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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江湖路》


第二十二章 亡魂剑法



  “哎……”他惊叫一声,半空中提气轻身,要稳住身形,保持着头上脚下的下落姿势。
  “噗”一声,他摔倒在地,原来洞并不太深,不过三丈左右,还未等他转正身形,已经
到底了。
  这一摔倒不太重,但在真力虚脱且饱受虚惊后的人说来,也够他受的。
  但他不能赖在地上,忍痛火速站起,恐防有狒狒扑上,并拔出一把飞刀自卫。
  除了隐隐传来的狒吼,没有任何音响,似乎突然间万籁俱寂,沉静得怕人,黑暗主宰了
一切,伸手不见五指。
  但尘埃仍在弥漫,也是唯一动的东西。
  久久,他吁出一口气,心中稍定,至少,目前该不会有狒狒打扰了,有调息的机会了。
  他收了刀,盘膝坐下行功调息,腹中的先天真气流转迟滞,仍无恶化或好转之相,需要
许久方能恢复体力,他只好强捺心神缓缓凋息。
  在行功中,他感到一阵令人心爽的寒气,从身侧发出,有说不出的舒适感觉传透全身,
他知道,是那颗青珠在作怪。
  皮护腰旁,有一个小夹囊,作为放置小物件之用。
  那颗青珠便塞在里面。
  左侧,是挂剑鞘的两个铜攀钩。
  右侧,挂着萧囊。
  至于那十三颗乳色蛇珠,他装在包裹内,之外,便是一圈飞刀插,刀柄露在外面。
  一排银色飞刀柄十分美观,整条皮护腰,并可容纳四十把飞刀,目下只剩下二十把了,
尚待找兵器店补充。
  那颗青珠虽是在蛇头附近找到的,他不知是不是蛇蜕内的东西,也不知是啥玩意,更不
知有何用途。
  那条青绿色的光芒太不正常,映照时人全变成了可怖的青绿色,送给人家也没有人会接
受的。
  但他却视同至宝,因为这珠曾经在千钧一发中浇熄了他燎原的欲火,间接救了他一命,
也保全了仇姑娘的名节。
  由于珠子太冷,所以他藏在皮囊护政内,假使他能贴身藏在怀中,可能会引起他体内极
大的变化。
  这颗青珠,乃是千载灵蛇的元精内丹,是克毒圣品,是修真之士视同神物的无上至宝,
但他却如在梦中。
  戴云天魔的辟毒灵丹,克制不了百毒朱螭和千载碧据的天下奇毒,如果没有青珠在身,
他早就在黄泉路上倘佯了。
  许久许久,他恢复了体力,打开包裹取出一颗蛇骨珠,开始找出路。
  乳色光芒乍现,附亮了全室,整个三丈见方的地洞中,乳色的底脱光芒充满洞中。
  “天!原来这儿是有人住的。”他讶然叫。
  他滚下之处,是洞口上升之所。
  内壁间有一张石床,石床上换了一具人体骨架,有些骨驾已经成了粉末,仅剩下一些稍
大的灰色骨骼可辨出是人骨而已。
  石床前,有一具高与人齐的三腿炼丹炉,陶制的炉不易变形毁倒,看去仍完好无损,壁
角间,堆了不少稀奇古怪五颜六色的拳大碎石,还有一堆已化成灰土的草根树皮,看来定是
三两百年以上的遗物了。
  床后的灰黑色石至上,隐有字迹。
  左侧有一个剑孔,孔内堆着一些碎锈屑,一看便知早年曾有一把剑插在那儿,但已被锈
蚀毁了。
  因为下面有许多锈屑洒落。
  他一时好奇,擎着蛇珠走近石床,向字迹看去。
  字迹有点模糊,有些已被化蚀得难以辨认,可知年代确已久远,再过一段时日“,可能
形影俱杳啦。
  开始的字迹深有半寸,愈往后愈浅,看笔峰,是用剑刻上去的,刻的人力越来愈弱,所
以前深后浅。
  每一个字大如饭碗。
  他信口念道:“何必妄想学神仙,神仙只在己心田,百载清修有何用。”世间谁曾见神
仙?”
  歪诗之后,刻着:“有缘入洞之人,休毁吾骸,鼎炉中有贫道留下的飞龙剑决九块,并
寻剑图一块,请将吾骸殓入鼎炉中,以两物为酬,先集吾骨,再行清炉。鸡足丹士留,大
宋……”
  宋字尚差一笔,未刻完,到孔便代表来字的最后一笔,想必是鸡足丹士至此已经支持不
住,奋全力将剑插入,即力尽躺下升天了。
  司马英心中大喜,回头奔至鼎护处,揭开鼎盖,便待伸手向里探,手刚抵鼎口,突又收
手道:“不!死人的遗言是神圣的,我该先收集遗骨。”
  他将珠搁在壁缝中,在包裹内取了一件衣衫,不顾肮脏,用手将碎骨连灰一起放在衣内
包好。
  在他包起碎骨时,突见碎骨所掩处有一行小字迹,定神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脱口说
道:“好险!差一点埋骨干此。”
  床上所刻的字是:“石床脚下有一方洞,内藏九阴汞粉,鼎炉中盛有赤阳丹妙,沾手即
骨肉糜烂,毒攻内腑,片刻即死,须先将九阴汞粉涂抹双手,再将余粉倾散人鼎中,片刻后
方可取鼎中之物。”
  “假使贪心先取鼎炉中之物,岂不完蛋?”他自语,一面走向床脚。
  鼎炉中,共有十块见方的玉版,九块的上端,刻了四个字:飞龙剑诀。
  中间是起落剑势图形,一人一剑,起手是实影实线,变化先后则用长、短、点等虚线示
出。
  左右及下方,则是手、眼、心、法、步的秘诀与运劲之部位及变化的运用。
  怪,九块玉版该是九招,但没有注明先后顺序,仅有招名,乍看去十分凌乱,杂而无
章。
  最后一块上刻了两行字:“剑名飞龙,乃是神物,如无福泽,妄求无益。”
  版上精工刻了不少山水。
  在一座高峰上刻了三个字:鸡足山。
  他不知鸡足山位在何处,版上也没有进一步说明,他端详许久,摇头道:“这像是大海
里捞针,妄求无益,也定然有害,何必为一把剑枉费心机?”
  他开始仔细研讨九招飞龙剑法,从第一版“怒龙张爪”看至最后一版“飞龙在天”,愈
着愈迷惑,摸不清头绪。
  以“怒龙张爪”来说,分明是向下急攻,幻化五剑,为何却又在招出劲出之后,突又上
振分张?可能么?变得了势和劲,又怎能从聚力再分力?
  怪事,如果内功火候没练至收发由心之境,刚开始进招便先被人放倒了哩!
  他一再推敲,正陷入困境中,突然想到甘疯子教他的疯步九变,恍然大悟道:“疯步九
变也是变不可能为可能,有仓促中易势换形,飞龙剑法定是同一道理,可能的,只消有大恒
心大毅力,困难定能克服的。”
  由势劲乍合分中,他又想到了迷谷何家的大罗周天剑法,加上这些日来他苦心研究的心
得。
  突然像在茫茫黑暗中看到了眩目的光华,喜极雀跃道:“是了,是了,大罗周天剑法是
外合聚力,飞龙剑法则是外聚而后内分,其理则一,只是多一层变化而已,哈哈!我用不着
死记这些心诀,我应取两者之长,另辟暖径,融合成一种神奇剑法,岂不胜似拾人遗唾?”
  他智珠在握,灵台清明,有了新的启示,他于是从另一角度去冷静的研讨九招剑法,果
然将疑团—一解开了,不再认为是不可能了。
  许久许久。他含笑将玉版包人包裹,取下蛇珠学在手上,觅路出洞,一面自语道:“玉
版太重,待我详细记熟之后再毁掉,藏剑玉版我也姑且用纸描下,也许用得着呢。”
  他跃上洞口,在巨石旁找到狒尸,拔出长剑持在手中,一面向上走一面说:“天下无难
事,只怕有心人,我已想到了另创的九招剑法,会成功的,哈哈!凶猛、泼辣、诡异、神
秘,进如电耀霆击,变化如鬼神出没,退则如流光逝影,哈哈!我会成功的,必定成功,我
将替九招剑法取那骇人听闻的招名,在江湖扬威,哦!我该先取剑法名称……”
  他站住了,不住沉思,手中剑下意识的挥舞。久久,突然在嘴角涌出冷酷而阴狠的微
笑,重重的说:“就叫亡魂剑法,哈哈!
  亡魂剑法,专收亡魂。”
  他继向上走,一面低念:“第一招,分而合击,合而有分,剑走偏门内聚,上崩分袭,
自下变上……哦!该叫鬼哭神嚎”因为如果五法得到,鬼神亦难起进。第二招,横行斜掠,
剑出缥缈,突进急问,变化如龙,剑出无定格,进击无定例,哦!该叫‘孤魂飘荡’,因为
招走无定性,蹈隙寻暇无孔不久,哈哈!第三招……”
  一面说,已到了石缝口,踏中了狒尸,他方霍然惊醒,他思索亡魂剑法已入了神。
  石缝外,已经没有狒狒,但厉吼之声不远,分明外面不远处仍有狒群活动。
  他紧了紧身上杂物,轻手蹑脚倚在石缝向外张望,看到十余丈外两侧的山石树丛中,有
不少狒狒在游走不定,形状可怖,急躁地叫号奔爬。
  看数量,约有百十头,但没有一头是安静的。
  狒狒本就是凶猛异常的猿猴,除非是死了或者是睡眠,永远没有机会看到它们安静的时
候。
  他先分辨方向,突然闪电似的窜出石缝,急急向上爬升,等狒群发觉时,他已攀上了十
余丈,快到崖顶啦,他已经恢复了体力,迅捷得多了。
  下面厉吼遍野,但他已经上了崖顶,展开轻功如飞而去,沿峰脊绕向谷南,扔掉了狒
群,他到了先前八荒毒叟祖孙俩出现的峰头,抬头看看日色,已经是申牌左右了,斜阳朗
照,黄昏将近,他必须快点儿啦!

  万毒园门前一丛有叶利的毒大麻旁,八荒毒叟正和倩姑娘在用小技拨动着江大麻的利
叶。
  远远的,数声殷殷雷鸣隐隐传到。
  八荒毒叟一怔,抬头向北远望,说:“咦!有人到了灵蛇山。”
  倩姑娘丢掉树枝,皱着黛眉说:“那两头猩熊遇上了强敌,爷爷,要不要去瞧瞧?”
  “不!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
  大门口的人影一闪,出来了一个相貌狂恶凶狠的黎人,躬身行礼,操着生硬的官话说:
“真主人,灵蛇山……”
  八荒毒望摇头道:“发讯号通知园北的人不必出面阻拦,让来客曝尸谷中,放他入
谷。”
  “是,目下即发讯号。”
  不久,楼顶升起一团浅红色的浓烟,袅袅升至半空,久久不散。
  司马英确是到了灵蛇山,但他并不知道,山省平坦,从北向南升,蛇头在南,面对灵蛇
谷,他沿山脊向南疾走,在参天古林中飞掠,基地,前面出现十余株租有五六人合抱的数千
年古木,枝叶已有些凋零,树干中空,有两株已经枯死,树干有明显的焦痕,大概是曾经历
过香火之功。
  参天古林之下,野草并不繁茂,人在下面行走,不致太碍事,他毫不在意的进入了千年
古木林。
  越过第三株巨木,他吃了一惊,焕然止步,在他前面丈余,野草全部伏倒,凌乱的泥土
中,清晰的现出十余个巨大的足印。全长将近两尺,足趾特长,看去极令人震骇,天下间怎
会有此巨大的人?怪事。
  正在他刚要起步的刹那间,突觉身后有拨动草木之声,腥膻之气触鼻,心中一凛,扭头
看去。
  天!身后古树之前,出现一头巨大的棕黑色怪物,似猿非猿,似熊非熊,正撑起上身,
咧着血盆大口,伸出血红的大舌头,作势前扑。
  假使未能及时发现,被这富生扑到身后,岂有命在。
  “是猩熊,惹不得。”他警惕的向后退,喃喃自语。
  猩熊,其实并非猩与熊交配而生,是人熊的一种,长成的大家伙重有四五千斤,刀枪不
人,力大无穷,可生裂虎豹。
  但因为举动笨拙,没有人的智慧高,日渐绝灭,除了力大无穷之外,便是跑得快,毫无
长处,绝种并非奇事。
  他向后退。半途倏然转身,枝叶一阵暴响。
  另一头猩熊正好狂野的扑上。
  “唉!”他大吼,闪电似的拔出长剑,用上了他刚参悟不久而尚未成熟的剑招“鬼哭神
嚎”。
  “噗噗噗噗”四声轻响,击中了四剑,可是,连毛也未削落一簇,像击在坚韧无比的皮
鼓上。
  猩熊一声怒吼,像一座山体冲压而下,一双巨爪兜头抓落,别说被抓实,即使被压中,
也会压成扁鸭。
  他直觉的感到,再神奇的剑法也毫无用处,无法刺入猩能的体内,击中了四剑,他的虎
口几乎被震裂,长剑几乎被折断,厉害。
  在千钧一发中,他从猩能的巨爪下闪出,半分之差,险些被猩熊所抓实。
  在闪出的瞬那,他仍不死心,一声暴叱,全力一剑反挥。
  “噗”一声响,砍中猩熊的右胯,巨大的反震力,将他震出两文外。
  “砰”一声撞中巨树,只感到眼前金星乱冒,长剑几乎抓不牢,要脱手而飞。
  他知道无法与这种刀剑难伤的异类斗力,收剑人靳撒腿便跑。
  两头猩熊吼声如雷鸣,衔尾急迫,在树林中,猩熊转折不灵,快则快矣,却欠缺了灵
活。
  司马英被追得火起,拔出两把飞刀,一面急栋一面想:“剑法再神也没有用,假使对方
有罡气或者禅功护体,再神的剑法也如同度物,如果我留是命在,必须下苦功穷练三味真火
与赤阳神掌,如能练至可从剑上发出,何惧之有?”
  他扭头看去,两头猩熊已到了三丈后,前面,一株巨树挡路。
  他向右绕过巨树,猛地手一勾树干,身躯贴在树上,两颗银星从树左飞出,他也贴树纵
上三丈高的横枝去了。
  两头猩熊不知司马英捣鬼,相距又近,银星一闪,分别掼入两头猩能的右眼,任何人畜
的眼睛,绝不可能刀枪不入。
  只是不易射中而已, 中了准瞎。
  司马英用了全力,他的飞刀术日益神化,出具不意,一击便中,他上了树,改由树上脱
身。
  参天古林技浓叶茂,枝柱相交,他像头猿猴,走了。
  林下,吼声如雷。
  两头猩熊在发疯,草木遭殃。
  吼声远传十余里外。
  司马英在林上飞掠,惊起了栖在树上大雁和夜枭,林上和林下都大乱。他却悄然逸走
了。
  到了蛇首,山势下降,传说中的下面的山谷,淡淡轻雾袅袅,看不清谷底的景况,中间
上空,一阵淡红色的怪烟,上升至高空,正袅袅而散。
  对面,无尽的峰峦一片青葱,虎豹的吼声隐隐可闻,高空上巨鹰盘旋,嘎嘎厉啸随风震
荡。
  他想:“哪一座山头是灵蛇山?太难找了。”
  他并不因困难而退缩,便向谷下飞掠。
  在他先前站立之处,两株古树上爬伏着两个凶猛的黎人,手中各执了一根褐色长管,管
口对正了他,静静的看他飞掠下谷,未出面阻拦。
  他走后不久,一个黎人发出一声狼嚎般的啸声。
  一头巨豹像幽灵般的逼近了右侧的黎人,像猿猴般在枝捎上悄然接近,竟然没发生声
响,甚至枝叶亦未摇动。
  近了,巨豹伏下了,巨眼中阴森冷电外射,将向下外。
  左侧黎人突然抬起头,褐色长管闪电似的递到口边。
  管口指向巨豹,一点有影从管中飞出。
  大豹还未扑下,突然豹爪一松,一声低吼,跌落林下去了,在林下一阵挣扎,抽搐着死
去。
  两个黎人视同未见,毫不动容,似乎并未发生任何事,仍伏在树上向谷下注视着司马英
的去向。

  司马英降下了谷底,雾似乎很稀薄,视线可远及半里外。
  他一脚踏入,突然惊叫一声,火速退出,不住揉动腥骨,原来他的裤脚被叶片的细毛渗
入,肌肉如被火烙,又麻又痒又痛,令人浑身不自在。
  呛鼻的霉臭气息不时往鼻中钻,四面八方全是数人合抱的巨木,地上落叶厚有尺余,所
以没有野草生长,只有那些顽强的山藤,披着令人头痛的有无数利刺的外衣,攀附着巨树生
长,稍一走动,不是衣破便是肤裂。
  看样子,这一带自古以来便没有人到过。
  他感到阴森恐怖的感觉,像一阵电流通过全身,心说:“好凶险的丛莽,我得小心些
儿。”
  人在林下行走,阴森森不见天日,四面兽吼此起彼落,阴湿霉气触鼻,刺藤阻道,处处
似乎都有不测之祸。
  人处身其中,如果不心慌,天下尽可去得。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他拔出长剑,用剑拔开枝叶藤蔓向南闯,他不能在林中走,藤太密了。
  山藤,并不是光滑如绳的玩意,它按了一层乳白色带着褐色的尖刺外皮,刺又尖又硬又
密又长,攀满林中,必须砍下已变褐灰色的下段老藤,剥排外皮方可派用场,假使这地方长
有这些玩意,最好绕道,不然吃不消。
  司马英不能绕道,因为这附近全布满了山藤,唯一的办法是用剑开道。
  走了近里,山藤少了,除了兽吼,他听不到人声。
  谁说没有人?
  “咋喳”两声,脚下碰上了东西。他低头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副已变灰色的人骨,淹了一层枯叶,脚踩下去叶动骨现,惨灰色的头骨挤得向上
冒,眼眶鼻骨狰狞可怖,已脱了十来颗牙的颚骨正对着他,似乎向他蛐牙咧嘴笑,也像在向
他说:“朋友,你踏碎我了,你来得好。”
  他拨落叶掩了残骨,向前急走,心中暗忖道:“这一带既然有枯骨遗下,附近必定不是
人迹罕到之处,我得找人问问。”
  正走间,眼角瞥见左侧有人影,扭头看去,又吃了一惊。那是一袭破衣,挂在树枝上快
要腐化了。
  更远些,一堆碎人骨四面星散,白惨惨的,似是被野兽所分食,约有一两年之久,骨面
仍有不少光泽。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再往前走,进入一处野花如锦的草坪,在坪外缘怔住了。
  那些野花其色火红,叶大如掌,叶面碧绿,叶背色黑,面背皆生有与底同色的绒毛,奇
香极浓。
  每一朵花仅大如拇指,太多了,看去像火海。
  火海中,两头大青狼般的异兽抬着头,两双阴森森的怪眼,死盯着出现在旁的司马英,
目不稍瞬,冷然屹立。
  奇香入鼻,他感到一阵昏眩,气血翻涌。
  “糟!这是什么香?”他惊叫,赶忙向后退去,探囊抓了一颗辟毒丹吞下腹中,向左急
走。
  三二十丈后,眼前又现草坪,那是像大麻一样的植物,高与腰齐,叶片上也长满了毛,
绿油油的无花无果。
  他一脚踏入,突然惊叫一声,火速退出,不住操动胫骨,原来他的裤脚被叶片的细毛渗
入,肌肉如被火烙,又麻又痒又痛,令人浑身不自在。
  而怪草之中,茎尖上突然现出无数粗如拇指的巨大毛虫,其长盈尺,满身披着虎斑点
毛,每一条都抬起丑恶的有羽冠的头,吐出一些黄色汁液。
  他变色而退,再向左觅路。
  这一带矮林处处,人骨兽骨东一堆西一叠,令人怵目惊心,腥臭之气,中人欲呕,也感
到毛骨使然。
  他步步惊心,贾勇疾走,跨过十余堆骨骸,钻入一座枝柯缠绕的矮林。
  乖乖!他又吓了一大跳,地下,沙沙之声骤起,无数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大小毒蛇;近
身的拼命向里逃,远处的却又向他急射,但接近至三丈内,却又回头急急逃命,威风全失。
  他并不感到奇怪,在蛇魔谷伏龙秘堡时,他知道自己可以辟蛇,只是毒蛇大多而奇形怪
状,有点令他心惊而且。
  他壮着胆向里走。
  蛇群纷纷走避。
  这一来,他未免太大意了些。
  过了矮林,蛇群仍在奔窜,却不向前面的矮林游走,而是向两侧分开逃逸,他也不先看
看矮林的景况,仗划向里闯。
  这座矮林有点古怪,树高仅丈余,像是巨型的山栽,凤尾形的叶子粗如儿臂,伸向四
周,叶尖下垂,树身和枝叶分沁出一些青色液计。
  在他入林处右侧十丈左右,树下堆积着两堆人骨,更远处,有一堆虎骨,但被草所掩,
他也没留意。
  刚钻入林,便触到一片叶尖。
  墓地,他感到树在动,十数根叶片齐向下搭,像是枯萎了一般。
  顶门,一根叶片迎头挤下了,他心中一怔,本能的一扭上体,“噗”一声,肩膀突然奇
痛彻骨。
  “哎呀!”他惊叫,火速后退。
  可是晚了,叶片上面似乎长有吸盘,青色的动液动得死紧,叶尖正问内卷到他的助下去
了。
  另两片树叶,也迅速干搭。
  生死关头,糟了,奇痛令他突生神力,求生的本能也令他全力以赴。
  “唉!”他大吼,全力一剑挥出,剑过叶断,有色的液体从断处喷出,几乎喷了他一头
一脸,他双足用了全力,人向后急退去,“嗤”的一声,衣衫被树叶吸破了一块,人也砰然
倒地。
  肩上被叶梗接触处,虽隔了一层衣衫,仍脱了一层皮,肌色变青,痛入骨髓。
  他痛得在地下乱滚,但咬紧牙关忍受,剑丢了,包裹也滚散了。
  整个怪树林都在动,叶片上下升沉,久久方寂。
  他不仅感到痛楚难当,也头晕目眩,暗叫完了。
  左方草丛中“刷刷”两声,出现了两条四足大爬虫,是鳄,可能附近有大沼泽,两头巨
鳄笨拙的向这儿爬,小心翼翼一步步爬近了。
  他忍得了痛,却无法克制晕眩,本能地知道有巨物爬近了,但想奋起抵抗已力不从心
了。
  后面,响起一声震天虎吼。
  两头猛虎正急急地跟踪而至,嗅到了生人气息,急奔而来。
  他被虎吼所惊,猛地摇摇脑袋,挣扎着要爬起,伸手在地下乱摸,眼中视物模糊,他只
看到长剑发出的朦胧白影。
  他必须摸到剑,岂能任由畜生大嚼。
  天从人愿,被他摸到剑了。
  巨鳄也到了他左侧,大嘴张开了。
  第一头猛虎一声狂吼,飞朴而上。
  巨鳄突然扭头急旋,巨尾风雷倏发。
  “叭”一声,击中虎臀,凶狠的一击。
  猛虎向前急冲,越过司马英,“砰”一声,跌入怪树下,立被五六张巨叶搭住脱身不
得,只能拼命挣扎狂吼。
  另一头猛虎到晚了些,狂吼一声,扑向两头巨鳄。
  一虎两鳄展开了惨烈的激斗。
  司马英上天无路,他向旁爬开,虚弱的想:“这一带定然是八荒毒叟的居所,天哪!每
一种怪树怪兽都有毒,这些怪树多可怕啊!不仅会运动,还有奇毒,我难逃此劫。”
  他挣扎着抬起上身,排全力大叫道:“顾老前辈,顾老前辈只叫了两声,感到胸间作
呕,一阵晕眩无情的袭到,“哇”
  一声吐出一口血,重又跌倒在地。
  三头畜生正在作殊死斗,虎吼震耳。
  朦胧中,他感到附近似乎有人影出现,同时,一头金钱豹幽灵似的从后面树丛中窜出,
飞扑而上。
  他奋起余力向上翻转,全力一剑刺出。
  “嗤”一声,剑贯入豹腹,沉重的跌扑在他的身上,凶猛的一撞,令他立即昏厥。
  他身旁,突然出现了八荒毒叟和倩姑娘。
  老人家手中有一条皮鞭,“叭”一声,抽在猛虎的后臀上,叱道:“滚!畜生。”
  猛虎狂吼一声,狂奔而逝。
  两条巨鳄不等皮鞭抽下,乖乖的扭头爬走了。
  倩姑娘袅娜地走近了,伸手施开豹尸,一面说:“这人能从食人树下脱出魔叶,确是不
凡。”
  八荒毒史背着手走近,毫无表情地说:“这人情急叫我,不知是敌是……咦!原来是
他。”
  倩姑娘惊叫一声,丢下豹尸伸手去囊中掏药,讶然叫道;“咦!是司马英,他怎会知道
我们的居所。”
  八荒毒叟接过姑娘的丹药,开始为司马英裹伤,用粉红色的药末敷在肩上被食人树吸破
的创口,再给他服下一颗丹丸,双手在创口附近一阵推拿,一面说:“他不在亡魂谷却跑到
了这儿,而且衣衫落魄,恐怕大事不妙,亡魂谷定然被人捣了。咦!他的经脉怎么了?”
  他脸色一凛,把住脉门好半晌,讶然道。“怪,不是九阴脉。”
  “爷爷,有何不对?”姑娘急急问。
  “中了食人树之毒,按理血脉应该流动加速,心脏不胜负荷,而且血脉有爆裂之虞,他
为何仅比常人稍快些许,而无特殊反应?怪事。”
  倩姑娘赶忙翻开司马英的眼睑,也讶然道:“睛旁稍有充血,并未全红,他大概吃了解
毒药。”
  “丫头,中原找不到这种怪树的解药。”
  “那…”
  这时,司马英吁出一口长气,睁开了虎目,不住皱眉摇头,似乎还未清醒。
  “咦!他竟醒得这么快?”八荒毒史更惊讶了。
  司马英听到了人声,神智一清,撑起上身讶然叫:“我……我没有死?”
  八荒毒叟站起来,亮声道:“你没死,如果你能站起来,何不一试……”
  “在下确实要站起来。”司马英抢着答,挣扎着站起了,摇着脑袋,似乎要将晕眩摇
散,苦笑道:“只要在下不死,必定站起来。”
  “咦!你这人真够顽强。”八荒毒叟点头说。
  司马英感到眼前逐渐清晰,眩晕的感觉消失了,定神打量跟前的一老一少,心中一动,
向八荒毒叟行礼道:“如果在下所料不差,老前辈定然是八荒毒叟顾老前辈。”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倩姑娘美丽的面庞上,讶然叫:“咦!这位姑娘在下甚是面熟。”
  倩姑娘嫣然微笑,轻声说:“想想看,在何处见过?”
  司马英只感到面熟,绝没想到她会是嘉宾居卖唱的小姑娘,她目前的装扮,不仅是雍容
华贵,那大家闺秀的风华中,更掺有三分豪迈的气概。
  听她短短两句话,便知她是个武林英雄,岂会是在酒楼卖唱的可怜虫?所以他不敢大胆
假设,懵住了。。
  八荒毒叟接口道:“你尊姓大名?怎知老朽是八荒毒叟?”
  “晚辈复性司马,名英,此次打搅前辈仙府,便是专程请教而来。”
  “谁告诉你老朽落脚在这儿的?”
  “戴云天魔仇老前辈。”
  “哼!那家伙活得不耐烦了。”八荒毒叟激愤的说。
  “不与仇老前辈相干,他老人家确也不知老前辈的仙居在这儿。”
  “事实你已擅自闯入我万毒园附近了。”
  司马英一听口气不对,心中暗保,说:“晚辈误打误闯,终于找到老前辈的仙居,全因
事非得已,尚憎原谅。”
  一你找我有何用意?”
  “晚辈身中奇毒,九死一生,特来……”
  八荒毒叟用一声大笑打断了他的话,笑完说:“老朽一生与毒为伍,也是九死一生,只
管毒人,却从不救人,你找错人了。”
  “晚辈…”
  “不必饶舌,如果你活腻了,老夫可给你一些奇药,管教你确实入地狱,怎样?要
么?”
  八荒毒叟的口气,拒人千里之外,司马英暗暗叫苦,他傲骨天生,要他百般乞求,办不
到,沉吟片刻,虎目中闪闪生光,平静的说:“老前辈既然吝惜解药,不肯援手……”
  “你想怎样?”八荒毒叟迫上一句。
  “晚辈……”
  “要动武相强?”八荒毒叟咄咄逼人的抢着问。
  司马英看了看食人树,猛虎已被叶片卷上,气绝多时,便摇头苦笑道:“晚辈不敢,贵
地奇毒遍野,以晚辈目下功力来说,苟全亦难……”
  “你算是有自知之明。”
  司马英盯视着他,接口道:“老前辈与晚辈无怨无仇,不然…… 哼!即使是粉身碎
骨,晚辈亦毫不迟疑动手了,打搅老前辈的安静,恕罪,晚辈告辞。”
  说完,长揖转身。
  倩姑娘在旁一直含笑不语,似乎在作壁上观。
  八荒毒叟突然迈步闪出,拔出大豹身上长剑,叱道:“且慢!”
  司马英正要抬授包裹,闻言转身:“老前辈有何指教?”
  “万毒园不是客店,由不得你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接剑,留两手给老夫瞧瞧,看值不值
得放你活命。”
  声落,剑化长虹射到。
  司马某一把抄住说:“晚辈不敢无礼。”
  “那么,留下左手。”
  司马英冷笑道:“别无商量了么?”
  “老夫言出如山。”
  司马英退了八步,徐徐举剑,冷冷的说:“晚辈恭领教诲,请赐招。”
  八荒毒叟一声狂笑,拖鞭迫进说:“三招,接得下,走你的路,接不下,砍下左手为
记。”
  司马英心中打定主意,他要用新参悟的剑法应敌,用疯步九变辅剑势之不足,这一战关
乎生死,普通剑法绝难接下这个修为已臻化境的老江湖,家传的游龙剑法,或者是金老爷子
的飞虹八剑。老实说,不算是武林绝学,不够神奥,他只好用自参的亡魂剑法作为赌注,挺
剑迫进说:“接得下,司马英自然走路,接不下,司马英理骨贵谷,没话说,放肆了。”
  喝声中,突然急冲而上,剑从三方合击,“鬼哭神嚎”出手,开始聚力了。
  剑影乍张,风雷隐隐,向四面急分,身影左扭右曲,竟然从鞭侧契入,光临对方胁下,
“丹凤点头”落空。
  八荒毒史“咦”了一声,右掠八尺鞭梢急转,来一记“大风起石”,先攻下盘再向上猛
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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