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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春秋》


第二十七章



  邻房那位旅客一直就耽在房内,店伙只知道是一个叫黎两京的小商人。
  虽是邻房,其实房间并不真的相连。
  思贤馆老店以环境幽雅著称,每一座客房与邻房仅有部分相连,店内遍栽花木,走廊也
曲曲折折。
  旅客想侦伺邻房的动静,并不是容易的事。
  这座邻房,能窥同雍不容这座客房的地方,只有外间向着客院这一面的小窗,也可从门
左右屏窗式的大明窗,看到走廊的动静,所以能及时阻挡店伙干预。
  店伙们对这座四进院,怀有深深的恐惧,因此除非有旅客招呼,尽量避免主动地侍候张
罗。
  也由于不是旅客投宿时光,长住的旅客不多,所以罕见有店伙走动,名符其实的幽静清
雅。
  这位叫黎两京的旅客,一直就躲在窗内,利用纸窗的小洞也,窥伺雍不容这座客房的动
静。
  徐霞主婢三人走后不久,黎两京坐在窗内的长凳上,不断地用右眼凑近窗孔,全神贯注
向外窥伺,耐心地倾听一切声息。
  雍不容的客房,房门已恢复原状,只是不曾从房内上闩。
  徐霞离开时仅信手掩上房门,院子里炎热无风,房门沉重,不会自行开合发声。
  久久,这人真像一头有耐性的猫。
  门口窗皆关闭得牢牢地,不可能有人入进房中而不被发觉。
  刚将眼睛离开小孔,百无聊赖地伸左手抬取搁在窗台侧方的茶杯,想喝口茶解渴,信手
抬取并没扭头注视,信手取杯出自习惯性的本能。
  右手落空,茶杯不在该在的地方。本能地扭头一看,愣住了,怎么茶杯不见了?
  “咦!”他不胜诧异,反射性地发出惊讶的叫声。
  “要喝茶吗?自己来。”身后突然传来毫不陌生却又陌生的语音。
  他吃了一惊,一蹦而起迅速转身。
  这是客房的外间,可兼会客室用,一张圆桌四把圆凳,桌上有茶具。
  雍不容坐在桌旁,悠闲地喝茶,翅起二郎腿,脸上有邪邪的笑意。
  “你?你……”他大惊失色,目光在门窗中观察,门窗闭得好好地,毫无开启的微状。
  “呵呵!不要说你不认识我。”雍不容指指桌对面,原放在窗台上的茶杯:“喝啦!我
已经替你添满了,这是你的房间,你是名义上的主人,别给我客气。”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他惊容仍在:“我……我不信你……你真能大……大白天
幻变……”
  “是吗?”
  “你是……”
  “首先我要澄清你的错误观念,我不是可幻形五遁的魅怪,那是你赶走店伙,转身人房
的刹那间,我以绝顶移影换形轻功,在电石火光的瞬间,跟在你身后进来的,决非幻形变
化,变成虫蚁从缝隙中爬进来的。”
  “不……不可能,我的目力听觉……”
  “你还不明白其中道理,可知你的武功修为已经有退无进了。人的视力听觉,并非完全
可靠的。
  视觉有所谓的盲点;速度到达某一程度,眼睛也是看不见的,暗器名家必定明白其中三
昧。至于听觉更靠不住,只要一点点声音,就可以让你成为不自觉的天聋。
  修道人达到天人合一无外无内境界,外界一切声光之惑皆不存在了,天幽地静,万籁俱
寂。
  说你也不懂,好在我在你房中,喝你沏好的茶和你说话,可是千真万确的事,不是
吗?”
  ‘你……你要怎样?”
  “我要你招供。”雍不容脸一沉,虎目神光四射。
  “没有什么好招的。”他打一冷战,尽量放松情绪:“三少爷要知道你在弄什么玄虚,
我奉命侦伺你的一举一动。”
  “三少爷?”雍不容一怔,颇感意外。
  “徐三少爷。”
  “你们这些混蛋,岂有此理!”雍不容毫无修养地摔破茶杯大骂,原来是徐义派来监视
他的人:“你们不搜寻天道门杀手的下落,反而派人来侦伺我的行动浪费人力,我要揍死这
贼王八,让徐义来找我算账。”
  声落人冲进,毫不在乎地伸手便抓。
  徐义的打随从,以往众所周知,只是一些三流人物。
  他老爹锦毛虎名列南五虎之一,充其量也只能算二流高手。
  但自从锦毛虎取代了南京双豪的地位,水涨船高,已经跻身一流人物之林而为江湖朋友
所肯定。
  但雍不容知道徐家的底细,连徐义也深藏不露,身怀绝学瞒住了所有的人,足以济身一
流高手之林而无愧色,甚至有充足的本钱角逐天下风云人物。
  手下的打手随从也可能深藏不露,决不比二流高手差,不然岂敢挺身而出,与威震天下
群雄,慑伏的天道门挑战?
  面对这位貌不惊人,表现出惊恐胆怯的打手,雍不容表面像是没将对方看在眼下,出手
攻击毫无顾忌冒冒失失抓人,骨子里却提高警觉,神功默运随时皆能骤然改变招式劲道,作
有效的高度反应。
  打手却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不但没全力接招显示实力,反而惊叫一声,倒飞而起来一
记毫无美感的后空翻,避过一抓狼狠地逃命,着地身形再起,又一记后空翻,砰一声大震,
撞破窗子跌出窗外去了。
  雍不容一愣,这位打手大概吓坏了,武功差劲胆气太弱,难怪只配派来监视盯梢,徐义
这些手下派不上大用场。
  他无意把徐义的随从打得半死,毕竟目下是站在一边并肩联手的伙伴。
  事实上他的行踪举动,确也令人怀疑,难获伙伴信任,徐义派人盯他的梢几乎是理所当
然,不需因当然的事而反脸。
  他不再追究,启开房门走了。
  敌我双方都派人监视他,敌我也无法分辨了。

  悦来老店中,徐义与几个打手在院厅中计议,千手飞魔父女也在座参予,并听取返回的
眼线报告。
  徐霞带了两位侍女,气冲冲地踏入院厅。
  “三哥,咱们还是赶快返回南京算了。”徐霞火爆地叫嚷,凤目喷火狠盯着龙姑娘。
  “大妹。又怎么啦?”徐义问。
  “还不是雍不容的事?”
  当雍不容的面,她叫不容哥叫得甜甜腻腻秀着十分亲热。
  但雍不容不在时,她直叫雍不容毫无亲昵感,似乎称名道姓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又怎么啦?”徐义似乎颇感意外。
  “他总是鬼鬼祟祟单独行动,极端神秘不让我们参予,行踪诡秘令人莫测高深,哪将我
们看成伙伴?明明知道他躲在房中睡觉歇息,进去看却鬼影俱无。”
  “他不在思贤馆老店?”
  “房门从内面上闩,门窗都闭得牢牢地,里面却没有人。有事找他商量,却无处可找,
大敌当前,他根本没将我们放在心上。
  如果发生意外,情势不利需要他联手相拒,到何处去找他?所以我们必须赶回南京,出
动我们所有人手,没有他,我们同样可以应付天道门的报复……”
  她的嗓门尖锐,又在激动中,女强人发威,就是这副德行,她三哥也只有听由她抱怨的
份。
  厅门外一声哈哈,雍不容重施故技出其不意光临。
  厅外负责警戒的两个打手,一次教训一次乖,这次学聪明了,未加阻拦以免挨揍。
  “没有我,你们成得了事吗?”雍不容笑吟吟地入厅,说的话却锐利扎人:“你们在城
里众所注目的客店内坐镇,怎么可能发生意外?你以为天道门的杀手是强盗,敢公然在城内
大庭广众中杀人放火吗?”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徐义拍案怒叫。
  雍不容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大踏步到了坐在上首的徐义身旁,剑眉一轩冒火了。
  “徐老三,你给我听清了。”雍不容右手的手指尖,几乎要触及徐义的界尖:“我辛苦
地亲自城内城外奔忙探消息,你却躲在客店内纳福,竟然派人监视我,你到底是敌人还是朋
友?”
  “怪只怪你行动诡秘。”徐义理直气壮怒叫:“老实说,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我不
信任你。”
  “去你的!”雍不容嗓门更大:“你不信任我,我还不信任你呢!至少我的消息是正确
的,你呢?”
  “我……”
  “你查出某一个天道门的杀手躲在何处?说呀!”雍不容咄咄迫人。
  “我正在尽力……”
  “你尽力了?真的?昨晚一夜中,天道门的杀手,把临淮的七位地头蛇斩光锄尽,七宗
血案三十二条人命,你的人不断地向本城的蛇鼠讨消息,等于是你害死了这三十二个人。目
下蛇鼠们一个个惊惶失措四散逃灾避祸,今后你向谁付取消息?嗯?”
  “我不能,你能吗?”徐义气焰不再旺盛:“你没有人手,完全靠地方的蛇鼠供应消
息,你同样遭遇又聋又瞎的困难,所以我主张尽快赶回南京……”
  “正相反,我告诉你,天道门杀不尽所有心怀激忿,誓在报复小人物,我的消息来源平
空增加十倍,甚至二十倍。”雍不容也冷静下来了。
  “你要我相信?”
  “你不信?”
  “不信……?”
  “好,大家准备走。”雍不容的老毛病又犯了,说风是风,说雨是雨:“带足兵刃暗
器,我带你们去毙一些地位颇为重要的杀手。
  再给他们一次措手不及的致命打击。你不会害怕吧?希望这次你们表现得勇敢些,不要
让天道门的杀手看扁你们。”
  “你……”
  “迄今为止,天道门还没将你徐家的人看成敌手,这次让他们开开眼界,除非你们害怕
不敢去。”
  又一次激将法,老掉牙的老方法还真管用。
  “雍大哥,我敢去。”龙姑娘及时加上一把火:“我和爹这就回房准备。”
  徐义兄妹还能不去?

  这次,他们从北门出城。
  雍不容仍然领先而行,仍然穿了一袭青衫,但不同的是将衣袂掖在腰带上,增加三分不
伦不类的斯文又泼野、不像文士而像打手的野性。
  尖刀藏在衫底,撩起的衣袂下端可以看到鞘尖,一看就知不是好路数,有意吸引有心人
的注意。
  他已成为凤阳地区的暴风雨中心,江湖朋友与凤阳地区牛鬼蛇神注意的焦点。
  徐家兄妹也声雀鹊起,成为江湖朋友心目中抗拒天道门的主将。
  码头以淮南渡为中心,大小十余艘官营渡船穿梭往来。
  在后面十八步的徐家兄妹,以为雍不容要乘船过河,杀手们将主力藏在河对岸,夜间利
用小舟往来十分方便,可以避免受到雍不容再次致命的突袭。
  岂知雍不容仅在渡头逗留片刻,便急急向东走,走上了至东乡的大道。
  徐霞颇感困惑,带了两侍女赶到前面去,与他并肩而行,神色颇感不安。
  “不容哥,你到底要到何处找天道门的杀手?”徐霞关切地问。
  “不久自知。”他笑笑向前一指:“两里外,有一条小径向北行,你知道这条是下南京
的大道,南京来的杀手们不会躲到城里潜伏,预防退路被堵截。
  隐伏在这一带,可以进退自如,仇敌的眼线更难接近,所以我知道他们躲在这一带策划
暗杀我们的阴谋。”
  “哦!你以为天道门南京来的重要人物,就匿伏在这附近呀?”
  “重要人物不在这附近。”
  “那你来……”
  “先剪除羽翼拔掉爪牙。”
  “你说话好像真真假假令人困惑,既说南京来的杀手藏匿在这一带,又说重要人物不在
这附近……”
  “因为必须见到这些人,才知道他们的底细。”
  “你好像并不太清楚。”
  “当然不可能完全了解。”
  “你好像喜欢白昼行动。”
  “与你们江湖人夜间活动的习惯不同,因为我不算是真正的江湖人。白昼活动最大的好
处。是一网打尽的机会增加。
  上次朱家大院未竟全功,大自在佛几个首脑漏网,我不希望再发生这种错误。夜间暗器
的威力最可怕,我不想让他们鬼鬼祟祟地伤害到我们的人。”
  “夜间我们的暗器同样威力倍增呀!”
  “但在经验与技巧上,你们差得很远,他们都是经常使用的专家,用短处与他们的长处
拼命,犯得着吗?”
  谈说间,到了小径分道处。
  “脚下加快些。”雍不容突然向后面的人高叫:“保持分组而行,小心路旁有人暗算,
走!”
  不管后面的人是否跟来,他健步如飞进入小径。
  一里,两里……
  路右出现一座小农庄,庄墙高约丈二左右,庄门楼上的木匾。三个朱红大字清晰入目:
沈家庄。
  庄不大,约有三四十座房屋,是凤阳地区的最普通小农庄,通常住户都是同姓的人家,
团结力强,不欢迎陌生人进入,庄墙的功能一是防匪,一是防洪,而防洪是首要的目标。
  因此砖上筑的庄墙特别厚实坚牢,墙头可以走马或建碉楼,远看就像一座小城。
  平时,庄门不可能派队把守。今天,竟然有两个一握枪一持棍的大汉,站在大开的庄门
中间戒备。
  距庄河小径岔道口约半里地,雍不容脚下一慢。
  “诸位。”他向身后的人大声交代:“在对方动手之前,诸位务请保持冷静,由我与他
们打交道,该动手时我会打招呼的。”
  “咦!不容哥,不是要打他个措手不及吗?”跟上的徐霞眼中有疑云:“怎么又改变主
意了?”
  “方式与技巧如果依样葫芦,或者一成不变,天道门的杀手岂不看穿我们了?听我的,
没错。”雍不容不多加解释,昂首阔步折入通向庄门的小道。
  两个把门的庄丁,不胜惊讶地目迎昂然而来的二十四位男女,本能地两面一合,缓进数
步枪棍作势发招,拦阻的意图十分明显。
  “站住!”
  挺枪戒备的庄丁终于沉不住气:“干什么的?本庄不欢迎外人乱闯。”
  花枪随时皆可能吐出,枪势已完全控制了雍不容,锋尖距他的胸口不足半尺,一个庄丁
也具有如此浑雄的气势,与脸上的朴实憨厚的面容毫不相称。
  “我们要在贵庄歇息,讨些茶水买些食物。”雍不容和气地表明来意:“要不了多少时
刻,就离开到县城投宿,我们是过路的旅客。”
  “旅客?”庄了冷笑:“这里到县城不过五六里,片刻使可到达。本庄不欢迎陌生
人……”
  “不管你们是否欢迎,我们一定要借贵庄歇息。”雍不容坚决地说:“即使需要打进去
也在所不惜,我们的人都带了刀剑,你希望贵庄办丧事吗?”
  徐义大感惊讶,雍不容一点也不像来寻仇的,却像有意在这座庄子生事呢!
  “雍小哥另有用意,请不要过问。”千手飞魔似乎看透了徐义的心意,低声阻止:“在
事故仍未发生之前,冷眼旁观有其必要不是吗?”
  “他在有意向无辜的村民引发事故……”徐义气愤地说。
  “是吗?”千手飞魔冷冷一笑:“你连这点耐心都没有,不会有意拉他的后腿吧?”
  “龙老伯……”
  “耐心看结果吧!”
  庄丁被雍不容强权的态度所惊,再一看二十四个男女都带了刀剑,不敢再撒野,惊惶地
向后退。
  “你们等一等,我得请示庄主才能决定。”庄丁的口气仍然强硬,但色厉内荏:“老六
进去禀报。”
  持棍的庄丁应喏一声,转身拔腿便跑。
  “应该的,这是你的责任。”雍不容重新恢复友好的神情:“我们不是强盗,不希望真
的拔刀剑杀进去,这里毕竟是有王法的地方。”
  在庄门口,可以看清庄内的情势,房舍错落,泥土路直达庄中心的广场,北面就是庄主
的宅院,建了院门与及供车马出入宽阔角门,颇有气概。
  禀报的庄丁进入庄主的院门后不久,近庄门的一座大宅出来了一群人。
  三男三女,每个人都背了行囊。另五个村夫打扮的人,打躬作揖送客。
  相距在百步外,庄门外的人无法听清所说的话,但却可从双方的举动,知道是主人与亲
信人员客气地送客。客人就是六男女。
  雍不容虎目中神光炯炯,远远地审视所有的人。
  主人五个人,一面走一面笑谈甚欢,送客人出庄,表情显得相当熟络。
  渐近庄门,客人六男女的注意力,被庄门外的景象所吸引,脚下速度不变,但不再神态
自若。
  雍不容的虎目中,突然涌起喜悦的表情。
  三男三女六个辞行的客人,身材高矮不一,但打扮确是本地的村夫妇,头上青巾裹发,
身上穿租布衫裙,大包裹却像长程外地旅客,面孔留下阳光的遗痕,像貌平庸毫不引人注
意。
  “呵呵!诸位的易容术非常的高明。”雍不容老远便笑吟吟地主动打招呼:“难怪尊称
为宇内十大怪杰中,最神秘的怪杰,幸好在下也对化装易容术学有专精,不然必定失之交臂
了。”
  六男女客人与五个送客的主人,相用眼色示意,脚下略一迟疑,最后泰然向前接近。
  徐霞一怔,黛眉深锁,眼中有明显的惊讶表情。
  “你认识他们?谁?”徐霞惑然问。
  “楚酒狂与天都玄女,和他们的四位男女门人。”雍不容的嗓门大得深怕对方听不到:
“武林朋友恩怨分明,他们大概不会忘了我从五毒三娘手中,救他们的恩惠,虽则我并不想
要他们图报。”
  “你的意思是……”
  “他们已改装易容,尽可以像陌生人一样,不打招呼各走各的阳关道,他们就可以脱身
事外了。”
  “你是来找他们的?”
  “有一半是。”
  “为何?”
  龙姑娘本来站在后面远处,这时脸罩浓霜上前走近。
  “因为他们恩将仇报。”龙姑娘的嗓门也大:“他们杀掉五湖游魂和五毒三娘,利用五
毒三娘的奇毒,在迎春阁粉头春桃的房中,扮粉头暗算雍大哥,将雍大哥送入天道门的杀人
秘窟……”
  “糟了,絮絮,你误了大事。”雍不容急叫:“泄露了天机,得大费手脚了。”
  本来装得泰然自若向前接近的十一个男女,突然转身飞掠而走,把戏被拆穿,不可能走
近施展诡计,再不走岂不是天字第一号大笨蛋?
  心虚逃走,等于是承认了罪行。
  一声长啸,雍不容狂风似的抢入庄门。
  “老规矩,老夫在庄门把关捉漏网之鱼。”千手飞魔不跟入,把住了庄门,而且手一
扬,一枚无形无影速度惊人的飞钱,把退在一旁挺枪戒备的庄丁射倒了。
  庄中各处本来就不见有人走动,这时传出一阵关闭门窗的声浪。
  片刻间,全庄死寂。
  楚酒狂主客十一男女,已经躲入房舍内失去踪迹。
  偌大的庄院,房零落,要逐户搜索谈何容易?
  而且入屋搜寻敌暗我明,暗器的威力倍增,一个三流小人物,击毙一个一流高手是常有
的事。
  雍不穿拒绝徐义兄妹搜屋的要求,重施故技要众人准备火把烧屋。
  不仅徐家兄妹吃惊,龙姑娘也不以为然。
  “雍大哥,我们怎能在村庄放火?”龙姑娘惶然问:“火一起,邻村救火的人赶
到……”
  “邻村救火的人赶到,我们已经把天道门地位颇为重要的人宰光屠绝了。”雍不容的嗓
门像打雷:“天道门的杀手泯没人性,昨晚一夜之间,屠尽了临淮七位地头龙,他们能杀,
我们也能,必要时扮强盗并无不可。”
  放火烧村庄并非天地不容的大罪恶,我本人就绰号叫天地不容,把他们烧出来为世除
恶,日后也少死一些无辜。”
  “好吧!我赞成。”龙姑娘在他的话中,领悟出某些她意会的含义,立即改反对为赞
成。
  在某些意境中,两人心神的默契逐渐达到合一境界,有些人相处一辈子,也格格不入无
法融会。
  “我反对放火。”徐霞就无法苟同他们的举措。
  “那你为何不站到一边凉快去?”龙姑娘黛眉一挑,语气充满火药昧。
  “你说什么?”徐霞气往上冲。
  “你知道我说什么,不是吗?”
  “可恶!你……”徐霞愤怒地伸手拔剑。
  “不许吵!窝里反吗?”雍不容沉叱:“天道门一些重要人物,包括大自在佛与天风散
人,与及南京来的一部首脑,就躲在这座庄子里。
  这些武林败类卑劣的杀手,从不重视个人声誉,像老鼠一样躲得稳稳地,不放火能把他
们驱赶出来吗?反对的人请退。还来得及。”
  “高大哥,他们反对你要做的任何一件事,你不觉得奇怪吗?”龙姑娘突然提出爆炸性
的问题:“似乎你所坚持要做的事,都必须经过一些波折,他们都在不得已的情形下才同意
的,这里面似乎疑云重重……”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徐义出头干预了:“我所反对的是你不该和他站得太近,你本
来和我有联手的协议,却完全听他的摆布唯命是从,所以任何事我都要反对,我讨厌他那种
司令人的嘴脸。”
  “原来是嫉妒心理作怪呀?”雍不容笑了:“在南京时,我和絮絮同过生死患难,合作
无间默契圆熟,那时你我就已经水火不容了。
  要不是冲絮絮份上,我会帮你对抗天道门呀?我又没发疯。你根本就没有抗拒天道门的
能力,要是不满我的司令人嘴脸,你为何不自己做司令人去找天道门的人?”
  “我当然会自己去找。絮絮。我们走,到庄外去等,决不能扮强盗放火杀人。”
  “我不会跟你走,你请便吧!”龙姑娘坚决地说:“天道门其志在我,我不想跟在你后
面,等杀手们来要我的命,我要和雍大哥与天道门轰轰烈烈拚一场。在南京,我和雍大哥出
生入死,我信任他。”
  “徐老三,今天是你与天道门杀手,真正面对面决算的最好机会,也是你表现帮助龙姑
娘保护你南京徐家威望,一举两得的机会。”
  雍不容沉声说:“除非你和天道已取得江湖两分天下的协议。我郑重地告诉你,天道门
也许在短期愿意遵守协议容忍你徐家存在,但双雄不并立,早晚会连根拔掉你徐家的南京基
业。
  我见识过天道门的绝顶高手,老实说,你徐家还不足与天道门争雄,即使你一家老少具
有不为世人所知的奇功秘学,今天不剪除他们的羽翼,以后不会有机会了,阁下。”
  “雍大哥,时不我留,准备放火。”龙姑娘一跳两丈,开始寻找引火物。
  徐义正想跟上阻止,雍不容晃臂面拦住了。
  “你如果不参予,请立即退出庄外,不要扯我天地不容的后腿。”雍不容声色俱厉:
“天道门格杀的名单中有我,有龙老伯父女,却没有你徐家的人在内,我正感到奇怪,可能
你已经秘密与他们取得某种协议。
  在我没发掘出真象之前,我会保持适当的友谊,你如果表现得像个懦夫,可以打退堂
鼓。如果想碍我的事,我会让你后悔八辈子,不信你试试看?最好不要试。”
  “混蛋,你以为你吃定我了?”徐义恼羞成怒,暴跳如雷。
  “你最好自爱些。”雍不容虎目怒睁冷电四射,双手叉腰一步步向前逼进。
  徐霞急忙从中插入,换上了动人的笑容。
  “不容哥,我想,你们争吵的原因实在无此必要,是吗?”徐霞向龙姑娘一指:“我
想,龙小妹似乎做得过份了些,毕竟她与我三哥订有终身之约……”
  “是吗?除了终身之约以外,其他协议是什么?”雍不容毫无退缩的意思。
  “他们之间的协议,用不着第三者过问,是不是?”
  “凭我与龙姑娘的交情,我有关心她的义务。另一件协议,是徐老三必须帮助她对抗天
道门,没错吧?徐老三,你否认吗?”
  “我为何要否认?”徐义沉声答。
  “天道门的重要杀手就躲在庄子里,你居然反对她将杀手赶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不能用放火的恶毒手段残害无辜的村民……”
  “你打算怎办?”
  “这……”
  “跪下来磕头请他们出来?”
  “你……”
  “徐义,你走。”龙姑娘厉声说:“你放弃抗拒天道门,你我的协议,就在你转身退出
第一步时取消,毁约的人是你。”
  “我等你向后转。”雍不容嘿嘿阴笑:“我是目击的证人。”
  “算了,不容哥,你也未免太过份了,你在存心破坏他两人的感情,准备浑水摸鱼,你
不会成功的。”徐霞似笑非笑将雍不容推开:“三哥,我们准备引人物。”
  庄内到处都有引火物,柴草堆每家都有。所有的人一起动手,搬柴草堆放在两侧的屋门
口。
  居然没有人出面阻止,似乎真是个废庄。
  “我来放火。”雍不容大声说,用火把子徐徐点燃手中草束札成的火把。
  火把的火焰刚升,庄中心的广场人影纷现。
  三个戴黑头罩穿黑袍的人,脚下如行云流水飞掠而至。
  后面,果然有大自在佛与天风散人跟来,另有六名壮汉。
  楚酒狂与天都玄女,已恢复本来面目,各带了两名男女弟子。
  女弟子小佩小英,改穿了劲装,脸上的易容药已经洗掉,清丽的面庞比往昔扮女花子截
然不同,英气中隐约流露出动人媚态。
  另有十二名高矮不等,年龄在四十上下的黑劲装骤悍大汉,以及黑劲装女人,每个人除
了随身的刀剑与刃之外,两肋下各有一只特制的贴身革囊。
  这才是以暗器杀人为主,真正的天道门大规模出动时,无敌的杀手群本来面目,除非绝
对必要,决不与对方逞英雄拚武功高低,应付人手众多的仇家,就需要将这批无敌杀手出
动,行快速绝伦毫无感情的惨烈搏杀。
  也就是多年来那些名满天下的正邪道高手名宿,不敢向天道门兴师问罪的原因所在:谁
也禁受不起杀手群的惨烈报复。
  今天,终于被迫公然露面了。
  二十九比二十三,天道门的杀手在人数上占了上风。
  “哈哈哈……”雍不客丢掉火把仰天狂笑:“我以为你们不出来呢!总算出来了,很
好,很好。”
  他示意自己方面的人向后退,退至接近庄门的广场,地方广阔,是搏斗拼命的理想所
在,不怕有人躲在暗处施放暗器,四周没有藏身的地方。
  “你比本门的杀手更狠更毒,居然无所忌惮地放火焚庄。”为首的黑袍人站在三丈处厉
声说,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怪眼冷电森森,杀气涌腾。
  双方的人各自列阵,由双方的主事人,在阵中心先打交道。
  “如果你们不出来与在下光明正大地相决,我天地不容一定会放火的,反正沈家庄出了
任何意外,都由贵门负责,在下一点也没感到内疚,更谈不上狠毒,你心里明白,不是
吗?”
  “老夫明白什么?”
  “哈哈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雍不容在对方二十九双怪眼凶狠怨毒的注视
下,神色竟然出奇地轻松,说的话清晰入耳:“沈家庄的庄主沈鸿图,另有一个在江湖鬼混
为非作歹的身份,叫十方土地陈仲达,是大自在公子的好朋友,但大自大公子并不知道他叫
沈鸿图。
  逼大自大公子替你们兴风作浪,就是这位沈庄主在牵线。大自在公子在最后一刻醒悟,
手下死伤殆尽意欲远走高飞,沈庄主这才道出身份,逼他带了你们的天煞使者慑魂双煞计算
我,被我和徐姑娘几乎屠了个精光大吉。
  他逃过江,却逃不过沈庄主的控制。
  我知道他的底细,所以知道你们必定躲在他的庄院里,要制造一举搏杀我们这些人的先
机,我只好先发制人来找你们啦!你们三位,可否亮你们在天道门的地位身份?大概不会比
副门主差,应该是副门主所说的三护法,对不对?”
  “果然是你杀了本门的副门主,你该死一万次!”黑袍人厉叫:“如不将你化骨扬灰,
何以慰本门被你杀死的弟兄于九泉?”
  “来吧!我等你。”雍不容豪情大发,解腰带脱掉长衫:“你们要是一个一个上,在下
给你们公平决斗的机会。一拥而上,我天地不容奉陪。”
  脱掉长衫,他的打扮令人望之心惊。
  青紧身,外面加了一件奇形怪状的皮背心,背心下端是两只鼓鼓的袋,上端是两排斜伸
的飞刀插,都是造型怪异的鸳鸯薄刃不加定向穗的柳叶刀。
  双小臂有皮护套,各有一圈双锋扁钻。
  双脚的大腿侧,也有革袋系牢,各插了一排铁翎箭,箭镞不带倒钩。
  所有的暗器,都没有定向的穗或丝与绸,全是重心固定在一端的利器,发射的劲道够的
话,对方根本无法看到形影。
  他这一身暗器,只算看得到的部份,假使每一枚暗器可以收买一条人命,最少也可以杀
死六十个人,隐藏在内的还不知有多少。
  他将尖刀塞在皮护腰的插袋内,刀不至于影响他的手脚活动灵活。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龙姑娘高叫,猛地一跃而上与他并肩一站:“看谁是应劫在
数的人。我千手飞魔的女儿,天地不收龙絮絮,谁要是想倚众群殴,本姑娘将毫不迟疑地加
入。”
  她小小年纪,居然敢表示要做证人。
  黑袍人哼了一声,向后面打出只有自己人才懂的手式,这才迈步逼进,手按上了剑靶。
  “小辈,你狂够了。”黑袍人语音一变:“本护法就给你一次一公平决斗的机会。”
  “谢啦!”雍不容徐徐拔刀:“我会十分公平地杀死你。我认为你阁下的道术,必定比
贵副门主姐妹高深三倍,必定不会与在下斗刀剑武功,请全力施展吧!可否光亮名号?我,
天地不容雍不容。”
  尖刀出鞘,是一把毫不起眼,长仅一尺八寸的普通尖刀,而且并不锋利。
  “等老夫杀死你之后,你再向阎王查问就知道了。黑袍人拔剑出鞘,却是一把桃木剑。
  “原来是一个见不得人的胆小鬼。”雍不容嘲弄地说:“可知你毫无必胜的信心,大自
在佛几个混蛋就比阁下有担当有豪气。”
  黑袍人仰天吸入一口气,猛地哼了一声张口吐气,头罩本来没留有露嘴的洞口,突然露
出一张血盆大口,喷出一股异气。
  同一瞬间,桃木剑一挥,天风降临,火星如暴雨般飘落,有若满天流星殒坠。
  同一刹那,喷出的异气暴涨,电光一闪,响起一声霹雳,妖风大作,天地变色。
  黑袍人就在震耳霹雳中,蓦尔失踪。
  雍不容也倏然隐去,光天化日之下无形无踪。
  同一瞬间,龙姑娘骇极向侧扭身仆倒。
  她远在三丈外,只感到天地混沌,眼前一黑无法视物,脑门发炸神智散乱,也感到可怖
的风声中,挟一种可侵骨裂肌的强劲,浪涛似的涌到。
  幸而灵智尤在,惊怖地向远处仆倒。
  着地的瞬间,她感到怪劲突然消散,腰带也被抓住,身躯毫无反抗的力道。
  “屏住呼吸,凝神内视!”耳中清晰地听到雍不容熟悉的语音,脊心被拍了一掌,身躯
急动,耳中但听到罡风呼啸,与及令她心胆惧寒的可怕怪声。
  “定下心神伏下,循我发出的叱喝声发射暗器,千万不要好奇抬头观看。”
  声落,她已安全地贴伏在地下。
  三个黑袍人全部失踪,可知黑袍人的公平决斗承诺是骗人的,三个人全扑上加入了。
  灰雾飞腾,五丈方圆内不见人踪,但灰雾并不太浓,仍可隐约透视,却不见有人在内。
  走石飞沙中,三道若隐若现的奇异青虹,矢矫如龙速度令人目眩,交叉飞腾、剧舞、穿
梭、回旋……如果目力奇佳,可看出青虹并非漫无目的乱飞乱舞,而是构成虹网追逐某种看
不见的鬼物。
  霹雳狂震,加上风声与青虹急剧划空所发的锐啸。天昏地暗,真有处身地狱的感觉。
  姑娘对雍不容的话深信不疑,尽管她已魂飞胆落。但一想起雍不容,她有了精神的寄
托,逐渐克服了无边的恐惧,蛰伏在地默运神功。
  “打!”雍不容的沉喝声像焦雷,声源就在她的左后方不远处。
  她连想都不想,更没想到循声发射暗器,是否会误伤雍不容,事实上她脸孔贴地,想看
也看不见!也不敢看,毫不迟疑地立即向叱喝声传来处,扬手向左后方发出三枚三棱透骨
钉,手上已用了全力。
  “哎……啊……”惨叫声透云雾风沙而出,凄厉可怖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妖人纳命!”雍不容的叱喝声发自右前方。
  声未落,她的小柳叶刀已破空飞出。
  “嗯……”有人被击中了。
  “去你娘的!”雍不容的喝声发自左前方。
  这次,她的三枚回风锥落空。
  蓦地雷声两响,火光闪烁,妖风突然消失,灰雾渐散。
  一切异象消失,她感到阳光晒在身上,已发寒颤的身躯感到暖意,忍不住睁开双目。
  眼前清晰地看到阳光,看清泥土的形状。
  她扭头察看,一蹦而起。
  两具黑袍人的尸体,仆倒在她的左后方和右前方两丈左右。
  雍不容屹立如天神,整个人似乎蒸腾出淡淡的雾气,右手伸出的尖刀光华四射,锋尖压
在唯一的黑袍人头顶天灵盖,左手爪虚空伸出指向黑袍人的丹田。
  黑袍人的头罩不见了,灰发披散如鬼,直挺挺地跪在雍不容身前,从披下的发隙中,可
看到流着血的五官,右手仍握着没有剑身的桃木剑剑靶,整个人像是僵死了,真像个跪着的
行尸。
  “饶……我……”黑袍人虚脱地嘎声哀求:“我……我回……回山苦……修……”
  “不!”雍不容断然拒绝。
  一声怒啸,十二杀手突然冲出。
  刀尖下沉,贯入黑袍人的天灵盖。
  “后退移位!”雍不容大叫,刀向上一挑。
  异象出现了,被刀尖贯脑的身躯飞起。
  雍不容一闪不见,黑袍人的尸体却向冲来的十二杀手撞去。
  暗器如飞蝗,十二名杀手同时用双手连续发射各式各样暗器,一面发射一面冲进,势如
狂风暴雨,满天全是飞行暗器的闪光,以及可怕的破风厉啸声。
  她直觉地暴退、移位。
  原先她的位置在雍不容的左侧方,雍不容的后面,徐义兄妹所有的人,皆被奇异的景象
所惊,远退出十丈外袖手旁观。
  假使她与雍不容没有神意相通的默契,必定与雍不容采同一方向后退,必定被暴雨似的
暗器群波及。
  她退的方向,则是以自己的位置为基准,暴退出三丈外,与杀手们进攻的方向成直角,
因而脱离攻击的主轴更远了。
  再左移位,速度如流光逸电。
  她快,雍不容更快,她感到身形高速移动的动势还没停止,身侧已出现雍不容陡然幻现
的身影,她竟然没发现人是如何移来的。
  身躯被一股不可思议的怪劲带动,左移的速度与距离,神乎其神地突增二倍,她这才发
现,雍不容带着她,向十二杀手后面的大自在佛一群人侧方,闪电似的在刹那间,锲入对方
的右翼。
  “交叉发射!”雍不容的语音清晰入耳。
  她连转念都来不及,扭身向左连续发射致命的暗器。
  视觉朦胧,她依稀看到两群人影快速地闪动,一群是大自在佛天风散人,与楚酒狂天都
玄女,还有六名打扮怪异的壮汉。
  另一群,则是从附近房屋内跃出的男女,由先前扮主人送出楚酒狂的五个人率领,人数
超过二十大关,像潮水般涌向斗场。
  她发射暗器的目标,是位于雍不容前方的人丛。
  雍不容身形飘忽,双手快速地伸缩,一道道肉眼难辨的电芒,向她的前方人丛漫天飞
射。
  身后侧,传来十二杀手可怕的濒死叫号声。
  百忙中她向后侧方瞥了一眼,匆匆一瞥令她毛发森立,共有六个朦胧的黑影,摔倒在地
挣扎、翻滚、抽搐、叫号。
  十二杀手死掉一半,她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被雍不容用暗器杀死的,更不明白雍不容如
何能在暴雨似的暗器群中冲越、绕出的。
  她直觉地觉得,雍不容并非一个真实的人同,是介乎神与鬼之间的妖魅,只有妖魅才能
办得到,难怪她感到毛发森立,他竟然与妖魅并肩杀人,同生死共患难,被杀死的人的惨
象,也令她感到恐怖。
  惨号声大作,她已无暇思索,展开所学闪动如飞,毫无感觉是无感情地连续发射暗器,
对方的暗器也从她身旁呼啸而过,有几枚贴衣而过的暗器,高速磨擦所发生的灼热感令她心
惊。
  好一场怪异的大决斗,大屠杀,没有人使用刀剑,没有交手拼搏的情景发生,但见人影
暴乱地闪动、挪移、窜掠、滚动叱喝、尖叫、哀号、呐喊……
  雍不容的身影,不时在她的身侧乍现乍隐,从侧方快速及体的暗器,皆在她自知无法躲
闪的瞬间突然被击落,或者平白失踪。
  她胆气高涨,有雍不容在旁照料她。
  隐约中,她知道徐义兄妹一群人,也陷入苦战中,直觉地感觉出他们并没在拼暗器,而
是用刀剑拼搏,似乎被另一批从另一处房屋冲出的人缠住了。
  终于,人群四散。
  广场方圆两百步内,尸体零星散布,未死的人仍在为生命作最后挣扎,伤势不致命的人
痛苦地在地上向四面八方爬行。

  少数人向庄外逃,多数人则进入房客舍藏匿。
  庄不大,三四十座房舍却零星散布,不易在短期间搜遍各处。
  沈家庄虽位于道旁不远,但名气不大,庄墙高,远在小径往来的行旅,事实上看不到庄
内的景象,而且小径上行人稀少,庄内发生变故,外人无法知悉。
  龙姑娘跟在雍不容身侧,跳入一家农舍的中院,踢倒内堂门,冲入后面的一间卧室。
  十余名老少妇孺,瑟缩在房角哀叫饶命。
  雍不容不加理会,退出跃登瓦面。
  “在牲口栏附近,错不了。”雍不容向她低声说。一打手式,向屋右飘降。
  她也向下跳,半途独自向左绕走。
  养牲口的地方相当广,有廊、有棚、有圈、有拦,一旁另建有放草料杂物的仓房。
  一般中等农家,少不了养些马驴猪羊六畜。
  她出现在仓房前的广场,飞跃而起,砰一声大震,踹坍了仓门再退回原处。
  “你两个狼狈为奸的妖人,还不给我滚出来?”她向堆满草料杂物的仓房大叫:“你们
躲不住的,出来吧!胆小鬼,本姑娘等你们,你们三槐集的威风何处去了?滚出来!”
  一僧一道本来惊破了胆,怎敢出来送死?他们的武功出类拔萃,但大自在佛的妖术只会
些皮毛障眼法,天风散人虽高明些,但比起三位护法白昼也可施术的道行又差得太远,惊破
胆自是意料中事。
  但他们怕的是雍不容,龙姑娘却是他们手下败将,看姑娘只有一个人,四周毫无声息,
确知雍不容不曾追来,可能追其他的人去了。
  大自在佛性情大暴,被骂得无名火起,发出一声咒骂,猛地飞纵而出。
  天风散人阴鸷狡诈,乘和尚愤怒地冲出门的瞬间,向下仆伏窜走,蛇一样滑出门外向左
滚,速度惊人,飞快地滚入一堆草垛后隐伏。
  姑娘毕竟有点心虚,她的暗器对和尚的降魔禅功根本无法造成伤害,可破内家气功的暗
器,也会被反震失效,看到和尚愤怒得脸部肌肉扭曲的狰狞像貌,她难免心底生寒。
  “打打打……”她一面发射暗器一面后退,提前发射完全表示出必虚的狼狈神色。
  和尚愤怒如狂,也心花怒放,以为她心虚的狼狈神色,已表示出可怕的劲敌雍不容不在
此地。
  双袖起处风雷俱发,连续飞来的各种暗器,也连续向外飞逸,毫无顾忌地猛扑而上。
  “和尚不可前进,小心上当!”躲在草垛下的天风散人急急大叫。
  眼看要扑及,大自在佛怎肯接受天风散人的忠告?势如疯虎般挥袖直上。
  一声惊叫,姑娘被袖风震倒了。
  狂喜的大自在佛,一冲而上俯身伸手擒人。
  卟一声闷响,右肋挨了沉重的一脚,宝刃难伤的护体降魔禅功不但无法反震及体的劲
道,而且踢劲直撼内腑,如受万斤巨槌重击。
  “嗯……”大自在佛惊叫,身躯左飞,侧翻一匝砰然倒地,晕头转向滚出两丈外。
  反应依然甚快,这一脚又要不了和尚的命,不分东南西北一蹦而起,眼前突然出现狞笑
着的雍不容脸孔,狞笑的神情可怕极了。
  反应在雍不容面前仍然不够快,身影入目,铁拳已经着肉,沉重无比的打击连绵而至。
  第一拳便击中了鼻子,鼻尖立即血肉模糊,眼中星斗满天,视力完全丧失。
  然后左右太阳穴拳掌同合,一记力道万钩的钟鼓齐呜结结实痛击,耳中不但听不见钟鼓
声,甚至连打雷声也听不到了,耳膜破啦!
  腹肋与腰背再挨了几下重的,和尚终于衷号了两声,五官血出,人死了一半。
  “把他塞入草垛下藏好,留给朋友取口供。在这里等我。”雍不容向神魂刚定的姑娘
说,声落人已飞掠而走,一两闪人已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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