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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剑凝霜》


第三十二章 佛道斗法



    从树上飘落的人,赫然是闲云羽士,身在空中,以一根树枝,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
间,化解了艾文慈凶猛的雷霆一击,树枝居然无恙。
    艾文慈心中懔懔,摸不清老道的用意,光天化日之下,以老道的修为来说,不可能
认错人,迎头飘落淬然袭击,是无心呢,抑或是有意?
    不管无心抑或是有意,危机总算暂时过去了。他吁出一口长气说:“侥天之幸,人
是救出来了,但不曾见到和尚。”
    “你的女伴……和你是怎样脱险的?”
    “小可击昏了看守,逃出他们的魔手。有三个人已在各处引诱道长进入迷途。道长
曾发现他们么?”
    “贫道这次不上当,反而把他们诱开了。你发现和尚么?
    “不曾,但猜想可能在附近五六里左右。”
    “真的?”
    “此地是四个高手的藏匿处,这四个人是负责暗中保护和尚的人,既然是暗中保护,
必定不愿被和尚知道。假使住处过远,又怎能保护?
    按照他们诱人上当的地域猜测,和尚的住处极可能在西南角五六里的山谷内。”
    “好,咱们这就走。”
    “不行,在未能彻底解决那些负责保护的高手以前,必会引起他们围攻,小可要负
责章姑娘的安全,不能在解决那些保护人之前随道长前往。”
    “哦!你是说……”
    “小可认为道长须运用机智,逐一解决那些负责暗中保护的人,方可去找和尚。”
    “不错,你的话有道理。你们到前面山脚下等候,贫过去逐个解决那些小辈,再前
往那儿和你会合。”
    “好,小可在那儿相候。”
    闲云羽士立即向西走了。艾文慈向姑娘说声“得罪”,抱起她向东如飞而逅。
    他才不傻,岂肯在山脚下等候?急急回到藏包裹的地方,丢掉一些备用的衣物以减
轻负担,将姑娘用腰巾背在背上,说:“我们且先逃离险地,暂且不管他们的事。”
    “大哥,你说暂且不管……”
    “你也不必管。”
    “但你的意思分明表示还要回来。”
    “你心细如发,猜对了,我还要回来。”
    “为什么?大哥。”
    “老道所说的和尚,我与他不共载天。送你到达龙泉之后,我会回来的,一定回来。
但愿老道知难而迟,不曾惊走那贼秃驴。”
    “大哥你……”
    “你不要管我的事。”他脸上充满杀机地说,发脚急奔,慌不择路向西北的崇山峻
岭如飞而去。
    他已从林嗣的口中,探出岭西面二十余里是云和县的浮云溪河谷。
    龟峰在云和县东十里,也叫龟山,龟山的南面,是浮云溪与黄溪合流处。
    下游是溪口岭,与大溪会合处是溪口材,是沿小梅溪到龙泉地的要道。
    上游,七里地是狮峰。狮峰在云和城东三里,是双溪合流处,那儿有小径抄人龙泉。
    他不能远走溪口,唯一可走的路是狮峰。但他不能在此时向西走,恐怕被林嗣一群
贼人追来了,而且西面的山太高,攀越困难,因此故意走西北,表示走府城而不走云和,
引诱贼人追上歧途。
    西北方向虽不是这一带山岭的主峰,可是却林深草茂,有些山陡不可攀,有些地方
布满了山藤,密密麻麻皮粗刺利,无法通行。左盘右折觅路,他迷失在丛山密林中了,
直至黄昏,尚找不到出路。
    口渴难忍,饥火中烧,天黑昏暗,不能再走了。到了一条小溪分,满山翠竹,他将
姑娘放下了,说:“这里有水,趁天色尚早,我去找些野味来充饥。”
    姑娘被背得双腿发麻,饥寒交迫,已说不出话来,软绵绵地躺倒在树下。他独自进
人竹林,不久便提了两头其形如免的灰褐色竹鼠回家,每一头重有三四斤,又肥又壮,
他宰杀停当,长来枯枝生起火来。
    几天来第一次吃到熟食,感到特别香甜可口。两人吃掉一头竹鼠,再次动身,离开
原处两里地,天色尽黑,不能再走了。
    备用的衣物已经丢掉,缺乏睡眠时的御寒物,他搜集大堆干草,两人钻入草堆中,
相拥而眠,顾不了男女之嫌。姑娘偎在他怀中,安静地沉沉睡去。
    一早,他被一阵狂笑声所惊醒。姑娘也被震耳的笑声惊得猛地醒来,几乎失声惊叫,
却被他及时掩住楼口,附耳低喝道:“禁声,不可移动,是那位老道。”
    他悄悄钻出草堆,朗霞满天,是冬日极为难得的好天气,冷风扑面,精神一振。
    左方二十丈外昨晚搜集枯草的野茅短坡中,闲云羽士白髯飘飘,仰天狂笑。老道的
有前方,林嗣与三名同伴双手被绑,一字排开木立不动,神情委顿,显然穴道被制住了
失去战斗力。
    左前方,是一位年约半百的和尚,灰褐色脸膛,狮鼻海口,颧骨突出,有一双大而
深的眼睛,如不是眼神平和,这种脸型委实令人望之生畏。顶门光光,戒疤发亮。身材
高瘦,穿一袭破旧的青僧袍,背手而立,神色木然。
    “这位和尚不像是赵疯子,也许是瘦得变了形啦!”他自语,藉草木掩身悄然接近,
虎目中神光暴射,脸上涌起重重杀机,取出日精小剑,伏地潜行。
    “哈哈哈哈……”老道的笑声仍在空间里振荡,震耳欲聋,绵绵不绝。
    和尚无动于衷,口中低低地念佛号了。
    老道的狂笑声终于歇止,山谷中仍传来隐隐回音。
    “朋友,休想不到吧?”老道怪笑着说。
    和尚低首垂眉,双目平闭,好半晌方说:“阿弥陀佛!道友别来无恙?贫僧早已料
定道友会找来的。”
    “那你为何不走避迁地为良?”
    “贫僧倦了,也爱上了这块与世隔绝的清净土,不想走啦!准备将这把老骨头留在
此地。”
    “你会如愿的,可能今天是你驾鹤西归之期。当然,如果你将神光于留下来的练形
养元诀和养生秘术篇两卷秘复交出,又当别论。”
    神光于,是来朝山东曹州府人,本名叫甄栖真,字道渊,在京师(开封)建隆观为
道主,后退名术士许元阳授以练形养元诀,他自己也写下一卷养生秘术,称为还金篇。
他自练形养元诀之后,不但返老还童,而且攀高履危身轻如飞絮。后来自筑坟墓,一月
不食在内尸解成道。这两本秘笈据说传给他的弟子青霞子,以后下落不明。在玄门方士
来说,大多数修其之士,皆知这两本秘笈是妙门至宝,可惜不知下落。
    和尚轻摇脑袋,沉静地说:“贫僧已经告诉你了,当年火焚元妙宫,这两本秘笈不
曾救出,已被焚毁。”
    “你骗鬼!”
    “贫僧乃是佛门弟子,要贵教的秘笈何用?”
    “看来,贫道不动手硬讨是不行了。”
    和尚木无表情,沉静地说:“贫僧怕死,所以遁隐深山,任何侮辱、苦难、迫害皆
可忍受,但如果要贫僧的命,又当别论。道友可以走了,贫僧不愿与你计较。”
    “喝!秃驴,你的口气好大。”
    “贫僧说的是由衷之言,请勿迫贫僧走绝路。”
    “你是想和贫道较量么?”
    “贫僧并无此意。”
    “交出秘笈便可两全。”
    “出家人四大皆空,何来秘笈?”
    闲云羽士冷笑一声,蹈进两步,蓦地一掌拍出。
    “砰”一声响,和尚仰面跌出丈外,踉跄站起变色道:“我佛慈悲,道友何苦欺人
太甚?”
    闲云羽土脸色一沉,厉声道:“秃驴,你给是不给?”
    “贫僧身无长物,道友……”
    闲云羽士大踏步欺近,右手疾扬,“劈啪”两声,两耳光把和尚打得连退三步,冷
笑道:“当年你带贼兵火焚元妙官,先大肆洗劫,已将两卷秘笈带走,然后方放火杀人,
你还敢否认?”
    和尚脸色泛紫,摇头道:“贫僧到达元妙宫之时,火势已不可收拾闲云羽上伸手便
抓,意欲抓住和尚的左腕,和尚举手一拂,闪身移步。
    这瞬间变化快逾电光石火。老道左手疾出,劈向和尚的右肩颈。
    和尚破袖一抖,急迟丈余了,“砰”一掌,衣袖相接,罡风四散,潜劲飞选。
    老道“咦”了一声,一闪即至,伸指直取和尚的左期门,展开得烈的袭击。
    和尚不接招,身形如蝴蝶,在老道的凶猛攻袭下八方游走,步履从容。
    老道搏出真火,指点掌拍脚飞,快得令人眼花统乱,以排山倒海的声势抢攻,占尽
了优势,壁空拳力把附近的枯草震得向八方疾射,齐根而折如被刀削。
    在远处观战的艾文慈,看得心中发毛,也替和尚暗捏一把冷汗,他,第一次看到如
此猛烈、快速、凶狠的招式,老道果然名不虚传,依掌力摧折枯草的情形判断,老道足
以用掌力遥碎八尺外的碑石。以他来说,他也是练气的内家高手,如果与老道交手,如
无日精剑可化散部分掌劲,用普通的刀剑万难近身出招,禁不起掌力的打击,除了逃命,
别无他途。
    同时,他对和尚的闪进身法,也暗暗惊心。在老道狂风暴而气吞河岳的凶猛袭击下,
飘掠如风快速如电,眼看被击中,却在不可能闪避的情形下,依然能间不容发地避开可
怕的一击,终能化险为夷。
    “这贼和尚的身形步法有鬼,我得留意瞧瞧。”他想。
    他爬上一株大树,居高临下留心注意双方的搏斗术。
    高手相搏与常人并无多大区别,拖久了同样会大量损耗精力,老道狂攻了近五十招,
竟未沾上和尚的衣换,真力渐虚,招式愈来愈慢。
    和尚虽未出招,但闪避同样吃力,真力也逐步减弱,没有开始时那么灵活了。大冷
天,一俗一道皆大汗湿襟,大把汗珠从头上住下滚。
    便宜了旁观的艾文慈,逐渐摸清了老道的招路,也领悟不少贼和尚的身形步法。
    “噗”一声响,一名被制了穴道的大汉支持不住,倒下了。
    和尚一面闪避,一面叫:“道友,可以停手了,两败俱伤,何苦?”
    老道蓦地撤招飞退,到了林嗣身侧,伸手拔出林嗣的剑,以袖拭擦道:“贫道杀了
你的同党后,再和你拼剑术。”
    和尚僵住了,急叫道:“道友,你是武林中的名宿前辈,怎么做出“往口!贵同党
穴道自解的时辰将到,不杀他们贫道岂不被你们围攻?”
    “道友可以再制住他们的穴道。”
    “贫道不想麻烦费手脚。”
    “你……。
    “我这人心狠手辣,言出必行。”
    和尚长叹一声,痛苦地说:“贫道这几位兄弟义薄云天,不听贫僧劝阻,暗中前来
附近潜伏为贫僧护法。道友,剑下留情,两卷秘笈确是不在贫僧手中,道友饶了他们,
贫僧愿死在道友剑下,以明心志。”说完,向西方屈身下拜,然后合掌跌坐,垂首就戳。
    老道提剑阴森森地走近,缓缓伸剑指着和尚的心口,冷笑道:“贼秃驴,你的苦肉
计引不起贪道的慈悲心。”
    和尚头抬也不抬,一字一吐地说:“贫僧一生中,凶狠残忍敢作敢为,决不至于引
苦肉计自陷死境今天确是甘心就死,绝不希望道友慈悲。请答应贫僧,饶了他们。”
    “哼!”老道仅哼了一声,剑尖疾吐。
    和尚丝纹不动,仅轻叹一声。
    剑尖右偏,“嗤”一声刺入和尚的左肩窝。
    和尚颊肉抽搐,不言不动。
    老道并不将剑拔出,厉声道:“交出秘笈,饶他们不死。”
    “贫僧确无此物。南无阿弥陀佛!”
    老道拔剑,鲜血激射。剑尖再吐,刺向和尚的心口。
    生死须史,蓦地传来了沉喝声:“道长剑下留情!”
    剑尖停在和尚的心坎上,锋刃破肌一两分,停住了,和尚浑如未觉,口中低诵着佛
号,从容就死。
    老道扭头一笑,注视着奔来的艾文慈说:“你不在山脚下等候,别具用心,贫道猜
想有三种可能。”
    艾文慈接近至丈四五左右止步,间:“道长所猜可否一说?”
    “其一,你本来就是贼秃驴的早年小贼伙。其二,你惧怕贫道。其三,你与贼秃驴
有怨,你我有志一同但你知道贼秃驴的藏匿处,不愿贫道参预,所以你故意指引贫道人
迷途,目已来找贼秃驴。哈哈!你想不到贫道比你先到一步吧?”
    “胡说!”
    “胡说?事实是贫道有先见之明,跟踪而来,果真找到贼秃驴此地的藏匿处。无论
如何,贫道饮水思源,得往往你才是。”
    艾文慈吁出一口长气,苦笑道:“武林三仙,果然名不虚传,高明,小可甘拜下风。
    “贫道猜对了吧?”
    “道长猜对了两项。”
    “当然你不是贼秃驴的贼伙,贫道对这一项本就存疑。怪!你为何怕我?贫道已经
表明你我是友非敌了。”
    “道长鹰视狼顾,不可信任,谁又不怕?不错,小可对贼秃驴确是恨重如山,但在
遇到道长之前,确是不知他是大名鼎鼎的响马贼巨魁赵疯子。”
    “你与他有何仇怨?”
    “响马贼蹂躏五省,杀人如麻,尸堆成山,血流漂杵,多少人为之破家,多少人尸
填沟渠?荼毒的数百万人,谁不想食其肉寝其皮?小可也是受害人之一,怎肯轻易放过
他?”
    “哦!原来如此。那么,你与福林村文家沾亲带故了。”老道冷笑着说,语气中带
有危险。
    “就算是吧?道长不是说艾神医对你有恩么?”
    “不错。”
    “但道长对小可怀有阴谋,为何?”
    “恩是一回事,利害又是一回事,等贫道处理了贼秃驴,再告诉你“且慢!”艾文
慈急叫,阻止老道送剑。
    “你想亲手杀他不成?”老道问。
    “不!他已放下屠刀,遁隐深山甘心过苦行僧的惭梅生活,而且为了昔日的弟兄,
甘心就死,义重如山,杀之不祥。”
    “你知道他杀了多少人?你不是与他恨重如山么?”
    艾文慈想起逸绿姑娘和酒仙的劝告,黯然地说:“屠杀福林村的真凶,不是赵疯子。
再说,响马贼造反,并不完全是他们的错。成王败寇,他们有他们不得不反的苦衷。战
火已熄了三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人总不能永远在仇恨中过活。他既然已经出家惭侮,
何不给他一次机会?”
    “我看你言不由衷。”老道冷冷地说。
    艾文慈当然知道自己言不由衷,但见了和尚为友请命甘心就死的情景,确也平空涌
起怜悯之情,也有点惋惜英雄末路的感慨,迟说:“仇恨很难消除,但小可确也有点不
忍。”
    老道哈哈狂笑,说:“天下间的人都像你,岂不天下太平?不忍是你的事,贫道可
没有你那么好说话,江湖朋友瞧不起有妇人之仁的人。贼秃驴罪恶滔天,杀了他贫道也
算是为世除害,你不忍便走远些,”
    “道长……”
    这瞬间,和尚突然左手一拨,将点在心口上的剑拨偏,右手一掌击出。
    “嗤”一声响,剑尖划破僧衣,和尚的左胸也裂了一条三分深的血缝,左掌也被剑
锋划破,皮开肉绽。
    同一瞬间,“嘭”一声响,和尚以聚合毕生精力击出的一掌,掌劲劈空击在老道的
小腹上。
    也在同一瞬间,老道临危反击,在中了劈空掌力的同时,仰面倒退起脚反击,踢中
和尚的左胸上方。
    两人两败俱伤,几乎同时倒地,奄奄一息,在地上吃力地,痛苦地挣扎。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艾文慈插不上手,没有帮助任何一方的机会。
    他大惊之下,本能地上前救人。
    和尚不但有外伤,那一脚更是可怕的打击,胸骨折断,肺部受伤。
    左肩窝那一剑伤势也相当沉重,左胸的裂缝却是最轻的创伤。
    老道的小腹被掌力击实,内脏离位,可能内部出血,伤势不轻。
    他先替和尚包扎肩窝的伤口,止住血,然后奔向林嗣等四大汉,解了他们的绑和被
制的穴道后,向四人说:“他们两人都受了严重内伤,需治疗,快将他们带至住处,在
下替他们治伤。”
    林嗣许久方能活动,虚弱地说:“老道欺人太甚,决不容许他在此地治伤。”
    他冷笑一声,沉声道:“和尚的伤势,比老道沉重得多。你们如果认为可以将和尚
治好,在下只好将老道带走了。”
    “不!咱们没有治重伤的能耐,你……”
    “在下是郎中,专治五痨七伤,你们如果不许老道在此治伤,在下不能留下专替和
尚医治。”
    “你……请……请留下……”
    “话讲在前面,留下是可以,你们决不可对老道存有报复的念头,不然,一切后果
你们负全责。”
    和尚摇摇晃晃地站起,颤声叫:“施主请……请放心,老……老衲愿……愿负全……
全责。”
    林嗣与三名同伴立即动手,抱起一僧一道进入西面的密林。艾文慈也抱了怔怔地躲
在远处偷瞧的章姑娘,随众人到达一处山泉旁的山崖小茅棚。
    他身上带有药物,再到外面找些草药应用,忙了一上午,总算将两人安顿下来,伤
势已被控制,不致恶化。
    林嗣虽一度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悍匪首领,却已经洗面革心,对艾文慈十分恭顺,与
同伴准备食物,另架茅棚安顿章姑娘。
    次日一早,一僧一道大有起色。两人皆茹素,吃了些清粥,和尚气色甚佳,伤躺在
草堆上向对面草窝中的老道说:“道友,贫僧十分抱歉。”
    闲云羽士精神尚佳,苦笑道:“你那一掌,极像是透骨掌功,假使你的火候再纯一
分半分,贫僧决无生理。”
    “你两人都不许说话。”艾文想一面调药,一面叱喝。
    和尚笑笑,说:“王施主,老衲尚撑得住。如无施主侠胆慈心古道热肠相救,老衲
与闲云羽士必将横尸荒山道了虎狼之吻。”
    一旁的林嗣关进:“在下兄弟四人,也将死在此地,在闲云道长的奇奥制穴术所制
下,决难自解。”
    和尚神色黯然,由衷地说:“老相深悔当年,逞一时意气,百万生灵惨遭荼毒,老
衲罪孽深重。施主是当年的受害者,居然不记前仇艾文慈冷笑一声,接口过:“小可不
是不记前仇,而是身为郎中,不能见死不救。如果你并未受伤,小可会毫不迟疑地杀你
的。”
    “施主……”
    “大师可记得二十八宿的人屠乌治忠么?”
    “怎不记得?但老衲自剃度后,已不知往日伙伴的音讯了。”
    “他在叶州府,供奉一个假冒大师名号的七睡观主,聚众胡为,妄图东山再起。那
位七真观主有七分像你,只是脸庞要胖些。”
    “哦!可能是千面容罗中,他是个颇为自负的人,也是个忠心耿耿的好汉子。他们
昧于时期,可能不会有好结果的。”
    “小可以为是你,把他杀了。”
    和尚大吃—惊,骇然问:“老衲与施主有不解这仇么?好吧!你…”
    “小可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小可留下治伤的药物,准备今天启程他往。”
    “施主……”
    “小可既不愿杀你,只好救人到底,留下足够令两位复原的药物。
    请记住,闲云道长的安全诸位必须负责,不然,小可即使走遍天涯海角,也会将你
找到的。小可年轻,办得到的。”
    “施主但请放心,其实,老衲与闲云道友并无不解之仇。老衲并无闲云道友所要的
秘笈,经过这场生死决斗而留得残命,彼此相信皆感到生命的可贵,同病相伶,也许彼
此可结方外之交的呢。”
    “但愿如此。”
    “施主可否在此多留一日?”
    “这个……”
    “老衲并非留下施主治伤,而是想奉赠施主一些防身术,以便施主日后在江湖闯荡
中,或可仅以保命防身,请接受老衲的诚意。”
    那艾文慈正自沉吟,闲云羽土长叹一声,问道:“王施主,你知道贫道对你打什么
主意么?”
    “小可不知,但却知道长对小可决无好意。”他据实答。
    “贫道起了贫念,想夺你的日精到。”
    “道长艺臻化境,与人交手根本不需兵刃,内家掌力可伤人八尺外,刀剑毫无用处,
要小小的日精剑何用?”
    “贫道天赋不佳,修为有限,距化境之期遥之又遥,无法练成以气驭剑术,见了日
精剑,贪念顿生。以贫道目下的造诣说来,无法驭沉重的长剑,但驭日精一类细小的神
刃,该无困难。相信假以时日,贫道必可达到杀人于五十步外的境界。如果不是年事已
高,甚至可练至能收能发的地步哩!唉!名利害人不浅,目下武林中英雄出少年,老一
辈的人,谁不有后生可畏的感慨?这就是贫道为何向真安道友迫取练形养元诀与还金篇
的原故,妄想返老还童,可笑可怜。”
    “道长今后还想迫寻秘笈的下落么?”
    “不了,长江后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老不死何必再在江湖现世?你留下吧,
贫道也希望将以气驭剑的心诀赠给你。你的艺业不登大雅之堂,以气叹剑心诀可以助你
的气功突飞猛进,日趋精纯,只要你能领悟而且苦练不辍,贫僧保证你在一年半载中,
增进动力一倍以上,再加苦练,不难在短期间可驭剑于三二十步内收发自如。”
    艾文慈略一思量,留下了。
    身法与步法不难学习,难的是预测对方的心意,而且需与人印证以获取经验,说难
并不太难的。但练气却不可能速成,一分工夫一分成就,绝无捷径,须下苦功,以大决
心大毅力苦练苦参,稍一懈惰便不进则迟。一天中,他领悟了身法步法,却欠缺经验,
因为和尚只能在旁指点,无法喂招亲授。对以气驭剑的心诀,他尚不能完全领会其中奥
秘,只能按闲云羽士所授的心诀,按步就班依样画葫芦练习,看不出有丝毫进境,得看
以后他是否肯下苦功了。
    第二天一早,林嗣将两人送至山的西麓,指引两人至云和的正确方向,方依依道别,
一声珍重,各奔前程。
    林嗣返回一僧一道养伤的小茅棚,取来艾文慈采来的草药样品,带了四弟外出采药,
已牌末两人从东南角一座小山取道返回茅棚,远远地,便看到一群陌生人,沿山脊向西
面的高峰急走。
    “四弟,你把药带回去,愚兄去看看这些人是何来路。回去叫两位师弟戒备,如非
必要,切记不可出面。”林嗣向四弟说,神色凝重。
    这群人共有二十一人,为首的人是花花公子俞五,他们二十一条好汉循踪追赶,鬼
使神差居然找到了艾文慈和姑娘留下的痕迹。可是,到了这一带,艾文慈留下的痕迹消
失了。众人在这一带搜了许久,终于失望地离开。准备翻越这座大山,先追至云和再说。
    两名打手领先开路,看看到了半山腰,花花公子俞源向打手们说:“已是近午时分
了,歇会儿再走。今晚可以起到云和,在此午膳歇脚。”
    众人确也乏了,纷纷席地坐下,各自打开行囊上的食物袋,埋头大嚼。
    六名打手分坐在花花公子四周,一名打手啃着手中的鸡胸,向花花公子说:“公子
爷,如此慢腾腾地追,仍然把人追丢了,恐怕他们早已逃至云和啦。”
    “小的认为该直奔云和,在前面等岂不甚好?”另一名打手接口表示意见。
    花花公子一面啃着卤鸡翅膀,一面说:“一个女人能跑多快?恐怕咱们已经追过头
了。按行程,他们八成儿是逃向云和,正好自投罗网。”
    “二公子大概早该到达云和了吧?”一名打手问。
    “他到龙泉。”花花公子信口答,笑笑又道:“他在龙泉有朋友,早已布置天罗地
网,不怕他们飞上天去。”
    “那……云和方面……”
    “老爷去云和,恐怕已到了多日啦。”一名打手懒洋洋地答。
    半个时辰后,众人重新上路,披荆斩棘攀上了高峰。
    近午时分,艾文慈与姑娘在花花公子攀登的峰东北三里左右,开始下坡,下面是浮
示溪河谷地,居高临下,已可看到二十里外河谷旁的村落形影了。
    双方隔了一道山脊,在丛林中向山下分途下降。依山脊的形状看来,两条山坳可望
在下面五六里地会合。古林多天,绵绵不绝,双方除非碰头,不然在三二十丈外,亦难
发现对方的身影。”
    将至勒口,突然前面传出一声长笑,笑声震荡在山林。笑声落,语音传到:“在下
不曾见过一男一女,告诉你们,此路不通。此山我所有,此林是我栽,谁人走此过,留
下脑袋来。不留脑袋并无不可,但得走回路。”
    艾文慈吃了一惊,向姑娘说:“是林嗣的声音,他在替我们阻止追来的人。如果我
所料不差时,他知道我们将从此地下山。走!到山尾看看。
    他抱起姑娘,向山尾奔去。
    林嗣的话,吓阻不了花花公子。花花公子有二十一个人,岂怕一个阻路的?切口前,
林嗣站在下面。花花公子二十一个人,在上首半弧形排开。
    花花公子站在当中,阴森森一笑,阴森森地问:“阁下,你要收买路钱?”
    “不错。”林同微笑着答。
    “你要多少?”
    “在下已说过了。”
    “二十一个脑袋,你拿得动么?”
    “再多一倍,在下照礼全收。”
    “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阁下说说看?”
    “在下奉送黄金一百两,阁下说出那一男一女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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