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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天炼狱》


第十八章 闯寨借胄



  他酒意上涌,脸上可看到显明的酒晕。紫云庄主终于胆怯了,对一个已有六七分醉意的
醉汉江湖规矩失去了效用,任何意外事情皆可发生,嘴硬必定倒霉,不由凶焰尽消,道:
“在下如果知道那小畜生的下落,早已派人找他算帐了。”
  “你找他算帐?胡说八道。”
  “那天在了了庵,在下被你的诡异掌力震伤,阴风反走,内腑受伤不轻,因此狼狈而
走。却不料那小畜生带人赶来,杀了在下六名弟兄,如无本庄主的子侄舍命掩护,在下已丧
身于纪家堡的王八蛋狐群狗党手中了。”
  “哼!鬼才相信你的话。”
  “信不信由你,在下在此地养伤,准备找那小畜生算帐,乃是千真万确的事。”
  “好,姑且信你,可是你知道他们的下落,也报仇无望。”
  “哼!在下的庄中高手,目下住在对岸的懒石庵,本意是吸引那小畜生的注意,不然你
阁下也近不了在下的身。”
  “你认命吧!”
  “你……”
  柏青山心中一动,冷笑道:“你别慌,柏某还不至于向一个失去了抵抗力的人下手。”
  “你想……”
  “你想找纪少堡主算帐,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
  “那么,你死定了。”
  “你的是意思是……”
  “今晚入暮时分,在下与纪少堡主在南湖对岸江家约会,你如果前往,凭你这副德行,
不死何待?”
  “你阁下与纪少堡主有约会,却又向在下打听他的下落,你骗谁?”
  “在下为何要骗你一个垂死的人?”
  “你为何要告诉我?”
  “因为咱们有志一同。”
  “哼!他绝不是你的敌手,你……”
  “在下另有困难。”
  “哼!你的神色,已表明你另有阴谋。”
  “不是另有阴谋,而是需要阁下相助。”
  “见鬼,你……”
  “只要你肯相助,你我的仇恨一笔勾销,如何?”
  “这……”
  “不然,你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挺身而斗。”
  “在下得考虑考虑。”
  “在下并不想勉强。”
  “你说说看,范某是成名人物,不能轻于言语,岂能随随便便答应你?”
  “好吧,我告诉你,你只要……”他将所要求的事一一说了。
  紫云庄主静静地听完,伸出右手道:“一句话,在下答应了。”
  “谢谢。”
  “一言为定,日后你可不能向本庄的人报复寻仇。”
  “贵庄的人只要不找柏某的麻烦,在下当然,不再寻仇报复。”
  紫云庄主呵呵大笑,道:“当然当然,在下希望咱们成为朋友。”
  “是敌是友,完全看你范庄主的了,再见。”柏青山也欣然地说。
  “再见,恕在下不送了。”紫云庄主抱拳道。
  离开报本寺下院,他在西北一带走了一圈,方在申牌左右返回心园,将遇见紫云庄主的
事向小剑说了。
  小剑秀眉紧锁,不胜忧虑地道:“他们其实是一丘之貉,都不是好东西,你信任他?”
  “不信也得信哪!”他无可奈何地说。
  “一个纪少堡主已难对付,你再将一个紫云庄主找来,恐怕会弄巧成拙,事情更棘手
呢?”
  “这叫做急病乱投医,我必须冒这个险。”
  “好吧,一切由你做主。”
  “咱们养养神,时光不早了。”
  “要不要先前往布置一番?”
  “不必了,去了反而打草惊蛇。”
  两人静静地养神,半个时辰后,由小剑下厨弄些食物果腹,草草结扎上路,踏着落日余
晖奔向南湖江家。
  两人各怀心事,生死关头,少不了有点忧心忡忡,患得患失,他们并不为自己的安全担
心,而是为了费心兰而焦虑不安。
  江家的广场在望,夜幕方张,但仍可看清景物,晚霞满天,广场上人影幢幢。
  湖畔泊了两艘快船,船夫们已准备停当架桨待发。
  左面一艘快船的舱面,安坐着纪少堡主与八名爪牙。
  一看清纪少堡主坐在舱上,柏青山喜上眉梢,向小剑低声道:“妙极了,这恶贼占不了
上风吧。”
  “柏爷的意思是……”小剑不解地问。
  “他在船上,无路可逃啊!”
  “他人多……”
  “人再多也没用,在水中他难逃厄运。”
  岸上,广场中,共有六个青衣人相候。柏青山从容步入广场,向左面的船头走去。
  六个青衣人劈面拦住,为首的人叫道:“柏兄留步,右面那艘快船,方是两位的座
舟。”
  “在下有事向纪少堡主请教。”他沉着地说。
  “少堡主不需与柏兄打交道……”
  “有关费二小姐的事……”远处的纪少堡主向江家的宅院一指,亮声叫道:“柏兄,你
要见的人就在那边。”
  江家的大门倏开,四名青衣劲装大汉,押着费心兰踏出大门。
  柏青山哼了一声,叫道:“费姑娘的侍女小琴呢?”
  门内人影再现,又是四名青衣大汉押着小琴奔出。
  纪少堡主哈哈大笑道:“在下是守信的人,费姑娘主婢毛发未损,本少堡主一言九鼎,
绝不食言。”
  柏青山凝视着花容惨淡的费心兰,一步步接近。
  一名大汉一声沉喝,叫道:“不许走近,以免误事。”
  他只好站在远处问道:“费姑娘,他们虐待了你吗?”
  费心兰长吁一口气,恨声道:“他们将我主婢两人,囚禁在江家的地窟中不见天日,总
算未曾受到虐待。”
  “目下你感到怎样了?”
  “气血二门皆被制住,浑身脱力,感到无比软弱。不要管我们,快毙了那卑鄙无耻的畜
生。”
  纪少堡主桀桀大笑道:“柏兄舍不得你哪!费姑娘,你何必自寻烦恼?等柏兄事成之
后,本少堡主保证恢复你们的自由,绝不食言,你可在此安心地等候好消息,在下与柏兄需
立即动身了,柏兄,请上船,哈哈哈……”
  柏青山向费心兰踏出一步,一名大汉突然拔出一把短刀,飞快地抵在费心兰的咽喉下,
冷哼一声,不言不动,一双怪眼阴森森注视着柏青山。
  他只好止步,心中暗暗焦急,看光景,他没有任何机会接近纪少堡主或费心兰,纪少堡
主太精明太机警了。
  “柏兄,请上船,咱们要启碇了。”纪少堡主叫。
  一名青衣大汉也冷冷地说:“柏兄,不必枉费心机妄想救人了,千万不要误了费姑娘的
性命,为了大家好,阁下还是全心意为明天的事多用些心机吧。”
  费心兰心中焦躁,大叫道:“柏大哥,千万不要为了我而受他们胁迫,我死事小,而你
是万金之躯……”
  柏青山沉静地一笑,一字一吐地说:“费姑娘,请勿为我担心,我会将你平安地救出,
不许任何人伤害你的,万一你有了三长两短,我会将纪家堡杀个鸡犬不留,在下要前往办
事,你两人可安心等候消息,再见。”
  说完,带了小剑向左面的船举步。
  纪少堡主却向左面六七丈外的船伸手,笑道:“柏兄,那艘船是你的座舟。”
  “你不去?”他硬着头皮问。
  “哈哈!蛇无头不行,在下岂能不去?”
  “那你……”
  “你先走,本少堡主还得去接几位朋友。”
  说话间,柏青山已走近自己的船头,无法再拖延了,心中暗骂紫云庄主混蛋!怎么这时
还不见赶来?
  他仍然不放弃希望,停下身问道:“是请一些海盗助你吗?”
  “咦!你怎么知道?”纪少堡主讶然问。
  其实柏青山并不知纪少堡主与海盗有勾结,信口胡猜而已,纪少堡主也不知他曾经看到
那位海盗的事,因此颇表惊讶。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沉着地说。
  “你既然知道,也好,免得在下费唇舌解释,请上船,天色不早了。”纪少堡主说,举
手一挥。
  押解着费心兰主婢的八名大汉,退向大门。
  柏青山心中叫苦,不得不踏上跳板,心中咒骂道:“阴风除非你死了,不然我会找你算
帐的,你这混蛋!”
  刚走了两步,广场左面,从屋角转出了一队威风凛凛的黑衣人,踏着整齐的步伐,一对
一对并肩齐步而出。
  右面的树林中,也出来了一队人,两队人共是三十六名,全都是刀剑系于背上的劲装高
手。
  “咦!”纪少堡主讶然叫。
  两队人左右列阵,突然同声大叫:“潜山龙腾,紫云虎跃。”
  最后有两人同声叫道:“恭请庄主示下。”东面的树林中,六名中年人拥簇着徐徐而行
的紫云庄主,步出林外缓缓而来。一名中年人在前引路,踏入广场大叫道:“纪少堡主,将
雷琴的主人交出,追杀本庄六名弟兄的仇恨,一笔勾销。”
  纪少堡主哼了一声,举手一挥,两艘船上的人纷纷跃登湖岸,尚未进入大门的八大汉发
出一声唿哨,宅中飞鸟似的陆续飞出十二条好汉,双方人数相当,实力相等。
  纪少堡主咬牙切齿地抢出,尚未列阵,江宅突然冲出十余名大汉,把押解费心兰主婢的
八个人围住了,其中一人大吼道:“紫云八太保在此,反抗者死!”
  八大汉却不如理睬,不受恐吓,剑抵在费心兰的咽喉下,为首的人沉声道:“谁敢上,
在下宰了这丫头,大家都不要,紫云八太保岂奈我何?”
  纪少堡主仰天长啸,声震屋瓦。
  湖湾深处突然射出二十余艘快船,每一艘船皆有七八名海贼,船以奇快的速度飞驶而
至,有人大吼:“海上豪杰腾蛟先锋队在此,紫云山庄的人留下命来。”
  阴风客吃了一惊,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对方人多势众,拼起来绝对占不了便宜。东海神
蛟的盗群中,腾蛟先锋队是其中精锐中的精锐,攻城陷寨全靠这一队亡命,每一个队员皆是
佼佼出群可独当一面的悍贼,东南海一带府州的人,提起该队悍贼,莫不心惊胆跳。
  阴风客怎肯为柏青山拼命?一看风色不对,断然发出撤走的信号,向纪少堡主叫:“纪
小狗你既然勾引海贼,与范某拼骨,范某目下人手不够,暂且放过你,但愿你从此入伙海
贼,不然咱们江湖上见,除非你不再返回河南光州了。”
  说撤便撤,众人纷纷向屋后飞退。
  纪少堡主怎肯放手,大吼一声,衔尾狂追。
  但紫云山庄的人,都是了不起的脚色,退时断后的人皆以暗器断路,追得最快的三名高
手,皆被暗器所击中,天色将黑,暮色朦胧,不易闪避暗器,倒了三个人,谁还敢放胆追?
  纪少堡主追过屋后,知道追不了,赶忙止步叫道:“不必追了,回去上船。”
  声落,转身举步,突然怔住停顿了,喝道:“你想怎样?”
  柏青山站在他身后,一转身便双方照面。
  柏青山手中有一把短刀,刀尖恰好顶在他的咽喉下,冷冰冰的刀尖,令他感到头皮发
麻,四肢发僵。
  原来一庄一堡的人相见,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追逐之下,竟忘了柏青山与小剑,谁也没
留意纪少堡主身后盯上的人是谁。
  柏青山嘿嘿笑道:“阁下,叫你的人退出三丈外。”
  四周共有三十余把刀剑遥指着他,但投鼠忌器谁也不敢上前。
  纪少堡主哼了一声,顽强地道:“纪某从不在暴力下低头,你少打如意算盘。”
  “真的?”柏青山冷笑着问。
  “当然……哎……”
  柏青山的刀尖,已刺破了喉皮,入肌分余力道渐增,纪少堡主的脑袋不敢再往上抬,死
的恐怖神色涌现脸上,急叫道:“且慢!你不……不顾念费姑娘的生……生死吗?”
  “你这条命换她的命,柏某并无损失。呵呵,再上升一寸,你就站不住了,站不住只好
忍受刀尖贯喉的痛苦了,你要死了,一切也都完了……”
  “住手……”
  “噗噗!”柏青山两记劈掌,劈在他的双肩上,捷逾电闪,劈得他浑身麻木,痛彻心
脾。
  柏青山已智珠在握,人到手大事定矣!两劈掌将他劈软,飞快地将他反抱住,刀横在他
的咽喉下,大笑道:“阁下,已轮不到你耀武扬威发令了。走!到屋前谈谈。”
  海贼们的船刚靠岸,柏青山也恰好将纪少堡主押至广场中心,纪家堡的高手们将他围在
中央谁也不敢接近。
  小剑站在柏青山身后,背对背监视着后方。
  “怎么回事?”首先奔到的海贼大声问。
  一名大汉上前,叫道:“诸位暂时退远些,千万不可上前碍事。”
  面对百余名恶贼,柏青山毫无所惧,向纪少堡主笑道:“阁下,最好叫你的人管束那些
海贼,如果有些风吹草动,死的可是你阁下。”
  “叫……叫他们退……”纪少堡主悚然地叫。
  这群人并非真的海贼,而是由六七名海贼率领的一群嘉兴歹徒恶棍,如果真是腾蛟先锋
队,海贼们便用不着忍痛请纪家堡主的人出面劫贡船啦!
  一名大汉走向赶来的汤桂与两名海贼,沉声道:“汤兄,叫你的人上船,候命进退。”
  “这里的事……”
  “不要你们操心,咱们应付得了。”
  “是,咱们回船候命。”汤桂欠身恭敬地答,举手一挥,众贼像潮水般退去,纷纷登船
候命静观其变。
  柏青山冷笑一声道:“阁下总算是明白人,不愿冒险的。”
  “你逃不掉的。”纪少堡主咬牙说。
  “哈哈!你倒关心我呢!免了吧,关心你自己好了。”
  “你……你想怎样?”
  “我不急,你倒急得很呢?”
  “你……”
  “首先,叫你的人将费姑娘主婢放过来。”
  “你休……休想……”
  “其次,雷琴当然得完壁归赵。”
  “你……哎……”纪少堡主狂叫。
  柏青山的刀一紧一轻,又道:“其三,你得送咱们四个人安全离开。”
  纪少堡主一咬牙,道:“办不到,你……哎……住手!你……”
  柏青山这次不松刀,冷笑道:“办不到,你先死,你要计算费姑娘,还不是为了逞你自
己的兽欲?你如果死了,一切成空,我不信你肯甘心。”
  “你……”
  “你给我少废话,你以为在下为了费姑娘便甘心受你摆布,甘心将性命交在你的手中
吗?少做你的清秋大梦,费姑娘与在下无亲无故,在下不会傻得把自己的老命也给赔上。即
使她与在下是夫妻,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何况彼此是朋友?”
  “我不……不信你……你会眼看她死……”
  “哼!在下先要你死。”
  “哎……慢……”
  “你如果真不怕死,何不下令杀费姑娘?她死在你前面,你该心满意足了吧!下令,我
给你下令的机会。”柏青山厉声说。
  “我……”
  “下令呀?怕死鬼。”
  “你……”
  “那么,你先死好了……”
  “我……我答应放……放她。”纪少堡主狂叫,终于崩溃了。
  “我这时得考虑了,放了人将是纵虎归山……”
  “你不能食言。”
  “混帐!柏某食什么言?”
  “你说过以她交换——换我的命……”
  “呸!我说过了吗?”
  “你……你说过了的。”纪少堡主硬着头皮说谎。
  柏青山在了了庵,已看出这家伙贪生怕死,为了活命,肯将自己的心腹爪牙置之于死
地,这种人怎会为一个女人而送命?
  “你这畜生倒会诬赖哩。”他恨恨地说,心中却感到可笑已极。
  “我……我把费姑娘还……还给你。”
  “你这猪!你丢尽了纪家堡的声誉。”他再次咒骂。
  小剑听得心中发抖,抽口凉气道:“柏爷,不要迫他了,狗急也跳墙……”
  “哼!”他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他呀!他连钻粪坑也做得出来的,只要饶了他的狗
命,他连祖宗的坟墓也会去掘的。”
  “阁下不……不可欺……欺人太甚。”纪少堡主羞愤地叫。
  “欺人太甚?你欺负费姑娘是否过分?”
  “我……”
  “我要割断你的喉咙……”
  “哎……住手!住……”
  “快将人放过来,雷琴也送上,饶你一命。”柏青山不再羞辱这家伙了。
  纪少堡主喉下皮破,血已染红了胸颈,这时方神魂入窍,向爪牙们叫道:“快……快依
他将人放……放过来。”
  爪牙们不敢不遵,乖乖地将心兰主婢解了穴道松绑,不久,雷琴也从船上取来了,四人
重聚恍如隔世。
  柏青山沉得住气,不露喜色地道:“费姑娘,调弦。”
  费心兰长叹一声,柔声道:“青山哥,不必了,饶他们吧。”
  “他门人多势众,会追来的。”
  “我想,他们不敢追赶的。琴音太霸道,这些人有些修为不够,恐怕……”
  “好,饶了他们,走,纪少堡主,叫你的人全部退至湖滨,上船。”
  所有的人皆依言到了湖边,一一登船。
  柏青山将纪少堡主一推,冷笑道:“滚你的蛋,下次犯在我手,在下要卸了你的一双爪
子,让你在人间活现世。你记牢了,柏某已经警告过你啦!滚!”
  纪少堡主连滚带爬向湖边窜,狂叫道:“快上啊!宰了他们这些狗男女,宰了他
们……”
  暮色苍茫,柏青山四人已经走了,追不上啦!
  在返回心园途中,费心兰长叹一声道:“去年我与他在江东邂逅,还认为他人才出众,
对他甚有好感,错认他是虎父虎子定是英雄豪杰。他好色,男人的本性无可厚非,但贪生怕
死丧心病狂,便无可救药了,想不到他竟然是这种人,大概是纪家堡主八方风雨纪人杰造孽
太多,天道往还,生出这种犬子奴才来,良可慨叹。”
  柏青山不愿批评纪少堡主,转过话锋道:“心兰,你是怎么落在他手中的?老天爷,这
两天简直要把我和小剑迫疯哩!”
  心兰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道:“悔不该不听你的劝告,几乎把命送掉。”
  “心园并无打斗的遗痕……”
  “一切都是江怀忠那畜生……”
  “江怀忠?”
  “他用苦肉计陷害我们……”心兰将被擒的经过一一说了,恨声不绝。
  柏青山叹口气,苦笑道:“一个利欲薰心的浪子,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的,我真替心
芝姐难过。”
  “我要找到他的。”小琴咬牙切齿地道。
  心兰经过多次磨难,心肠已比往昔软得多,黯然叹息道:“小琴,不必去找他了,这种
人已堕落得无可救药,他活不长久的。”
  柏青山却不以为然,感慨万端地道:“好人不长寿,小人祸千年,这种人活得最长久,
他死不了的。像纪少堡主这种人便是活榜样,只要他有一分骨气,岂不早就死了?”
  小剑忍不住叫道:“柏爷,那时你真想杀纪少堡主吗?”
  他笑笑,扭头问:“你以为如何?”
  “小婢……真怕你迫杀了他,但愿你不想。”
  他不好说明,笑道:“那你去猜好了。”
  “为了小姐,你当然……”
  “小剑,不许胡说。”心兰急急叱止。
  柏青山不作答复,催促道:“快走吧,心园没有人照顾呢,我们已中了那些畜生的调虎
离山与苦肉计了,一次上当一次乖,小心些赶路吧,说不定他们再来一次绝户计,出动海贼
倾巢来犯心园,甚至把三塔寺村一举扫平呢!”
  “青山哥,真有那么严重吗?”心兰惊问。
  “目下他们有足以屠尽一村的力量,但他们不敢浪费工夫,也怕暴露行藏,自然不敢妄
动,但不可不防,这是心园的心腹大患,我得设法将这大患消弭。”
  “你的意思是……”
  “紫云庄主恨小畜生入骨,正好用驱虎吞狼妙计,给他们来一次总结算。呵呵!紫云庄
主有权找纪少堡主算帐,对不对?”
  “恐怕双方的实力太过悬殊……”
  “有我加入,双方不是扯平了吗?”
  “你……”
  “我必须助他们一臂之力,成全他们,同时,我有极重要的事要找那些海贼。”
  “你要找那些海贼?”心兰讶然问。
  “是的,找那些海贼,哦!到家了,我不进去啦!”
  “你……你马上就走?”
  “对,事不宜迟,我已和紫云庄主约好了。”
  “我们一起去。”
  柏青山坚决地摇头,说:“不行,这件事连我自己也不宜公然出面,必须暗中出手相
助,以免日后恩怨索缠无止无休,你们一加入,便不可收拾了。今晚也许我不能回来,你们
早些歇息不必等我,再见。”
  他说走便走,三两起落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白龙潭的西南,运河两岸树林密布,右岸的密林前,八名黑衣人席地而坐。已经是三更
初时分,皓月当空,万里无云,可看出人的轮廓与脸型。上首坐的是紫云庄主,以及一位花
甲老人,与一名年约半百的高大汉子,另五人是紫云庄的爪牙,全是可派用场的高手。
  紫云庄主轻咳了两声,说:“雷兄,依兄弟之见,目下咱们人手不够,还是放过那小畜
生,等他离开嘉兴,没有海盗助他,再杀他并未为晚。”
  花甲老人雷兄安坐不动,不置可否地道:“兄弟尊重范兄的意见,去否悉从尊便,反正
以咱们的交情来说,只要范兄招呼一声,水里火里,兄弟走上一遭,小事一件。”
  中年汉子却哼了一声,道:“范兄,你请咱们前来助拳,却临事打退堂鼓,未免令人气
短。”
  “鲁老弟,不是兄弟打退堂鼓,而是敌势过强,不得不慎重其事。”紫云庄主无可奈何
地说,叹口气又道:“那姓柏的说好要前来助拳,恐怕加上他也无法稳操胜算。风险太大,
何况他与兄弟有过节,是否肯前来仍在未定之天。”
  鲁老弟哼了一声,冷冷地道:“我知道,范兄年事已高,已没有当年的英风豪气,深思
熟虑畏首畏尾,确是不能怪你,上了年纪的人,大多是这样的,那些海盗只是些乌合之众,
纪少堡主一个纨绔子弟贪生怕死,范兄竟然被他们吓住,岂不可怪?算了吧,既然范兄不愿
冒险,兄弟该回去了。”
  “鲁老弟先别生气,既来之则安之,咱们从长计议。”紫云庄主陪笑道。
  鲁老弟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范兄,这件事没有什么可计议的,要动手,就杀他个落花
流水,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不动手那就散伙。”
  一名爪牙也道:“庄主明鉴,那小畜生胆敢乘庄主受伤而落井下石,无故追杀不舍,杀
了咱们六位弟兄,此仇不报,岂不令弟兄们泄气?”
  打铁趁热,鲁老弟立即接口道:“范兄,这件事已足令贵庄的弟兄气愤难平,再加上江
家你老兄不战而走,这些事日后传出江湖,紫云庄岂不声誉扫地吗?”
  这把火烧得够旺,紫云庄主果然愤火中烧,武林朋友对名之一字,看得比利更重三分,
有关声誉威信的事,是不甘马虎了事的,紫云庄主一掌拍在大腿上,沉声道:“那就走。”
  “等一等,姓柏的该来了。”
  黑影突从北面的草丛中升起,柏青山的语音传到:“范庄主,纪少堡主的船队,不会在
今晚经过此地了。”
  众人一惊,八名高手坐在此地,竟然被人接近至三丈内毫无所觉,怎能不惊?紫云庄主
挺身站起,问道:“是柏兄吗?请过来坐。”
  “不必了,纪少堡主已派人另请高手,因此船可能在明早巳牌左右方能经过此地,大白
天不易拦截他们啦!”
  “他目下藏身在何处?”
  “仍在江家,那些海盗其实不是什么腾蛟先锋队,而是几名海盗与嘉兴的小痞棍,稀松
平常的乌合之众,一赶即散。他们在江家不走,在下不能助你一臂之力了。”
  雷兄徐徐站起,冷冷地说:“阁下,何不过来说话?这样说话岂不太没礼貌,没将咱们
这些人看在眼中吗?”
  柏青山不走近,也冷冷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还不能坦然面面相对坐谈。”
  “你知道老夫是谁?”
  “不知道,请教?”
  “老夫独眼丧门雷鸣。”
  “少见少见。”他一语双关地说。
  独眼丧门勃然大怒,厉声道:“小子无礼,老夫要教训你。”
  声落,飞纵而上。
  柏青山飞退三丈,大笑道:“留些劲,少陪。”
  等独眼丧门再次纵起,他已一闪不见。
  “柏老弟,你不能走。”紫云庄主大叫。
  可是,他已经形影俱杳。鲁老弟冷笑一声道:“没有这狂小子帮忙,咱们同样能将事情
办好,走,去南湖江家,恰好可赶上四更天,杀他个措手不及。”
  四更天正之间,五艘船悄然在鸳鸯湖的西南角靠岸,紫云庄主的人已倾巢而至,人数有
六十余名之多。
  纪少堡主因失去柏青山相助,不敢带了一些派不上用场的人去冒险劫贡船,连夜派人去
催朋友前来相助,自己带了所有的爪牙在江家住宿一宵,料想紫云庄主不会再来,也认为柏
青山不会想到他敢在江家投宿,因此十分放心。
  那些海贼们不住在陆上,十余艘小舟已远离江家湖湾,远至东湖放鹤州冯家的湖湾停
泊,只留了一艘快船泊在江家码头作为交通传信船,船上仅留有十名海贼。
  两名黑影接近了江家的西院,先在后面与东面绕了一圈,解决了后面的两名警哨,直绕
出前门,蛇行鹭伏向把守前门的两名警哨接近。
  一名黑影爬至东面的墙角下,然后沿墙根蛇行而前,距大门的两名警哨约三丈左右,猛
地长身发出了两把飞刀,人亦现身飞扑而上。
  说巧真巧,一名警哨一时心血来潮,突然离开了所站的廊柱。
  “嚓!”飞刀钉入了廊柱,警哨无意中逃过大劫,立即狂叫道:“有人入侵!”叫声
中,闪在柱下拔刀应变。
  “啊……”另一名警哨倒了,惨叫声刺耳。
  “铮铮!”黑影与警哨缠上了,另一名黑影则发出了信号跟到。
  两飞刀虽击毙了一名警哨,但警哨已发出惨号声,因此可说完全失手,也可知道警哨的
身手已相当了得。
  这一来,偷袭的大计失败了,后到的人现身,里面的人也惊起备战。
  第一枝火把点燃,大门倏开,纪少堡主首先抢出门外,两剑便毙了夹攻警哨的两名黑
影,吼道:“到前面列阵。”
  屋两侧冲入了左臂缠白巾的两群人,上了屋面,跳入院中,立即反客为主,见人就杀,
反从屋内杀向屋外。
  黑夜中,除了混战之外,一切江湖规矩都用不上,谁艺业差劲谁倒霉。
  码头上停泊的贼船中,窜出两名海贼,便看到舱面站着一个黑衣人,左臂上缠着白巾,
看不清脸形相貌,只概略看出是个白脸膛的人,一名海盗一面冲出一面问:“你是谁?怎么
回事呢?你……”
  黑影向岸上一指,道:“有人袭击纪少堡主,你们炔去相助。”
  第三名海贼钻出舱门,叫道:“抄家伙……”
  “噗”一声响,第一名海贼被黑影一掌劈倒了。接着,黑影人化龙腾,飞跃而起,
“噗”一声一脚踹在第二名海盗的胸膛上,好快!
  “砰砰!”两名海贼全倒了。
  第三名海贼连人影也未看清,黑影已经到了,脑门上挨了一击,仆倒在舱门口。
  第四名海贼在门内大吼一声,分水刀扎出,人随刀进,冲出了舱门。
  “果然有你在内。”黑影叫,一脚飞蹴。
  海贼是上次见了柏青山便跑的人,没听出柏青山的口音,一刀急截叫道:“卸了你的狗
腿!”
  柏青山以腿进攻,这一腿是虚招,引诱对方出刀截击,猛地收腿,上体前扑,左手急
沉,一把便扣住了刀背。
  海贼拼命夺刀,左手抓向他的面门,用的是“二龙争珠”要掏双目,也暗含鹰爪扣腕手
法反击解危。
  他的右手一翻,便扣住了对方的脉门。
  第五第六两名海贼同时抢出舱门,同声虎吼,两把钢刀火杂杂地冲进,刀光疾闪。
  “滚!”他沉喝,将海贼从顶门上空倒摔至身后,夺了分水刀,招出“猛风拂柳”锲入
刀光之中,“铮铮”两声暴响,荡开刀山抢进,刀发如惊电,人头落地。
  两海贼一个丢了斗大的头颅,另一个胸膛大开。
  水声暴响,有人从后艄跳水逃命。
  柏青山将两名死海贼的尸体丢上岸,将船撑出六七丈外,插篙定船,方将那位被摔得浑
身骨节欲散的海贼拖过,抓住双脚将贼头往水里浸。
  拖上舱来,海贼已被湖水冻醒,哼哼哈哈连打喷嚏,浑身全软了。
  他坐在一旁,冷冷地道:“老兄,你清醒了没有?你最好清醒,放明白些。”
  海贼不知人间何世,晕头转向地要往舱门爬。
  他一脚压住贼人的膝弯关节,叱道:“不许动,不然先给你卸下一双狗腿。”
  贼人神智一清,惊惶地叫问:“这……这是何……何处?”
  “这是你的船上,听,岸上惨叫与叱喝声惊心动魄,一堡一庄的人在拼死活。可惜火把
已熄不然你可以看个一清二楚。”
  “你……”
  “朋友,别来无恙,你怎么如此健忘?年余不见,便把老朋友忘了不成?”
  “我……我不认识你。”海贼硬着头皮说。
  “在下却认识你,贵姓?难道你连自己的姓名也忘了吗?”
  “在下桑……桑本立。”
  “东海神蛟目下藏在何处?”
  “在……下不知道谁是东……东海神蛟。”
  他哼了一声,扣住对方的脊骨翻过,压住小腹,一指头插在最下一根肋骨缝中,冷笑
道:“你这厮敬酒不喝喝罚酒,这时还敢嘴硬,不给你三分颜色涂脸,你还不知道你是老几
呢?你这根肋骨长得不是地方,我给你拨到另一边去……”
  “哎……哎唷!住手。”
  “你叫吧……”
  “请住手,我招。”桑本立发狂般厉叫。
  他松了手,指头并未离开,冷笑一声问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兄最好放明白些,凡
是经过分筋错骨治过的人,即使有好郎中医治不会成为残废,也将在床上躺上三两个月,你
招吧,在下洗耳恭听。”
  “首领目下在……在黑风洋,正与官兵捉……捉迷藏,距……此约有一月海程,远……
远在天边。”
  “我不信。”
  “阁下请相信桑某的实情,如果首领在附近,还用得着请纪家堡的人劫贡船?岂有眼睁
睁将稳可到手的财物送人?”
  “哦!说得倒有道理。”
  “桑某与浪里鬼汤桂一群人,是走散了暂时在嘉兴隐身的,劫了贡船之后,再行出海去
寻找首领。”
  “去年你们在荒岛上围攻在下的人中,那位施放毒雾的人是何来路?”
  “他……他,他……”
  “老兄,你不打算多活些日子?”他指头上略加压力,不耐地问。
  “他……他不是咱们的人。”
  “不是你们的人?”
  “他是首领的朋友,很要好的朋友,叫万里孤鸿公孙无咎。”
  “哼!这家伙名不符实,使用毒雾害人,岂敢取名无咎?他目下何在?”
  “他随首领遨游四海,半年后意兴阑珊,便返回中原,谁也不知他的下落,这人本来就
是个风尘浪子,绰号称万里孤鸿,谁知道他流浪到何处去了?也许咱们的首领知道他的下
落,其他的人从不敢问首领的事。”
  “你们的首领何时可来嘉兴?”
  “谁知道?东南海风涛险恶,海域数万里,船上通常备有三月粮水,除非看到首领派来
的信使,不然谁也不知他们的行踪。”
  柏青山本来抱有一线希望,这一来,希望又告破灭,感到十分懊丧,不死心地问:“你
们打算劫了贡船之后,不是说去找寻你们的首领吗?”
  “首领目下在黑风洋,海程需一月左右,虽有这种打算,但谁知道首领是否仍在黑风洋
呢?”
  “你们总该有会合的地方。”
  “有是有,但会合的地方只能找到首领留下的去向暗号。”
  “附近有会合的地方?”
  “最近的会合处在大冲山岛,位于珞珈山东南,约需二十余日海程。”
  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时间去找东海神蛟,除非他不理会王敕那封近乎求救的韦信。
  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这两条路可决定他的命运。一是至大冲山岛,找到东海神蛟的下
落,追出万里孤鸿的去向,找那家伙要拔毒药。一是走一趟不归谷炼狱寨,取得灵犀甲赶赴
济南援助王敕,前一条是活路,后者是死路一条。
  他心中天人交战,不言不动形如痴呆,浑身在冒冷汗。
  “哎……”桑贼突然狂叫。
  原来他的手指下意识地向下沉,桑贼怎受得了?
  走哪一条路?他煞费思量。
  与朋友交而无信,岂是大丈夫所为?
  守信重要呢,抑或性命重要?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什么东西能比自己的性命重要?
  久久,久久,他仍然难下决心。
  岸上,仍在作生死之斗,一庄一堡的人,正在舍死忘生狠拼。
  他听到了濒死者的呻吟和叫号,嗅到了血腥,看到了飞腾着的刀光剑影,残杀在进行
中。舱面上,另五名昏迷不醒的海贼寂然如死,这几个人的性命,完全控制在他的手中。
  人的死太过平常,生与死似乎不值得大惊小怪,在这种场合中,喜怒哀乐已经不再存
在,只有杀人与被杀两个念头主宰了一切,没有工夫去体会七情六欲的痛苦与快乐,没有工
夫表达自己的感情,一刀挥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怜悯,没有悲哀,全凭本能挥动杀
人的利器,生命在这种场合已失去了估计的价值。
  他是唯一冷静思索的人,也是唯一受到人性严格考验的人。
  久久,他终于如释负重地长吁一口,徐徐站起道:“你们可以走了,走得远远地,永远
不要再让在下看到你们。”
  他将船撑至岸旁,一跃上岸走了。
  江宅前,尸骸零落,血腥触鼻,濒死者的呻吟声惊心动魄。
  紫云山庄的人死伤惨重,阴风客本人内伤未复,不但不能参与拼搏,反而需人保护他的
安全,纪家堡的高手果然名不虚传,已占了上风。
  纪少堡主一把剑狂野绝伦,展开了威镇武林的剑术天魔十二真诀,威风八面,锐不可
当,出神入化的剑术,加上目无余子的豪气,所向披靡,共毙了八名高手之多,这时从北面
冲到,劈面撞上了刚好宰了一名堡中高手的独眼丧门雷鸣。
  右侧不远处,四名高手保护着紫云庄主阴风客,正受到六名高手的围攻,四人的剑阵已
呈散乱,眼看要被对方攻入内圈了。
  纪少堡主一声低啸,身剑合一猛扑独眼丧门。身后,两名纪家堡的高手紧跟在后,相机
接应,也免了纪少堡主后顾之忧。
  独眼丧门不知来人是淮,反正对方左臂不缠白巾,是敌非友,下毒手绝不会错,剑花疾
叶,硬接来招。
  “铮铮!铮”双剑狂野地纠缠,火星飞溅,双方谁也没占便宜,各向侧飘掠,重新抢
进,展开了空前猛烈的恶斗。
  侧方人影射到,有人叫:“少堡主请退,属下收拾这家伙。”
  “不用你们,这人是劲敌,我要亲手杀他。”纪少堡主边叫边狂攻五剑,把独眼丧门迫
退了三步了。
  独眼丧门哼了一声叫道:“好啊!可找到你这正主儿了,杀!”
  叫声中,反击了八剑,剑上风雷俱发,居然抢回了原位,但却再也无法再进一步,被纪
少堡主霸道的剑术封锁了攻势。
  双方已摸清对方的实力,纪少堡主一声长笑,豪气飞扬地说:“你大概尚可支持十招左
右,你是这些人中剑术最佳的一个,着!着着!”
  说话间,已攻出了三招九剑之多,又将独眼丧门迫退了六七步,退至广场边沿了。
  独眼丧门心中骇然,斗志迅速地瓦解,暗忖:“这小子果然可怕,名不虚传,再不走就
走不了啦!”
  要走,必须退出广场,利用草木脱身,不然摆脱不了连绵不绝刺来的凶险剑影,刚要急
向后退,后面传来了一名大汉的叱喝声:“往侧方退,此路不通。”
  纪少堡主一声低叱,乘机错开剑切入。“嚓”一声刺入独眼丧门的右肩井。
  “哎……”独眼丧门狂叫,剑脱手抛坠,扭身急倒,忍痛连滚三匝,想滚入草丛中逃
命。
  “啊……”先前阻止独眼丧门向外退的大汉,狂叫着向前踉跄冲出。
  这瞬间,纪少堡主到了,剑出“月落星沉”,刺向独眼丧门的小腹。
  冲来的大汉身后,突现另一人影,左臂有白巾,是敌非友,这人超越大汉身侧,剑光如
匹练闪电似的冲到,“铮”一声架开了纪少堡主下刺的一剑,顺势拂剑进击。
  纪少堡主毫无戒心,看到人影还以为是自己人,剑被崩开便知要糟,但已来不及闪避
了,不等他有何反应,剑光已一闪即逝。
  黑影突然飞退,一跃三丈。
  两名负责保护纪少堡主的人,还不知变生不测,连人也未看清。
  “噗”一声响,纪少堡主的剑无故自坠。
  纪少堡主还不知手臂已肘裂,一跃而前,要追赶退走了黑影,一跃两丈,脚尚未落地,
突感手臂传来彻骨奇痛,低头一看,不由吓了个胆裂魂飞,狂叫道:“我的手……哎……”
  “嘭”一声响,他立脚不牢,摔倒在地几乎昏厥。
  黑影是柏青山,他不想要纪少堡主的命,伤臂聊施薄惩,退入林中向侧绕,再次掠入广
场右方,一声怪叫,冲入围攻紫云庄主的圈子。
  紫云庄主五个人,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境界,五个人全受了伤,仍在浴血苦撑,被对方六
个人迫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正危急间,柏青山到了,怪叫声震耳欲聋,“砰”一声响,一名围攻的人冲出丈外重重
地掼倒。
  另一名大汉扭身截住了柏青山,一剑急攻右胁。
  柏青山身形急进一步,扭身接招,顺手一拂,“铮”一声崩开对方的一剑,立还颜色乘
势点出,不偏不倚刺入对方的右期门要害,直透肺部。
  他拔剑飞退叫道:“在下已经尽力,再见。”
  声落,人已消失在夜色茫茫中。
  已占了上风的纪家堡好汉,由于纪少堡主臂受重伤,艺业了得的高手又被柏青山宰了三
名,形势逆转,立即,被紫云庄主的人及时反击,陷入苦撑的困境。
  紫云庄主听出是柏青山的口音,大叫道:“柏兄,助人助到底……”
  柏青山已走了个无影无踪,他才懒得管这些人的死活呢!
  破晓时分,江家附近静悄悄,血腥触鼻,尸首皆被从东湖赶来的海盗加以掩埋了。海贼
们也知风声紧急,不敢再打劫贡船的主意了,一溜烟逃离了嘉兴,三十六着走为上着,保命
要紧。
  一庄一堡鸳鸯湖大火拼,两败俱伤,死伤八成以上。从此,一庄一堡结下深仇大恨,互
相报复,绵延数代了无尽期,势同水火,不死不休。
  柏青山返回心园,已经是五更正未之间,园门口,心兰主婢不顾寒风侵衣,眼巴巴地等
候他归来。
  老远地,心兰便看出他的身影,像只小鸟般飞出园门,欢叫着迎来:“青山哥,青山
哥……”
  她忘情地扑入青山的怀中,喜极而泣。
  青山挽着她,惊道:“心兰,你的手冷冰冰,你……你一直就在外面等我?”
  心兰长吁一口气,幽幽地道:“你要和大批海贼及纪家堡的群雄拼命,我怎放得下心?
你的手也冷,快回去喝碗参汤暖暖身子。”
  两人相偎相倚入园,默默无言地缓步踱上花径。心兰屏息着,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低
声道:“哥,你的心跳不正常,手在痉挛,此行辛苦危险,你……”
  “与辛苦危险无关。”他强抑心头的痛苦,故作从容地说。他竟然忽略了心兰对他亲昵
的称呼,并未察到称呼的改变,可知他心中紊乱已极。
  “为什么呢?”心兰追问。
  “没什么。”
  “哥,告诉我,但愿我能为你分忧。”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定下神,谁能替他分忧?分忧又有何用?他能将王敕的事,与及万
里孤鸿的事告诉心兰,让心兰担上心事?让心兰可怜他这个傻得为信诺而不惜性命的可怜
虫?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转变话题道:“一堡一庄的人两败俱伤,尸横遍野,海贼亦已星
散,心园在近期间可保无虞。雷琴主人的住处已传出江湖,心兰,你得好好打算,心园已非
安乐土了。”
  “哥,我……我该怎办?”
  “卖掉它,迁地为良。令姐对江怀忠余情犹在,这件事很难处理,我对这件事不敢置
喙,管了将是一大罪过。”
  “家姐已带了孩子走了。”
  “什么?”
  “白天你过门不入,不知园内的事,家姐认识吴江慈云庵的一位老尼心如大师,她决走
至慈云庵带发修行,教养小珂成人,已经乘船走了。”
  “唉,令姐……”
  “这是她最好的归宿,能摆脱姓江的畜生,她已心满意足了。”
  “唉,令姐宅心仁厚,她不该受到……唉!别说了,天道无凭,不说也罢。”他感慨万
端地说。
  回到客厢,小琴送来了参汤,他将经过向心兰说了,及劝姑娘返回妆楼安心歇息。
  送走了姑娘,他打坐半个时辰,已是破晓时分了。他立即收拾行囊,换了一身青衫,佩
上剑取过笔砚,振笔直书。
  房门悄然而开,心兰幽灵似的出现在他身后。
  他心绪紊乱,而且多日奔波心力交疲,耳力未免大打折扣,神意不能集中,姑娘又是有
意悄然而来,因此竟未发觉。
  刚嗅到姑娘身上传出的少女特有芳香,素笺已被背后伸来的纤手按住了。
  “咦,心兰,你……”他讶然叫道。
  心兰取过素笺,凤目中泪光闪闪,颤声道:“哥,你……你怎能不辞而别?”
  “心兰……”
  “哥,我知道,我留不住你,我也配不上你,但我希望你将我看成知心的朋友。”
  “心兰,我们本来就是好朋友,我将你看成唯一的红颜知己,你应该知道的。”
  “哥,你认为不辞而别,便是对待知己朋友的态度吗?”
  “我……我有急事待办,此事十万火急,必须立即动身,见了你,我很难说别离,希望
你谅我苦衷。”
  “既然有急事,我不会强留你的,哥,这件事能告诉我吗?”
  “对不起,不能。”
  “这……”
  “请不要多问,好吗?”
  “我们就此相别吗?”
  “这样比较好些。”
  “哥,何时相见?”她颤声问。
  他心中一阵乱,岔开话题道:“心兰,我希望你早些离开心园,闻风而来的人,可能已
在途中了,令尊在世时,结下了不少仇家……”
  “哥,不必转变话题。难道说,我们从此便是陌路人,不再相见了吗?”
  他长吁一口气,苦笑道:“心兰,江湖人浪迹江湖,犹如水上飘萍,沟死沟埋,路死插
牌,吉凶难料,谁知道日后能否相见?”
  “哥,我……我不要听……”
  “心兰,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世间如果有令我怀念的女孩子,那就是你。”
  “哥……”
  “心兰,请你转身望向窗外。”
  心兰顺从转身,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跌碎在胸襟上。
  他挂起包裹,酸楚地道:“从今一别,相见无期。如果我留得命在,我会来找你。柏青
山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但我必须斩情绝义。心兰,保重……”
  心兰一声尖叫,倏然转身扑来。
  房空寂寂,柏青山已经不见了。
  “哥……”她终于哭出声音,哭倒在地。
  柏青山沿运河东岸的官道,以快速的脚程向杭州赶,当天便赶到杭州,进城仅是申牌左
右,他已赶了一百八十多里。
  他后面二十余里,三位黑褐色脸膛的少年,沿途打听他的去向,也以奇快的脚程,不顾
一切的急赶。官道上打听一个人的去向,乃是毫不费劲的事。
  赶,他心中只有一件事赶,分秒必争。
  路不熟,他不敢赶夜路,以免迷途欲速则不达。晓行夜宿,倍极辛劳,第四天,他远出
千里外,踏入了江西地境。
  怀玉山,在广信府玉山县西北一百二十里,地当吴、楚、闽、越之交,跨衢州府、饶州
府、广信府三郡,盘亘三百里,奇峰峻岭与怪石深池罗布其间,古称山灵之窟宅,九峰二岭
三墩三池,奇景二十四,山势奇幽邃,上干天际,势连北斗,也称玉斗山,或辉山。
  从玉山县到怀玉山,可沿上干“干溪”河谷上行。该溪水浅,冬夏不通舟楫,所以也叫
干溪。溪有二源,一涌发自三清山金龙冰玉洞。这条路不好走,多走不少冤枉路,如果改走
县西小径,则须经过上饶县北面的大镇童家坊与郑家坊巡司,这两镇西面是饶州府德与县
境。
  山深处百亩大的平原,称为大洋阪,大洋阪以南地区,游山的人不受干扰。以北便是外
人进入可能发生意外的禁地。
  从金刚岭向北走,三十里便是人迹罕至的不归谷。四周群峰峻峭插天,古林密市,终年
云雾缭绕,显得阴森可怖。谷底一处台北顶端,建了一座武林大名鼎鼎的炼狱寨,名列天下
五寨之首是一处江湖朋友不敢正视的地方。
  一早,柏青山离开玉山县城,大踏步向怀玉山赶。事先已问清了路径,沿途只要多打听
便不会迷路。
  巳牌正,他到了郑家坊巡检司北面二十里的一座山岭下,前面已可看到怀玉山的峰峦,
大概午牌初正之间,便可赶到山下了。
  郑家坊以北,小径如鸟道羊肠,罕见人迹,也不易看到村落了。
  小径绕山西而过,真糟,路分两条,大小相同,方向相差不远,既不设将军箭,也没有
指路碑,该往何处走?
  右面那条小径似乎路面要光亮些,一看便知经常有人走动,而且在里外的山脚下,居然
有一座小茅亭,正好歇脚。
  附近没有村落,真糟,找不到人问路,岂不是进退维谷僵在这儿了?乱走冤枉路反而误
事,欲速则不达,不如先找地方歇歇脚,也许可以等到行人旅客问道呢。时光尚早,已经走
了八九十里,该歇歇脚了。
  进了小亭拾下行囊,在亭柱下落坐打量四周。这一带是无尽的山,满眼是无尽的远古森
林,飞禽走兽见人不惊,空山寂寂,没有任何村落的痕迹。
  “这一带好荒凉。”他想。
  他倚柱假寐,但神意无法安息,脑海中前情往事纷至沓来,剪不断理还乱,一些恼人的
与影响情绪的幻影往事挥之不去。
  但他的心情仍然是平静的,一个个性坚强,已下定决心的人,绝不会被过去的往事所拖
垮。
  他听到了杖点地与脚步声,心中大喜,火速起身循声看去。前面绕过山角的小径转弯
处,出现两个人影。
  “咦!这里竟然有瞎子跛子走山路,岂不怪事?”他自语。
  两个人一跛一瞎,跛子跛右足,支着拐杖一撑一撑地前行,左手牵着瞎子的竹杖,瞎子
另一手还有一根探地的苍木杖。两人的年纪都在半百出头,满脸风霜,各背了一个小包裹,
居然是走长途的客人呢!
  他背起包裹,回到路中等候来人,等来人至切近,方抱拳施礼道:“两位大叔请了,小
可有事请教。”
  瞎子翻着的白眼珠,不言不动,神色木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漠然神情令人怜悯。
  跛子老眼的神色也相当冷漠,日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他的佩剑,点头回礼道:“公子爷何
见教?”
  “请教至怀玉山该走哪一条路?尚请大叔指引。”
  跛子用手向北一指,说:“瞧,那就是怀玉山。”
  “哦!这条路……”
  “你走对了。”
  “谢谢大叔指引。”
  “不必谢,公子爷是来游山的?”
  “是的,也前来访友。”
  “晚春不是游山的时光,雨水多,山险路滑,公子爷来得不是时候。老汉家往九峰之一
的天门峰,这位瞎子徐兄住在狮子峰,怀玉山附近的隐居人士,我们两略有所知,公子爷前
来访友但不知贵友是谁?”
  “小可要到不归谷,敝友姓程。”
  跛子一怔,打量了他片刻,迟疑地问道:“咦!你要找炼狱寨程家的人?”
  “是的,这里到不归谷,该如何走法?”
  “哦!你到前面去问至大洋阪的路,便知道如何走法了,还有三四十里,晚间方可到
达,这时告诉你也是枉然。”
  “小可到前面再问便了。”
  “请问公子贵姓大名?”
  “敝姓柏,名青山。”
  “贵友叫程什么?”
  柏青山竟未看出危机,笑道:“她叫程黛……”
  “原来是魔女请来助拳的,打!”跛子沉喝,老眼中神光乍现,打字出口,左掌疾伸,
一招“五丁开山”劈到,迅疾绝伦,潜劲直迫内脏。
  他一惊,飞退八尺,从对方的掌下奇快地退出,只感到潜劲如山岳般压到,令人气血翻
腾,如果慢了刹那,这一掌难以承受哩!
  “咦!”跛子讶然叫,似对一掌失效甚感惊讶。
  瞎子哼了一声,毫无表情地说:“无盐魔女已是武林中的顶尖儿人物,请来助拳的人,
岂会是庸手?你这一掌只用了六成劲,而且先发声示警后出招,岂能伤得了他?”
  柏青山又是一怔,这瞎子怎知跛子掌上用了六成劲?他不愿多事,急道:“在下并非是
前来助拳的人,只是专程前来拜访炼狱寨寨主而已。在下与尊驾素不相识,无冤无仇,见面
便以内家掌力相向,未免太说不过去罢?在下要赶路,不愿与你们计较,少陪。”
  说完,绕左侧夺路而走。
  瞎子像是有眼睛的人,晃身截住喝道:“站住,小辈。”
  他向右一窜,跛子一跃三丈,喝道:“站住!在跛仙瞎怪之前,你想逃走,未免太不自
量了吧。”
  他脸色一变,讶然道:“原来是跛仙王前辈与瞎怪徐前辈,风尘四杰中的两位,久闻侠
名,如雷贯耳,幸会幸会。”
  “你年纪轻轻,像是初出道的人。”跛仙冷冷地说。
  “不错。”
  “初出道便与炼狱寨勾搭,你不是个好东西。”
  他气往上冲,冷笑道:“风尘四杰侠名四播,名震江湖,行侠仗义声誉甚隆,有口皆碑
人人敬仰,想不到今日一见,在下大失所望。”
  “你失望吗?”
  “原来你们却是浪得虚名,自以为是的匹夫而已。”
  他这两句话分量太重了,成名人物谁也受不住。风尘四杰四个人是:跛仙王瑞、瞎怪徐
川、穷神石玉、矮魅方中,这四个游戏风尘的奇人,一身侠骨行仁仗义,在江湖位高辈尊,
艺臻化境各具绝技,声誉极隆,黑道宵小闻名丧胆,名震江湖号称四杰。而他一个初出道的
人,竟敢挖苦他们是匹夫,这乱子可闹大了。
  跛仙怒极而笑,退至路中道:“哈哈!骂得好,你出来,我跛子要替贵师门管教管教你
目无尊长,免得日后走上邪路在江湖兴风作浪。”
  他退回路中,淡淡一笑道:“王大侠,你如何管教法?”
  “当然我会给你公平决斗的机会,前三招是你的。”
  “是点到即止吗?”
  “当然,看你眸正神清,人才一表,不是奸恶之徒,老夫教训你一顿也就好了。”
  “如果在下不接受你的决斗呢?”他笑问。
  “不接受?你……你要生死相决?”
  “并无不可。”
  “算了,年轻人说话太没分寸,好勇斗狠拿老命当儿戏……”
  “在下年轻气盛,可是并不好勇斗狠,因此不接受你任何方式的决斗。”
  “你的意思是……”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你这小子在撒赖?瞎子,你听见没有?”
  瞎怪徐川接口道:“听见了,我瞎,但没有聋。这样吧,叫他远离怀玉山也就算了。”
  “但……这小子好狂。”
  “哪一位年轻人不狂?大人不记小人过,叫他走算了。”瞎怪徐川说。
  跛仙抹弄着胡子,向柏青山道:“好,小辈,你走你的独木桥,但独木桥在南不在北,
你得往南走,远远地离开怀玉山。”
  “为什么?”
  “怀玉山高手云集,来自天下各地的高手们,要找魔女算帐你如果前往助拳,小命难
保。”
  “哦!你们与魔女有何不解之仇?”
  “两年前她追杀黑风帮主,万里追杀沿途滥开杀戒……”
  “前辈与黑风帮主有亲有故?”
  “呸!老夫怎会与那凶手恶棍有亲有故?”
  “那么,你为何替黑风帮主前来寻仇?”
  “见你的大头鬼!她追杀黑风帮主与我屁相干。”
  “那你……”
  “她在河南与山西途中,先后逞威立万杀了二十余位白道英雄,看不顺眼她便拔剑行
凶,不问青红皂白乱杀一气,因此激起了武林公愤,所以咱们来找她算帐。”
  他摇摇头,苦笑着自语道:“真要命,来得不是时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紧要关
头……”
  “你来得的确不是时候,快走吧。”瞎怪沉声叫。
  他怎能走?时限急迫,他必须去见无盐魔女借灵犀甲,不容任何人阻扰他的行事,任何
人任何凶险事,也打消不了他进入不归谷的意念。
  他虎目倏睁,剑眉一挑道:“在下必须到不归谷去见魔女,这两天内请勿前往不归谷打
扰。”
  “你说什么?”跛仙怒声问。
  “你又不是聋子?”
  “你是什么意思?”
  “好小子,你心甘情愿替魔女挡灾了,老夫……”
  他向侧退,冷笑道:“在下懒得与你磨牙,以免耽误在下的脚程,再见。”
  “你走得了?”
  他一跃三丈,窜入后面的树林,跛仙跟踪掠到,大喝道:“留下啦!”喝声中,拐杖点
向他的膝弯。
  他突然挽住左面的树干急冲,飞快地绕树而转,闪电似的贴树绕至跛仙身后,伸脚一
拨。
  跛仙骤不及防,一声惊叫,向前一栽。
  他侧射丈外,突感脑后生风,不假思索地向下一伏,右脚后伸,“虎尾脚”反击,捷逾
电光石火。
  罡风掠顶而过,瞎怪的苍木杖间不容发地贴顶门横扫。
  “噗!”他扫中了瞎怪的右腿,力道如山,高手相搏,他不敢大意,这一脚他用了七成
劲。
  “哎呀!”瞎怪惊叫,几乎栽倒。
  他贴地窜前,一声长笑,去势如劲矢离弦,射入林木深处如飞而去。
  跛仙狼狈地爬起,惊叫道:“咦!这小子好快,艺业深不可测,将是一大祸害。”
  瞎怪踉跄站稳,揉动着被踢处,凛然地问道:“跛子,咱们都栽了吗?”
  “瞎子,你不承认?”跛仙反问。
  “认了。”
  “罢了,快通知其他的人小心提防。”
  “希望能阻止他与魔女会合。”瞎怪忧心忡忡地说。
  柏青山摆脱了两人,在前面五六里处方折出小径,走上路旁的山坡,看清了小径的去
向,自语道:“真糟,群雄风云际会不归谷,我想硬闯进去,难上加难,不用计谋,准到不
了不归谷。先避开路径,以免麻烦。”
  他避开小径,认准方向越野而进,翻山越岭向前面的高峰下急赶。
  走了不少冤枉路,近午时分,终于平安到达山下。可是,小径不知在何处,深山野岭不
见人烟,想找人问路也毫无机会。
  他开始绕山麓寻找小径,不久,前面出现了一条六七丈宽阔的溪流。早些天下了不短的
几天雨,溪水仍然浑浊,真巧,溪旁就有一条小径。
  是不是原来那条至怀玉山的小径,他并不清楚,反正看方向确是通向山区,便不假思索
地沿溪上行向北走。
  妙极了,前面传来了脚步声,他脚下一紧,绕过一处岩角,看到了前面有两个青袍人的
背影,前面的小径转角处,建了一座茅亭,亭中竟然有两名村姑,两担柴枝四平八稳地拦放
在亭前。
  走了半天不见人影,这时竟然男女有四名之多,不会迷路啦!
  两个青袍人距茅亭尚有二三十步,听到了他急促赶上的脚步声,扭头回望,目光首先便
落在他那把不起眼的辟邪剑上,两人互相打眼色示意,转头重新举步向茅亭走。
  亭中的两个村姑居然不怕生,见了两人并不惊慌,也不注意两人的佩剑,仅停止说话微
笑着避出亭外,像是有意让旅客入亭歇脚。
  两个青衫客到了亭前,后面的柏青山也匆匆赶到了。
  两人皆是年已半百出头的中年人,身材修伟,相貌威猛,剑眉虎目一表人才,而且相貌
相差无几,一看便知是亲兄弟,也可以是双胞胎。方面大耳,满脸红光,留了掩口长髯,气
概不凡。两人的宝剑光芒四射,是价值连城的神刃。
  器宇轩昂的柏青山到了,右面的中年人止步回头含笑道:“老弟台,何不歇歇脚?”
  他颔首为礼,笑道:“小可先问问路,再行歇息。”
  说完,走向两名村姑,不由一怔。两位村姑恰好抬头向他注视,因此看清了相貌。村姑
娘脸色似乎缺乏红润而略显苍白,但眉清目秀,琼鼻樱唇,秀逸清丽别具风韵,身材适度,
刚发育完成的胴体可真动人,荆钗布裙极为脱俗。
  “山川灵秀之气,都钟于这两位村姑身上了。”他心中激赏地自语。
  他不敢摆出色迷迷去打量她们,抱拳行礼含笑问道:“两位姑娘请了,可否指点至大洋
阪的路径?”
  两村姑羞答答地以裙半掩秀脸,其中一人说:“客官只要往前走,就可到达大洋阪
了。”
  先前向他打招呼的中年人接道:“此至大洋阪尚有六七里,绕过山西北便到了,老弟至
大洋阪有事吗?”
  “到不归谷。”他干净利落地答。
  “咦!到不归谷有何贵干?”
  “找炼狱寨的魔女算总帐。”他不假思索地答,脸上神色庄严。
  中年人不住打量他,淡淡地一笑道:“老弟贵姓大名?”
  “在下柏青山,两位……”
  “在下姓易,单名一字山。那位是舍弟易水。”
  他心中一惊,暗叫侥幸,抱拳行礼道:“原来是关中双侠龙虎双剑两位前辈,久仰久
仰。两位不远万里光临江右,是游山而来了。对不起,在下有事先行,告辞。”
  关中双侠互相打了个眼色,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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