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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矫燕雄鹰》


第十二章



  要想得到有价值的口供,必须弄到有价值的人。追魂冷箭这一批人的首脑三个大
爷,就是有价值的人。那个三阴手郑安诱胁追魂冷箭,也可能追出一些有价值的口供。
可惜黑夜中,无法分辨首脑们的身份,即使白天面而相对,不通名也无从分辨。
  罗远一马当先急走,希望能弄到首脑人物,对方的来路底细如不摸清,日后防不
胜防。至于这些人搏杀他的阴谋,反而并不重要,他妨碍了这些人向武道门夺金的大
计,对方向他大举袭击理所当然,意图单纯,没有深入追究的必要。
  他忽略了苏若男,没联想到对方重视苏若男的因果。
  沿途收拾走在后面的人,以雷霆万钧的快速秘密袭击,逐一悄然把人摆平、弄走,
一个更次将近廿里的山径中,被他先后弄到廿三个人。
  结果非常令人失望,没弄到半个首脑级的人物,仅知道参予追袭的共有三批人,
总人数约在七至八十名左右。这是说,他已清除了对方三分之一左右的人,仍然不知
道首脑是谁,这些人的组合名称也没了解。
  这些人的动向,总算有了轮廓,来自大河以北已无疑问。无双玉郎是京都贵公子、
摄魂天魔一直在山东作恶、这些人的首脑在太平府诱胁到冷箭追魂,秘密抵达这附近
擒捉前来浑水摸鱼的夺金江湖群雄。
  他有点迷惑,疑云重重。严格说来,一千五百两黄金其实不算太多,京都贵公子
的家财,绝对不止此数、会为这一千五百两黄金动心?值得从迢迢数千里外,纠集一
两百名高手前来向武道门挑战?
  威迫利诱双管齐下,这一两百名高手的开销有多大?搏取一千五百两黄金,根本
无利可图。死了一个人,抚恤金绝对不少于两百两银子。
  在大宁集现身的人,高手已有一两百,在瑞云谷布置的人又有多少?这笔开销必
定令人咋舌。一千五百两黄金,黑市兑换率在一比五左右,总值不足八千两银子,加
上需用人命冒险,委实本大利小,得不偿失,天下有那一个愚蠢组合,会做这种可能
赔本的买卖?
  当然,对方不可能料到,会半途杀出一个程咬金,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在他们
的意料中,绝对没料到会平空冒出一个八极雄鹰,杀得他们做恶梦。
  仅一个摄魂天魔现身亮名号,就具有姜太公在此的摄人威力,绝大多数江湖牛鬼
蛇神闻名丧胆,高手名宿望影却步,怎么可能出现反击的人?
  对方的目的何在?毛病出在那里?他想不通。
  不能彻夜追逐搏杀,得留些精神应付白天的意外。四更左右,他们在一处山林中
歇息,打算天亮后再定行止,得按对方的反应而决定对策。
  那时的桐柏山区,仍有虎豹豺狼出没,也得防范那些人四处搜踪,歇息必须派出
警戒。苏若男对这方面经验丰富,安排停当才返回罗远的草窝,取一件衣衫作盖被,
旁着他并肩一躺,落落大方毫不忸怩,还真有闯道女英雄的洒脱气概。
  “他们一定直接前往瑞云谷,没有返回大宁集的必要,时限急迫,后天便是赎人
时间,须提前一天半天布置。”苏若男毫不拘束旁在他身右,碰碰他的手肘低声说:
“我们也前往看看风色好不好?”
  “是你去,你必须去,你的人一定在等候你最后的消息。这件事与我无关,我不
是黑吃黑的强盗。”他坦然表明对夺金毫无兴趣:“我家虽然不是百万富豪,但有三
两百亩田已是小康之家。家里没有取不义之财的祖训,靠自己养活自己。如果侥幸而
成功携回一千五百两黄金,我老爹会剥我的皮。”
  “令尊……”
  “家父只是一个平凡的,耕读传家练武健身保命的老农。”他打断姑娘的话,不
想暴露家世:“他不会问金子是从那儿来的。俗语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即使黄金是拾来的,也是有亏良心的横财。丢了黄金的人,说不定因丢了金而丢命,
这种钱能用?不贻祸子孙才怪。”
  “哦!世间像你们这种人,确是少见。”
  “也许吧?”
  “练武只单纯为了健身保命?”
  “这只是指广泛而又消极的意义啦,比方说保命,你知道所谓保命的情势有多少
种?刀兵四起是保命;有强梁打上门来也是保命。人不能离群索居,在人群里过活,
那能没有是非?当你有力量替一些残忍的不平事主持公道,却龟缩不出不管他人瓦上
霜,这不是好德行,不足为法,必须量力而为,为苍生尽一些本分。所以,家父和家
师,都鼓励我外出见见世面。可惜俗务羁身,我一直就没有积极进行的意愿。这次……
既然碰上了,就算是入世的机缘到了吧!我为了保命而开杀戒,决不会沾手不义之
财。”
  姑娘默然,紧抓住他的手臂沉思。
  “我……我知道你有点鄙视我。”姑娘久久方期期文艾低语:“我参予了这……
这件事。”
  “话不能这样说,与鄙视无关。”他拍拍抓在手臂上的小手:“每个人对世事的
是非看法都不同,每个人对人生的见解也迥异。你们这些在江湖争名夺利的人,也都
有认为正当的宗旨。豪强与豪强之间的利害冲突,古往今来永不会停止,只要不残害
到平凡的无辜,不算罪过。武道门绑架勒索,据我所知,他们从不在善良平凡百姓身
上打主意,从不残害肉票,这是他们的宗旨,虽则这种宗旨并不真正合乎天理国法人
情。你们向武道门挑战,要夺取他们的赎金,这也是你们的宗旨,谈不上谁对谁错。
我不明白你们是否牵涉到名利之争。如果是,也无可厚非,这本来就是正常的利害冲
突,世间每天都在发生,不足为奇,与天理国法人情牵涉不在一起。任何一个豪强,
包括贪官污吏在内,都是自外于天理国法人情的人,彼此之间的利害冲突,是不能用
常理衡量是非的。”
  “我们有不得已的苦衷,非参予不可。”姑娘一阵迟疑:“他们……这是一场可
怕的阴谋,一场灾祸……”
  “呵呵!你不要把这件事看得太严重,死百十个人,这世间决不会变得更可爱些,
或更丑恶些。你们已弄到武道门两员大将,胜算在握。只要你们能挡得住无双玉郎这
一批人,一千五百两金子铁定是你们的了。”
  “你不打算去了解无双玉郎吗?”
  “我不急!他会来找我的。”
  “你也不想了解我。”姑娘叹了口气。
  “咦!你是说……”
  “你知道我的底细吗?”
  “有必要吗,”他讶然反问。
  姑娘曾经技巧地探询他的家世师承,他也机警地避免正面泄露,可知姑娘对他的
关切意念,表现得颇为热烈。如果你想了解或关切一个人,便表示你对这个人已有了
良好的印象;漠不相关,就表示双方的心目中,毫无感情的存在,不屑了解关切。
  两人不打不成相识,从敌人逐渐被情势所左右变成朋友,但基本情势并没完全改
变为有利于友情发展,不可能毫无芥蒂,所以他没有了解苏若男的打算。
  他这种有意疏远的态度,心高气傲的人是受不了的。但苏若男似乎了解他的性情,
而且本身也不是性情骄傲的女英雄,对他这种态度并不介意,并不认为是挫折。
  连美艳的宇内三狐,他也不假以辞色,对苏若男这种灵秀的小丫头忽视,似是理
所当然不以为怪了。
  “当然有必要呀!”苏若男说得理直气壮,最后噗的一笑。
  天太黑,他没看到姑娘顽皮的笑意,也没留意姑娘的脸在发烧。
  “有理由吗?”他信口问。一阵睡意袭来,声调懒洋洋,完全浑忘傍在他身侧并
躺的,是一位美丽可爱的青春大姑娘。
  “我是你的……你的侍女,忘了吗,”苏若男推了他一把:“你是主人,老爷不
该了解自己的侍女吗?”
  “胡搞!”他也推了姑娘一把:“睡啦睡啦!一天一夜搏杀奔波,你累不累呀?
明天……”
  “明天到瑞云谷。”
  “你去,我向后转。”
  “老爷,你如果不早些与无双玉郎接触,能摸清他的底细,作为日后防范他兴风
作浪的防险准备吗?我准备斗一斗他,看他到底有多厉害。”
  “你最好离开他远一点,用游斗术找机会给他一针。拼真才实学,你的胜算不会
超出三成。”一转身,他安静地沉沉入睡。
  苏若男叹了一口气,偎近他也逐渐梦人华胥。
  苏若男的男女四随从十分尽职,夜间分班警戒严防意外。这宿处在路右的山坡矮
林内,距山径约五十步左右,居高临下看得真切,山径上有人走动无所遁形。过往的
人,决不会看到矮林内在宿的人。
  日上三竿,苏着男因疲劳过度,睡得忘了时刻,被随从一叫,倏然一惊而起。
  “怎么啦?”她讶然叫:“咦!日上三竿了?”
  “是的,小姐,日上三竿了。”女随从微笑:“小姐睡得好熟,这几天的确累坏
了,不忍心叫醒你,好在并不急于赶路。”
  “哦,罗爷……”她这才发现,身畔的罗远不见了,心中大急,一蹦而起。
  “在那旁的山泉洗漱。”女随从向右侧一指:“他已经练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功,
练得很勤。这几天他最辛苦,居然能勤练不辍,他的成就实非偶然。”
  “男人嘛?我那能和他比?”她脸一红自我解嘲:“我先洗漱,准备动身。”
  “先不必急于洗漱。大宁集方向,来了不少出家人,已绕过前面的山嘴。片刻便
可经过这里。出像人来做什么?得留意些,看是何来路,但愿能认出他们的身份来历,
小姐也许认识一两个人。”
  “好的,留心看看也好。”
  她和四随从透过树丛的枝隙,目迎渐近的十名出家人。
  可是,他们一个也不认识。
  两名道姑,五名老道,两个和尚,一个尼姑。全都是中年以上,年过古稀的人,
看外表,还真有点道行味,各携了一个小包裹,该是天没亮就从大宁集动身的,脚下
轻灵快捷,赶得甚急。
  如果把老道姑看成出家人或方外人,那是不正确的。自从蒙古人入主中原,长春
真入丘处机受知于元帝成吉斯汗,有心包庇一些反元志士,尤其是读书人(当时读书
人地位最低,称九儒十丐。)无处藏匿,便正式创建长春派,藏匿那些志士。因为僧
与道最自由,地位甚高,官方不会留意他们的活动。
  丘真人亲传四弟子,四弟子下传长春七子,算是道教北派的宗师,正式不沾尘俗,
不准娶妻生子,号称方外人。方外,意思指世外。也许,指京师之外(当时的北平是
大元的大都。)
  而南宗是可以娶妻的。日下掌理天下道教,驻节江西龙虎山,却在京师伺候皇帝
的张教主,就有一妻三妾,合藉四修写意得很,那能称方外人?
  “我跟去套套交情。”那位像貌威猛名叫赵猛的男随从自告奋勇准备动身。
  “赵叔,不可鲁莽。”苏若男低声阻止:“这些僧道必定大有来历,颇具神通,
万一被他们看出破绽,你一失陷可就难以收拾了。”
  “我可以去。”身后传来罗远清晰沉着的语音:“你们在这里等我。”“老
爷……”苏若男转身急叫。
  可是,罗远一窜便远出二十步外形影俱消。
  山径狭窄,上下的坡度都相当大,穿越山林时上时下,不小心失足可能头破血流。
十名僧道鱼贯急走,健步如飞,时纵时跃,毫不在乎道路不平,可知定然身手矫捷,
不是普通的出家人。
  两个和尚肥头大耳满脸红光,那像是苦修参禅的苦行僧。所用来埋葬路毙人畜的
方便铲,就比走方穷僧的方便铲重三倍。
  五老道倒是像貌清瘦,仙风道骨,颇像多吃山泉野蔬的修真玄门方士,没有多少
驱神役鬼的大法师嘴脸,想必颇具神通,修真有成的方外人。
  道姑和老尼像貌平凡,毫不出色。但尼姑的拂尘是铁柄的,拂帚不是麻袱而是九
合银丝。
  道姑的剑不是桃木剑,而是品质甚高的松纹古定剑,已可名列宝剑级的青钢上品,
是杀人利落的宝刀,剑出鞘必定冷电湛湛
  埋头急走,前面上坡突然出现挡路的身影。
  “诸位的腿真够劲,健步如飞真可以日行千里。”挡路的罗远邪笑着打招呼:
“你们一定昨晚赶了半夜路,距大宁集已在三十里外了,急什么呀?”
  “南无阿弥陀佛!”领先的大和尚脚下一慢,举袖拭掉头脸的汗水,然后单掌问
讯念佛号:“檀樾好像也是赶夜路的,大概没碰上孤魂野鬼。瑞云谷有人亡故,有施
主请贫憎与诸道友,赶往做法事起度亡魂。贫道释法安。檀樾高名上姓?”
  大和尚的怪眼精光闪烁,狠狠地打量他,毫无出家人面对施主的规矩和风度,倒
像是捕快审贼,说的话也愈矩,带了几分江湖味。
  “在下姓罗,罗远。”罗远坦然道出名号:“匪号叫八极雄鹰。大师请勿见笑,
绰号称鹰,却飞不起来。”
  如果这些僧道是无双五郎的人,听了名号必定有所行动的,直接报出名号,以免
浪费时间勾心斗角。
  果然所料不差,玄起反应。可是,他却没料到反应竟然如此激烈快速。
  一声沉叱,大和尚一记横扫千军突下毒手,沉重的方便铲快速如电,铲起处风雷
骤发。
  同一瞬间,后面的九僧道两面一分,快速超越,两面一抄迅速合围。
  他大吃一惊,暗叫不妙,看铲的劲道,他知道要糟。这贼和尚怎么毫无风度,突
然骤下毒手用全力攻击,百忙中他仰面便倒,仓率间运神功自保。
  可怖的铲劲,像万斤巨锤虚空击中了他,铲刃距体不足三寸掠过,像被强风所刮,
身躯斜飞而起,身不由已向坡侧抛掷,气血一阵翻腾,似要压缩爆炸。
  真是祸不单行!身躯被骤然的劲道击飞,正是体能被压缩的生死关头,任何神功
秘术也不可能玄起反应,也就是所谓最脆弱的时刻,力不从心的危境,恰好碰上抄出
刚就定位的一个道姑。
  这位这姑不假思索地一声沉叱,挫马步虚空吐出一掌,向飞来的罗远痛击,远在
八尺外掌劲山涌而至,这记劈空掌可能已用十成真力发出,凌历中却又隐藏着阴韧的
寒气,性质极为惊异。
  内功如果已练至可外发伤人,得看修练的内功种类,和火候的精纯度,而决定威
力所达的距离。吐出的压力波离体的远近,也决定于神意凝聚的焦点是大是小。
  指的焦点是线;掌的焦点是面;拳的焦点是柱状。焦点愈小威力愈远,但所造成
的伤害比例相反,一点伤与大面积的伤是不同的。但指劲用击中要害穴道,威力最为
可怕。
  这一记重击,又把他斜震出丈外,一落一起,砰一声摔落在一丛矮树上,恰好是
一处陡坡,在枝叶折断声中,骨碌碌向下滚。
  一名老道慢了一刹那抢到,一掌吐出,响起一声雷鸣,在丈外击中坡顶的树丛,
先一刹那被压倒的树枝,像被狂风所推,飞舞而起枝叶漫天。
  老道也几乎随动势失足,总算能及时扭身着地扑倒,滑至坡顶停住,没向下滚堕。
  “他真会飞?”大和尚骇然大叫:“追他上天入地,一定要毙了他。”
  追下坡底,罗远不见了。草木留下踪迹,是向北面的另一处山坡逃掉的。
  一阵好搜,十个僧道八方分散了。
  两记可怕的猝然重击,几乎击散了他仓率间回流的护体神功,浑身发出剧痛,影
响体能的发挥,用不上五成劲逃命,从表面皮肌五脏六腑,皆像在逐渐崩散,痛彻心
脾。
  他必须逃,必须为生命奋斗,强烈的求生意志,激发了他的生命潜能,心神一敛,
忘却身上的痛楚。如能忘掉生理肉体一上的痛苦,精神意志便可发挥能量。一些受到
御神大法(高级催眠术控制)的人,肉体不会感到痛处,对打击的承受力可增十倍,
发挥的体能也可增十倍。
  他栽得真冤,也栽得活该。从僧道们的外表气概估计,必定是有声望地位的高手
名宿,怎么可能在刚开始打交道时,便猝下毒手攻击!而且是群起而攻。
  知已不知彼;他真是活该。他以为这些僧道,是从随州赶来的人,没在大宁集歇
息,赶时间连夜入山,不会知道大宁集所发生的事故。
  僧道们不但知道大宁集所发生的事故,而且锁定了他这个目标。他糊糊涂涂自动
送上门找死,活该,这是他自找的,怨不了人。
  他被可怕的铲劲掌风打飞,僧道们以为他会飞,先入为主,被他八极雄鹰的绰号
愚弄了。追会飞的人,当然得加快速度狂追,等到遗留的踪迹消失,仍然继续追寻,
不久便追散了。
  他却躲在一处草坑中,蛰伏不久,便能引气归元,可以凝气行功了。
  但他不能行动驱除伤害所留下的瘀积,僧道们可能回头仔细穷搜。
  痛楚也逐渐恢愎,他必须强忍,拖着一身痛伤,悄然往预定聚会处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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