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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影寒》


第四十二章 蓝箭帮主



  赣江从府城流入吉水县,至县西南十五里,与永丰江会合,称为墨潭。当地的人不叫赣
江,叫吉文江。江中心有一座小洲,称为清湖洲,迤逦回绕,像个吉字,所以也称为吉水。
官道倚江西南行,离而复合,在墨潭附近,道路与江岸之间,相距已不足半里地。
  江岸草木丛生,凋落的草木在寒风中虎虎厉啸,江风凛冽,寒气彻骨。天宇中云沉风
紧,严冬至矣。
  安平换穿了棉袄,敞开上襟,背着小包裹,大踏步赶路,乘夜赶赴府城。赶长途不能以
轻功赶,他以每天两百里的脚程,泰然赶路。两百里的脚程,比赶长途的脚夫几乎快了一
倍,已是相当快捷了,黑夜中,时局不靖,没有人赶夜路,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
  前面出现了两个伛偻着的背影,正一步一顿地南行。
  他心中一动,忖道:“这两个人腰中佩有剑,会不会与我有关?反正也不急于赶路,何
不盯上他们瞧瞧?”
  他向路侧一闪,想从侧方接近跟踪,也想绕到前面等候,看是些什么人。
  刚隐入路旁的草丛,前面的人影已经停下了,有个苍老的喉音说:“先歇它会儿,时光
还早呢。他们也该来了,在这儿等上一等,一同前往岂不省事?””
  “也好,反正快到了,等他们来了再一同前往,省事多多。”另一人用老公鸭似的嗓子
答。
  两人撩起衣袂,在路旁的巨石上坐下了。安平还来摸清对方的艺业,不敢太过接近,隐
身在五六丈外,凝神顷听对方的对话。夜黑如墨,不易看清面貌,但自衣着和隐约的身影,
与两人的声音上猜测,必定是上了年纪的人。
  坐在右面的老人挪了挪腰悬的长剑,用老鸭嗓子说:“高明兄,你猜想当家的会不会答
应潘提调加盟绿林?”
  语音苍老的高明兄干咳了一声,反问道:“永权兄,你意下如何?有何打算?”
  “我?我不赞成加盟绿林,我干我的黑道,比较自由而痛快些,做绿林有何好处?处处
受拘束,打家劫舍可没有目前以天下为家,以江湖为院惬意些。”
  “那就对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当家的当然也有此种看法,何用多猜?”
  “高明兄,这次到底是谁泄露了咱们当家的香堂所在?”
  “你猜是谁?”
  “咱们蓝箭帮只有六十四名弟兄,全都是忠心耿耿的好汉。当家的创帮十余年,一向不
主张向外张扬,对外守秘,决不提蓝箭帮的名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十余年来无人知道
咱们的底细,在各地做案,从没有人怀疑是本帮所为,谁会甘冒大不韪做出这种叛帮犯戒的
事,兄弟想不出到底是谁。”
  “永权兄,我看,决不是本帮的人泄的底,八成儿是当家的朋友黑金刚,引潘提调前来
试探的。”
  “那也不对呀!黑金刚只知当家的隐居东山,因此带了潘提调前往寻找,送掉了性命,
为何潘提调会派人到芝山村投帖?显然是黑金刚死后,潘提调方查出当家的住处,所以派人
投帖,自然是本帮出了叛徒,与黑金刚无关了。”
  “这些事不提也罢。你说,当家的艺业超尘拔俗,一表人才,为何甘心在江湖中秘密走
动,不求闻达?江湖上比他差劲多多的人,皆叫字号抖威风,神气万分。他却默默无闻,谁
也不知道他李天虹的大名,这不是极为反常么?”
  “哈哈!高明兄,你岂不是在抱怨自己么?你我的艺业,决不比什么三剑二刀五亡命差
劲,但有谁知道你项高明我毕永权是何许人呢?俗语说:人怕出名猪怕肥;咱们不求名,只
求利。除了当家的以外,六十三位弟兄,谁不是有田有地,有财有势,有家有小的地方豪
绅,一年间做上三五趟买卖便安居纳福,让那些有名有姓的江湖好汉去顶黑锅,咱们高枕无
忧,岂不快活?名,要来何用?当家的手创蓝箭帮,每半年至各地巡视弟兄们的买卖,帮虽
小,仍然是一帮之主,无忧无虑,岂不强似那似那些亡命?在芝山村,他是一村之主,也是
吉安府的财主,在乡绅中有头有脸,岂不比做江湖浪人快活么?潘提调派人前来投帖,游说
当家的加盟绿林,简直无聊极了,他不会成功的。时辰不早,咱们走吧,免得落在潘提调之
后,有点不便。”
  两人整衣站起,项高明仍用他那苍老的嗓音说:“当家的已一再叮吁,如果对方来意不
善,方可候命逐客,不然切不可暴露当家的身份,可不能忘了啊。”
  毕永权一面走,一面放低声音问:“高明兄,你说,万一当家的被潘提调说的动,加盟
绿林,追随那些强盗起兵造反,咱们该如何打算?你我是三十余年的朋友,也是白沙的近
邻;你是富田村的首富,我是三曲滩的缙绅。彼此交情深厚,无话不谈,我该请教你的打
算,以便参商。”
  “永权兄,你能不能先说你的打算?”
  毕永权沉吟片刻,坚定地说:“我不干。”
  “不干又待如何?”
  “要求脱帮。”
  “能么?”
  “不能又待如何?”
  “你不怕当家的用帮规治你?”
  “咱们有权决定,怕什么?”
  项高明冷笑一声,低声道:“使不得,咱们只有一条路可走。”
  “哪一条路?”
  “咱们十多年来,好不容易挣来这份家业,得来不易,总算是在刀锋剑刃上讨来的,岂
容他人破坏,拱手让予他人?咱们设法挑唆当家的和姓潘的闹翻,不就功德圆满了?”
  “好,妙!今天能应召赶来防范意外的人,还有府城的谢元和陈森两位兄弟,永丰的洪
锦,森淦的王涛。这几位都是咱们感情最深厚的弟兄,咱们何不先在他们身上下工夫,说服
他们同心协力行事,以壮声势,岂不有备无患?”
  “他们靠得住么?”
  “我想,他们不会反对的。”
  “好,就这么办,快,咱们早到一步,好好安排。”
  两人不再说话,脚下加快。
  尾随的安平相距在五六丈外,有时地形不许可,便会拉远至十余丈,因此并未将他们的
话全部听清,但大意却多能了解。他对两人所说的蓝箭帮一无所知,对潘提调却不陌生,心
中一动,便决定限去看个究竟。
  走了半里地,两人向左折入一条村径。不处的小山下,三五盏灯火明灭不定,在黑夜中
十分引人注意。
  狗吠声乍起,村落已近。
  安平向左一折,隐没在一片果林中。人地生疏,他必须先摸清附近的形势,看清进退的
路线,因此耽搁了不少时光。等他重新回到村中最大一栋有灯光的宅院,客人早已全部到齐
了。
  这是一座约有三五十户人家的小村落,土名儿叫做芝山村,所占的地势并不高,可以俯
视赣江两旁的江岸平原,距官道仅有半里地。
  这座村虽不大,但在附近却是十分引人注意的村落。因为村中有一位土财主李天虹,可
算得上是周围数百里的首富。他为人慷慨,乐善好施,年纪不到半百,相貌堂堂一团和气,
拥有十余年来他带领的百十名男女家奴,以及开辟出来的附近上万亩良田。在府城,提起吉
水李爷,几乎妇孺皆知。在吉水,更不用说,与城中的龙大爷国安,并称吉水双义。因为他
两人对县内的慈善事业从不人后,修桥铺路恤老怜贫,施棺施药等等善举,莫不攘臂争先,
而且对人一团和气,从来不争强斗胜。唯一令人不解的是,他与龙国安之间,除了在途中相
遇,互相点头招呼之外,彼此之间极少往来,即使年节相贺也仅止于投帖致意而已。因此,
有人反而对龙大爷误解,认为龙大爷的祖上是官宦人家,门第不当,以致李太爷不愿高攀,
怕龙大爷仗势欺人云云。
  这座芝山村有四五十户人家,但真正的落户村民不足十户。其他的人,皆是李家的佃
户,或者是奴仆,因此,李大爷便是本村之主,他在附近十余里的四座村庄中,是一言可以
决事的领袖人物,为乡民尊敬的长者。李家的两位少爷,也是和蔼可亲甚得人缘的大好人.
他的两房妻妾,也是尽人皆知的贤妻良母。
  李大爷田广财多,但家中只有奴仆,而不养保镖护院,所有的奴仆都是本份人,从未听
说李家的人与邻人结怨,也从未发生过倚势鱼肉乡里的事。
  总之,从任何角度去看李家,皆可看出这是本地乐善好施的殷实富家,没有人会相信他
会是蓝箭帮的帮主,更不知他是身怀绝学,每年皆到外地指挥帮众做不要本钱买卖的黑道巨
魁。李家从南昌迁来的,落户十余年,这一带的田地是他所开垦,谁又愿意多管闲事,去打
听李家的底细?反正他为人慷慨,乐善好施,出身自不会坏,便没有人愿去追究他的来龙去
脉了。连官府也从不过问。本地的乡民更不加理会,久而久之,他的根底不但无人查究,他
反而成了当地的土著啦!
  村中心的十余栋楼房,是李大爷天虹的产业,正宅是两层建筑,古板、阴森、宽大、重
门叠户、光线幽暗,是本地的传统建筑,毫无岔眼处,前有院子,大厅宽敞,但窗户开得
小,显得光线不足,可是晚间有灯光,看去便显得明亮而空敞了。
  村民家家闭户,大冷天,又是夜间,没有人外出活动。所有的看门狗,皆已关在家中,
塞上狗洞不许外出游荡,所以只听到狗吠而不见狗踪。今晚气氛不寻常,多年以来,关住家
犬,塞了狗洞。这还是破天荒第一道,敏感的村民相戒不可外出,少管闲事为妙。
  村外陆续到了不少不速之客,狗吠声此起彼落。
  大厅共悬了八盏油灯,灯光从明窗中泄出。村中其他各处,则灯火全无。
  院门外,暗影中有人伺伏,看不见的危机,笼罩了这座小小的芝山村。
  堂上设了主客席,东西相对。客席上,分坐着蟠天苍龙潘世光,山海夜叉冯陵,百劫魔
僧正一,另五名中年以上年纪的男女,加上黑金刚的四名穿箭衣爪牙,共有十二人之多。
  主人这一面,首席是一个身穿锦袍,年约四十开外,接近五十大关的中年人,四方脸,
鼻直口方,慈眉善目,留了三绺长髯,身材有点发福,和蔼可亲,没带丝毫武林人的气概,
他就是李大爷天虹。
  他的下首,分坐着八名穿长袍的中年以上,一概土著打扮的人士,有三名年纪已在古稀
以上了。其中两个,是安平暗中跟踪的人,老态龙钟,去死不远。八个人中,也没有一人带
有武林朋友的英雄气概。
  四周伺候的仆人只有三名,替主人和客人各奉上一杯香菜,在一旁听候使唤。
  李大爷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发话道:“千言万语一句话,兄弟确是无意于晚年出山,加
盟之事,兄弟须详加斟酌。同时,兄弟也不能勉强弟兄们放弃家业,冒险图谋富贵,潘兄的
好意,兄弟只有心领了。”
  蟠天苍龙抚腹大笑,笑完说:“兄弟此来,早已事先申明利害,同时也给李兄权衡的时
日,并不急需李兄遽下决定。不过,兄弟不得不一再提醒李兄,那便是大兵过处,玉石俱
焚,李兄即使想独善其身,恐怕也不太容易!性命尚且不保,家财又何足论?与其坐以待
毙,不如攘臂而起,共图富贵,方可保全家业,尚请李兄多加衡量,以免误事。”
  李大爷淡淡一笑,额首道:“潘兄说得是,兄弟自会好好思量,三天之内,必有覆命,
目下暂请搁下,尔后再议。兄弟有一件事甚感困惑,尚请潘兄加以明示,以便解惑。”
  “李兄所问何事,尚请言明。”
  “兄弟隐身芝山村,外人知者少之又少,连故友黑金刚也不明就里。兄弟与潘兄并无交
情,而且素昧平生,为何潘兄莅境不足两日,便知兄弟的住处?”
  蟠天苍龙探手入怀,取出一只布卷,放在案上徐徐打开,取出一支蓝杆蓝羽,沉重锐利
的六寸钢箭,笑道:“李兄请先看看这件信物。”
  李天虹和他的八位弟兄,脸色全变了,仆人接过蓝箭,呈给李天虹察看。
  箭杆接羽处,只刻了两个字:辛未。
  李天虹的笑容消失了,但仍从容地问:“你们把他怎样了?”
  蟠天苍龙也收敛了笑容,沉静地说:“上月华林山主进袭宜丰,围攻三日,临江府的大
军赶来解围,华林山主只好撤兵。官兵入城后,派人清剿四乡,不问青红皂白,屠杀四乡百
姓。庞家庄遭逢浩劫,三百余口人丁大半道了横祸,几乎鸡犬不留。这枝蓝箭,是华林山主
的一位头目,带人在官兵过后境后人庄善后,在一具尸体怀中找出来的。”
  “潘兄怎知蓝箭是兄弟的信物?”李天虹冷静地问。
  “华林山主是个老江湖,一看此箭,便知是江湖秘密帮会的信物,也是万一大难临头
时,用来自杀的利器.他将此物派人送至兄弟手中,瞩兄弟查一查此箭的来历。”
  “潘兄果然高明,果然查出来了。”
  “兄弟并不知此箭的来历,同时,与黑金刚候兄至东山造访李兄,候兄只说李兄是他的
知交好友而已。直至昨晚,兄弟方知李兄是蓝箭的帮主,隐居处在芝山村而不在东山,因此
今晨派人投帖,代为先容。”
  “潘兄,指引潘兄前来的人……”
  “哦!那人李兄恐怕也不陌生。”
  “是游龙剑客么?他的爪牙遍江湖,只有他……”
  “不,那是妙手飞花上官贻,他与贵帮的长沙府排名戊午,名虽低但艺业了得的于方正
交情深厚。”
  “哦!妙手飞花竟然仍在人间?”
  “李兄且体怪于方正违犯裁规,妙手飞花与他有生死交情。同时,妙手飞花也不是有意
陷朋友手不义,他是无意的,因为兄弟那时正与一位好友会晤,他恰好在旁,一时好奇,不
经意地透露了口风,方知十余年前蓝燕……”
  “贵友是谁?”李天虹抢着问,脸色变了。
  “这人李兄想必认识,他的绰号叫瘦灵宫,为寻爱子的下落,从彰德府三山小隐不远万
里而来。”
  李天虹脸色泛白,倏然站起。
  蟠天苍龙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往下说:“瘦灵官离开槐荫庄,一面是想会晤爱子,也
顺道拜望蟠龙堡的狄堡主。他不但将李兄十余年前得意情形向兄弟评说,也将李兄未创建蓝
箭帮以前的往事,——……”
  “别说了。”李天虹冲动地大叫。
  蟠天苍龙呵呵一笑,轻松地说:“好,兄弟不说就是。今晚在座的不只是你我二人,说
多了确是不便。天色不早,城内尚有兄弟不少朋友,兄弟还得赶回城中,商量追踪神龙夏安
平的事。贵友黑金刚死在神龙夏安平之手,李兄是否打算替贵友报仇,悉从尊便,兄弟告辞
了。诸多打扰,恕罪恕罪。”
  “且慢!”李天虹叫。
  蟠天苍龙脸色一变,凛然站着说:“李兄的意思……”
  “兄弟别无他意……”
  “潘某的朋友,正在城中立等兄弟返回主持大局……”
  “潘兄请放心。”两人抢着说话,气氛一紧。李天虹瞥了左右一眼,又道:“潘兄是有
备而来,兄弟不是傻子。贵友在城内相候是假,在村外戒备是真。兄弟不怪你,身入秘密帮
会的香堂,不得不防,理该有万全准备。做说客如无实力相辅,万事无成,易地而处,兄弟
也会未雨绸缪的。这样吧,何不请贵友入村一叙?潘兄所提加盟的事,兄弟立即在香堂召开
会议,明晨便可有所决定了。”
  “这……这方便么?”蟠天苍龙反而有点踌躇。
  “哈哈!潘兄未免太小看李某了。不错,芝山村舍下设有机关埋伏,但今晚并未发动。
不怕潘兄见怪,把村外潘兄的八位朋友算上,真要反脸,李某相信应付得了,不然便不能配
称……蓝箭帮的帮主。潘兄是江右水旱绿林的总提调,本府及赣州府的绿林朋友,皆听命于
潘兄。潘兄今晚光临舍下;事先已有万全准备,如在舍下有些少差池,芝山村毕竟不是金城
汤池,决难抵挡绿林朋友的大举进袭,李某犯得着和潘兄过不去么?放心啦!诸位及早安
顿,兄弟要至香堂召集帮众上香议事,明早见。”
  “那么,恭敬不如从命,打扰李兄了。”蟠天苍龙喜悦地说,其他的人也都脸露喜色。
  李天虹高坐站起,突然脸色一变,不悦地问:“潘兄,贵友是否已经入庄了?”
  蟠天苍龙一惊,沉声道:“兄弟虽早作防备,确在村外留了八位朋友,但未获信号,决
不许擅人,李兄难道不信任兄弟么?”
  李天虹一言不发,突然身形如电,向右面的小窗飞射,奇快绝伦。
  小窗的铁栅突然上升,他也恰好到了窗口,但见人影一闪即没,消失在窗外的黑夜中。
  厅中一乱,警锣震耳。
  整座村庄黑沉沉,人影游掠不定,不久,一切重归沉寂,白忙了一阵。
  蟠天苍龙留在村外的八名同伴,由李天虹派人请入,将所有的客人安顿在客舍中,然后
方亲至宅后的香堂召集帮众计议。
  蟠天苍龙老谋深算,为了争取李天虹,事先已有周详准备,威逼利诱并施,再以揭发隐
私相威胁,不怕李天虹不入彀中,抓住对方的弱点,岂怕对方不就范?
  安平藏身在楼顶的飞檐下,直待人声静止,方从容离开,在村旁的树林中露宿一宵,等
候明晨的结果。他似乎预感到明晨必定有事,那李天虹城府甚深,不是易受威胁的人,也决
不会轻易弃舍偌大家当,跟随贼人们造反,做那毫无希望的亡命流贼。
  从听来的对话中,他知道蟠天苍龙仍在找他,他并不在意。对于蓝箭帮的事,他不想过
问,只是对李天虹的身份和艺业,心中疑云重重。蓝箭帮默默无闻,李天虹既然说没将蟠天
苍龙一样高手放在眼下,艺业必定骇人听闻,岂会是无名小卒?他凭什么能组帮?凭什么号
召帮众?显然,蟠天苍龙必定知道李天虹的底细,不然便不会慎重其事地前来做说客。
  胡思乱想中,已是三更正,他正想安睡,突听村中犬吠声大起,心中一动,抓起包裹背
上,向村中眺望。
  他处身的树林在村子的右侧,可看到村前后的情形,天色虽黑,但附近全是凋体,视野
尚可及远,可以隐约看到村前后的动静。
  村后出现了一长串模糊的黑影,他心中一动,便向人影移动处悄然接近。
  那是七个奇形怪状的人,前五人体型奇大,走近方可看出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活
人,左肩右胁各带了一个软绵绵的尸体,所以看上去奇形怪状。五个人共带了十具尸体,蹒
跚地沿着村后的小径,向小山的南坡走去。
  后跟的两个人没带尸体,赫然是帮主李天虹,和蟠天苍龙潘世光。
  坡南有一条向西流的小溪。溪旁有一个黑黝黝的大大深坑,众人在坑前站住了。
  十具尸体放在坑旁,李天虹转向蟠天苍龙说:“潘兄,这就是兄弟的答覆。本帮共有六
十四人,帮主之下,设有三位副帮上,其他弟兄则按甲子排名。这十人中,有一名副帮主,
其余九人是兄弟的得力亲信,也就是今晚兄弟所能召集前来的全部弟兄。他们反对本帮主加
盟,态度坚决,甚至语出不逊,兄弟不得不断然处置,用鸩毒将他们置之死地,永除后患。
潘兄,你放心了么?”
  蟠天苍龙有点毛骨悚然,懔然地说:“帮主的心意,兄弟明白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
  “兄弟认为,帮主是识时务的俊杰。大明皇朝百昏臣乱,生灵涂炭,以致天下汹汹,显
然气数已尽。时势造英雄,正是我辈扬眉吐气,打江山夺江稷的机会……”
  “哼!在下可不在乎这些,大明皇朝的气数,与在下根本无涉,在下也不希望裂土封
茅。”
  “那……那……”
  “你阁下听了……”
  蟠天苍龙本能地急退两步,骇然问:“帮主的意思是……”
  “别慌,在下不会计算你的。”李天虹冷冷地说,稍领又道:“在下在名义上加盟,但
有交换条件。”
  “帮主有何条件?”
  “在下不希望随你们打家劫舍,只能令本帮的弟兄,捐助军饷,以及供给有关住后附近
城镇的消息,也相助刺杀官兵的将帅,决不出面攻城掠地。你能答应么?”
  “一句话,包在潘某身上。”蟠天苍龙拍着胸腔保证。
  “再就是,瘦灵宫老匹夫所透露的消息,你必须守秘。假使你透露口风,在下必定杀
你。”
  蟠天苍龙打一冷战,强笑道:“帮主但请放心,兄弟与瘦灵宫谈论的事,今晚临行时已
写妥密封交由一位亲信收藏,交代他如果在下在贵庄有了三长两短,方可拆封观看。兄弟明
早返城,烧去书信便了。”
  “哼!阁下的话,在下当然明白,光棍眼中不容沙子,你当然另有万全的妥善安排,令
在下不敢轻易杀你。”
  “帮主……”
  “不管你如何安排,总之,你如果口风不紧,休怪在下心狠手辣,大不了重新天涯亡
命,但你是逃不掉的。”
  “帮主但请放心,兄弟不是糊涂人。”
  李天虹用手向深坑一指,阴森森地说:“坑通溪底,尸体沉下,不消十天半月,便会腐
烂得只剩一堆白骨,无法辨认。推下去!”
  五个人同时动手,噗通的一阵水响,尸身落坑。
  这瞬间,李天虹双手齐扬,五把飞刀发如暴雨,五个推尸人只有两人发出厉叫,片刻间
先后倒地,有两人直接栽下坑中去了。
  李天虹若无其事地将三个仍未断气的人—一踢落坑中,一面阴恻恻地说:“今晚的事,
只有你知我知。阁下,你休想打歹毒的主意,万一你口风不紧,在下便说是你下的毒手,本
帮的人,便会全力对付你。本帮的人散处天下各地,除非你死了,不然休想逃出在下的掌
心。走,你们必须乘夜离开,但不能立即返回城中。西面距此里余,墨潭渡口有地方歇脚。
破晓时分,你们可由东北角的小径,抄小道由城东的盐仓岭入城。这一来,日后你口风不
紧,东窗事发,这件血案你便脱不了干连了。”
  蟠天苍龙倒抽了一口凉气,一面走一面说:“帮主过虑了,在下不是守不住秘的人。”
  在暗处隐身偷看的安平,被李天虹冷酷阴狠的举动,惊出了一身汗,忖道:“这人好恶
毒的心肠,为了自己的利益,含笑置手下弟兄于死地,可怕极了,这种人留在世间。真是人
间的不幸,天道何存?”
  他抄道到村西等候,一面想:“如果我能在途中截杀蟠天苍龙一群人,那么,恶贼留在
城中的爪牙,必定会拆开恶贼留下的书信,岂不揭穿了李天虹的秘密?这一来,窝里反闹定
了,岂不省一番手脚,为世除害?”
  他的算盘打得精,可是,却不知蟠天苍龙根本就没留下什么书信,只是为了保全性命,
不得不信口胡说,威胁李夭虹而已。
  他跟踪蟠天苍龙一行二十人,在渡口投宿,恶贼们大概心中有数,不敢不遵命原地歇
息,更不敢妄自走动,破晓时分,一行人浩浩荡荡绕道东北而行,抄小道直奔盐仓岭。
  安平尾随众贼,在半里外跟踪。他发现李天虹也在暗中相送,不敢跟得太近。
  盐仓岭也在县城东面两里地,山顶平敞,据说在南唐时代,上面是盐仓。小径必须经过
神洞,方可到达盐仓岭。
  安平不能迟迟动手,他不希望再经过神洞二峰,怕碰上龙家的人。
  龙大爷已带了两位健仆,伴同着辉老祖孙,昨天下午风尘仆仆,以快脚程赶到了吉安府
去了。他们后面,皓姑娘祖孙三人乘了山轿,带了琴、棋两侍女,随后赶向府城。书、画两
女,则带了大青大黄,由东面的山区南行。所有的人,皆不在吉水县境了。
  双星夫妇带了八名男女,还有柳琪师徒,也急急赶向府城,打听安平的消息,暂时放弃
追逐妙手飞花的事。
  逸凤也先一步走了,行色匆匆。
  留在吉水县境的人,大部份是安平的敌人,他们不死心,仍然在四出搜寻安平的踪迹。
  距神洞双峰还有五里地,暗中盯梢的李天虹打道回村。
  安平向侧绕出,越野急走。
  蟠天苍龙一群人脚下甚快,急于离开李天虹的势力范围。这恶贼自命英雄,看了李天虹
处置帮中弟兄的残忍举动,居然吓出一身冷汗,心中懔懔。他对同伴提出的疑问一概不作正
面答覆,也拒绝解释,只催促众人快走,像是漏网之鱼。
  正走门,前面出现一座山坡,小径盘曲上行,附近全是碎石枯草,百十丈外方有凋落的
疏林。近被项处,零星散着一些叶已落尽的小树。当地的土著,叫这座小山为碎石山,碎石
甚多,山坡虽平坦,却不长树木,连不怕土薄的松树也不易生长。
  蟠天苍龙用手抓住剑鞘,领先匆匆急走。
  神洞双峰方向,相距不足三里,云梦双姣带着奇丑的山灵和百残老人,蛇神曾瑞断后。
天气太冷,他的三条不需冬眠的毒蛇,已收入了特制的蛇囊,不再盘在脖子和手臂上了。
  蟠天苍龙急于赶路,不知大祸将至。快接近被顶,前面的枯树下,突然冉冉升起一个高
大雄壮的青年人,远远地向他咧嘴一笑,朗声吟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谁人走此
过,留下老命来。哈哈!劫路的遇上强盗……不,小贼遇上了江右水旱绿林的总提调,简直
是小鬼遇上阎王,不啻自寻死路。咦!今天这趟买卖,必定亏老本。”
  蟠天苍龙大吃一惊,脸色大变,骇然叫:“神龙夏安平!”
  安平举步向下走,笑道:“总提调,才来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夏某对阁下思念得
紧。”
  二十名贼人先是大乱。最后发现安平只有一个人,胆气一壮,齐声叫骂起来:“宰了
他,这家伙可恶!”
  “他只有一个人,咱们煮了这王八蛋。”
  “杀……”
  叫打叫杀的声音大得吓人,却没有一个人敢逞英雄首先冲上。众贼左右一分,纷纷撤兵
刃戒备。
  蟠天苍龙也看出自己人多势众,掌握了优势,但地方太过宽敞,困不住人,不无顾忌。
可是,目下的形势不许他退缩,二十名一流高手,难道还害怕和一个江湖小辈动手不成?怎
能畏首畏尾退避不前?他拔出长剑,向山海夜叉低声道:”冯兄,咱们联手。”
  山海夜叉确是有点心中发毛,懔然地说:“他的寒影剑利害,我这根乌金盘龙杖不敢硬
碰。”
  “咱们定下神,小心些就是,先一拥而上,咱们联手找机会行雷霆一击,必定可以成
功。”
  百劫魔僧还未和安平交过手,仍能沉得住气,高举着他的金禅杖,大吼道:“这家伙一
日不死,咱们一日不得安枕,上啊!用乱刀分他的尸,喝他的血!”
  贼人们呐喊一声,排山倒海似的冲上。
  安平哈哈狂笑,向右绕走,剑仍在鞘中,脚下如行云流水,从北面绕至西端,贼人的阵
势不战自乱。
  他从容在人丛外游走,进退时快时慢。绕至东南角,贼人们已散布在十余丈的山坡上,
彼此互不兼顾,又不敢奋勇追逐,呐喊声逐渐消沉,气焰斯竭。
  安平脚下逐渐加快,游走如飞,圈子愈拉愈大,口中不时发出毫无忌惮的狂笑。
  蟠天苍龙额上开始冒汗,大叫道:“朋友们,千万不可被他诱散咱们的阵脚,列阵,不
可乱走,咱们和他硬拼,等他上。”
  贼人应声聚合,以蟠天苍龙为中心,左右分列,严阵以待,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
  安平停止游走,大笑道:“哈哈!不再逗你们,论闪避游走的轻功,你们没有任何人可
以将夏某截住,你们不该不由量力的。准备了,咱们该放手一拼啦!”
  声落,他双手下垂,脸色一沉,举步迫进。
  左翼的贼人以百劫魔僧为首,缓缓抄出。
  右翼的贼人,也徐徐绕近。
  安平神色肃穆,一步步迫近。
  蟠天苍龙激伶伶打一冷战,钢牙一锉,突然大吼一声,挺剑扑上,招出“骇浪惊涛”拼
命了。
  山海夜叉不敢怠慢,一声怒啸,抢步冲出举杖便扫,“枯树盘根”,抢攻下盘,从旁夹
击。
  青影一闪,安平不进反退,但见人影刚动,如同电光石火,又重新出现在右侧两丈之
遥,迎住了从右面包抄而来的贼人。
  “哈哈哈哈!”长笑震天,但见光华乍现即隐,他连人带剑从两名贼人中间冲过,在喊
人们的身后丈余处倏然转身,寒影剑斜指,脚下是丁字桩,徐徐向后移。
  “啊……”惨号声凄厉刺耳,两名贼人的胸腹交界处,血如泉涌,踉跄向前冲,冲出丈
外,凄厉狂叫着砰然仆倒,一面滚动一面叫:“救命……救……我……”
  安平改向左移,一面轻叱道:“快派人救他们,迟了将流血过多而死。还不及早救人
么?夏某手下留情,只除元凶,剑废助恶之贼。”
  声落,后退的身躯重新急进,扑向左面,霎时光华飞旋,剑啸声如同天际隐隐传来的殷
雷,人影连闪,猛扑左面冲来的四名贼人。
  四名贼人心胆俱寒,齐声大吼,左右一分,三支剑一把刀同时挥出,采取后退招术,护
身自保,斗志全消,处于挨打的境地,不敢回手反击。
  身后,百劫魔僧怒吼如雷,急速奔到,金禅杖凶猛地捣向安平的后心。
  山海夜叉也从安平的右侧扑到,乌金盘龙杖一记“横扫千军”,行雷霆一击,扫向安平
的腰胁。
  可惜,安平已经冲出,乌金盘龙杖以寸余之差,掠过安平的胁下,一招落空。
  金禅杖也没够上,相差三寸,杖头仍然向前跟进,和尚的冲势甚猛,紧迫不舍,余势仍
然凶猛无比。
  安平的冲势更快,根本不理会背后追击的金禅杖,光华飞旋之下,“铮铮”两声轻鸣,
左右两枝近身的长剑急荡而开,另外一剑一刀的锋尖,距体尚差三四寸,他不予置理,光华
旋出,冲前八尺使向左一闪,寒影剑回拂,风雷骤发,清叱震耳。“接剑!”
  “哎唷……”先前闪避出招护身的四大汉中,有两人狂叫着奔逃,一个右胳血如泉涌,
一个右上臂刺穿,剑贴骨擦过,痛得凄厉地大叫而退。
  同一瞬间,另两名大汉的一剑一刀,把跟踪安平追袭的百劫的百劫魔僧挡住了。百劫魔
僧身躯庞大,使用金禅杖时,双手必须张开,没有安平灵活,不易从刀剑中冲过,冲势又太
急,想止势委实困难,躲避也不易,唯一可行的办法,是将刀剑崩开。
  “叮当!”暴响与安平的叱喝同起,金禅杖崩开了刀剑。
  百劫魔僧像狂风般冲过,恰好冲向安平闪身的方位。
  安平的剑,已光临和尚的左胁。
  百劫魔僧心中一冷,大喝一声向右便倒,“碎”一声右肩着地,急向前滚。这瞬间,他
感到左胯骨一凉。
  安平在和尚临危侧倒避招的瞬间,剑尖下沉,在和尚的胯骨上划了一剑,裂了一条三寸
长的口子,鲜血染透了僧袍。
  他不再追袭,向侧绕走,轻拂着寒影剑,剑鸣像虎啸龙吟。虎目中神光以电,注视着杂
乱的贼人,阴森森地说:“谁不要命的话不妨上前送死。人多没有用,此地尽可施展,人多
反而碍手碍脚,只有白送死。在下不想多伤人,以免有伤天和。饶你们一死,其他的人赶快
离此自寻生路?蟠天苍龙和山海夜叉,你两人必须留下,你们造孽一生,满手血腥,再让你
们活在世间,不知还要往死多少无辜,你两人逃不掉的。”
  四名穿箭衣的大汉,首先有两个开溜。
  接着是先前受伤的两个人,狼狈而遁。
  蟠天苍龙眼见大势已去,钢牙一挫,大喝道:“冯兄,咱们拼了。”
  山海夜叉往他身侧靠,沉声道:“人少反而易于施展,咱们两人联手,不见得怕他,咱
们等他来。”
  第五名贼人逃走了,第六名也接着飞逃。
  蟠天苍龙向脸色苍白的百劫魔僧招手叫:“正一大师,如能再战,何不三人结三才阵毙
了这小辈?”
  安平欺近两名迟疑不决的贼人,寒影剑徐引,向两人冷笑一声,踏进一步。
  两贼情不自禁打一冷战,倒抽了一口凉气,悚然后退,眼中升起恐怖的光芒,突然扭头
惊叫一声,拔腿便跑,快如狂风。一口气奔上坡顶,亡命而逃。
  坡顶上,一群男女突然出现。
  “云梦双姣!”一名恶贼兴奋地叫。
  “你是谁?”走在前面的山灵喝问。
  “神龙夏安平。”贼人语无伦次答非所问地叫。
  “混蛋!”百残老人勃然大吼,一掌拍出。
  贼人相当机警,老残废的回旋摧心掌是武林一绝,岂能被掌风击中?火速跃退,大叫
道:“下面是神龙夏安平在行凶,老前辈尚可赶上。”不等老残废再发掌,扭身越野而遁。
  “下去看看。”柳神叫。
  “果然是他。”青狐喜悦地叫,首先向下急掠。
  柳神赶忙寻上,急声问:“瑶妹。你还要找他?”
  青狐一面急掠,一面恨恨地说:“逸凤那泼贱货折辱我们,此恨难消,找夏三东主揭她
的底,方能出这口恶气。”
  逃散了的贼人,已经远离斗场,百劫魔僧脚下迟疑,死瞪了安平一眼,方转向蟠天苍龙
苦笑道:“总提调,贫僧已无再战之力,就此别过,愿两位能逢凶化吉,福寿无量。贫僧要
退出江湖,入山苦修以赎前愆,不再过问世事,尘缘已了,恕贫僧先走一步。”
  说完,深深稽首,大踏步而去。走了十余步。突又回身向安平说:“贫僧输得虽不光
彩,但心服口服。谢谢施主剑下留情,感激不尽。只须施主在世一日,贫僧决不重出江湖丢
人现眼,阿弥陀佛。”
  声落,一手挟了金禅杖,一手掩盖住创口,踉跄走了。
  云梦双姣带了七名男女,急奔而下。
  安平若无其事地走近蟠天苍龙和山海夜叉,两个老恶贼并肩而立,严阵以待。
  他已看清来人是云梦双姣,更看清了曾经用断肘暗算他的百残老人,虽深怀戒心,但地
势开阔,不用耽心。一比一,他深信这些人中,没有人可以拦得住他。昨天他悟出了排云七
散手剑术,尚未体会出其中的奥妙,也未曾经过实战的考验,正要找机会考验所创的神奇剑
术哩!
  刚才他曾经试了两招,但对手太弱,剑法也未臻成熟,不够熟练,用起来似是而非,还
未能充分发挥威力。他希望这几个艺业超人的高手加入,再试试新创的剑术是否真能管用,
利用这几个高手名宿,改进新创剑术的缺憾,以便去芜存菁,臻于至善之境。
  “你们是不是要先商量一下联手的配合术?”他向两贼含笑问。
  蟠天苍龙有点心虚,退了两步冷笑道:“阁下能稍候片刻么?”
  安平向后退,泰然笑道:“有何不可?给你们片刻时辰。”
  蟠天苍龙心中暗喜,他已发觉双姣的到来大有用处,扭头叫道:“两位姑娘来得好,请
助老朽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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