀中,发狂似的亲他的脸颊。
  “没有情郎似水,妾意如绵的时间了,晶英。”他抓起包裹交给花神:“要快,三位姑
娘!后会有期。”
  “记住我。”花神恋恋不舍地牵住他的手往外走:“我……我会等……等你,李……
郎……”
  “后……会有……期……”他含糊地说,挣脱手一推花神的肩膀:“走!”

  一个杀手的生命周期,是颇为短促的,通常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能支撑过十年而不
衰,已经是非常幸运的杀手了。
  阴雷使者任七杀门门主,幸运地任了十年,也许他身为门主,亲自出马的机会不多,所
以任了十年,比他的前几任门主任期都长。
  最后,仍然免不了败亡的结局,幸运的是,七杀门毁灭他却留得命在,而且多活了十
年,终于死在李平平这位超绝杀手手中。
  李平平已度过了八年杀手岁月,他知道杀手的生命周期是怎么一回事,人外有人,天外
有人,谁也不敢保证他能永远保持机智与体能的最佳状况,总有一天会碰上更高明的能人,
任何情绪上的变化,都会产生意外的结局。
  所以,他对生命并没有太多的留恋,对男女间的感觉看得开,一个杀手的心目中,情爱
的份量比重是相当薄弱的。
  今日相聚,明日天涯,这就是江湖男女,对情的一般性看法。
  明日,李平平这个人可能不存在了,后会有期这句话,包含了太多的无奈与酸涩。
  追魂姹女费玉芬,这个与他具有同样气质的女杀手,曾经与他共同拥有一段情缘,一声
后会劳燕分飞,李平平这个人便消失了。
  现在,彼此美人分天一方,他心目中,已没留下那段情的形影。
  目送三女的背影消失,他返回粮仓,脱下皮脱,解下腰间的大型革囊。
  皮袄的夹层内,藏有又薄又软的豹纹衣裤和头罩,大型革囊中有两把短匕首和系靴鞘
带。
  脱掉衣靴,只留下中农犊鼻裤,穿上黑豹衣裤戴上头罩,威慑江湖的黑豹第一次白昼现
形。
  偌冷的严冬,这比纸还要薄的贴身豹衣,比赤身露体相去不远,他竞丝毫不感寒冷。
  藏妥衣袄,他隐没在仓外的旷野里。

  官夫人比预料的估计出来得快,随行的只有两个人。
  这位在黑道中名号响亮,艳名同样远播的女强人,能胜任地虎盟的副盟主,可知她的声
威受到地虎盟的重视程度了。
  随来的两个人中,一个是她这一年来留在身边作伴的情夫,大名鼎鼎的毒手冰心甘贵,
江湖七毒之一,恶名昭彰的黑道之豪。
  另一个是年轻花信,脸蛋相当迷人的贵妇型女人。
  三人都佩了剑,似乎没有带一大群人来灭口的打算,佩剑是迫在途中发生意外。
  京都四家的人,在城内城外都以衣带兵刀。
  仓内空空,无声无息。
  “还没回来。”他向门外的两女招呼:“副座,要不要事先准备?"
  “也好,”宫夫人入仓,向妇伴手示意:“金小妹,你费心些。”
  “遵命。”金小妹应喏一声,取下腰间的百宝囊。
  四角,插了四只紫铜管。
  官夫人也着手准备,仔细地检查袖底隐藏巧妙喷管。
  其实,隐藏在臂下的管状物,喷的作用并不大,而是以泄散的功能为主的工具。
  “她们恐怕不会来。”毒手冰以行家的心态作判断:“即使能安全撤出城,也会迫不及
待找地方避风头,或许致天黑之后,到曦春园找你。”
  “她们会来的。”宫夫人信心十足地说:“这里是她们最熟悉的地方,决不会没有交代
就远走高飞,何况她们知道我们仇视铁血门的人,只有我们才有力量包庇她们,所以一定会
来这里等我们指示。”
  “我们这样对待她们,是不是太不公平了?”毒手冰心居然说出心不毒的话。
  “那是不得已的事。”宫夫人似乎有点良心发现,叹了一口气:“甘贵,你知道我不得
不这样做。”
  阴雷使者是铁血门三大超凡入圣高手中,排名第一的极为重要的人物,铁血门群情汹
汹,天娇殴良更是暴跳如雷,假使被他们捉住一个活口,咱们天龙地虎必定受到牵连,后果
如何?”
  “毕竟三妖神替咱们除去最具威胁的对头……”
  “不让他们落在铁血门手中,其实是为她们好,为她们灭平分秋色受酷刑的痛苦,这是
我们唯一能替她们做的事,不是吗?”
  “叫她们远走高飞……”
  “你知道铁血门可以有能力在天涯海角捉到他们。别说了,悄掩埋她们,我也很难过,
事非得已,相信她们不会怪我的。”宫夫人的目光,落在掩藏在角落的一个喷管上:“天气
太冷,我担心温神的断魂香不管用,万一引起她们的疑心,就得大费手脚了。”
  “我不担心温神的断魂香,倒是对那位,与铁血门捣蛋的李不平,这人到底是何来路,
总感到心中难安。”
  毒手冰心在仓中往来走动,有点心神不宁:“名字就让人感到怪怪的,一听就全身不舒
服,不平?谁对他不平了?这个人咱们只查同一些可疑线索,却又无法进一步追查……”
  守在外面的金小妹,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两人脸色一变急急抢出。
  “怎么啦?”宫夫人急问。
  金小妹的脸色,因惊怖而扭曲变青,右手掩住樱口,左手颤抖着向左前方,田中的秸唯
一指。
  “那……那边……”金小妹的嗓音全变了。
  “那边什么?”
  “鬼……鬼影……”
  “碎!金小妹,你作大白天见鬼,你是愈混愈回去了。”宫夫人冒火地说。
  “真的,我……我发誓,真的是……是鬼……”
  “鬼呢!”
  “老天!"毒手冰心也惊恐地叫,向另一堆玫秸一指:“黑糊糊的,真……真有点邪
门……”
  田野中空荡荡,有秩序地耸立着一堆堆麦千,旷野,枯划凋树零星罗布,后面,散落的
村舍,仓房,牲口栅……零零落落视线受阻。
  大白天,怎么可能闹鬼?
  “你也在胡说,自相惊扰。”官夫人是不信世间有鬼的人,所以摆出教训人的面孔:
“也许是三妖神来了,她们小心防范意外,所以躲躲藏藏藏……哎呀!"
  这次,她也惊叫起来了,因为她也许看到了些什么足以让她心惊的事物。
  一处土堆的枯草中,有个小小的黑糊糊物体,徐徐从草梢向上升,随即徐徐向外缩没。
  “是野犬!”毒手冰心似乎松了口气。
  三个自以为武功超凡的高手,被野犬吓着了,岂不笑话?可知他们都是心中有鬼的人。
  他们就是抱着害人之心而来的,也难免抱有防备被人所害的戒心,风吹草动,自然而然
地感到心惊。
  正想重返粮仓,右前方不远处一处四五尺高的枯灌木,跃起黑身白斑,线条优美的豹
影,双爪前伸,后爪伸张,轻灵美妙地跃起,悠然纵落出三丈外的麦垛分,入地倏然隐没,
起落横空灵活美妙,无声无息,与其说是动物,不如形容为幽更更为恰当些。
  “黑豹!"金小妹惊恐地尖叫。
  “嗷……”豹吼声却从相反的方向传来。
  毒手冰心第一个撤创,身形忽闪,隐身在不远处的木栏后。
  “进仓去!"宫夫人叫,奔向仓门。
  砰膨大震,仓门倒下,淡淡的黑影,贴墙根电射而来。
  宫夫人反应超人,退射两丈外。
  仓门口,黑豹蹲伏体形缩小,作势扑出,豹眼阴森的光芒令人心寒。
  仓内设有断魂香埋伏,准备对付赶回来的三长神。可是黑豹不进去,反而堵在仓门口,
把他们逼在外面,除了决战或逃走,已无法使用断魂香了。
  宫夫人只感到澈体生寒,假使退慢了一刹那,很可能倒在豹爪下,黑豹是利用倒下的仓
门扰乱耳目而扑出的,贴墙根纵扑快逾闪电。
  “黑豹,有话好说……”宫夫人强定心神,举剑戒备急急地说。
  “请他到下风。”奔近的金小妹低声叮咛,意思是要她使用袖底的喷管。
  罡风阵阵,从左向右吹,左面上风仓房的墙壁附近空敞,移至左面高没有任何掩护,势
将受到黑豹凌厉万分的无情攻击,毫无躲闪的余地。
  毒手冰心突然出现在仓顶,从两丈高的檐口向下窥伺,只要向下一跃,就可迎头给予黑
豹致命的一击。但凶险也相当,使命一扑落空,难逃黑豹的爪下。黑豹应该是讲理的人,宫
夫人只好硬着头皮打交道,由乘机分黑豹的心,让仓顶上的毒手冰心,有充分的时间准确扑
下地。
  他们真不该心虚的,黑豹并没先攻击他们。
  “你要说什么?”黑豹说话了,腔怪怪地。
  “咱们冒犯了你吗?"宫夫人心中暗喜。
  “没有。"
  “咱们是你的花红目标?”
  “如果是,你们早就死定了。”
  “那你来找谁?”
  “找你。”
  “为何找我?”宫夫人心跳又加快了,被黑豹找上的,心跳加快是正常的。
  “带你走。”
  “黑豹,我要知道原因。”她沉声说,一旦无路可走时,她只好准备一拚了。
  “而后自知。”
  “你是一代之雄,不能不讲理。”宫夫人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天外流星宫夫人。”
  “好,你知道我,可知你是有意找我的。我天外流星也是一代之雄,不可能任你摆布,
除非你说出理由,然后才决定是否跟你走,不然,你我将有一场激烈的生死相拚,你威胁不
了我。”
  “我知道你天外流星武功超尘拔俗,你的毒流星,可以突然出现在五丈外对手的头上,
以难以置信的威力杀人,你的声威,在江湖有极高的地位,所以我尊重你,以黑豹的面目与
你相见。表示你我之间,将有一场势均力敌的激烈拚搏。现在,叫你的两个人置身事外,离
开远一点,以免枉送性命。”
  “你还没说出找我的理由……”
  “咱们这些类型的人,找人不须要理由,你我是同类,请不必说一些不上道的话。”
  “阁下……”
  “我说过,而后便知。”黑豹蹲伏身躯,扭动了几下,猫向鼠物扑出之前,就会出现这
种扭动形象:“我弄到你,你就会明白为什么,你杀死我,也不需要知道我的目的了。我是
杀手,你应该知道杀手的规矩……”
  毒手冰心终于发动了,势如鹰下,人缩至最小限,剑下伸有如青虹泻地,手和脚随时都
可以在一剑走空时,再行雷霆一击。
  按理,蹲伏的黑豹不可能知道有人扑下。
  一声豹吼,豹向右翻滚,滚翻中淡淡的小刀光忽现急隐,真象灵猫打滚。
  宫夫人配合得丝丝入扣的挥剑扑向黑豹,要将黑豹缠在下风处,让宫夫人有机会从上风
喷施致命的奇毒,身剑合一扑势极为迅速猛烈。
  显然,她们已看出毒手冰心完了,不得不全力一拚。
  一声惨号,毒手冰心的右腿齐底胯而裂,近海底一侧的肌肉被切开,深抵胴骨,等于是
腿断了一半。底胯被割开,必定伤及生殖器官,腔内的脏器向外挤,即使有神医华陀扁鹊
在,恐怕也救不了他了。
  毒手冰心惨号,丢剑,摔落,黑豹也一跃而起,落着死起者生,分别在同一刹那决定
了。
  金小妹行向偏了,因为黑豹是滚翻一匝再纵再起。
  剑急剧折向,迎击从左前方扑来的淡淡豹影,反应已经快得无与伦比,金小妹的武功可
能比官夫人差不多少,剑气极为强烈,内功修为火候精纯。
  宫夫人不能使用喷管,罡风狂烈,任何喷出物皆一刮而消失毫无用处。左手一扬,她用
上了威震江湖的毒流星。
  这玩意儿聚合城球状,速度极快而且可以及达,出其不意射出,对手即使看见,也来不
及躲闪,她通常会从对手无法看到的角度发射,所以形容为来自天外,光临泽手顶门上空,
球状物无声自行爆散,弹出十二颗形如铁蒺藜,带有芒刺的星形淬毒暗器,象流星般下去,
可以涵盖一丈方园的空间,极难躲闪。
  这女人好毒,把金小妹也计算在内了。
  金小妹反应超人,但仍然不够快,剑刚折向,黑豹已到了身左,铮一声短匕首轻搭剑
身,双脚已到了她的腰腹,太快了,眨眼间已接触。
  一声惨叫,她的身躯飞起。
  黑豹则背部着地,一滚便窜出两丈外。
  金小妹的背部,恰好撞上了郑来的天外流星,十二颗淬毒流星没有爆弹四散的机会,全
嵌入她的体内,上体几乎成了蜂窝,摔落便断了气。
  黑豹不见了,宫夫人也不见了。
  毒手冰心吃力地在地上爬,一寸寸地爬,想爬入粮仓找地方察看伤势裹伤,伤处不是要
害,短期间死不了,如果他知道伤势地必定知道救不了。

  官夫人是很聪明的,他向村庄逃。
  在旷野,决难逃过黑豹的追蹑,基本武功她并不差,决不可能与骤悍狂野的黑豹拚体能
武功,她必须用一切有用的事物,以技术和智慧争取胜利的机会。
  前面不足三十步,就是村庄最外侧的农舍的厢间。
  正感到欣慰,墙根下豹影一起一落,姿态之轻灵美妙,简直匪夷所思,已完全没有人的
形态,几疑是一头真豹在林间嫱戏。
  “嗷……”豹影消失,才传出豹吼声。
  她僵住了进退两难。
  回头逃命,不可能逃出豹的追逐。
  “不要逼我……”她咬牙大叫。
  毫无反应,黑豹似乎离开了。
  她感到身上好冷,甚至控制不住身躯颤抖。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不死心,继续大叫。
  仍然没有反应,她真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绝望无助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一咬牙,采取了正确的行动,向前挺起胸膛鼓起勇气面对生死拚搏,不想叫懦夫向后
逃命。
  剑一升,她勇气渐增,左手扣了一个天外流星球,右手剑龙吟隐隐,一步步全神戒备,
向农舍接近,身上寒气逐消。
  二十步,十步……
  纤手一挥,天外流星球向身后射出,她却向前急行两步,飞跃而起!
  糟了!估计错误,以为黑豹必定已绕至身后,所以天外流星球向射出。
  墙根下枯草一动,黑豹腾跃。
  半空中接触,无可回避。
  一声妖叱。人剑浑然如一,划空胜光华天娇,她掏出了平生所学奋力一击,挟雄浑的风
雷强攻猛压。
  黑豹突然不升反降,倒翻腾柔软如蛇,间不容发地从好的剑尖前疾降,翻腾时缩小如
猫,翻了一匝左爪探,人已经到了她的正下方。
  嗤一声裂帛响,她的厚绒制腰裙撕开了,夹裤也撕裂了,前行的气势消失,急降而下。
  脚一沾地立即顺势下挫,不跃起反面伏进前滚翻。
  她的一举一动,几乎都被黑豹料中,很不妙。
  如果能滚进一匝,便可能到达墙根,上房或翻入院子内,便能利用房屋决战了,也可利
用袖底的法宝,制造几成胜机。
  刚翻出,双脚紧缩向上翻转,左裤裂缝的脚掌一震,被豹爪抓住了。
  一声豹吼,她身不由已飞起,摔出。
  “放……我—……马……”她手舞足蹈狂叫,剑仍然抓得死紧。
  “砰!”听到身躯撞墙壁的声音,立即痛昏了。

  她终于神魂入窍,被冻醒了。
  “你……要干……干什……么?”她绝望地,惊恐地叫。
  她知道完了,在劫者难逃。
  这是一间简陋肮脏,堆满了破旧杂物的空房,她的双手被捆住,吊在屋梁上,双脚离地
三寸,身躯悬不住摇晃转动。
  腰裙不见了,破裤缝可以看到冻得发青的大腿肌肉,一点也不娇嫩冻人,冷得受不了。
  眼前站着吓死人的黑豹,狰狞如鬼怪,一双阴森的怪眼睛幽光幻动,真可以吓掉胆小朋
友的三魂。
  黑豹身上武器,仅有双腿外侧的两把小小匕首,腰间,有一只小小的革囊,如此而已。
  黑豹就站在她的面前,双手戴了绘成爪形的五指薄手套,不住轻轻揉动,真家玩弄双爪
的小猫。
  “想找你证实一些事。”黑豹怪异而带有鬼气的嗓音,听起来十分可怕。
  “你……你少做梦!"她尖叫:“我天外流星一世之雄,象男人一样顶天立地,要命你
就拿,别在这枉费心机。”
  “是吗?”黑豹开始剥撕她的孤裘:“我有一千种方法要你招供,文的武的门门皆
精……”
  “我不怕你……”
  “是吗?”黑豹撕开她的上身了:“我是离魂大法的高手专家,保证可以要你招出十八
代家族中的所有狗屁事。但我不想用,我有的是时间,我要用你们天龙地虎,对付遭殃人犯
家属的逼从手段,用在你这地虎盟副主人身上,看看是不是很好玩很有效。”
  小衣和胸围子一破,她美好的胭体呈现在寒风中,逐渐泛白,变青,高耸的酥胸玉乳,
不再可爱了。
  “你……要……”她嘶哑的叫喊也不再动人可爱了。
  “找黑豹对收到花红的目标,是十分尊重的杀人的手段也俐落仁慈,喉间轻划一刀一了
百了,但对付仇家,我却是最凶狠,最残忍,最不择手段的屠夫,我保证比你京都四家,对
付犯人的手段残忍一百倍,甚至一千倍;不信你等着瞧,保证不会令你失望。”
  爪搭上裤腰,她要变成肉摊上吊着的大白羊了。
  严冬季节,呵气成雪,滴水成冰,剥光了能支持多久?”
  “你……你要知……知道什么?”她崩溃了,声嘶力竭喊叫。
  “我要知道,穿心剑朱洛,带了多少金银下江南雇刺客?”黑豹玩弄着双爪,爪随时可
以抓住她裸露的胴体上:“你可以胡招,但我会重复地盘问,直至你精神崩溃,不利润不说
实说才算数。”
  “他……他带了一万两银子,和……和四式珍……珍宝。在……在江南,再……再从南
方微调了一万五千两开……开销。他获得授……授权,可以视需……需要微……微调三万两
银子以内的金额!”
  “晤!他还有良心。”黑豹说:“他总共付出两万两银子,中饱了三千两和四色珍宝,
已经是相当公道了,应该受到尊敬。”
  “我的花红是一万五千两,只收到一万,尾款五千不但落空,而目.送尾款的中介送了
性命。宫副盟主,我该不该讨取我该得;尾款?”
  “不关我的事……”她为自己辩护,为自己的生命挣扎:“我不知道其中情形……”
  “闭嘴!你敢说你不知情?”黑豹抽了她一耳光:“我以黑豹面目出现,就是要证实你
是知情,如果你不知,就不会心虚。我黑豹虽然是天地不容的杀手,但我不杀不该死的人,
天下同道会证明我这种行为众所周知,不心虚就不会怕我,你甚至妄想杀死我,哼!"
  “放……我—……马……”她不敢否认巧辨了。
  “灭口是谁的主意?”黑豹追问。
  “是……是飞云神龙汤……汤会主主持其事。”她不敢不招:“黑豹,灭口本来是正常
的手段,你不能怪罪我们,执行的为人守秘,必须有灭口的打算。”
  “黑豹也有对付灭口的手段,更有讨取尾款的权利,所以我来了。”
  “阁下……”
  “我是一个讲理的人,所以先礼后兵,我已经如约杀死了三绝秀才,我有权要求我应得
的花红,我那位中介人死了,这笔债也该由你们偿付!"
  “我负责向汤会主商量,补付你的花红尾款,以及一分赎罪的厚礼……”
  “不,我要用我的方法和手段,讨取我的债。”黑豹开始割断吊绳,将她往壁角一推:
“籍你这地虎盟副盟主之口,转告飞云神龙汤会主。”“你……”
  “我找他,找穿心剑朱洛。”
  “黑豹,听我说……”
  “我不会听你的,黑豹复仇的行动,将石破天惊。从明天夜开始,黑豹即展开复仇行
动。”
  “黑豹,总该有解决之道……”
  “也许有。”
  “说出你的条件,开出价码来。”她急急穿回破衣取暖,居然有女光棍的气概。
  “这样好了,我给他一天工夫,行动日期延后一天,她必须在后天正午,在朝阳门外日
坛自杀。”
  “这……”
  “他如果不愿自杀,可以等我和他赌命。至于你们天龙地虎的人,必须远离这两个人,
以免枉送性命。黑豹为复仇而战,与收取花红做买卖不同,做买卖不杀无辜,复仇时,任何
人妨碍黑豹的行动,生死自行负责。”
  “黑豹……”
  黑豹走了,出门一闪不见。
  消息传得很快,京都风雨满城。
  要天龙会汤会主自杀,那是不可能的。
  消息只传出一部分:“黑豹向天龙地虎挑战,逼汤会主自杀。”
  天龙地虎怎敢将内情完全泄露?铁血门不打上门来兴师问罪才是怪事。
  铁血门也在忙,忙着搜杀三妖神和李不平。
  铁血门这次遭了无妄之灾,损失极为惨重。
  上次三绝秀才被刺死,实力已一落千丈,再也找不到如此精明干练,武功超绝的领导人
才。
  这次,三大超凡高手中,排名第一的阴雷使者,却也阴沟里翻船,死在并不出色的三妖
神手中,损失同样惨重,人才严重凋零,威望一落千丈。
  由于人才凋零,实力不足,半年后秋初,曹家四大天王终于被铁血门的主子路皋,逼得
走上忠国公石享的老路:举兵造反。
  风大王昭武伯曹钦,愤怒地率领京营禁军,和天龙地虎的残余,杀人路家除绝铁血门勇
健,亲自一刀砍下路皋的脑袋,提头挥兵向皇城进攻。
  两年之中,京城两次叛变,城内城外血流在河,兵荒马乱烈火焚天。
  天龙地虎的鹰犬,不敢再在外走动了,曦春园的戒备,加强了三倍。
  铁血门的人,除了几个负责追查三妖神去向的人外,其他的人也在秘密严防意外,不久
前黑豹杀死了他们的门主,这次虽然消息上说,黑豹改向天龙地虎寻仇,谁知道是真是假,
假使黑豹心血来潮,又来找铁血门的晦气,又得出人命了。
  城外,天一黑城门关闭,鹰犬们几乎绝迹,几个眼线也不敢招摇了。
  燕京老店附设的燕京酒坊,与京都老店附设的京都酒坊,同是城南郊的有名的店号,卖
酒也卖熟酒,天一黑,酒鬼们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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