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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矫燕雄鹰》


第十一章



  五比一,难怪这些鹰派兴高采烈。
  罗远并没受伤,精力耗损过巨而已,片刻的休息喝几口水,补足身上所耗的水份
便恢复精力了,三五记重击他受得了。
  他们仍在翠峰亭逗留,聚在一起席地而坐商量进退。众人公举他做司令人,他的
意见受到尊重。退与不退,是讨论的重心。“你们觉得,他们网开一面有多少诚意?”
他毕竟年轻,声威刚建立不久,谦虚地征询众人的意见。
  “屁的诚意。”千手灵官嗤之以鼻:“他们在各处仍布置了几批人,等我们一散
急急南下逃命,就是分而歼之的好机了,我们能以这种阵势,浩浩荡荡在草木皆兵中
安抵随州吗?”
  “对,一散就死。”五湖游龙也算是老江湖,看法与千手灵官相同:“仅在这里
现身的人,声势上已是五比一,吃掉我们绰绰有余。如果是我,一比一我也干。他们
之所以故作大方网开一面,目的就是不想付出太高的代价。等我们上当回去四散逃命,
他们就可以逐一生吞活剥不费吹灰之力了。”
  “他们如果不清除碍事的人,那能集中全力对付武道门?”苏若男显得急躁不安:
“所以,我们是他们眼中钉肉中刺;非拔除不可的钉刺。等他们来,拼了,拼一个算
一个。五比一,没有甚么不得了。咱们人一散急于慌张逃走,可能变成二十比一的局
面。”
  廿二个人,几乎全是主战的鹰派。当然,他们都是久走江湖,知道江湖险恶的成
名人物,知道成名人物的心态,为了利害冲突,对付劲敌是极为残忍的,唯一解决之
道,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你死我活。尤其是实力强大的组合,消灭对手是不会仁慈手
软的。
  “对,拼是唯一的生路。”罗远得到众人的支持,大感振奋语气坚定:“等他们
来,这里是最好发挥的良好屠场。你们记住,切记不可和那个甚么玉郎,面对面拼搏。
不可太过倚赖木盾,他的破山拳劲道,在丈外便可虚空击碎木盾。可从侧方或身后,
用暗器送他下地狱。我负责缠住他,只要耗掉他五成精力,我便可宰割他了。他的四
随从可能也极为高明,苏姑娘和白姑娘切记灵活地游斗,制造互相策应避实击虚的好
机,不可硬拼,因为我可能无法掩护你们,那个玉郎我必须全神贯注对付他。”
  “我们可以策应你呀?”苏若男反对他独自缠斗无双玉郎:“从侧方用双锋
针……”
  “不可能,速度太快,你用针说不定误中我的要害呢,何况他的四随从,不会让
你两人接近。不是我小看你,你的内功纯度不足,比他差了几成火候,切记防备他突
然近身用指拳贴身攻击。我就几乎被他打得六腑移位,现在还感到疼痛呢!”
  “他……他真有那么厉害?”白妖狐打一冷战:“他一个京都贵公子花花大
少……”
  “他一拳贴身发劲,按理最多只有百十斤力道,却把我打飞丈外,够厉害吧?”
罗远似乎余悸犹在:“一个花花大少,配指挥摄魂天魔这种凶残恶毒暴虐的老魔头?
他那身细皮白肉反震力之强,骇人听闻,我爪上已用了八成劲,居然扣不住他的肌肉。
告诉你,猛虎被我的爪搭上,我一定可以撕下一块虎皮裂肉三寸。真不知道他是如何
练、又练何种内功秘学的?我尊敬他这位势均力敌的对手,所以不希望你两人加入。”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五湖游龙紧握住天涯孤凤的纤手,庄严地说:“让我
们联手拼肩,轰轰烈烈为生命奋战而死,不要做苟且偷生的懦夫,被人像逐狗一样凌
虐屠杀。”
  不远处的山林中,传来急促的分枝拨叶声。
  “这些天杀狗娘养的,不到半个时辰就来了。”玉虚天师跳起来大骂:“大概他
们做梦也没料到,我们会不上当在这里等他们。来吧,贫道恨比天高。”
  没有攻坚突破的主力,等于是一群乌合之众的暴民。
  有能力攻坚突破的无双玉郎不在,罗远便成了出柙的猛虎,能完全控制阵势,他
这一组成了攻坚与截杀的主力,纵横全场有如虎入羊群。
  惨烈的搏杀为期甚暂,百余名九幽门高手潮水似的涌入,杀声震动山林,一冲之
下,便被截成一小围一小堆的残余,兵刃与暗器齐飞中,惨号声大作,片刻的切割,
坡坪中尸体堆积。
  阵势扩张,但仍然可以两组成一阵,包抄堵截进退自如,残余们魂飞胆落逃命第
一。
  罗远这一组三个人,盯牢了摄魂天魔,所经处波开浪裂,把阻道的人杀得七零八
落。
  片刻间,人都逃人山林一哄而散。
  亭前的山坡草坪中,横出竖八摆平了将近七十具尸体,另有十余名重伤垂危的人,
仍在挣扎呼救。
  说修真惨,那根本就是一场有计划的大屠杀,片刻间,死伤了六成以上。
  罗远廿二个人,奇迹似的一个也没死,仅有三个人受了不算重的暗器伤。自始至
终,不曾发生势均力敌的近身拼搏,对手大多数是被从侧方旋到的另一小组杀死的,
正面拼搏的机会不多。
  摄魂天魔不在尸堆中,这老魔除了四外逃避罗远追杀之外,毫无舍命一拼的机会,
更无暇指挥其他的人搏斗,兵败如山倒,一冲之下就决定了谁是赢家。计划中避免追
击,穷寇莫追,追入山林十分危险,残余也不值得追。大获全胜返回大宁集,下一步
是商量今后的行止。
  没有甚么好商量的了。敌势仍强,主脑在瑞云谷,身旁必定带有更高明的爪牙,
参予夺金的人毫无机会。潜伏在大宁集附近的人仍多,随时皆可能重行集结,再来一
次复仇雪恨的不惜代价猛烈攻击,多逗留片刻,便多片刻危险,下一次的攻击,不可
能再如此幸运了。
  玉虚天师与天绝星,是第一批急急离开南奔的人。
  罗远不走,他不想走回头路,必须北走南阳,且在大宁集看看风色,等这些暴徒
离去赴瑞云谷之后,他便可以先奔向桐柏绕远些,避免再与暴徒们碰头。
  宇内三狐也不敢逗留,依依不舍向罗远道别。
  千手灵官也不敢留下,抄小径向西奔襄阳。
  五湖游龙与天涯孤凤,没说出去向,他俩情投意合,本来就对参手夺金的事不热
衷,兴之所至前来奏奏热闹而已,两人连袂向南走的,但出了集便失了踪。
  苏若男不能走,她坦然说出有人在瑞云谷,必须赶往瑞云谷会合,也将面对摄魂
天魔那些人。目前这七十里山路,必定危机重重,她只有四位随从,根本不能自保,
她连摄魂天魔也对付不了,更不用说无双玉郎了。
  罗远仍在小食店借宿,全店只剩下他一个旅客了。他根本不介意无双玉郎的人手
众多,一有动静,随时皆可临走高飞,十个八个超级高手也拦不住他。不想逞强的人,
脱身是相当容易的。
  他对攻击时无双玉郎不在场的事,深感诧异百思莫解,那是不可能的事,身为主
将怎能不出面指挥?可以肯定的是,他并没将无双玉郎击伤,那一抓急袭劳而无功,
攻不破对方的护体神功,不可能造成伤害,连对方的肌肤也无法抓伤,那来的伤害?
  疑云重重,他理不出头绪。对这位势均力敌的小男孩,他的确由衷地敬佩,也深
怀戒心。
  这个组合实力空前雄厚,人手之多,令人难以置信,真可以说高手如云,如果不
设法摸清这个组合的底细,日后在江湖行走,很可能步步杀机,凶险重重。
  以武道门来说,横行天下廿载,每个人都可以独当一面,声威迄今未衰。但该门
的总人数,决不会超过一百人。而真正露面的人,仅一二十个而已。飞天蜈蚣与飞虎,
就是这十余名重要人物中的两个。而这两位号称大将的高手,根本不堪他一击。
  连千手灵官这位天下名捕,也对这个组合一无所知。
  他得设法摸清这个组合的底,防备他们日后明暗俱来对付他。
  歇息了半个时辰,已经是申牌正末之间,天色尚早,不是晚膳时光。店中冷冷清
清,不是集期,店门半掩,没有人上门。闭得无聊,他到店堂小坐。
  店堂的地铺已经撤除,寄宿的旅客已经走了,死了的已经埋葬在后山岗。店伙计
仍在与雇工修缮房舍。店东倒还客气,替他沏了一壶茶。
  湖广产茶,但品质并不高,大半制成熟茶砖,向西运交西番边境的茶马司交易站,
由茶马司运出境售与番人易马;番人不喝上品茶。
  沏的茶很浓,苦而不回甘。像他这种人,喝甚么都不在乎,好茶坏茶,同样喝得
津津有味。经常各处奔忙,有时深入丛山峻岭,与采药人盘桓,有时自己也采药,过
惯了独处穷山恶水的生活,应该耐得住寂寞。但今天经过惨烈血腥大屠杀之后,独处
空旷的店堂,居然平空生出寂寞的感觉,甚至觉得大热天,竟然感到有寒意。
  也许,在经过杀声震天的血腥杀戮之后,再处身在冷清清的空旷店堂内,所产生
的两极分化心理作用,而产生发自心深处的寒意,其实店堂流动着温暖的气流。他的
思路,仍回到无双玉郎身上。在他的眼中,无双玉郎只是一个小孩子,身材气质最多
只能算是少年人。与其说是风流秀逸的京都贵公子,不如称为粉砌玉琢的小少爷来得
恰当些,表面上看真有点油头粉脸,那只是养尊处优少年的特征而已。怪的是小小年
纪,怎么可能练成内劲极为猛烈的内家绝技?那一身细皮白肉根本没经过打斗磨练。
  他的手爪真有千斤神力,竟然被嫩滑的肌肤震开,强韧的弹性极佳,爪尖也无法
贯一点深入,要不是天生异禀,那就是已练成璞玉归真三花聚顶境界了。
  想起那裸露的肩臂,他不由自主摇头苦笑,那怎么可能是苦练武功者的手?怎么
可能迸发如此可怕的劲道?线条柔和,毫无可以迸发真力的肌肉。以他来说,练的是
内家,内家并不怎么重视打熬筋骨,但三角肌饱满隆起,双头肌有棱有角,稍用劲便
每条肌肉收缩跳动,每条肌肉皆呈现坚强有力的线条。正是粗胳膊大拳头的特征,粗
壮一分便多一分力。
  结果,他被那细皮白肉的小拳头打飞出丈外。虽说当时他身躯悬空,而且是被斜
向打飞的,有借势导引巧劲的成份,但没有数百斤力道,决不可能有此现象发生。
  无双玉郎是否被他那一抓所伤,他毫无把握,感觉中知道力一发便被反震滑脱,
仅抓裂了衣衫。而他挨到重击,几乎被那一记破山拳打得内腑离位,却是千真万确的
事,幸好他的内功经受得起。因此,无双玉郎为何不参予这次毁灭性的攻击,引起他
各种不切实际的猜测,疑心那一抓可能造成伤害,也是猜测之一。
  假使这次攻击有无双玉郎带了四随从参予,绝对可以缠住他与两位姑娘这一组人,
阵势将失去重心,缺乏强而有摧毁力的策应指挥,结果决不会如此幸运,肯定会有三
四成伤亡,胜负仍是未定之天。
  他当然不可能知道对方阵前易将的事故,因此感到疑云重重。
  “下次相逢天知道他还会施展何种绝技?”最后,他的思路回到格斗上:“他的
爪功、袖功、拳功都力道万钧,还有甚么更可怕的牛黄马宝?”
  他提醒自己,日后相逢,必须加倍小心,防备对方突出绝技杀着。
  碰上势均力敌的对手,是相当愉快的事,一个天下无敌的人,是十分寂寞悲哀的,
因此不惜浪费光阴,在各地寻觅向高手名宿挑战。
  再见一决胜负的欲望颇为强烈,心中不住盘算对方可能具备的奇技秘学。
  正在胡思乱想,吱呀呀一阵怪响,有人在门外推开虚掩的店门,听到好几个人的
脚步声。
  “店家,借宿的来了。”首先踏入的大汉高叫,随手解下背着的大包裹。
  共进来了两位像貌阴沉,年约半百的身材修伟中年人,各带了一名膀阔腰圆,粗
壮结实的跨刀随从。主人阴森,随从剽悍,形成阴鸷狞猛兼具的组合,还真没有人敢
招惹他们。
  里面正在忙碌的店东匆匆出厅,心中暗暗叫苦,好不容易走了借住的牛鬼蛇神.
现在又来了令人害怕的客官,似乎灾祸来了。
  “小店内部正在整修,屋顶崩坍门窗毁坏。”店东苦着脸陈说困难:“膳食供
应……”
  “不要向咱们诉苦。”随从火爆地沉叱:“这几天不会下雨,有地方睡就好。明
天一早咱们要赶路,得好好歇息。再推三阻四,拆了你这家鸟店。”
  就算这位随从不发威,店东也不敢拒绝。
  “好吧!好吧!小的领诸位安顿。”店东吓得发抖,沮丧地领先住后院走。
  两位主人却不跟进去,拖过长凳在罗远的对面坐下,自己动手斟茶,大概有点渴
了。
  “你也是旅客?”那位留大八字胡的中年人,喝了一杯茶向他搭讪。
  “是的,来了两天啦!”他信口答,暗中留了心。
  “到瑞云谷?”
  “不一定。”
  “不一定?那你来干甚么?”中年人对他的答覆不满意:“走这条路的人,都是
到瑞云谷发财的。在下姓陆,陆永新。尊贺是……”
  “八极雄鹰罗远,天下第九只鹰。”
  门外进来了苏若男,眼中有警戒的神色,在他左首落坐,也自己斟茶。有陌生人
落店,因此赶来看风色。
  “七虎八鹰,怎么多出一只鹰来了?”中年人讶然问:“八极雄鹰?没听说过。”
  “呵呵?你现在听到了。
  “好吧,就算你是第九只鹰,八极雄鹰,我记住了。你一定是到瑞云谷发财的,
错不了。你来了两天,可得到甚么消息?看到武道门的人出现吗?”
  “武道门的人应该在瑞云谷,他们是主人。这里发生了许多事,有某个实力极为
强大的组合,在这里逐杀赶来发财的人,你们必须小心了。
  “哦!看来真有点不对。”中年人的鹰目中,流露诧异的神情。
  “陆老兄,有何不对?”
  “在南面二三十里外,便看到有江湖朋友往南走,他们应该北进的,为何往回走?
似乎……”
  “他们吓坏了,有不少人丢了命,发财无望,保住性命要紧。”
  “唔!你没走?”
  “我要往北走。”
  “你不怕?你比宇内三狐强多少?”
  “强多少?甚么意思?”
  “在南面廿里左右,看到她们匆匆南下,她们大概也是吓坏了,所以保命要紧。
你不走,可知必定武功比她们高明。或者……或者是你赶她们走的。”
  “那个组合人数众多,其中一个地位并不算太高。仅这一个地位并不太高的人,
就足以吓走不少有头有脸的江湖朋友。”
  “谁?”
  “摄魂天魔骆天威,你们不怕!”
  “少唬人了,哈哈!”中年人狞笑:“骆老魔这两三年来,一直就在山东附近活
动,怎么可能跑这么远,让湖广的大太阳晒昏头,再说,宇内三狐也不见得怕这个老
凶魔,这三个江湖浪女狡猾阴毒……”
  “闭上你的嘴!”罗远沉喝,打断对方的话:“你不是一个泼棍下三滥,怎么背
地里信口开河说别人的坏话?岂有此理!”
  “咦!你这小子居然替她们辩护?她们本来……”
  “她们是在下的朋友。”罗远一字一吐:“我从不批评朋友,不会说朋友的坏话,
更不愿听任何人抵毁在下的朋友。我说得够明白吗?要不要再说一遍?”
  “那么,你也不是一个好东西。”中年人恼羞成怒,鹰目中冷电森森。
  “你又是甚么好东西?那一类的大圣大贤?”
  “你……”
  “凡是来这里浑水摸鱼,想到瑞云谷发横财的人,都不是配道人是非的圣贤,更
不配是大仁大义的英雄侠义。你,更不是东西。”
  陆永新与同伴摔杯而起,要发作了。
  “江右瘟神陆冲,你最好打消妄图侥幸的烂主意。”苏若男安坐不动,双手放在
桌下:“也许你真是刚从南面赶到的,不知道大宁集到底发生了些甚么事故。但我可
以肯定,你不是凑巧在这家小店投宿的。”
  “你这小女人……””
  “我是八极雄鹰的侍女。你的那些谋害暗算人的瘟毒,不可能立即施放立即生效。
而我一定在你施放瘟毒的前一刹那,打你下十八层地狱。不信你可以试试看。最好不
要试,命是你的。”
  她不但知道对方的真名号,而且知道对方的害人伎俩,神态冷静信心十足,真具
有慑人的气势,手藏在桌下,令对方心中懔懔。
  她所使用的双锋针,这次反击从侧方射杀了不少爪牙,知道她底细的人,必定对
她怀有强烈的戒心。
  “你威胁我吗?”江右瘟神声色俱厉,但却不敢妄动。
  “对,直接威胁你,你看?”
  克一声轻响,一枚双锋针钉在江右瘟神身后的墙壁上。江右瘟神的佩剑,剑靶云
头的装饰丝结流苏,同时跌落在脚下。
  “三丈外她的针,可以射中蚊子的吸血针嘴。”罗远乘机大吹法螺:“金钟罩也
禁不起她一击。摄魂天魔除了凭那九音摄魂铃吹牛之外,在她的剑下,支撑不了十招
八招,你比老凶魔强多少?强一倍?”
  “他江右瘟神只配替老凶魔抓痒提鞋。”苏若男轻蔑地撤撇嘴:“论真才实学,
白妖狐十招之内就可以活劈了他,他只凭施放瘟毒谋害一些无辜的人,武功仅聊可名
列二流高手。”
  江右瘟神脸色大变,拾起剑穗一打手式,一言不发扭头便走,大踏步进入后院。
同伴怨毒地瞪了苏若男一眼,也转身走了。
  “你知道他们的底细?”罗远拔回双锋针,递给苏若男旁着她坐下,放低声音:
“你像是故意激怒他。”
  “我看不太妙。”苏若男也声音放低:“夜间全店弥漫了瘟毒,后果如何?”
  “这……你是说……”
  “他是另一批神秘人物中的一个,昨天我的眼线曾经发现他,但不敢肯定是不是
江右瘟神,也无法进一步查证。迄今为止,我们仍然无法摸清那几批牛鬼蛇神的底细,
仅猜想可能与摄魂天魔这批人有关;没有证据,你不能赶他离店,在你身旁玩弄阴谋
诡计,暗袭放毒样样都来,你恐怕会栽在他们手中、来暗的你防不胜防。”
  “唔!确是可虞,不但我有危险,也将累及无辜的店家。”
  “搬到我那边去好不好?老爷。”苏若男脸红红地推了他一把。
  “你胡叫甚么?”他笑骂:“你会作怪?”
  “嘻嘻!我是心甘情愿做你的侍女的。”苏若男羞笑:“叫你老爷没有错呀!走
啦走啦!我替你抬夺行囊,让他们空欢喜一场。”
  不管他肯是不肯,拖了他往内院闯。
  先到的人被吓跑,后来的人仍然络绎于途。为名为利赴汤蹈火,这是人之常情,
也是天性,生死存亡吓阻不了名利心特重的人。
  一些练武有成,成为所谓高手名家的人,普通存有天老爷第一他第二的心态,谁
怕谁呀?不义之财,见者有份,值得用性命一争,看谁神通广大。一千五百两黄金,
可买四五千亩地,的确是一笔庞大得令人用命去争,去抢,去拼命的财富,你不去我
去。
  一旦抢获黄金,不但发了横财,一辈子甚至十辈子,都可以丰衣足食活得如意。
更可以提高威望增加名气;表示敢向武道门夺食,立即登上江湖名人风云榜的前茅,
成为各方称羡、尊敬、或害怕的风云人物。
  旧的去了新的来;傍晚时分,远道赶来的人纷纷找地方投宿,三家小店客满,其
他民宅也住了不少人。大宁集的居民是惊弓之乌,一个个心惊胆跳等候飞来横祸。
  苏若男的分析是正确的,不能把每个前来投宿的好汉们当成敌人,不能把前来投
宿的人赶走,不能以安全为理由先下手为强。
  看得见的敌人容易对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看不见的敌人在身旁公然活动,
随时皆可能乘机下毒手追魂夺命,防不胜防,也无法防。在四面八方放置毒物瘟疫,
连不相关的人也被累及送命。
  人那能旦夕时时刻刻提防意外?而意外却可能时时刻刻发生。
  天还没黑,罗远偕同苏若男五个人,背了小包裹,昂然大踏步出了店门。
  立即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引起一阵骚乱。
  最先发现他们动身的人.是江右瘟神,匆匆把信息传出之后,卸尾急追。
  集北小山径一分为二,北上桐柏县城,左走山西南区,也是前往瑞云谷的唯一山
径。沿途山深林茂,没有村落歇息,山径一线,鸟道羊肠。
  这就是前来夺金群雄,在大宁集投宿候机的原因,大宁集是唯一的宿处,沿途决
难隐藏。如果沿徐派有伏哨警戒,讲入的人决难遁形。
  瑞云谷的谷口,有一座仅有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也就是事主安顿的地方,外人
进入也无法藏身。
  他们走的是瑞云谷小径,天一黑,便隐没在群山深处,脚程逐渐加快。
  卸尾穷追的人,失去他们的踪迹。由于怕追及时引起冲突,实力不足有被消灭的
顾忌,不能追得太急,因此距离愈拉愈远。
  后面陆续赶到的人也愈来愈多,人多反而不易放胆穷追,共有四十八名男女,在
山径上急走,前后拉长将近一里,精力不足的人逐渐掉队,最后面几个人,沿山径摸
索吃足了苦头。
  落在最后的四个人;无疑是武功最差的人,一个个大汗澈体,气喘如牛,一脚高
一脚底勉强急奔,不时失足滑跌,甚至滚下两三丈,摔得晕头转向。
  说他们武功最差,指的是在这些人中比较而言,其实都是有所成就的人物,跻身
一流高手之列而无愧色,但经过长途全力飞奔,山径陡起陡落,跑起来十分耗损精力,
已经追了廿里以上,仍然跟来已经十分了不起啦。
  四个人总算能有合作的默契,也不敢分散,互相扶持勉强奔跑,脚下其实比慢跑
还要慢些。
  降下一处小谷的底部,前面的升坡相当峻陡,草木森森夜黑如墨,十步外已难辨
窄小的山径,两侧古林蔽天不见天日,难怪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前面,早已听不到同伴的足音了。
  “我再也支持不住了,歇息片刻吧?”走在前面的人一脚端空,向前一栽伸手撑
住了:“再这样赶下去,不虚脱而死才是奇迹呢。”
  “不行,得赶上去。”第二个人抢出相扶,半推半拖仍向前走:“如果前面发生
杀搏,而我们没能赶上参予,那位吕老大岂肯饶恕我们?打起精神来,支撑下去。”
  谁也没留心路旁的大树后有人伺伏,精力将竭的人,只能将注意力放在脚下,以
免双脚被绊失足摔倒,天色太黑,就算小径旁的密林排列了十万雄兵,他们也将视而
不见。
  四个黑影乍现,一人对付一个,一闪即已贴身,雷霆打击光临,耳门来上一劈掌,
一击便昏;干净利落,不费吹灰之力。
  拖入林中远离小径,到了山坡的另一面,先将俘虏捆了双手,吊在横枝上,靴尖
刚好沾地,稍一动就悬空转荡,无法借地发力,然后再将人弄醒。
  第一个人被弄醒,神智一清,便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妙了,随即看到被吊在近旁的
同伴模糊形影,也看清围在四周的六个依稀可辨的人。在清新的草木气息中,流动着
淡淡的女性幽香。
  “你……你们……”这人心胆俱寒,发觉被吊便知道大事去矣!江湖朋友用江湖
手段对付仇敌,是极为残忍心狠手辣的。
  “我们是找你们攀交情的。”罗远伸手轻拍对方的脸颊:“在证实你们不是仇敌
时,不会酷待你。即使证实是仇敌,你老兄如果从实招供,咱们也不会苛待你,咱们
是讲江湖道义的人。生死存亡,机契操在你自己手中,明白在下的意思吗?”
  “你们……”
  “你老兄故意不上道,是吗?”罗远揪住了对方的右耳轮:“你是不能反问的,
只能问甚么答甚么?你已经违规,得去掉耳朵……”
  “不,我……我没有问,我……”这人厉叫。
  “好,算你没问。”罗远不再撕耳:“招你的名号。”
  “追……追魂冷箭唐……唐兴。”
  罗远那知道江湖上有那些人物?除了曾经听说过一些名号响亮的高手名宿之外,
其他就所知有限了。高手名宿上千上万,连千手灵官那种老江湖,也所知不多,有些
见了面也没有印象。
  “你们来干甚么?”箭知道大限将临,希望能用合作争取一线生机:“阁下,在
我们这些人口中,我无法供给你多少消息。请相信我的活,我们只是一些被收买,或
受到胁迫,临时组合的一群人,只知奉命行事,其他的事禁止探问知悉,连我们自己
也不知道到底要干甚么。”
  “他说的是实底”苏若男在罗远耳畔低声说:“共有好几批人,都是二三流的江
湖小有名气的货色,除了知道直接指挥他们的少数几个人之外,真正主事的人从不露
名号,以大爷二爷三爷称呼。除非能捉住这三个爷,问不出甚么消息的。我们试过了,
白费工夫。”
  “他们用甚么收买你!”罗远拍拍追魂冷箭的脸颊。
  “我是受他们胁迫的。”追魂冷箭急急表明立场:“我在太平府,被三阴手郑安
盯上了,几个人把我打得几乎吐血,然后带去见他们的大爷,胁迫我效忠。”
  “效忠、奉命。还有军师,你们的组织真不简单。”罗远还真有点心惊:“效甚
么忠?”
  “反正是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许过问。比方说,我们共来了卅三个人。已来了
三天,一直就在候机捉人。捉到的人皆由大爷几个人处治。捉人来干甚么,我们一无
所知。入暮时分,奉命入集搏杀八极雄鹰和捉一个姓苏的女人。为何,我们毫无所
知。”
  “你们不止卅三个人。”
  “其他的人我们不认识,反正每个人皆用白巾缠头,都算是自己人。他们到底是
何来路,我门也不需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厉害。”罗远由衷地说:“一个临时奏合的组合,能有如此成就,你人的主子,
是组织的天才。看来,是不可能从你们这些人口中,获得有价值的口供了。”
  “阁下,请相信我的话,就算把我们零刀碎刎,我们也不可能供出甚么来。”
  “好吧:你滚吧?”罗远割断捆绳,顺手一掌劈碎对方的肘骨:“你已成了废人,
大概不可能再替他们效忠了。向回路走,如果跟上去,你一定死,滚!”
  追魂冷箭抱着肘骨已碎的右手,连滚带爬一口气逃出半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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