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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岳狂客》


第十五章 有情有义



    她染了色的面庞,因激情而成了紫酱色,又大又黑的明眸不再明,似乎燃烧着怪异
的火,浑身呈现难以控制不由自主的颤动、狂乱,目光被游蜂浪子的妖异眼神所吸住,
在怪异的嗓音下顺从指示卸衣。
    腰巾丢在破明窗下,粗布青直裰滑落脚前,露出里面所穿的绿绸紧身衣,酥胸的美
好曲线毕露,年轻的胴体极为诱人。
    紧身衣里面的胸围子轮廓清晰可见,更为引人遐思,男人即使不曾看到胸围子,仅
看到形之于外的线条轮廓,也将想入非非色授魂予。
    她的脸容与胴体,所呈现的各种奇奇怪怪变化,也只有游蜂浪子这种采花老手,才
知道各种表情所代表的意义和反应。
    先天的生理本能被引发出来,与后天的教养意识起了极端的冲突,所以她的身体向
游蜂浪子接近,但内心的挣扎就呈现在双脚欲进又退的反应上。
    “来,小宝贝,过来。”游蜂浪子用神意,用声音,用手脚的肢体语言,逐步诱使
她就范。
    她终于坐在游蜂浪子的腿上了,颤抖的双手惶乱而又激情地替游蜂浪子宽衣解带。
她的举动生疏僵硬,这期间,游蜂浪子在她的双颊、胸怀、腰腹,用唇,用手,在她身
上增加各种有催情作用的亲吻、爱抚动作。
    游蜂浪子的翠蓝长衫一卸,露出壮实而长满胸毛的胸膛。鹰目中欲火渐炽,忘了指
挥对方自行卸衣的享受情调,气息咻咻帮助高黛剥除紧身衣。
    绣团花的月白胸围子呈现眼前,颈以下的晶莹如凝脂肌肤有令男人爆炸的威力,半
掩的玉峰毕露,年轻的胸部美好曲线魅力无穷。
    游蜂浪子兴奋得欲火急升,羊脂白玉似的胴体,证明他的看法正确:这是一个非常
不错的够味女人,看到胸围子外加紧身衣包住的胴体,便知道这是一片未耕的处女地。
高黛的表情反应,也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手搭上了胸围子的系带,他狂乱地要将带拉断,欲火已一发不可收拾,没有工夫解
带结啦!
    这瞬间,眼前有物闪动。
    一条手臂,勒住了他的咽喉。另一只大手,抱住了他的头向右扭转,下颚抵住右肩
才停止。
    “不……不要……”他狂叫,手本能地去抓床头的剑和百宝囊。
    对方只要扳住他的头,多扭转一寸,那就会发出克勒一声轻响,他就会踏入鬼门关,
永远不能回阳世造孽,不再有机会享受女人了。这一寸,就是他生死的距离,所以他哀
叫不要,意思是要求对方不要再扳转了。
    他的手抓不到剑和百宝囊,那些东西已不在原处。
    坐在他腿上的高黛,因他的扭动而滚落,迷乱地挣扎而起,仍向他身上扑,奇异的
喘息声与半裸的胴体,他已经无法享受这激情中的可爱女人了。胸围子的系带已断,他
也无福享受销魂荡魄的眼福了。
    左手急向后伸,要抓身后人的下阴解困。
    噗一声响,腰脊挨了一膝,支持神经突然崩断,身柱倒了。
    控头扼喉的手一松,他躺倒在床上,手脚像崩断了控弦的木偶肢体,松散地失去活
动能力。
    连头也失去转动能力,腰脊第十三十四两脊椎,已被震离原位,脱臼内陷了两寸以
上,椎骨断裂,筋膜滑脱出臼,大罗天仙也无法让脊骨复原了。
    “你没给……给我公……平格斗的机会……”他疯狂地厉叫:“你……你是……哎
呀……”
    “你怎么啦?”姬玄华拖起半裸的高黛,推倒在衣堆里,顺手抓起青直裰,掩住动
人心魄的酥胸。
    “你是姬……小辈……”
    “姬玄华,那就是我。”姬玄华取来丢在一旁的百宝囊冷笑:“你曾经给这些受害
的女人,有公平格斗的机会吗?”
    “你……”
    “救……我……”他狂叫,还不知腰脊已断,以为是被制了督脉,身柱受制而已。
    即使腰脊能扳回原位,他也将成为缠绵床席的废人,十四椎是命门肾门要害,椎受
损,命门与肾门受到重创,决难复原。
    “我让这小丫头救你。”姬玄华搜出五只小玉瓶,一面检查气味一面说:“小丫头
是五岳狂客的女儿,侠义英雄们对淫贼恨之刺骨,她救不救你,得看你的造化了。我对
你这种人没有好感,即使不是我下手,也见死不救,别把希望寄托在我的慈悲上。”
    高黛娇喘吁吁,猛地玉手箕张扑上了。
    “叭叭!”姬玄华给了小丫头不轻不重两耳光,一把将人揪住,按倒,将一只玉瓶
的粉末,抹上姑娘的鼻端,抓衣盖住美好的酥胸玉乳,将人压住。
    姑娘不住挣扎,呻吟,手抓脚踢身躯扭动,像落网的鱼,在握的泥鳅。
    游蜂浪子完全绝望了,已经发觉身躯失去活动能力原因所在。
    交给小丫头救,小丫头会救他?即使最无知的村妇,也不会以德报怨饶恕他的罪行。
    “姓……姓姬的,你……也是好色之徒……”游蜂浪子不想放过自救的希望:“只
不过我……我所用的手段,有……有点……”
    “有点伤天害理。”姬玄华替对方接下文:“所以在世间你不知糟蹋了多少女人,
你这种诱人动情启欲的迷香,非常厉害有效,我听说过这种毒物,属于绮梦香一类性质
的催情药剂。喂!你老兄贵姓大名?”
    “吴……吴瑞图……”
    “喝!游蜂浪子,久仰久仰。”姬玄华兴高采烈怪叫:“你这混蛋的身价,比朱雀
功曹许彩凤高三倍。鱼藏社的杀手,不接百两银子以下的小买卖,猎物中有不少本来就
该杀的豪霸,替这些豪霸报仇的人并不踊跃。而你这混蛋采花遍天下,那些闺女的父兄
有好人有坏人,有英雄也有豪霸,把你碎尸万段是他们共同的愿望,出得起三五千两银
子买你凌迟碎剐的人,没有五十也有三十。他娘的!我要发财了,不能把你留给小丫头
救,我要带你找地方拍卖。妙哉,想起即将到手的白花花银子,就得乐上老半天。”
    “天杀的混蛋!你……你不能这……这样做……”游蜂浪子厉叫。
    “我能的,我是强盗,我什么都能,包括能拍卖所俘获的男女。不要怨天尤人,你
是罪有应得,活该受到报应,老兄。”
    高黛恍恍惚惚站起,脸上的激情已退,披着的青直裰因站起而滑落,裸露的酥胸椒
乳一览无遗,她居然知道羞耻了,手忙脚乱慌忙拾衣,背转身狼狈地穿着。
    其实,她一直是清醒的,但体内的先天本能爆发,她毫无停止或招架的控制力,甚
至最后一点自尊与羞耻的意识,也全然消失了。
    “我……我怎么了……”她背着身子自问,语音抖切欲哭无泪。
    “这个人,叫游蜂浪子吴瑞图。”姬玄华有点不忍,不便再用话刺激这鲁莽的小姑
娘。
    “我……我知道。”
    “还好,他来不及污辱你。”
    “我……我……”
    “我要带走他,找地方拍卖。”
    “请……请不要……”姑娘第一次向他恳求。
    “当然,你有权报复。”
    “我……我的钱不……不多……”
    “有钱,你也不敢竞标。”
    “这……”姑娘期期艾艾。
    “好吧!人留给你,免费奉送。”
    脚步声轻盈,姑娘扭头一看,看他已经出现在荒芜的小院里,正悄悄向外走。
    姑娘一咬牙,快速地穿回紧身衣和青直裰,拖了游蜂浪子的发结,拾了剑急急往外
拖。一个小店伙拖了一个赤着上身的大男人,并不岔眼。
    姬玄华到了破厅,瞥了四个走狗一眼。
    “让他们躺十二个时辰好了,死不了的。”他自言自语,要想一救这四个走狗,需
用两种解药,一种解昏,一种消欲,他不想浪费搜获的解药。
    刚踏出破门,人影乍现。
    “这次不饶你!”来人怒吼,马步一沉,随吼声招发现龙掌,迎面吐掌风雷声迸爆。
他也有点不耐,也一声沉叱掌似殷雷。
    刚猛对刚猛,双方相距近丈,以无上修为行雷霆一击,同时出手攻击功深者胜,可
怖的外发凶猛潜劲,排山倒海似向前爆发,风雷声动人心魄。
    一声轰然大震,激烈的两道气旋向外怒卷,沙尘滚滚两股小旋风,远出两丈余才倏
然消散。
    两人各向后挫三步,脸色一变。
    中年文士要狼狈些,右脚后伸膝盖几乎贴地,身形挫低总算控制住重心,假使右脚
伸得不够长,很可能被震得仰面摔倒。
    “好哇!拉近些再来一掌。”姬玄华怒叫,移步滑进掌作势吐出,掌心的红异纹逐
渐增粗增大,色泽也逐渐变成金红色。
    “不要……”身后传出姑娘急叫。
    高黛只看到他高大魁梧,向前逼进的身影,却也可看清中年文士色变的面容,与匆
忙不稳的马步,心中一急,便急叫着拖着人向外狂奔。姬玄华已经猜出,这中年文士是
姑娘的侠义道长辈,心中一软,身形蓦地上升,旱地拔葱直上丈五六,向后一挺来一记
美妙俐落的后空两翻腾,飘落在后方的瓦面,向下哼了一声,转身如飞而去。
    午后不久,姬玄华出了店门。
    他知道,各色各样眼线,在明暗间留意他的一举一动,虽则他不是这些眼线的主要
目标。
    鱼藏社虽然接了东厂鹰犬的买卖,东厂鹰犬犯不着替鱼藏社出头挡灾,所以这些眼
线,只是“留意”他的举动,没有向他挑衅的必要理由,需要提高警觉的人,是鱼藏社
的杀手。
    杀手也投鼠忌器,不能下毒手杀死他,他一死,朱雀功曹岂不死定了?
    他一点也不在乎杀手在大街行刺,只须留意对方近身挟持。
    接近镇西的街口,右侧靠过来一个商贾打扮的人。
    “你说底价是一千两银子?”这人傍着他举步,用低沉的语音问。
    “不错,很便宜。”他说:“鱼藏社十余年来,所接的大买卖中,花红一万两的就
有不少宗,朱雀功曹在未升任功曹之前,曾任外三坛的首席天坛坛主,她替该社赚了百
万血腥钱。她的拍卖底价一千两,算起来的确太便宜了。”
    “我给你二千两银子。”
    “老兄,似乎你并不明白拍卖的用意。”
    “我不能等你定期拍卖。”
    “我不能言而无信私自贩卖,而减少自己的钱囊,我相信有人出价十分慷慨大方,
这女杀手的价值必定超出我想像之外。”
    “这……”
    “等吧……必须有耐心等,老兄。多准备些银子,竞争相信是非常激烈的。”
    “在下坚持必须卖给我。”那人坚决地说。
    “强买强卖,比抢劫更恶劣。”他大声拒绝:“少来烦我,你必须等,必须参加竞
标,必须……”
    那人手一抬,手肘便被扣住了。猛地扭身右手疾吐,二龙戏珠取双目,手腕一震,
挨了一击。
    姬玄华早有提防,反击有如迅雷疾风,对方任何部位一动,他的反击立至。
    把那人的手扭转,卸除手臂上的袖箭筒。
    “你们那些人的牛黄马宝,我一清二楚。”他丢下筒一脚将筒踏扁:“你是织造署
的人,想替东厂的鹰犬讨好立功,阿谀谗媚的人不会有好下场,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我要毁你的双手。”
    “你……你得罪东厂的人,不……不会有好下场……”那人亟叫:“我……我是勾
魂无常的副手……”
    “混蛋!天老爷我也敢得罪,饶你不得,我正希望东厂的鹰犬干预,去你的!”
    将人推出丈外,那人的双肘骨全碎了。
    他真的希望东厂的鹰犬出面干预,费文裕的目标就是东厂的鹰犬。
    他的目标是抢劫魏奸的生祠,与东厂的鹰犬有直接的关系,东厂鹰犬直接受魏奸指
挥,抢劫生祠,等于是与东厂鹰犬有利害冲突。
    一声冷笑,他举步疾趋街口。
    他知道,有人跟下来了。
    他的用意,就是吸引眼线跟踪。
    距镇三里左右,小小的水母祠静悄悄,唯一的守祠人是个孤老头,躲在祠后的杂物
间埋头大睡,不敢出外走动,把两进的小小神祠,交给占据神祠的人全权使用,老年人
无法抗拒强梁,不闻不问是保命的良方。
    费文裕借水母祠落脚,朱雀功曹囚禁在后进的守祠人宿处。
    他也负责诱敌,化装易容术比姬玄华高明多多。
    返祠仅半个时辰,姬玄华便来了。两人在大殿品茗,据神桌商讨情势。
    “有收获吗?”姬玄华问。
    “这些混蛋躲得稳稳地,似乎寸步不离织造署宾馆。”费文裕不胜烦恼:“出来的
人,全是织造署李太监的走狗,东厂的混蛋不问外事,委实令人莫测高深,似乎把找寻
前两批专使的事,全权委托给鱼藏社,他们置身事外,未免不合情理。”
    “他们是来自京师的人,在外面乱跑能查出什么?人地生疏,全城的人皆仇视他们,
一露面有如过街的老鼠,他们不出来是最聪明的作为。”姬玄华说:“有个家伙冒充勾
魂无常郝宏远的副手,忘想用袖箭行刺,很可能是巡抚署的人。如果是,表示巡抚署的
人,讨厌或嫉妒鱼藏社与东厂鹰犬合作,暗中捣蛋以引起纠纷。”
    “这些杂碎,本来就面和心不和,三家人各怀机心,三个和尚没水吃。”费文裕对
情势有深入的了解,三家走狗本来就面和心不和:“小枝节徒乱人意,不必多花精神应
付。该死的!看来你我都失败了。”
    “失败?老哥,不要言之过早了,咱们还没正式动手办事呢!”姬玄华不但不承认
失败,语气肯定信心十足:“你要宰东厂的害民贼,他们不可能永远躲在宾馆内,早晚
他们会回京的,是吗?”
    “他们还没正式宣告搜杀我费文裕,我也没打算积极图谋他们。兄弟,你太早暴露
身份,让他们能从容加强生祠的防卫,的确失算了。”
    “本来用虚虚实实的计策,让他们认为旱天雷不可能前来苏州抢劫。岂知弄巧成拙,
恰好又碰上天下四飞贼不期而至,反而让他们加强戒备,确是失算了。”姬玄华不胜后
悔:“奇怪,巡抚署的走狗,大部份我都知道他们的底细,但派至生祠暗中戒备的人,
都是可怕的高手名宿,而连巡抚署的走狗,居然也不知道那些人的底细。冥火真君与毒
手阴神,已经是名震江湖的名宿,但只配派在外围巡风,可知派在祠内的人,是如何高
明了得……”
    “且慢!”费文裕阻止他说下去。
    “怎么啦?”姬玄华讶然问。
    “普惠忠贤生祠,是毛巡抚毛狗官建造的。”
    “不错。”
    “理该由毛狗官负责安全事宜。”
    “对呀!”
    “而冥火真君毒手阴神这些魔道名宿,却是毛狗官的走狗中,位高辈尊武功超绝的
得力走狗,总领飞天豹子也不敢在这些魔头面前摆威风。”
    “飞天豹子的名头,虽然没有魔头们响亮慑人,但真才实学并不比魔头们差,把魔
头们摆放在外围,也是情理中事呀!”
    “不对。”
    “老哥,有何不对?”
    “祠内一定有身份地位更高,甚至比飞天豹子更高明的人,在暗中指挥策划,而且
数量甚多。”
    “可能的。”
    “东厂的这些第三批专使,以生死一笔领军,但总人数仅有三十余,比前两批的人
手少得多。兄弟,你相信负责支援前两批专使的主力,人数会反而减少吗?”
    “这……”
    “据我从五岳狂客的朋友口中,知道生死一笔那群人在扬州瓜洲镇,坑害聚英团主
人张海舟,出动的人就不少于五十,其他的人为何不来苏州,半途返京了吗?”
    “唔!有明有暗。”姬玄华醒悟:“生死一笔是明的一批人,暗的一批可能先期潜
抵苏州了。”
    “是求证的时候了,兄弟。”费文裕兴奋地说。
    “如何求证?”
    “不把隐身生祠的人引出来,你抢劫生祠的成功机会不多。我如果不知道他们的实
力,很可能会一头钻进他们的天罗地网里,不但歼灭不了这些畜生,反而上当枉送性
命。”
    “很有可能,老哥。问题是,如何才能把他们引出来。”
    “兄弟,你有霸王之勇,袭击有如雷霆万钧,先期警告如期发动,从没失败过。我
不甘菲薄,自信应付得了一些所谓超绝高手名宿,胆气不弱。咱们出其不意,以雷霆万
钧的声势,把织造署宾馆化为血海屠场,哪怕隐藏在生祠内的人不出来?我可以达到歼
除他们的目标,你也可以达成抢劫生祠的愿望……”
    “老哥,干啦!”姬玄华大叫:“五岳狂客那些人浪得虚名,只敢在宾馆外围呐喊,
连累我几乎送命,咱们给他们一次空前的狂野袭击,我等不及啦!”
    “我要以神魔费文裕的身份,名正言顺给他们惨重的痛击,你不能以旱天雷的面
目……”
    “我为何不能?”
    “你要等抢劫生祠时,才能以旱天雷身份面目出现,不然他们隐藏的人不会出来,
你成功无望。”
    “好,我要赶制另一种面具。”
    “慢慢来,咱们从长计议。你的六阳大真力,是至刚的绝世神功;我的摄魄玄阴寒
玉功,是至柔的旷世奇学。咱们一刚一柔,一阳一阴,只要能互相圆熟配合,联手以两
仪大阵或浑天合仪贯阵入围,千军万马何所惧哉?”
    “对呀!撷长补短,天下大可去得。”
    “除了兵刃之外要严防暗器。”费文裕郑重地说:“上次在宁国府,他们第二批专
使中,有一个可怕的暗器高手,那就是威震江湖的千手灵官黄承先。另一个更可怕的人,
是黑龙帮的第二副帮主,笑面无常汪云飞。该帮的山门在南京幕府山,对外他是南京十
大名人的汪财神。这家伙的五寸长九龙绝脉针,一发四枚,先三后一,不但针可以贯穿
四寸厚的坚硬栗木板,连金钱镖也可锲入三寸。要抗拒这种致命的暗器,即使你我有时
间运起十成神功,也难以抗拒,多少会受到伤害。”
    “你宰了他们?”
    “宰了。这些人中,可能有更可怕的名家。所以,咱们得及早准备防备的器物与技
巧,黑夜中混战,防备工作十分必要。”
    “对,人毕竟不可能长期运足神功护体,必须用技巧保护要害,咱们就赶快着手进
行。”
    “那个朱雀功曹……”
    “把她送给李太监的人。”姬玄华说:“当然是白痴,她知道得太多了。”
    “你赶快办妥吧!晚上见。”
    一头小驴,驮着目光茫然的朱雀功曹,由姬玄华在旁扶持照料,慢吞吞接近镇北的
街口。
    姬玄华的右手,点着一根四尺长竹手杖,这种金竹几乎是实心的,韧力奇佳弹性最
好,用来揍人可以伤骨,一杖一条痕十分霸道。
    小驴走得慢,消息早就传入镇中了。
    路右桑田彩影倏然,钻出三个人:镜花水月两妖女,五通神卢均奇。
    两妖女是织造署李太监的人,五通神是东厂亲信的档头,两家的人走在一起,是极
为正常的事,尽管两家的人暗中勾心斗角,其实是表里为奸的一家人。
    “玄华,你果然在这里。”镜花妖雀跃欢叫,热情漾溢向他飞抢,毫无顾忌地投怀
送抱,抱住他的脖子娇笑,吐气如兰,经过刻意打扮的女人,显得比往昔更为出色,更
为美丽,热力四射。
    水月妖在一旁含蓄地微笑,对镜花妖热情奔放的举动不介意,比镜花妖矜持些,虽
则对姬玄华的好感,比镜花妖要浓厚多多。
    五通神在一旁阴笑,不屑的眼神表露无遗。这位江湖上凶名昭著的凶魔,连五岳狂
客也没放在心上,哪将一个年轻的花花公子放在眼下?
    冷冷地瞥了目光茫然,呆坐在驴背上的朱雀功曹一眼,五通神眼神略变,已看出朱
雀功曹眼神有异,行家一眼便知道大事不妙。
    “我以为你不再出来了呢?”姬玄华邪笑着,轻抚镜花妖红嫩的粉颊:“我已经听
到风声,贵总监唯我居士,认为我在苏州撒野不上道,禁止你和我往来,是不是他改变
主意了?”
    “玄华,此中缘由……”
    “我明白,素英。”他亲昵地挽住小蛮腰向路旁的树下靠:“你们织造署的人,是
苏杭两地的太上皇,任何人在你们的地盘内闹事,对你们都是严重的冒犯大不敬。我想,
唯我居士要你来,必定有重要的警告要你转达,他怎么说?”
    “这……有关鱼藏社的事。”镜花妖知道非说不可:“我……我不得不来。”
    “我知道身不由己的滋味。”
    “最重要的是,希望你离开苏州,总监答应我提前解约,让我陪你到南京遨游。”
镜花妖用热切的目光凝视着他:“我不知道你与鱼藏社结怨的经过,你有必要与威震天
下的杀手刺客结怨吗?玄华,你是喜欢我的,不希望我受到伤害吧?我更祈祷你不要受
到伤害……”
    “贵总监没有理由干涉我的事。”姬玄华早就料到妖女来做说客的目的:“鱼藏社
的人,全是卑劣的冷血凶手,江湖朋友把他们看成毒蛇猛兽,人人得而诛之。我抓到女
杀手,贵总监应该感谢我才对。”
    “玄华,你也该听到风声呀!”
    “什么风声?”
    “东厂的老爷们,借重鱼藏社的人办事,追查前两批专使的下落,以及杀掉上次民
变中,在巡抚署公堂,搏杀专使的暴民凶手费廉费文裕。玄华,织造署的人敢拂逆东厂
老爷们的意思吗?”
    “把人给我带走,限你立即带了杨姑娘动身远走高飞。”五通神沉声说,威风凛凛
神气万分:“敝长上法外施仁,不追究你大逆不道的罪行。”
    “你是谁?”姬玄华虎目一翻,声如洪钟。
    “五通神卢均奇,在东厂有一份差事。”
    “失敬失敬,名利双收的好差事。”
    “你把朱雀功曹怎样了?她神色不对。”
    “即将拍卖,暂且让她神志不清。”
    “解了她的禁制,交给我带走。”
    “不行,在下坚决拒绝。”姬玄华一字一吐,不容误解:“俗话说,光棍不挡财路。
鱼藏社的恩怨,用不着东厂的人出头。”
    “玄华,他们愿意用一千两银子买她。”镜花妖不希望闹僵,赶忙排解:“开的是
南京鸿盛钱庄的庄票,我已经带来了……”
    “不行。“姬玄华说得斩钉截铁:“叫这个什么五通神滚回城去,我把人交给你。
同时,我不会离开苏州,我从南京来,不走回头路,苏州的风景,我还没有观赏天平灵
岩诸胜境呢!想赶我走?休想。”
    “小畜生该死!”五通神勃然大怒,抢出两步一耳光抽出。
    明知姬玄华敢和人人害怕的鱼藏社挑战,而且掳获了地位甚高,武功出类拔萃的朱
雀功曹,居然敢用狂妄的打耳光行动示威,必定胸有成竹,要不就是太过自恃目中无人。
    姬玄华更快,竹杖猛然一挑。
    五通神掴耳光是虚招,左手已同时伸指疾点。
    慢了一刹那,姬玄华扭身出杖,不但间不容发地避过一指穿胸的指劲,杖出便中。
    五通神大叫一声,斜退出丈外,右膝被竹杖挑中,巨大的挑力几乎将人体挑飞。
    这瞬间,他蓦然心动,再给对方个痛击的念头消失无踪,仰面飞退出丈外,屈一膝
着地几乎跌倒。
    这表示他已经力尽,固然挑中了五通神,自己也力尽气竭,基本实力仍然单薄。一
挑中的只是取巧而已,有技巧而无实力虚有其表。
    如果他打跑五通神,真把朱雀功曹交给镜花水月两妖,不啻将灾祸交由两妖女承担,
灾祸不但可伤害到相关的人,也将波及两个妖女。
    他对两妖女颇有好感,与镜花妖有进一步的肌肤之亲,镜花妖所表现的柔婉可人气
质,对他具有甚够份量的吸引力。交往期间,镜花妖一直以一个可亲的女人神态与他接
近,避免涉及刀兵利害的敏感事务,逐渐培养出亲和的感情。
    江湖传闻中,两妖女的口碑很差,是名气甚大的江湖浪女,引诱良家子弟犯罪的荡
妇。
    但世间有多少女人,敢明白示人她是靠不住的镜花水月?敢明白警告对方她是虚幻
的形影,情情爱爱不可认真?就凭她们明白宣示的绰号用意,便可证明她们并不是恶毒
的女人。
    任何一个男人,愿意把情爱虚掷在镜花水月上,怎能责怪他们丧德败行?岂能责备
她们玩弄感情?
    明明大告示牌上写着水深危险,偏偏就有人睁着眼睛往水里跳。水不能杀人,而是
人愿意死于水。
    刀和剑不会杀人,是人用刀剑杀人。
    她们已明白警告天下人,她们是虚幻的镜花水月,不要在她们身上浪费生命虚掷情
爱,今日恩爱明日天涯,她们是勇敢的、叛逆的女人,所以被称为妖女,名列邪道七妖
八怪五夜叉的两妖。
    姬玄华对镜花妖的好感日渐加深,他是一个生理与心理皆已臻成熟的正常男人,镜
花妖以往女性的风情与他亲近,不涉及感情以外的利害关系,潜在的敌我意识,并不影
响他们互相吸引的情怀。
    要把灾祸交给喜爱的人,他办不到。
    五通神是东厂的鹰犬,正是把灾祸转交的好对象。
    如果他击败五通神。灾祸转交不成啦!
    五通神是江湖上名气甚大,恶名昭彰的凶魔,与五岳狂客侠义道高手齐名的超等高
手,击败一个刚出道的花花公子,是顺理成章的事,输了才叫反常。
    一声怒吼,五通神凶猛地扑上了,不拔剑以双手进攻,大袖起处风雷乍起,鸟爪似
的大手伸出袖口,疯狂前扑有如老鹰抓小鸡。
    老凶魔绰号称五通妖神,原因是一双大袖攻击时风吼雷鸣,恍馏中似有云兴雾涌雷
鸣电闪,这是神仙或妖怪光临的先兆异象,对方在袖劲所形成的力场中,呼吸困难肌骨
受到重压似要崩裂,十分凶猛可怖。
    似乎难以支持,用上了滚地龙秘技周旋,人影满地急滚,竹杖飞扫控制三丈方圆地
面。
    竹杖扫中五通神的小腿腔骨,不起丝毫作用,有如击在金铁上,无法造成伤害。
    但五通神的袖劲,也无法击实贴地打滚的人,一双鸟爪捞不住滑溜的鱼,竹杖的打
击也影响追逐的灵活,片刻间,把姬玄华逼得不断四处逃窜,想击中下毒手无此可能。
    一声怪叫,姬玄华被袖劲掀翻了两匝,滚出丈外向侧一窜,便脱出危险中心,一蹦
而起。
    “老王八狗东西,下次太爷弄一把刀剑,毙了你这老混蛋……”他破口大骂,徐徐
示弱后退,咬牙切齿挥舞着竹杖喊叫:“你神气什么?老狗一个,偌大年纪你仍然做屠
夫的奴才,真不要脸,老而不死谓之贼也。”
    五通神愤怒如狂,全力狂追。
    姬玄华向桑田中一窜,咒骂声冉冉远去。
    “为何不毙了那混蛋?”费文裕隐身在路旁,向窜来的姬玄华问。
    “东厂屠夫派出外面耀武扬威的混蛋,都是次等的货色,招引人的媒子,死几个无
损实力,何必费劲宰他们?”姬玄华叹了一口气:“我不想连累镜花水月。”
    “我看得出,你很喜欢这两个妖女。”
    “是的。”姬玄华坦然说:“她们热情、大方、坦率,给予你快乐而不要求代价,
感情不牵涉到利害,不伤害到任何人。这种可爱的女人,我觉得对她们动了伤害的念头
就有罪恶感。”
    “喜欢她那就带走她呀!笨哪!”费文裕调侃他:“她还带了一千两银子银票做盘
缠呢!”
    “这一定是她们的主子,唯我居士的烂主意。唯我居士早年的绰号叫活阎罗,居然
想到用金钱和美色达到目的,委实是异数,这不是他的风格。这个人,咱们得小心留意
他玩阴的。”
    “这个人愈老愈精,魏奸生祠的部署,很可能出于他的设计,真得小心留意他的动
静。大档头总管生死一笔,就显得下乘多了,派一个五通神相机来硬的,以为五通神一
定可以对付得了你,在知己知彼方面就显得无知浅薄。唯我居士这次失算,很可能影响
他在东厂鹰犬方面的份量,他没料到五通神会成功,他高估了你,势必受到东厂鹰犬嘲
笑轻视。这里没有我们的事了,我先回城布置。费文裕向侧一窜,匆匆走了。
    略一思量,姬玄华走的是另一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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