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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垒情关》


第五章 安西盟内索匪徒



  蒙人发出一声怒极的低吼,扑上伸手便抱,要将他摔倒。另一蒙人也从旁抢近,挫身出
腿猛踢下盘。
  身在虎穴,人孤势单,出于轻出手如无分寸,极可能断送自己。重了出人命,必须犯众
怒激起公愤引起群众起而攻之。出手轻,难起收吓阻之效,形势同样凶险。他侧闪,拆招、
切人、反击。一闪之下,抱腿落空,他的左手拨开并扣住蒙人抱来的右手,切入扭身出掌
“噗”一声劈在对方的背心上。接着,猛打刚收腿的人。说快真快,鸳鸯连环腿捷如电闪,
快速绝伦,“噗噗”两声两腿全中,踢在出腿袭击的蒙人左右双肩,力道甚猛。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名蒙人扑倒昏厥,另一人被踢得倒飞丈外,砰然倒地,跌了个手脚
朝天狂叫着挣扎难起。
  也几乎在同一瞬间,他扑近蒙酋。
  两名蒙酋的侍从左右齐出,拔刀虎吼抢到。
  他已抢先一步,抓住了蒙酋。蒙酋身手不弱,伸手反勾他的脖子,并用肘攻他的肋胁。
他根本不在乎,抓住对方的手臂猛地一扭,顺势勾勒住对方的咽喉,大喝道:“不将人交
出,我杀你个落花流水。”
  “你……你敢在这……这里行凶?”慢了一步的蒙人侍卫沉声问。
  “如果不敢,我便不会来。说,交不交劫匪?”他用飞刀点在蒙酋的喉部厉声答。
  “在后帐,你自己去捉。”坐家喇嘛惊叫,向远处的一座皮帐一指。
  他将蒙酋向前一推,排众而出,在数十名蒙人男女的惊愕注视下向后帐走去。
  两名侍从正待挺刀扑上,蒙酋赶忙低喝道:“不许上。这人勇悍绝伦,胆气吞河山,要
想擒杀他,我们将死伤奇惨。”
  赤斤蒙古卫,简称赤斤卫,卫所在旧玉门县内,东至嘉峪关两百四十里。
  三年前,卫所的实际统治者是左都督赏卜儿塔,但赏卜儿塔年事过轻,部众与及罕东卫
(番人)的首长,共举指挥佥事加定暂掌印务,赏卜儿塔也诚心推让,合奏朝廷,朝廷下诏
允准,赏卜儿塔退居名义上的统治,由加定主政。
  赤金卫的统治者是蒙人,但血统逐渐变易。设卫之前,第一个到达此地的蒙首塔力尼,
自称是故元丞相苦术的儿子,率部众男妇五百余人投城,朝廷(永乐朝)诏设赤斤蒙古所,
以塔力尼为千户。苦娶的是番女,生塔力尼。次娶蒙女,生子琐合者、革苦者。因此,塔力
尼事实是蒙番混血儿。部众也分三部,住处分开,番人居左帐,由塔力尼掌握,蒙人居右帐
(蒙人以右为高位)属琐合者指挥。中帐则由苦术带领。
  苦术死后,塔力尼主政,番人得势,内部便有了摩擦。直至塔力尼的孙于阿速袭位,曾
经发生多次权力斗争,甚至惊动朝廷,派兵平乱,将一部份蒙人迁至关内安顿。因此,该卫
目下名义上是蒙人主政,是蒙人所建的地盘,事实上其中番人甚多,蒙与番的实力相当,倒
能相安无事。
  左都督赏卜塔儿平生无大志,大权旁落。都指挥佥事加定是番人,雄才大略,颇得众
心,而且对朝廷忠顺,三年来力争上游,人畜同旺内部安定,而且获得罕东卫的番人支持,
兵精将足颇为富裕。
  卫城不大,城周仅两里徐,城高境深,戒备森严。这是一座有山有水,位于平原中的要
塞。东面六十里是金山,出产黄金。西面二十里是赤斤山,是该卫的重要门户。北面十里是
独登山,出产附近千里最佳的白盐,南面是红山,再往南便是祈连余脉了。这是一座得天独
厚的城,从金山到赤斤山,百里内水草丰茂,蒙、番两族结帐而居,和平相处,草原中牲口
成群,健马结队。
  林华押着两名劫匪赶路,次日一早便启程过金山的南麓,进入草原的繁荣地带。大道两
侧每隔七八里便可看到聚居的蒙人和番人。蒙与番的帐略有不同,番帐深度不够,而且没有
蒙帐华丽。蒙帐俗称蒙古包,利用牛皮制成。番帐有些用羊皮,显得小家子气。
  气温渐高,露水已干,远远地,便看到路右有一人一骑,不住注视着他们。
  “有人在监视,不知是敌是友。”他想。
  他一马当先,后面是坐在鞍上、两手被捆在前面的两名劫匪,匪首的鞍后带着劫自驼队
的赃物大革囊,因此,无法快赶。
  匪首注视远处的骑士片刻,向林华背影叫:“汉客,咱们再谈谈条件好不好?”
  他扭头冷笑一声,冷冷地说:“没有条件可谈的,你可以到卫所申诉去。”
  “汉客你何苦和我们作对?我们的人该已闻风赶来了,你还有机会。劫来的财物咱们奉
送,你不接受岂不太愚蠢?路右的那位骑士。可能是咱们的人呢。等到咱们的大队人马赶
来,那时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放心,我这人是不怕吓唬的。如果你们喊伙赶来,死得最快的人,该是你们两位而
不是我。””
  “我不信你不怕死。”
  “你怕不怕死?”
  “我不怕。”匪首傲然地说,冷哼一声又道:“等你落在咱们的人手中,你便知道死的
滋味了。”
  “闭上你的嘴不然休怪在下心狠手辣。”林华不耐地叫。
  “不久之后……”
  林华突然兜转坐骑,匪首打一冷战,改口叫:“不说就不说,其实我是一番好意。”
  林华驱马接近,狠狠地抽了匪首一马鞭,似乎把匪首抽落马下,沉声说:“你听清了,
下次你再提起你那些贼伙来唬人,我要割下你一块肉来,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半个时辰后,里外尘上大起,有数匹健马正绝尘而来。
  “我们的人来了。”匪首忍不住喜悦地叫。
  五匹快马迎面飞驰而来,马上的五名劲装带刀骑士脸无表情,五匹马前三后二,像冲锋
般冲来,看声势,显然来意不善。
  林华掉弓在手,油然而起戒心。
  匪首哈哈一笑,怪叫道:“咱们同归于尽。汉客,这时转念还来得及。”
  五骑士接近至五十步内,既未拈弓,亦未拨刀,但速度似乎快了些。
  林华反而将弓挂上,扭头冷笑道:“你少做苟活的大梦了,快死了这条心,来三五个
人,不够在下消遣,你最好祈祷他们不是来救你的人,他们来早了,你便死得早些。”
  五匹快马从路右驰过,五骑士仅瞥了众人一眼,并未有所举动。
  “可惜不是你们的贼伙,不然在下便可大开杀戒了。”林华扭头向匪首说。
  “你放心,我保证你不能活着到达卫城,我也不会到卫城受审。”匪首颇具自信地说。
  “咱们走着瞧好了,已不足五十里啦!”
  “五十里需时半天,半天中任何事都可发生,是不是?”
  他们的行程的确是太慢,两匪的手被绑,只能勉强坐稳在光背马上。林华沉得住气,艺
高人胆大,他不怕贼伙劫夺囚犯,匪首的多方恐吓对他不起作用。
  “呵呵!反正不论发生任何事故,第一个倒霉的必定是你。”他大笑着说。
  前面展开了一串起伏不定的丘陵,星罗棋布着一些矮树。野草高于人齐,是匪徒们的藏
身的好地方。林华提高警觉,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不敢丝毫大意。按行程,带了两个俘虏,
虽有坐骑但一天赶不了一百里。而匪首被擒,摩伦族传递消息的快马,这两天一夜中,至少
也远出四百里以外了,余匪沿途埋伏劫人并非奇事,他不得不提防意外,一切得靠他自己。
  正走间,蓦地左右人影乍现,八名蒙人的脑袋升上草梢,相距不足三十步,八张强弓拉
满,寒星破空而飞,接着是弦声狂呜。
  他反应奇快,火速滑下马背,一拍乌锥的头部,乌锥突然向下一伏。
  两名劫匪滑下马背,急抢疆绳,然后跳上马背,兜转马头落荒而逃。
  林华向路旁的草中一窜,立即隐身不见。
  八蒙人只有发射一箭的机会,八枝箭全部落空。附近四周草高而密,人向下一蹲,除非
走近至身前,不然很难发现。突袭失手,八蒙人显然已慌了手脚,进退维谷。眼见林华窜入
路左右的草中,想抢入追赶却又怕林华暗袭,撤走却又不甘心,路右的四蒙人伏下不敢移
动,等待林华现身。路左的四个人又不敢追,双方僵住了。蓦地,踏草声入耳。
  路右的四蒙人吃了一惊,声音发自前面十余步,显然对头已找来了。
  第一名蒙人探出头来,顶门刚现,站在二十步外的林华箭已离弦,蒙人的脑袋刚现,箭
便穿眉心而入,直透后脑两尺,巨大的冲力将蒙人后掷八尺,带着一声厉叫,砰然倒地。”
  林华一步步向前走,引弓待发。
  路左的四蒙人在草中急窜,窜至路侧潜伏不动。
  “啊……”路右的第二名蒙人探头上伸,狂叫着倒了。
  路左的两名蒙人突然窜出路面,不约而同向跪伏在地的乌锥马奔去,显然都想夺神驹逃
命。
  林华扭身背射,连发两箭。
  两名蒙人距乌驹尚有五六十步,狂嚎着摔倒在地挣命。
  八个死了一半,其他四人被狂嚎声惊破了胆,在一声撤走的忽哨指挥下,四人分向四面
拔腿狂奔。
  林华从容发箭在双方相距仅五十步左右的射程下,谁也休想躲得开他的箭,何况逃命的
蒙人以背相向?命运不问可知。
  射倒了四名蒙人,他从容收回八枝箭,而且加以拭净,方跨上马循蹄迹追赶两名逃匪。
  两名逃匪逃出里外,方缓下坐骑,以牙齿咬开捆手的绳索,然后策马向南沿坡沟向南
逃。逃出七八里外,匪首松了缰,坐骑一慢。他拭掉满头大汗,回头眺望片刻。这是一条弯
弯曲曲的坡沟两侧的丘阜高约两丈余,看不到丘阜上的景物。身后鬼影俱无,没有人追来。
  “哈哈哈……”匪首宽心地大笑,笑完向同伴说:“别伦哥台总算够义气,总算派人将
你我救下了。我告诉那汉贼说决不至卫城受审,他竟然不信,哈哈……”
  笑声未落,他的同伴骇然叫:“瞧,他……他他……”
  匪首循同伴手指的方向抬头望,脸色大变,浑身再次冒汗,不由心胆俱寒。右前方五十
步左右,丘陵上方人马幻现,乌光闪闪的乌锥屹立如山,鞍上的林华丝纹不动,正冷然注视
着他们,铁胎弓上并未扣有箭,但足以令人心惊胆跳。
  匪首吸口凉气,绝望地神色涌上脸面,乌锥马雄骏超凡,一天奔五六百里游刃有余,两
匪的小蒙古马,怎逃得过乌锥的追逐。
  “我们投降!”匪首脱口叫。
  林华策马驰下坡沟,驰近笑道:“我说过要解你们到卫城受审,而你却肯定表示不会前
往,目下又拉远了约十里地,谁成功谁失败言之过早,咱们看看谁是成功的人。目下我又占
了上风,你们大概还有机会。”
  “咱们的弟兄,决不会容许你成功的。”匪首硬着头皮说。
  “哈哈!他们当然不死心,可是,他们没有机会。”
  “你……你要杀我们?”
  “放心啦!我要你受审,要杀你早就杀了,还用等到现在?”
  “那……那你……”
  “我要利用你们两人,诱出你的贼伙一一加以格杀,这条路便会太平不少日子,免得这
条东西行古道断绝了人烟。下马。”
  “你要……”
  “要替你们上绑。”他一面说,一面将匪马上的贼物包系在鞍后。
  他将两匪的双手捆在前面,取出两条长索穿上捆绳。索长约三丈余,他抓住索头跃上马
背,笑道:“没有坐骑,只好委屈你们两条腿了。”
  匪首大骇,狂叫道:“汉客,你……你不能这样虐待我,你……”
  他冷冷一笑,说:“在下所冒的风险太大,为了公平起见,你们必须吃点苦头,你还抱
怨?走不走悉从尊便,想骑马,哼!别做梦。”
  他一抖缰绳,乌锥马向前举蹄,一蹦之下,两匪突被拖倒在地。
  “如果把你们拖死,你们便不至于受审,你们也算是成功啦!”他扭头叫。
  匪首吃力地爬起,狼狈地怨毒地厉叫:“总有一天,你会落在咱们手上,那时……”
  “到那时再说,目下你认命啦!”
  重新回到大路上,已经是近午时分了,拖着两个人行程更慢,看光景今晚无法赶到卫城
了。
  两劫匪被整得惨兮兮叫苦连天,在烈日下走路本就吃不消,再被绑住双手拖着走,那滋
味别说身受,想起来也足以令人心惊胆跳毛骨悚然。
  匪首浑身大汗,尘埃满身,脚下愈来愈沉重,摇摇晃晃地叫:“汉客,歇歇吧,我……
我要水,渴……渴死了。”
  林华嘿嘿笑,说:“你们这些大漠匪贼,号称能耐饥渴,还不到半天,你就支持不住
了?”
  “你……你要拖我们到何时为止?”
  “到卫城。”林华简要地答。
  “你何不杀掉我们省事?”
  “你们必须活着受审。但你们如果觉得受不了,可以自杀。”
  “笑话,大漠的好汉必须死得轰轰烈烈,从不知自杀两字。”
  “很好,英雄,你们慢慢走,等你们的伙伴来搭救,在下便可肃清你们了。”
  “你将会激起公愤,将会玩火焚身,将会……”
  林华冷哼一声,乌锥马突然急冲数步,两匪立被拖倒,拖出十丈外方行停步。
  “你还有精神说话,表示在下对你们太过仁慈。站起来,我们来一次竞走。”林华扭头
冷笑着说。
  “我……我服了。”匪首爬起厉叫,脸色泛灰,衣衫被擦破,狼狈万分。
  “既然服了,你就乖乖闭上嘴。从现在起,在下断绝你两饮水供应,免得你再胡说八
道,也算是一次不算严重地惩罚。”
  日影西斜,已是午牌末,该找地方歇脚了。前面出现了两座孤零的蒙古包,附近零星散
布着数匹悠闲地吃草的马,二十余头羊,一名蒙人打扮的牧人站在蒙古包前向他们眺望,似
乎不见有其他的人。
  乌锥马离开道路,在蒙古包前停下。林华跃下鞍桥,牵着两匪向牧人欠身笑道:“在下
来自关内,捉了两名劫匪,要到卫城交官处治,借贵帐歇脚进食,打扰。”
  牧人堆下笑,掀开帐门说:“请进。我们的人到卫城去了,里面歇。”
  林华发觉对方只有一个人,未免大意了些,道谢华,毫无戒心地将两匪向帐内一推,大
踏步入帐。
  蓦地,背后生风,牧人在后突然一掌凶狠地拍在他的背心上,他骤不及防冲入帐内,立
即陷入包围,身形来稳,还来不及应变,帐门左右闪出四个人,四把钢刀抵在他的背心和左
右肋,沉喝声震耳:“张开双手,不许妄动。”
  两肋胁的钢刀他不怕,皮护腰可以挡住钢刀插入,但背心却是要害,在本摸清对方的功
力深浅之前,反击委实太过冒险。他的气功尚未练到家,万一对方有千斤力道,钢刀同样可
以击破护体气功刺入体内,只好张开双手,等候机会脱身。
  匪首挣脱拉绳,大喜过望,高叫道:“快替我们解捆,你们是那一路的弟兄?”
  后帐门一揪,出来了三个同样打扮的牧人。领先那人有一张汉人面孔,年约三十左右,
剑眉虎目,一表人才,佩了一把古色斑烂的长剑,举手一挥,两名魁梧牧人飞步抢出,每人
带过一名劫匪,不客气地将劫匪掀倒,熟练地解绑。
  匪首狞笑着瞪视着林华,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该死的猪罗!你终于落在我们……”
  话未完,替他解绑的牧人狠狠地抽了他两耳光,打得他口中血出,脸色大变,惊诧地叫
道:“咦!你……你怎么打……”
  “闭上你的臭嘴。”牧人凶狠地叫。
  “你……”
  “你这该死的东西,不许多问。”牧人制止他多说,不容分辩,抓住他的手臂一扭,接
着叫道:“翻身。”
  “哎……”匪首被扭得鬼叫,不敢不翻。
  牧人坐在他的背腰上,抓住他的双手绑在背后,一面绑一面冷笑着问:“你知道咱们是
谁?哼!”
  “你……你们不……不是别伦哥台的人?”
  “瞎了你的狗眼。”
  “你们……”
  “副盟主要见你们。”
  “哎呀!你们是安西盟的人?也算是自己人嘛!你……”
  “闭嘴!约定了你们得手之后,逃至灰岭藏身,你为何径自跑到摩伦族的住处去躲,替
摩伦族主找麻烦?”
  “这……我的人死伤殆尽,不得不……”
  “你这该死的东西,有道理你可在副盟主面前申诉,站起来。”
  这瞬间,林华突然向前飞射,出其不意脱离了四把钢刀的控制,扑向监视匪首的牧人,
快逾电光石火。
  中年汉人也快捷绝伦,撤剑截出挥剑拦截大喝道:“退!交给我。”
  剑是好剑,冷电四射寒气森森,人更是灵活超人,人剑同到风雷骤发,剑攻林华的左
胸,恍若电射星飞。
  “铮”一声暴响,双剑相接,林华以奇快的手法拨剑招架,硬接攻来的一剑。两人同向
侧飘似乎修为相等,半斤八两。
  “嘿!”中年汉人沉叱,再次挥剑进攻。两人皆暗怀戒心,招式不敢用老,缠上了。
  “到外面来。”中年汉人叫,接了三剑火速退向帐门。
  两个牧人带了两匪,窜入后帐走了,溜之大吉。
  引客人入帐的牧人不见了,林华的乌锥马也失了踪,被人牵走了。
  林华心中暗懔,想到在边外居然有如许高明的剑术高手,而且内力修为也惊人地浑厚,
今天可碰上敌手了。他追出帐外,不由大吃一惊,乌锥不见了。在这一带如果没有坐骑,等
于断了腿。而且行囊全在马上,白天燠热还不打紧,晚间气候奇寒怎受得了?这一次可上当
了,落入对方预先安排好的陷阱里啦!
  南面里外,十余匹健马向南狂驰,尘埃滚滚,隐约可看到乌锥的身影。
  另一座皮帐中,六名大汉正在准备上马,带了两名劫匪。
  他一声怒啸,扑向另一座皮帐。
  中年牧人一声长笑,跟踪一剑急袭。
  他大旋身招出“回龙引凤”,“铮”一声架开来剑排空直入,奋神威展开空前猛烈的急
袭。他取得了进袭的最佳部位,剑如狂龙,凶猛地紧迫进攻,冲刺再冲刺,锐不要当,一剑
连一剑,一步赶一步,连攻七剑,把对方迫退了两丈余,凌厉无匹的攻势,迫使对方抓不住
回敬的空隙,主宰了全局,奇疾奇快的剑尖,只在对方的胸腹之间吞吐弄影,危机间不容
发,险象环生。
  但中年牧人确有值得骄傲的造诣,用一连串快速的身法闪避,后退,后退,闪避。剑虽
被迫出偏门,得不到反击的机会,但仍能在危机间不容发中,及时错剑自救,手脚虽乱,但
并不慌张,成功地运用后退战术应付林华空前猛烈的狂攻。
  剑影飞腾,人影进退如电,不时响起错剑的可怕震鸣,纠缠间,蓦地一声清叱传出,人
影乍分。
  中年牧人飞退丈余,脚下一乱,脸色苍白,举起的剑颤动发声。左胸襟有两个剑孔,有
一星血迹沁出。右腹衣裂,未伤肌肤。
  林华侧飘八尺,右袖也出现一道裂痕。他举剑的手坚定沉凝,脸上肌肉略现抽搐,用阴
森森的声音奇冷地说:“你能接下我九剑,足以自豪,可知阁下在安西盟中,地位定然不
低。把在下的马匹行囊与两名劫匪还给我,我放你一条生路。”
  押走劫匪的六大汉,六匹坐骑已走出半里外了。
  中年牧人淡淡一笑,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强行镇定地举剑说:“能狂攻剑而没有我还手
的机会,你的剑术与劲道值得称道,定然是中原了不起的高手,阁卞贵姓?”
  “你是汉人?”他反问。
  “不错。
  “那么,咱们用汉语交谈。”
  “用汉语也好,免得辞不达意。”中年牧人用略带陕西的口音说。
  “在下姓林名华……”
  “咦!你就是在讨来河三堡力毙回回堡百余名悍匪的林华?”
  “正是区区,消息传得真快,贵盟的消息倒也灵通。贵姓?”
  “东起酒泉,西至和阗,一切消息皆在本盟控制之下,昆仑天山两处世外高人逃世隐居
之所皆有本盟的弟兄散布其间。在下小姓甘,陕西凤翔人氏。”
  “哦!凤翔府铁爪金雕甘聪与阁下有何渊源?凤翔甘家失踪十二年,至今仍是武林悬
案……”
  “那是家父。当年家父打抱不平痛惩贪官,杀尽恶霸黑心狼洪永定全家十八口,亡命异
邦作化外之民。此后甘家的子弟足迹东不出兰州,与中原武林老死不相往来,身心皆在异
域,不受官府压榨,不受土豪劣绅欺凌,既不完粮,亦不纳税,无拘无束快乐逍遥。”
  “四周非我族类,旦夕与天灾人祸抗争,虏骑环伺,时有不则之祸,何乐之有?”
  “不然,语言可通,非我族类亦可和平相处。当然,人生在世,谁能避免不测之祸?俗
语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在中原,像我们这种人危险更多。这里是大家不管地带,弱肉强
食,危险可以预知,只要能保持警觉与强大的实力,便不用担心安全。你不要以为这带方圆
万里的穷荒异域全是非我族类,那你就错了。不错,这一带汉人不适于生存,但并不等于没
有汉人前来求生至少在下与你都是汉人。北至天山,西至和阗,甚至更远些,同样有我大汉
子孙生活其间。修真之士西上昆仑隐修,北至天山天池找西王母的仙迹。骁勇之士保护商贩
往来西域古三十六国,足迹遍大漠,北至北海,西迄极边,无远不届,在祈连至昆仑一带,
中原的奇人异士潜踪其间。以南至西番远及天竺,中原的佛门弟子不远万里投奔,找寻佛门
真啻。当然,所有的人绝大多数是所谓亡命之徒,具有冒险精神与大无畏的求生意志,不然
便只有在中原鬼混。人,是自私的,尤其是在这一带的汉人,不自私便活不下去。利益均
沾,彼此便团结无间,利害冲突,彼此便会为自己而战斗。你,打了本盟的人,并且有意断
本盟的财路,利害冲突,因此本盟只好将你列为对头强敌。”
  “哦!原来如此,你们也算是强盗了。”
  “我们的作为,有规有矩,内情复杂,不容外人干涉窥伺。看阁下骁勇绝伦,在附近你
足以名列一流好手,惺惺相惜,希望你听在下的劝告。”
  “你的意思是……”
  “姑不论你到边外所为何求,求生求名求利任君抉择,交出兵刃,在下替你引见本盟的
执事,你可望加人本盟,可能成为本盟的中坚人物。给你片刻三思,生死两途任你决择。”
  “如果在下拒绝呢?”
  “你不是糊涂虫,不会拒绝的。本盟高手如云,盟座下数十名护法,皆是了不起的绝顶
高手。你……”
  “姓甘的……”
  “在下甘龙。”
  “甘龙,你听清了。林某虽是亡命,但还不至于下流得跟你们做强盗。在下不管贵盟的
闲账我只问你讨回马匹与两名劫匪,还不还一句话,在下立等回音。”他沉下脸一字一吐地
说。
  甘龙哼了一声,戒备地说:“你既然不知好歹活得不耐烦……”
  林华以一声冷笑打断对方的话,挺剑疾冲而上剑走中宫“灵蛇吐信”破空抢进,不再废
话。
  甘龙挥剑接招,闪开错剑乘隙突人,“寒梅吐蕊”立还颜色,反应奇快。
  林华技高一筹,回剑硬架,“铮”一声震偏对方的剑,瓦解对方攻来的狠招,冲进反
击,刺向甘龙胸口。甘龙来不及招架,侧跃八尺,可是,先机又失。
  林华奋勇冲进,剑如电射星飞,又是一阵可怖的、锐不可当的疯狂冲刺,紧迫进攻不许
对方脱出剑网,剑势连绵不绝,宛如狂风暴雨。
  甘龙全力封架,开始游斗,左一跳远出丈外,再暴退重新向侧方闪避,最后一跃两丈,
狂风似的退入帐门。
  林华怎肯放弃?衔尾冲人。
  蓦地,整座皮帐坍倒了。
  马嘶声起自另一座皮帐方向,蹄声震耳。
  甘龙拉倒了皮帐,从后面退走。恰好从另一座帐中冲出两匹健马,领先的一名骑士飞骑
而至将缰绳向甘龙一抛。
  甘龙骑术了得,接过缰绳飞身上马。两人斜冲而出,向南飞驰而去。
  林华又上了一次当,等他割破皮帐跃出,甘龙与接应的同伴,已远出五丈外。
  林华的铁胎弓放在坐骑上,已连同坐骑失踪,没有箭,怎追得上快马?他奋神威狂赶,
一跃三丈,展开了超尘拔俗的轻功狂追。
  追了二十丈,已拉近至四丈。三十丈,接近至三丈五六了。
  甘龙两人两骑士全力狂奔,伏身加鞭,拼命用脚后眼驱赶健马飞驰,无暇后顾。
  五十丈,已接近至三丈左右,正是飞刀飞剑最具威力的射程,可是,如果加上奔驰的速
度,飞刀飞剑皆发挥不了全力,而且尘埃滚滚中,可能因视力偏差而失去准头。
  七十丈以后,林华的劲道渐竭,再也拉不近一尺半寸了。百丈以后,双方的距离开始拉
远。退至四丈啦!
  轻功高明的人,短期间比马快,百丈外如果赶不上,便无法赶上了,人到底无法与马长
期竞赛。
  半个时辰后,林华循踪迹南行,前面是愈升愈高的山区,人马的形影早已消失。
  劫匪必须追回,马匹行囊更不可或缺,他必须追至那些人的巢穴,明知此行凶险,但他
不能退缩。
  这一带全是全年积雪的祈连山脉,北是大漠,昼夜气温变化甚剧,早穿皮裘午穿纱,围
着火炉吃西瓜。深秋时分,寒露奇重,露宿在山区中,人会冻僵,但他体魄健壮,躲在草堆
中度过了漫漫长夜。
  第二天,他继续追踪,乌锥马的蹄印甚易分辨,整整追了一天,已经进入群山深处,接
近了西番的罕东卫地境。从蹄迹判断,这一带马儿不适于奔驰,脚程比人快不了多少,他知
道快追上了。
  第三天近午时分。追抵一座相当雄奇的山谷。这一带奇峰插天,山腰以下林深草茂,以
上光秃秃寸草不生,山腰附近的树林,矮得可怜,全部向东南倾斜,远看像一群形态奇古的
侏儒,向东南躬身而拜。
  山区深处,炎热渐消,但他赶得太急,浑身汗湿,没有路径,蹄痕犹新,他想:“你们
走不掉的,快被我追上了。”他心中有数,这一带人迹罕至,直古以来,似乎皆是洪荒绝
域。安西盟的人,显然不可能在此建立秘窟,甘龙将他引来,必定怀有可怕的阴谋,他必须
加倍小心,以免再上当。
  怪事,入谷三四里,十余匹健马的踪迹,平空消失在谷中一处方圆两里余的砾石干涸河
床中,竟然全部失踪。
  他心中暗暗叫苦,发狂般沿河床四周搜寻蹄痕,希望能找出他们的去向。四周的奇峰上
千云汉,沿山麓一带奇崖壁立,怪石如镜如屏,被终年的罡风白雪酷阳,洗炼成平整而又粗
糙的褐苍色峭壁悬崖,山脚像章鱼的爪子,向谷中伸展,即使在此地埋伏百万兵马,在谷中
行走的人,也休想发现人马的踪迹。
  他先向右绕走,绕过第二道山脚,前面一座高约十余丈雄伟古朴的峭壁上,被人以鬼斧
神工的大手笔,刻了两行大字,直行是汉文“百了谷”,下端横行是唐古特文的怪形字母,
他认得那是“百了谷”的意思。
  他站在石前沉思,忖道:“这附近可能住有西番人,所以加刻唐古特文。题字的人,很
可能是出家人或者是喇嘛僧。刻字的工程十分浩大,恐怕是古西夏王朝的王公巨室们的住处
呢。”
  再看看刻字,似乎又不是古西夏年代所留下的遗痕,字迹未经风化,没有侵袭的遗痕,
可说字体犹新,该是近三二十年方刻上去的痕迹。
  再进半里地,眼前又再现一座石壁,上面同样刻上了两种文字,但字体要小些,刻的
是:外人止步,擅人者死。他脚下一慢,这儿是安西盟的盟窟所在地么?”
  他将剑改负在背上,解开了衣外的腰带,冷哼一声,大踏步向里闯。
  前行半里地,越过一座山脚,前面展开一座向西行的斜谷。谷宽约两里,谷底平坦,野
草高与人齐,但树木稀少,向西伸展数里,谷底直达一座奇峰下。
  他鼻中嗅到一阵奇异的腥风,感到十分陌生。十年来,他浪迹生涯,足迹遍穷荒,见过
的奇禽异兽多至不可胜数,对那些宠然巨物不陌生。云梦泽的龟龙、巴山人猿,浙东的山
魈,岭南的巨蟒等等,他均不陌生。至于那些千斤巨熊与虎豹豺狼,更不足论。但他今天所
嗅的到异味,全然不同。
  “有奇异的猛兽。”他本能地想。
  首先,他看到草地中有海碗大可怕爪痕,不由心中一惊。看爪痕像虎。但即使是重有五
百斤的吊晴白额虎,也没有如许巨大的爪痕。
  他将马鞭拢在衣袖内,双手各藏了三把飞刀。对付猛兽,他的想法是不许猛兽近身以策
安全决不愚蠢得用剑和猛兽近身肉搏。
  不远处突传来破草的声音,声势并不凶猛,也没感到地面震动,似乎来的并不是庞然巨
物。
  他见多识广,野草高与人齐,视界不良不能冒不必要之险,立即奔向十余丈外的砾石地
带。
  草响声加急,猛兽追来了。
  奔出砾石地带十余丈,扭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脱口叫:“狻猊!这地方怎有这种畜
生?”
  狻猊,俗称狮子。西域各国进贡狮子的为数不多,计有土鲁番、撤儿马罕、天方、鲁
迷。其实,土鲁番不产狮子,购自天方,天方也不产狮。本朝第一个从天方把狮子和麒麟
(长颈鹿)带回来的人,是三保太监郑和,时在宣德五年。宣德七年,天方从陆路来贡,经
过希儿马罕、土番鲁,贡使共一百二十人,带来了狮子、长颈鹿、鸵鸟,波斯马。据说在沙
州卫遇上劫贡的人,被劫走了狮子两对,麒麟一头,驼鸟一双,波斯马十八匹。后来,麒麟
的尸体在瓜州附近的沙漠地带发现,这玩意大概不服水土死掉了。至于狮子和驼乌此后不知
下落,而嘉峪关内外,却发现了波斯马的后裔,外型与大宛马相差无几,但确是波斯马。
  为了狮子,朝廷中有不少官员反对,认为这东西不可接受。礼科给事中韩鼎上书说,狰
狞之兽,狎玩非宜,且骚扰道路,供费资,不可受。
  冲出草原的不止一头狮子,大大小小整整六头,冲上砾石地带,两头雄狮同声咆哮,山
谷应鸣,大有天动地摇之慨六头狮子跳跃如飞,飞扑而来。
  他大吃一惊徐徐后退,心说:“好家伙,这些畜生在此繁殖起来啦!我得做做好事,把
他们宰了。来吧!大爷可不怕你。”
  他不怕不逃,狮子反而冲势渐缓。
  八丈,六丈,五丈了……
  “快上!”他发声震天大吼。
  狮群反而停下了,两头雄狮左右巡走,不住咆啸舞爪。
  两头雌狮蹲下了,各带了一头小犊般大小的小狮落在后面。
  他徐徐举步迫进,踏出了第一步,右手的飞刀作势发出刀尾微吐。
  两狮再发震天咆哮,脚步巡走加快,刚毛开始耸立,似在发威,巨齿森森映日生光,不
时作势欲上。
  快接近至三丈了,飞刀正待发出。
  蓦地,草丛中跳出两个赤着上身,高大雄健的人,像貌凶猛,手执长鞭,系了腰刀,下
身只穿一条虎皮裙。
  两怪人发出一声叱喝,狮群闻声后退。
  “是你们养的狮子么?”他用番语大叫,一面迎上。
  “咱们是汉人。”一名怪人用汉语答。
  “你们为何纵猛兽伤人?”他怒声问,已接近至三丈内,狮群在两怪人身后巡走,像是
驯顺的家犬。
  “入此百了谷,一了百了,谁教你闯来送死的?”怪人也沉声问。
  他冷笑一声,指着狮子说:“你这几头狮子,唬别人可以,在下却不在乎,阁下晚出来
一步,六头狮子恐怕已死掉一半了。”
  “哼!大言不惭,在下晚出一步,你恐怕早被撕碎了。阁下,跟我来。”
  “为何要跟你走?”
  “你不是追人来的么?”
  “不错。”
  “那人叫甘龙。”
  “对。”
  “他是敞主人的朋友。”
  “你们的主人是……”
  “你听说过百兽神君?”
  “哦!岭南三怪杰之一百兽神君乔瑜。他还在人世?上百岁了吧?”
  “老主人高寿一百零二岁,少主人乔文恭亦已七十古稀之年。”
  林华收了飞刀,大踏步走近说:“乔老前辈亦正亦邪,亦侠亦霸,倒不是甚么元凶巨
孽,见见他无妨。在下林华,相烦引见。先请教两位高姓大名。”
  “在下乔乾,那是舍弟乔坤,陇西人氏。少主人在甘州将我兄弟救来,在下兄弟原是戎
卒,本姓裴,受不了卫所的将官兵卒凌辱,一怒打死了两名小官,被判凌迟,押赴行都司处
决,距甘州十余里,巧逢少主人将我兄弟救出生天,带我兄弟出关,我兄弟感恩图报,誓愿
为奴。”
  “你们的家事,在下不便过问。”
  乔乾叱喝一声,鞭声一响,狮回头奔入草丛。
  “阁下胆气不弱,真有降龙伏狮之力么?”乔坤问。
  “可惜贤昆仲出现得早了些。”他泰然地说。
  乔乾摇摇头,说:“你这人似乎很骄做,目空一切胆大包天。老主人赏识有胆气有个性
的人大概不会难为你。乔家四代同堂,第四代的一位小少爷两位女公子可顽皮得紧,而且眼
高手顶,老一辈的人你可以应付,但千万别招惹那三位小顽皮,走。”
  林华走在两人的中间,一面走一面笑道:“我这人也不是甚么善男信女,也是亦邪亦侠
亦霸,江湖声誉并不佳,人称我江湖浪子。我行事的宗旨是,必要时打抱不平,也惩贪官治
恶霸,手头困时,也向那些武林名宿打打秋风,看不顺眼,我可不在乎对方是甚么惊天动地
的英雄豪杰。阁下最好预先警告那三位小顽皮,叫他们离开在下远一些。”
  入谷五六里,到了谷中段,又是一番光景,原来左右又分出斜谷,那是两座草木葱茏,
气候温和的山谷。四面高山围绕,挡住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寒风,难怪乔家在此安居,确是一
处世外桃源,别有洞天。
  乔家的宅第位于南谷,接近至半里内方可看到谷口,也看到了,令他动魄惊心的景象,
脱口道说:“百兽神君果然名不虚传,他的子女也是此中能手。”
  谷口前的五株巨树下,堆着十余座巨石,站着两名穿黛绿劲装的少女,和一个年约十一
二岁的穿短打扮的后生。三人身旁,分别蹲着两头狮子,一对猛虎,一对金钱豹,一对千斤
巨熊。那情景真教胆小朋友吓昏。
  两位少女年十七八,眉目如画,好美,有一双令男人心跳的大眼睛,那一身劲装真妙,
妙得浑身曲线玲珑。
  十六十八一朵花,她们可不是花,而是与狮虎为伍的母大虫,她们那双傲视天下的凤目
今男人心跳,也足以令男人不敢迫视,心中发虚。
  为首的少女年长些,挥手一挥,三人跳下石来,迎面拦住去路,问:“乾叔,兽群没将
他吓扁?”
  乔乾心中叫苦,麻烦来了,实说:“兽群没吓倒他,慧姑娘,老太爷急着见他……”
  “等会儿。”小娃娃叫。
  “小爷,你……”
  “乾叔,你就别管啦!”另一名少女凶霸霸地说,但并不是生气,凤目瞟向林华,左颊
绽起一个笑涡儿,神情分明在笑。
  “这……慧姑娘,我替你们引见,他……”
  “他叫林华。”慧姑娘抢着说。
  林华笑笑,颔首打招呼,说:“甘龙早到半个时辰,你当然知道我。称名道姓,你这位
驯兽女郎对客人未免太随便了些。”
  “哼!在这里想要我们尊称你林爷?办不到,快死了这条心。”
  “那么,我也可以对你们呼名道姓了,但不知怎样叫法?”
  “我叫乔慧,那是二妹敏,小弟星。你叫我乔慧,没有人怪你。”
  “好吧,我就叫你乔慧。岭南乔家的驯兽术天下无双,你家学渊源当然也很不错,身旁
的八猛兽足以说明一切。不过,女孩子与猛兽为伍,总有点令人毛骨悚然不敢领教,那些想
接近你的男孩子,是否肯冒被噬的风险难以料定。”
  “你怕被噬么?”
  “姑娘,千万别找在下穷开心。当然,在下不懂驯兽术,杀猛兽却颇有心得。你这四种
猛兽中,除了狮子在下不曾见识之外,虎熊豹在下见过多矣,你如果指使那些畜生撤野,我
可不敢保证他们的安全。”
  “你很自负哩!”乔慧撇撇嘴说。
  “年轻的男人不自负,必是庸才。”他傲然说。
  “你敢不敢斗我的双狮?”
  “有何不敢?只要你舍得,在下可以毙了他们。”
  “你敢不敢徒手相搏?”
  林华不受激,笑道:“在下从不冒不必要之险,还得留些精神与府上的人打交道呢。向
府上索取在下的坐骑与劫匪,还得留住性命踏上万里征程,可没有闲工夫徒手搏猛兽搏取姑
娘一笑。”
  “进了百了谷的人,今生必须忘却世外事,你还打算出谷?”
  “在下的去留,不劳他人关心受制,在下俗事未了,不宜留在百了谷。”
  “我们会令你留下的。”
  林华仰天长笑,笑完说:“如果你认为在下是易受摆布的人,你就大错特错了,在下要
留就留要走便走。”
  林华的长笑,登时便激怒了乔慧,她冷笑一声,突然冲上叫:“我却不信由得了你。”
  叫声中冲到,乔乾伸手虚拦惊叫道:“小姐不可……”
  可是没有人听他的,乔慧玉手一伸五指半屈半伸,直探林华的胸口,香风入鼻,指已近
身。
  林华不敢大意,在玉指及体的刹那间,侧跳八尺脱出险境,笑道:“岭南乔家的潜蚊
爪,五指变化无穷神鬼莫测,擒拿拂脉制穴兼施,在下甘拜下风,算了,姑娘。”
  乔慧突袭落空,眼看得手却徒劳无功,不由火起,一声娇叱,再次飞扬而上,这次捷途
电闪志在必得,双手并施,一上一下十指如虚似幻,控制了对方胸腹要害部位。
  林华再次闪开,叫道:“住手!你这是什么意思?”
  “留下你。”乔慧叫,第三次出手抢攻。
  他飞退八尺,冷笑道:“你干什么?简直大言不惭。”
  乔慧火大了,一跃而上,左手一伸诱招,双脚却来上了鸳鸯连环腿凶狠地进攻。第一腿
相差仅半寸,按理,林华挨定了第二腿。
  林华虎躯一扭,第二腿不可能落空却落空了,小蛮腰几乎贴胸擦过,间不容发。他不再
客气,手一抬,托住了姑娘的腿弯,向上一掀。
  乔慧身不由己,被掀得来一记大背翻,刚着地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便被林华抱住了,右
手勾勒住她的脖子,左手握住了她的小蛮腰,背胸相贴,擒得结结实实。她不甘心,雌威大
发,右肘向后猛撞,“噗”一声撞在林华的皮护腰上,如击坚甲,震得她肘尖发麻。
  林华手上加了半分劲,冷笑道:“你小小年纪,如果妄想凭武功留下我江湖浪子,我还
能在高手如云的中原混?我岂不是白闯了十几年江湖?”
  乔慧被抱得浑身发软,男人的气息令她感到有点晕眩,小蛮腰被挽住,那正是最要命的
敏感地带,她怎受得了?十六七岁的大姑娘,怎禁得起大小子的拥抱?她浑身脱力,羞愤交
加地叫:“你……你放手,你……”
  林华将她向前一推,笑道:“女孩子最好不练武,大姑娘尤其不可逞强。快回家洗净手
脚做女红,少和那些畜生在外面野,野得不像个女人,小心这辈子要做女光棍找不到婆家。
乔乾兄,咱们走,免得令贵主人久候了。”
  乔慧恼羞成怒,奔向石后,抓起放在石旁的一根长鞭,便待奔出。二妹乔敏一把拉住
她,低声劝解道:“姐姐,使不得,他不是存心气你,而是一番好意。同时,他的艺业高深
莫测,甘家大叔也狼狈而逃,你犯得着和他计较?”
  不等她再发威,乔乾兄弟已领着林华匆匆溜之大吉。
  乔坤一面走,一面向林华苦笑道:“林兄,你是第一个折服她的人,也是唯一吓阻她不
敢纵兽行凶的人。”
  “她经常纵兽行凶?”林华信口问。
  “怎么不是?这一带山区水草丰茂,野兽甚多,经常有番人前来觅地居住与打扰,而这
些番人根本就不识番文汉文,闯进谷来送死。她只要遇上,那八头畜生受过良好训练,便会
在她的指挥下,突然偷袭伤人。”乔坤有点不平地说。
  “这野丫头确是令人头痛,任性得人见人怕。”乔乾也摇头苦笑道。
  “如此看来,令主人不是甚么善男信女。”林华冷冷地说。
  乔乾脸色一沉,说:“奴不可言主非,请林兄尊重。”
  “抱歉,在下多言了。”林华笑答,对乔乾有好感。
  前行两里地,转过一座山脚,眼前一亮。南面的山崖依山而筑了十余栋楼房,花木扶疏
美景如画,外建短栅,前临清溪。溪前三面平原,草木丛生,上空飞鸟翱翔,下面麋鹿成
群,牛羊结队,见人不警。
  “咦!你们豢养了不少猛兽,这儿怎会有麋鹿一类栖息?”林华讶然问。
  乔乾向东南角一指,说:“这些善良的小兽,都是从那一带低矮的山岭来觅食的,我们
的猛兽禁止在这附近活动,它们栖息在后谷,限定在西北一带山岭猎食。猛兽的食量大,不
自行觅食怎供应得起?狮子每天需一头全羊,这儿的冬季有五个月,而冬季猎食不易,每头
狮每冬需羊一百五十头,那还了得?因此平时皆由主人派子弟带出外面猎食,并将猎物风干
窖藏准备冬粮。不瞒你说,一年四季,咱们都为那些畜生奔忙,苦咦!”
  “所以有时候须到蒙番的部落掠得牲口。”林华不动声色地说。
  “这个……”
  “所以你们须与安西盟取得谅解。”
  “咱们不谈这些。”
  “你们共有多少猛兽?”
  “狮虎豹熊共计卅二头,其他小兽多至百余。”
  “狮子只有六头?”
  “有八头。景泰四年,主人在土鲁番人手中,夺获一对狮子,多年繁殖,目前已有八
头。六年前,南山魔女硬索去一对小狮,至今不知怎样了。”
  “南山魔女是谁?”
  乔乾向东南群山深处一指,脸色微变地说:“那是一个奇美丽可怕的女人,她说住在山
的那一边,姓甚名谁是何来路,咱们一概不知。老主人居此三十年,足迹不敢越过前面那座
峰头,也严禁谷中的人前往。”
  “你见过那魔女么?”
  “没见过。”
  “大概已成了老魔了。”
  “不知道。连安西盟的人,谈起南山魔女也人人变色,据他们说,仍然是个千娇百媚的
年轻女人。”
  说话间,已到了木栅外,栅上一幅横匾,上面刻了四个字:“百了山庄。”四头黑猿高
踞栅上,目光灼灼注视着客人,龇牙咆哮,神情狞恶极不友好。
  乔乾长鞭一挥,一声低喝。两头黑猿跃下门后,灵巧地取下门闩拉开了栅门。
  “林兄请进。”乔乾肃客人庄。
  林华不再客套,昂然直入。穿过花径,到了一座大楼前,门两侧,两头俗称山魈的猿猱
往来不停地奔走,两双火眼金睛凶狠地盯视着客人,喉间发出可怕的怪啸,头如狮嘴如狗肌
肤漆黑,狰狞可怖,四爪不停,人立而起高有六尺,好大的猿,像是猿中之王。
  沉重的中门闭得紧紧地,边门倏开,突然窜出两头黑豹,从阶上跃起,凌空猛扑林华。
  林华扭头一看,乔乾兄弟不在身后,居然平空失了踪。他无暇多想,不退反进,挫腰前
窜,从两黑豹之下窜上阶,猛地一脚踢向中门,在轰然大震中,转身向后,手中多了两把飞
刀,屹立如山,作势掷击两头黑豹。
  “好身手!”门内有人叫。
  “少指使这些无知畜生献宝。”他徐徐转身说,飞刀归鞘。
  两头猿猱两头黑豹,隐入屋侧的花木丛中不见。
  门闩被他踹断,中门大开,门内站着三个人。中间那人须眉皆白,像貌威严。另两人一
老一少,老的年约古稀,少的也有四十出头。三人身材高大,健壮魁梧。
  “阁下胆气高人一等,了不起。”乃是中间的老人发话。
  “好说好说,前辈夸赞了。不请在下登堂致候么?”他相当冷酷地说。
  “请进,老朽慢客了。”老人歉然地说。
  “前辈如果再存心相戏,下次尊驾的灵兽可能有死伤。在下来得鲁莽,前辈尚请担代一
二。”他不亢不卑地说。
  绕过照壁型的幕屏,院子里直立着两头称为仲父的大马猴,身高六尺,像猩猩般狰狞可
怖,喉间发出怪声,作势前扑。这玩意产于蜀中,与巴山大人猿种类相近,性奇淫,山行的
妇女最怕这种怪兽。乔家将这种恶兽养在院子里,委实令人吃惊,可能女眷从不由大门出
入,不然决不至于养在院子里。
  老人叱退马猴,领客穿院而过,直趋大厅。双方分主客落坐,仆人献上香茗,老人含笑
道:“老朽姓乔名瑜,那是犬子乔祥,小孙乔煜。老弟台的来意,老朽已知大概。我这百了
谷从不许外人进入,进入后即不许外出,无规矩不成方圆,这算是本谷的谷规,老朽不得不
开门见山事先申明。”
  乔祥也淡淡一笑,接口道:“进入本谷的人,不许外出的意思是不许活着外出,须得家
父的准许,并在神前起誓,愿在本谷服役,不得透露本谷的丝毫消息,便可恢复自由,日久
或可奉派出谷办事,因为本谷不可能遗世而孤立,外出办事的机会甚多。”
  林华心中了然,他明白自己的处境相当险恶,想活着出谷,可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了,但他脸色不变,笑道:“贤父子的意思极为明显,话也说得够明白。在下对贵谷的事,
不敢过问,也不愿过问,只想请老前辈饬令甘龙,交给在下的马匹行囊与两名劫匪……”
  “老弟台并未完全了解老朽的意思……”
  “晚辈并非愚鲁,怎会误解老前辈的意思?晚辈有大事在身,俗事缠身,不能忘情世
俗,俗缘未了,不配留在百了谷,林某不是斩情灭性的人,尚未能修至一了百了的地步。
  “林兄,这恐怕由你不得了。”最小的乔煜说。
  “那是你们的看法,在下却不以为然。”他毫不示弱地说,转向乔瑜道:“老前辈如不
肯将甘龙叫来一谈,那么,晚辈告辞。”说完,泰然离座。
  乔瑜脸色已变,白须无风自摇,冷笑道:“老朽行道中原四十春,从未见过敢如此对老
朽不敬的人。”
  林华也冷冷一笑,针锋相对地说:“晚辈闯荡江湖十载,也从未见过尊驾这般不近人情
的人,人各有志,每个人皆有自己的俗事待理,尊驾自定谷规,硬要留下入谷的人,强人所
难夺人之志,岂不太过霸道么?老前辈既然要与甘龙撑腰,晚辈只好不惜一战了,告辞。”
  乔煜倏然离座,冷笑道:“阁下不喝敬酒喝罚酒,自取其辱。百了山庄不是客栈,岂能
让你来去自如。只怕你来得去不得。”
  “在下来了,也去定了。”林华冷冷地说,抱拳一礼,径自出厅。
  两头马猴在院中左右一分,凶恶地作势上扑,只等主人一声令下。
  “这两个马猴可性裂虎豹,阁下千万不可冒险,未得主人允许放行,两猴不会放人离
开,阁下不可自误。”乔瑜冷冷地说。
  林华站在门外,扭头冷笑道:“老前辈绰号称百兽神君,对驯兽术有独到工夫,可以役
使各种猛兽,宇内无出你右。在下不懂驯兽术,对毙兽术却学有专精。两头马猴来自蜀中,
万里迢迢带至此作为看家灵兽,如被在下击毙,委实可惜,如不将它们喝退,休怪在下心狠
手辣。”
  他无畏地向两头大马猴走去,对狰狞凶猛的马猴无动于衷。百兽神君被激怒得顿忘利
害,恼羞成怒地发出一声怪叫,两头马猴几乎同时前扑,咆哮着四爪齐张,腥风乍起,爪影
倏合。
  人影扶摇直上,升上两丈高的院墙,再次腾升,登上了二楼的窗口。
  两马猴一扑落空,也窜上院墙头。
  林华一手搭在窗沿上,向下叫:“百兽神君,你将后悔此举。”
  在两头马猴追上窗口之前,他已翻上了瓦面。
  “好俊的轻功!”乔煜叫,以一鹤冲天身法也上了院墙。畜生到底不比人灵活,有些地
方猛兽派不上用场,龙困浅水虎落平阳,无用武之地。第一头马猴刚上了瓦面,便被林华贴
在瓦面上拦腰一脚扫落院下,砰然大震中,另一头马猴不敢再上了。
  林华退至屋脊,向蹬上瓦面的乔煜冷笑道:“人为万物之灵,乾坤始奠,人与天争,猛
兽再凶猛地斗不过人。尊府用猛兽守护,反其道而行,未免愚不可及。””
  乔煜一声长笑,拔出一把乌光闪亮的虎爪钩,说:“兽比人灵敏得多,任何人也难逃过
它们的耳目。你自命不凡,乔某倒要试试你是否具有真才实学,不用猛兽伤你,看你是否接
得下乔某的虎爪钩。”
  林华撤剑出鞘,冷冷地说:“在下如果没有真才实学,便不会独闯龙潭虎穴。你上。”
  两人各占方位,一东一西,逐渐迫近。迫进至丈内,乔煜一声冷叱,爪影一闪,劈空抢
攻上盘,四个爪吐出了。
  虎爪可以扣住对方的兵刃,林华不敢大意,剑吐寒芒,从爪影中切入,剑花一振,控制
了乔煜的胸腹,直探而入。
  两人皆站在屋脊上,只能直进直退,稍一大意失足踏在瓦上,很可能被摔倒。
  虎爪比剑短,但守得紧密,容易防护,挥舞时风雨不透。可是林华志在必得,展开了空
前猛烈的快攻,剑势如长江大河,快速绝伦的冲刺透过重重爪影,每一剑皆破空而入,锐不
可当,霸道凌厉绵绵不绝,抢制先机勇往直前,只迫得乔煜难以招架,一而再暴露空门,封
不住快速射来的无数剑虹。
  乔煜一退再退,终于退至脊角了。
  “下去!”林华突然低叱,剑影排空锲入爪影,直探对方的胸口。
  乔煜失惊地一爪斜封,身不由已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却一步踏空,上体一颠,仰后便
倒。
  林华在屋脊消失了,跃下了后院的厢房瓦面。檐下窜上三头土豹,比黑豹的体型小,与
祁连山的土豹不同,状如狸,耳大,毛长,可以登树浮水,轻灵敏捷相当狡狯,而且齿利爪
狠,俗称猞猁狲,皮可作裘相当名贵,通常用作暖帽,风雪不侵。
  林华不因土豹的体形小而大意,长剑一挥,左手连发三把追魂夺命柳叶刀,一意防剑的
三头土豹大上其当,如同中箭的雁,纷纷坠落瓦面。
  他人似狂风,一剑一头刺住土豹,从容收回飞刀,一跃下地,穿房越舍从正西脱身穿
围。
  警锣声大鸣,但不见有人出面拦截,似乎全庄全是咆哮窜走的虎豹豺狼,成了猛兽的巢
穴,咆哮声惊心动魄,令人毛骨悚然。
  钻出一栋木屋,跃上一座假山,糟!四头猿猱突然出现,随后猛扑而上,声势汹汹惊心
动魄。
  他收了剑,随手扭下几块假山石角,连珠飞射而出,“噗噗噗”一阵暴响,皮粗肉厚的
猿猱仍禁不起他的全力一击,被打得怒吼着一一翻倒。虎影入目,他不再留恋,撒腿便跑。
  猛兽甚多,他不愿浪费飞刀,也不愿冒险搏兽,先躲一躲再说。糟了!所走处是一处山
崖下的绝壁,三面围绕无法攀登,走不了啦!
  走不了只好拼命,他站在崖口转身,恰好看到石根下放着一柄石工用的长锤,巨型的锤
头足有三十斤,臂力够的人,一锤下去,足以粉碎磨盘大的巨石。他抡锤在手,心下大定,
有这种家伙在手,如虎添翼,足以发挥他的长处,天生神力有用武之地了。
  第一头抢到的是一头吊晴白虎,威风凛凛张牙舞爪冲到,一声咆哮,跃起凌空扑来,咆
哮声天动地摇,山岳为动。
  他觑个真切,向侧略闪,挥起长锤行雷霆一击,“噗”一声响,下扑的猛虎爪折毛飞,
锤头正中虎额,虎头立碎,血肉之躯,怎禁得起他全力一击?
  接着来的是两头猿猱,猿猱比猛虎轻灵敏捷,长锤一挥,两猿左右跃退,立即张牙舞爪
重新扑来,他大喝一声。钉紧右面的猿猱连挥三锤,奋勇迫进。猿猱走避不及,两爪立碎,
狂嚎着以后跳跃而退。
  另一个猿猱本已扑来,等他旋身抢锤,火速咆哮着后退,双爪飞抓。他身形似电,抢锤
飞扑而上。猿猱不敢招架,扭头飞逃。他一跃两丈,长锤如天雷下击,“噗”一声锤下魂
断,击碎了猿猱像猴子的臀部。
  三猛兽一照面便两死一伤,后到的猛兽咆哮着迟疑不进,远处也及时响起一声胡笳的长
鸣,众兽便不再进扑,在外逡巡不去,堵住了出路。
  他被困住了,陷在崖下啦!地上有不少从崖上面落下的枯枝,他开始收集堆在崖口,居
然堆成一座大大的柴山,并花些心机做成两根六尺长的火棒,准备制成火棒突围。
  看看日落西山,是时候。崖口兽群中分,让出一条道路,乔煜不带兵刃,大踏步而入。
  他站在柴堆顶端,居高临下叉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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