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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儒传
第二十章 虚幻老人
丁浩也想起了不久前梅映雪反面无情,对付自己的一幕,心头不知是恨还是怨,但
他既是梅映雪手下,道义上该伸以援手,也许今夜能从他口中探出些金龙帮的内情,当
然,他的身份此刻是不宜揭破的。
所有的目光,全投向丁浩面上。
丁浩略一踌躇,目注四海狂乞,严肃地道:“毕分舵主,在下保证这位朋友的身
份!”
四海狂乞深深一想,道:“既是少侠保证,老化子没话可说,但希望这位朋友改换
装束,不再以本门弟子姿态出现,以免再发生误会。”
密探许大光立即接口道:“小的一定遵办!”
四海狂乞颔了颔首,道:“丁少侠,这位朋友算交与你了!”
丁浩一抱拳道:“蒙赏薄面,在下十分感激,就此告辞了!”
“请,恕不远送!”
“好说!”
丁浩带着许大光,奔出柏林,来到路边,丁浩止步道:“许大光,你真的是梅映雪
手下?”
“是的,梅映雪三个字,除了自己人,外人无法知道。”
“嗯!这么说来,你是金龙帮的弟子了?”
许大光惊声道:“这……这从何说起?小的怎会是金龙帮弟子……
丁浩不由怒意横生,梅映雪的侍婢凝香,坚不承认是金龙帮的人,现在许大光已道
出是密探的身份,却又不承认是该帮的人,实在太可恶,难道梅映雪向自己出手是假的!
子号金龙使者的话也是假的,当下冷哼了一声道:“许大光,你不承认?”
“少侠是凭什么说小的是金龙帮的人?”
“我知道梅映雪的身份!”
“什么,少侠知道我们小姐的身份?”
许大光困惑至极地望着丁浩,久久才道:“少侠知道我家小姐是什么来历?”
丁浩冰声道:“你们帮主的女儿,不错吧?”
许大光惊诧地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少侠说得的是金龙帮主?”
“难道不是?”
“少侠完全误会了,她根本不是……”话才说了一半,突地惨嗥半声,“砰!”然
栽下去!
丁浩心神皆颤,厉吼一声:“何方鼠辈,敢施毒手暗算人,有种的现身出来?”随
着话声,闪电般扑入林中,绕搜一匝,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不由气得七窍冒了烟,居然
有人敢当自己的面前杀人,而且毫无痕迹……
心念之间,匆匆出林奔回原地,一看,不由呆了,竟然又失去了许大光的尸体。
到底是杀人灭口,还是许大光为了不泄身份,故意使诈?
使诈的可能性极大,如是杀人灭口,没有移尸的必要许大光不过是一个不足道的小
人物,不会有强仇,自己的功力相信十丈之内可办飞花落叶,谁有这高功力,能来去无
踪?像桐柏山古寺中七指残煞佟不良被人当面暗杀,那是例外,因为是在殿中,有门窗
阻隔,而这里是道旁,下手的即使早伏林中,也不可能丝毫不露痕迹?
低头番视地上,没见有血迹。
当猛一跺脚,愤然自语道:“又上了一次恶当!”
呆了片刻,情绪稍为平复了些,冷静地再一思索,觉得此事仍有可疑,凝香与这密
探为什么矢口不承认是金龙帮的人?照理,自己既已点出梅映雪身份,许大光决没有否
认的必要!
莫非此中有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蹊跷?
如果在许大光的倒地之时,自己不去追敌,先检验伤痕,真伪立辩,现在想起来可
就嫌晚了。为什么先先后后的事,都这样诡异莫测呢?
此地是丐帮分舵重地,会不会四海狂乞表面上佯允放过许大光,又派人在暗中下手
呢?这似乎不可能,丐帮规律极严,不会做这等事,同昌一个区区分舵,决没这等高手,
杀人而不露痕迹,看来许大光诈死脱身的可能性极大。
事已如此,呆下去也没意思,于是转身举步回城。
走了约莫里许,忽听路旁草丛中传出阵阵呻吟之声,不由心中一动,停下了脚步,
循声过去一望,赫然是一个须发皓白的老人,倒卧在草里,不知是受了伤,还是得了急
病,立时动了恻隐之心,开口问道:“老丈怎么回事?”
那老人停止了呻吟,睁开眼望了望丁浩,有气无力地道;”小友是武林人吗?”
“不错!”
“这可好了,小友救命!”
“老丈受了伤吗?”
“是的,内伤!”
丁浩皱了皱眉头道:“是什么人伤了老丈?”
“嗨!望月堡那批天杀的……”
“什么,望月堡的人呢?”
“是呀,唉哟……”
“伤在何处?”
“掌伤,伤了经脉。”
“好,小可虽不精歧黄,但一般掌伤,也许可能为力,让小可替老丈察察看!”说
完,蹲下身,逐穴而探,片刻之后,道:“伤在‘阳维’,有三穴不通,不用紧,小可
助老丈打通老丈能起坐吗?”
“老……老夫试试看!”
说着,用手撑地,奋力挣扎,上半身坐起来又倒下,
丁浩伸手把老人扶了坐正,然后把手掌贴上老人“命门”,缓缓迫入真元,另一手
点老人各重要大穴。
盏茶工夫,一伸手,站起身来,道:“好了!”
老人霍然站起,激动地道:“小友救命之恩,老夫感激不尽!”
“此等小事,毋足挂齿。”
“小友如何称呼?”
“小可‘酸秀才’!”
“啊!小友便是名震江湖的‘酸秀才’,老夫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是得蒙援手,
实乃幸事!”
“老丈尊号?”
“老夫人称‘虚幻老人’,没听过吧?”
“这……恕小可孤陋寡闻,真的没听说过。”
“这也难怪,老夫一向极少干预江湖是非,真正知道老夫的也不多……”
“老丈怎地招惹上望月堡的人?”
“嗨!别提了,那里是招惹,是对方无缘无故向老夫下手。”
“老丈谅非泛泛之辈,是谁能伤得了老丈?”
“梁山神驼!”
“梁山神驼?”
“对了,这驼子一向称雄关外,不知怎地投靠了望月堡……”
“功力很高?”
“那还用说,老夫见他挟着一名乞儿飞奔,迎面相逢,忍不住好奇多望了他一眼,
他不分皂白便出了手……”
丁浩心头一震,栗声道:“他挟了一名乞儿?”
“不错!”。
“死的还是活的?”
“那乞儿口里还哼卿着,当然是活的!”
丁浩心念疾转,那是梅映雪手下密探许大光无疑了,想不到是望月堡的人下的手,
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对方监视之中,但梁山神驼的身手,未免太惊人了,竟能当
自己的面伤人不露痕迹。
对方向许大光下手的目的何在呢?对了,许大光是密探,望月堡与金龙帮早已水火
不相容,挟持对方的人,目的自然是要逼问口供以探该帮秘密。”
心念之间,寒声道:“那‘梁山神驼’朝什么方向走?”
“不清楚,老夫受伤倒地,没看清!”
“噢!迟早会碰上他的!”
“老夫也誓不放过他!”
丁浩心中不由暗自窃笑,这分明是句面子话,如有本领找人家,就不会躺在此地了,
但口里并不说破,拱了拱手,道:“小可得走了!”
虚幻老人横身一拦,道:“少侠慢走,老夫还有话说?”
“老丈还有什么话说?”
虚幻老人面色庄重无比地道:“老夫一生从未受人好处,少侠救了老夫,老夫一定
要报答!”
“这大可不必……”
“不成,老夫决不白受人恩惠!”
丁浩莞而道:“小可并非有意施恩市惠,更不望报答,这话快别提了吧!”
“不行,老夫言出不改。”
“小可决不接受!”
“那好,仍请少侠把老夫打成重伤吧,彼此互不相欠,否则老夫至死难安!”
丁浩不由啼笑皆非,想不到天下竟有这等固执的怪人,非要报答人不可,但这种怪
僻却怪得可爱,当下忍俊不止地道:“老丈准备如何报答?”
虚幻老人一本正经地道:“少侠接受了?”
“老丈先说说看!”
“少侠可知道老夫何以得‘虚幻老人’之名?”
“小可无从猜起!”
“老夫精通‘易形之术’,可以在转眼之间改变形貌,不藉任何药物。”
丁浩不由大感骇异,这“易形之术”可从未听说过,江湖人物易容,或用物。或用
面具,可没听说过凭功力的,当下激奇的道:“小可尚属首闻!”
“老夫可以当面试验!”说着,背过身去,两手仍然虚垂没动,再转回来,皤白的
须发,竟已变成黑色,面上皱纹也消失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丁浩惊震莫明地道:“小可开了眼界,当是神奇妙绝!”
虚幻老人再次回身,恢复了原来的形貌,道:“为了报恩,老夫传你此术!”
丁浩大感意外地道:“老丈要传小可这‘易形之术’!”
“对了!”
“但,小可已有师承!”
虚幻老人连连摇手道:“不相干,不相干,老夫传你此技,是为了报答你援手之情,
完全是公平交易,别的一切不谈,交易完成,便各走各路。”
丁浩迟疑地道:“这似乎不妥……”
“什么不妥?”
“小可如接受,难免施恩望报之嫌,而且救溺扶危,是我辈中人本份,岂值老大以
不传之秘技相授……”
“别酸了,老夫非传你不可,老夫一生无传人,能传与有为之士,使此技不致因老
夫而断,未始不是件好事!”
丁浩深深被这几句话感动,拱手道:“老丈的胸襟,令小可折服,武林中多秘技自
珍,很多奇技,因而绝传……”
“咱们话到此为止,这里是路边,诸多不便,少侠投的那间店?”
“南街高升店后进西厢房!”
“很好,老夫三更必到,现在暂时别过!”说完,拱了拱手,自顾自走了。
丁浩下意识地笑了笑,奔回城中,一阵锅勺之声传入耳鼓,始觉腹如雷鸣,信步进
入一间酒馆,要了酒菜,自斟自酌,反正此刻距三更还早,乐得消磨一段时间,以免在
店中枯等无聊。
此来枣阳,目是的寻访“萍踪无影神丐”,为手足之交“赤影人”治那疑难怪症,
既无法如愿,只有继续南下,办那复仇大事了。
二更过后,丁浩返回高升客店,坐待虚幻老人来临,心里想着那神奇的“易形之
术”,说起来,未始不是椿奇遇……
时正三更,虚幻老人如约准时而至。
丁浩起立相迎,随手扣上房门。
虚幻老人自怀中取出一个纸包,放在桌上,道:“一法不能传六耳,习练的口诀,
老夫已写在纸上,你自己参详,现在你先看口诀,如有不明之处,老夫可以解说。”
丁浩内心不禁有些紧张,诚恳地道:“看来小可只有愧领了?”
“这话是多余,快看吧!”
丁浩移座桌边,打开纸包,里面只是三粒龙眼大的丸子,分黑、紫、黄三色,包药
丸的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想来那是口诀了。
“老丈,这三粒药丸……”
“这是练‘易形术’必服之药,练成之后,可随意改变这三种肤色。”
“啊!原来如此!”
“快看口诀罢!”
丁浩平心静气,摊开纸,在灯下细细默读,虚幻老人的口诀,写得详尽而浅显,看
起来便无艰深之感,丁浩逐一读去,约莫盖茶工夫,抬头道:“小可还能看得懂,自参
当无问题!”
虚幻老人激赏地点了点头,道:“了不起,你是老夫生平所遇资质最佳的人。”
“老丈谬奖了,实在是老丈写得已够详尽,不必再加以解说了……”
“于此也可见你修为的高深,所谓一窍通,百窍通是也!”
“小可现在就练吗?”
“当然,老夫为你护法,希望你在天明之前完成!”
“小可万分感激……”
“公平交易,一笔情算一笔情,用不着感激。”
丁浩先取那黑色药丸吞下、然后上床,盘膝跌坐,照决运功,半个时辰之后,一个
俊美书生变成了一个黑炭头,未几,肤色又由黑转白,人也跟着变白了过来。
虚幻老人把头连点,道:“成了,现在服另一粒!”说完,把紫色药丸递了过去。
丁浩服下之后,又照口诀施为,转眼又入忘我之境。
虚幻老人凝视着床上的丁浩,脸色一变再变,眸中陡地射出了栗人的杀芒,这一转
变,前后判若两人。
丁港懵然不觉,俊面逐渐泛出了紫棠色……
虚幻老人陡然站起身来,移步走到了床边,举掌按向丁港的“天突”大穴,在掌心
距头顶三寸之时,忽然又踌躇起来,迟疑着没拍下。
丁浩却不知死神已在身边徘徊。
蓦在此刻,房外院中突地传来一声冷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虚幻老人一惊缩回了手,转身拉门外视,这动作快如闪电,但院中寂寂,连半个人
影都没有,他报以一声冷哼,回手扇灭了灯火,坐回原处,靠窗窥视。
丁浩醒来,已是四更将残,一见房内无灯,忙道:“老丈,怎地没了灯火?”
虚幻老人谈谈地道:“这样隐秘些,以免被人偷窥,现在服这黄色的吧!”说着,
挪身递了过去。
丁浩服了,继续施为。
鸡声三唱,丁浩大功告成,收功下床,坐到桌边,道:“天快亮了!”
虚幻老人迟迟才唔了一声,道:“少侠,这‘易形’雕虫小技,但如给一个内功根
基不深的人习练,得数月工夫,如今你能在半夜完成,在武林中近乎奇迹了。”
丁浩讪讪一笑道:“老夫把小可捧得太高!”
“这是事实,老夫用不着棒你。”
“老丈以秘相授,小可受之有愧……”
“对了,这里尚有一粒药丸,是固神灵庙,对此术有稳固之效,你服了罢!”说完,
又从怀中取出一粒豆大的丸子,递互丁浩。
丁浩双手接近,内心有说不出的感激,放入口中,只觉齿颊生芳,遇津即融,顺喉
而下,片刻工夫,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顺从脉而上,直印“十二重楼”,不由
激动地道:“老丈这药效果然不同凡响……”
“噢!你感觉到了?”
“需要运功以助药力吗?”
“不必!”
窗纸透出了白色,店内已有人走动。
丁浩觉得那药力直透脑门,顿时产生一种晕眩之感,他想,大概这是服此药后必有
的现象,也不开口,本能地用内元压制,但晕眩之感却愈来愈甚,几乎到了无法自持的
地步,不由惊声说道:“老丈,小可头晕得很厉害?”
虚幻老人若无其事地道:“不要紧,一回儿便好了,这是必有的反应。”
丁浩又勉强了半刻,果然,晕眩之感逐渐减轻,但脑海里有些昏沉沉地无法集中意
志,心里直觉地感到有些不对劲,可是想到虚幻老人既肯以独门科技相接,当然不会有
什么不良意图,如他有什么歹念,在为自己护法时,岂非易如折枝。
心念及此,又安下心来,仍以本身定力对抗。
又过了一会,忽觉精神亢奋起来,但脑海里却呈空白,一种需要发泄的意识,慢慢
浮起,最后,竟烦躁不安起来。
虚幻老人沉声道:“少侠,你现在觉得怎样?”
丁浩激声应道:“我只想找人动手!”
“这不可以,你看着老夫,记住,要照老夫的话做,你学会了‘易形术’,易形之
后,无人认得你,当你是本来面目时,仍用酸秀才之号,如果有人向你出手,你可以杀
了他,否则不许主动出手,除非是老夫的命今!”
“是的!”
“你记住了?”
“记住了!”
“好,天色已明,老夫有事得先去一步,你呆在这里等老夫回转。”
“是!”
虚幻老人启门飘然而去,丁浩坐守房中,脑海里只转着虚幻老人的几句话,其他的
意念随起随灭。
日影照上了纸窗,店中熙攘之声平息,又回复了安静。
突地,一条人影,推门而人,赫然是一个中年秀士。
丁浩一抬头,这面形似曾相识,但怎么也想不起在那里见过,当中沉声喝问道:
“朋友怎地擅间别人房间?”
中年秀才颤声道:“贤弟,你不认得我了?”
“你……是谁?”
“赤影人,记得吗,赤影人……”
“赤影人!是听过……可是,我们在那里见过?”
“贤弟,记得湖心小岛吗?”
“湖心小岛……也好像去过……”,
赤影人沉声喝道:“丁浩,你的定力那里去了,仔细想想,离尘岛,赤影人,想,
努力想!”
丁浩惊疑望着赤影人,努力集中意志,毕竟,他的定力是不同凡响的,终于唤回了
一些记忆,但并不十分清晰。
赤影人字字如钢地不断吟着:“丁浩,我们情同手足,记得吗?你会想起来的,快
想,赤影人……”
丁浩痛苦地苦苦思索,终于迟迟地道:“你……是大哥?”
“对了,再想!”
“我……再想不起什么了……”
“你上虚幻老人的当,记得你曾服过什么困神药丸吗?那是迷药,他要你迷失本性,
供作他的工具,贤弟,一直想,集中心神,不要分散……”
丁浩在赤影人不断提示下!意志慢慢集中……
赤影人激越万状地道:“迷药,迷神之药,贤弟,用你的功力,试行追毒,试试
看……”
丁浩难喃地吟着:“毒……毒……我中了毒……”
“是的,但我没有解毒之方,这不是寻常的毒。”
“我……我有……”
赤影人惊喜地道:“你有,贤弟,你有解毒之方?”
“我……好像有……”
“再想想看?”
“啊!想起来了,‘避毒珠’,对了,那能解毒……”
“在那里,你的‘避毒珠’在那里?”
“我……忘了……”
“你身上,袋里,找找看?”
丁浩有些木然地伸手在身上一阵乱摸,终于摸到了威灵夫人所赠的那粒‘避毒珠’,
拿出托在手心,可不知怎么用法。
赤影人皱眉苦思了片刻,道:“含在口中试试看?”
丁浩迟疑地纳人口中,奇珍异宝,毕竟不同凡响,珠入口中,一股清凉之气遍走全
身,行至脑海,意识陡地清醒过来,目光一扫赤影人,惊喜地唤了一声:“大哥!”这
一张口呼叫,“避毒珠”脱口掉地。
赤影人忙为他拣起,塞还丁浩手中,激起地道:“贤弟,把我急煞了!”
丁浩偏头一想,经过的情形全记起来了,栗声道:“大哥,怎么回事?”
“你险些被虚幻老人所杀!”
“什么,他要杀我?”
“是的,当你练‘易形术’入定时,他想杀你,我故意发一声冷笑,阻止了他……”
“那他为什么要传我易形之术?”
“他要利用你,他让你服下迷神之药,诡称固神丸……”
丁浩咬了咬牙,道:“这老匹夫可恶,大哥知道他的来路吗?”
“不知道,他假作受伤求救,你出手救他,但我不敢声张,我不是他敌手……”
“大哥怎知不是他敌手?”
“我见他杀人只在举手投足之间!”
“大哥怎不在他与我分手时通知我?”
“这是我失策,一方面我当时不曾想到他有这歹毒存心,另方面我盯踪他想查出他
的底蕴。”
“啊……”
“他要你在此等他,他还会来的!”
丁浩愤然道:“我会等他!”
赤影人沉重地道:“贤弟对付他要当心,他的身手十分诡异,虚幻老人之名,江湖
中从未听说过,也许是他胡说的,嗯……依我之见,贤弟无妨假作受制于药物,查探他
的底蕴,这是极好的机会!”
丁浩点了点头,道:“不错,将计就计,这是个好办法!”
赤影人在丁治对面坐下,换了话题进:“贤弟的‘避毒珠’何来?”
“是威灵夫人所赠的!”
赤影人惊声道:“贤弟真的找到了‘威灵宫’?”
“这也算是机缘!”
于是,丁浩把追踪威灵使者,以及为他求医入山等等经过说了一遍。
赤影人激动无已地道:“贤弟,你对愚兄我这一番苦心愚兄永远感激,求医不必了,
我所患的怪症,只一人能医,但我不能求他医……”
“为什么?”
赤影人黯然道:“他见面必杀我!”
丁浩大感震惊,愕然望了赤影人半晌,义形于色地道:“大哥,你说,他是谁?”
赤影人苦苦一笑,道:“贤弟,你怪我不坦白告诉你吗?”
丁浩一摆头道:“不,小弟不那么想,只是想到大哥病发时的痛苦,恨不能以身相
代。”
赤影人眼圈一红,捉住丁浩的双肩,激颤地道:“得友如此,虽死无憾了!”
丁浩也激动地道:“大哥,小弟早有此想。”
赤影人怔视着丁浩,双目略不稍瞬,久久,退坐原位,沉凝万分地道:“贤弟,我
有句话早想告诉你……”
“大哥有话尽管说,小弟洗耳恭听?”
“愚兄我过去的为人,深被人所不齿,自结识贤弟之后,你的风范为人,使愚见我
深受感动彻悟前非,但……重新为人恐怕已迟了……”
“大哥这是什么话?”
“深恐有一天贤弟知道了我的底细,会掉头而去。”
丁浩毫不考虑地道:“大哥,人非圣贤,敦能无过,小弟蒙大哥不弃,以知音相许,
高谊如山,不管过去如何,小弟只认定现在的你。”’
“真的?”
“小弟并非信口雌黄之辈,说到那里,做到那里!”
“只怕到那时……”
“大哥何以忸怩作此女儿之态,难道要小弟剖心以示?”
赤影人竟然滚下了两滴泪珠,带笑道:“贤弟,我放心了!”
丁浩吁了一口长气道:“大哥本来就不必悬心,过去的小弟决不追问,也不想知
道。”
“贤弟,我……不知该说什么好!”
“大哥,我们不谈这个,大哥离家多少时间了?”
“大约十天半月吧!”
“外出有事吗?”
“没事,闲荡而已!”
“怎知小弟南下?”
“这只能算是凑巧碰上!”
“大哥来枣阳是第二次了,是不是仍有意要找‘萍踪无影神丐’?”
“不,我知道找不到他,即使找到,也是枉然,我对这绝症已死了心。”
“但小弟却不死心,非要求到名医,为大哥解除痛苦不可!”
“贤弟,我除了感激,别无话说。”
“大哥对我情逾手足,又当如何说?”
“算你我有缘份吧?”
丁浩忽地想起一件大事来,苦无机会问得,现在正是好机会,随即道:“大哥,小
弟有件事请问……”
“什么事?”
“大哥可知道离尘岛十余里外的隔世谷?”
赤影人似相当震惊,身躯一颤,栗声道:“我知道,怎样?”
“小弟,几乎丧生谷中。”
“贤弟……进了隔世谷?”
“是的,小弟与‘毒心佛’赌斗,几乎两败俱伤,在山中调息之际,突被‘素衣仙
衣许媚娘’所乘,擒回秘窟……”
“啊!后来怎样?”
丁浩想起许媚娘对自己所施的狐媚伎俩,不禁面上发烧,定了定神才道:“大哥既
知隔世谷谅必知道许媚娘的为人,小弟也说不出口,总之,她使尽手段,小弟不为所惑,
她怀羞之下,把小弟囚入石牢……”
“啊!石牢!”
“幸而五行有救,石牢固天灾地变,石壁裂痕,巧通隔室,一位老人指示秘径,逃
出生天。
赤影人又目圆睁,厉声道:“一位老人,他……仍然活着?”
丁浩讶然这:“大哥认识那老人?”
“很多年前曾……见过!”
“他说已被囚数十年,大哥如何见到他的?”
“哦!不,不,不是见过,是听谷中人说过,贤弟曾与老人交谈?”
“是的!”
“他……说了些什么?”
“他没道出秘密,只说许媚娘决不敢杀他,但也不会放他,他自己也不想再出世,
大哥知道其中原委吗?”
赤影人摇头道:“不知道,后来呢?”
丁浩直觉地感到赤影人言不由衷,而且神情有些异样但却不好追问,顿了顿,接下
去道:“小弟感激老人指示脱困之恩,答应替他办件事……”
“办件什么事?”
“小弟答应替他找一个人,是女人!”
“谁?”
“许春娘,许媚娘的胞妹。”
赤影人陡地离座而起,栗呼道:“许春娘?”
丁浩心中一动。困惑地道:“不错,是叫许春娘,大哥因何如此激动?”
赤影人面上的肌肉起了抽搐,“咚!”地坐四椅上,激越万分地道:“你……说下
去,别问了!”
丁浩心中十分狐疑,莫非大哥情场失意,与许春娘有关?这非常可能,“离尘岛”
与“隔世谷”近在咫尺,许媚娘年已古稀,只是驻颜有术,保持了容貌,许春娘当也不
例外,心念之中,接下去道:“老人要小弟转告许春娘,说他已回心转意,要许春娘回
去见他!”
“就……就这么一句话?”
“不,老人说如许春娘不回谷见他,要小弟代为杀之!”
“要……你杀她?”
“是的!”
“你答应老人了?”
“答应了!”
赤影人低下头去,很久,才又抬头望着丁浩道:“贤弟有许春娘的线索吗?”
丁浩一摇头,道:“没有,毫无线索,大哥总是认识许春娘其人的了?”
赤影人咬了咬牙,沉声道:“这点我不否认,不止是认识,而且关系之密切不亚于
你我!”
丁浩闻言大惊,如果是这样,自己如何履行对“隔世谷牢中老人的诺言呢?怪不得
大哥如此激动,原来有这一层后因在内,这是个大难题,何以自处呢?心念之间,两道
剑眉紧紧结在一起,期期地道:“大哥与许春娘究竟有什么关系?
赤影人神情显得很痛苦地道:“贤弟,这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你我情同手足,照理
不该瞒你,但我有难言之隐,这点务必要请贤弟谅解。”
丁浩坦然地道:“大哥有困难,就不必说了,小弟并不一定要知道,只是……”
“只是怎样?”
“小弟不知该如何向老人交待!”
赤影人沉重地道:“不必为难,到时愚兄我会成全你!”
丁浩心头一震,道:“大哥说成全是什么意思?”
“以后再说吧,我一定能使你完成诺言。”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似自语般的接下
去道:“有时,人必须为他所为付出代价!”
“大哥这一说,小弟更不懂了?”
“以后你会完全明白的,虚幻老人可能即将回转。我们暂时别过……”
“大哥,不管他,我们很久不在一起了,多谈谈,他来时,用硬的对付他。”
“贤弟,这不是办法,你听我的,谈心也不必争在一时。”
“大哥要去……”
“我住在对过房里,会暗中留意的,我走了!”说完,起身迳去。
丁浩独自坐窗前,心头又增加了些不可解的谜,他不怪赤影人不坦诚相见,因为人
都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苦衷,他知道赤影人并非有意隐瞒,是出于不得已,不然他尽可
不提头,想像他内心也必定很痛苦。
一个中年人,孤身独处,定是伤心人别有怀抱。
他与许春娘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他说要成全自己,实践对老人的诺言,这怎么解释呢!
他必然知道许春娘的下落,但怎么问得出口呢?
如果不履行对老人的诺言是不信,没老人相救,也许自己毁在“隔世谷”,但如真
的杀了许春娘,则对大哥便成了不义……
“正自心烦虑乱之时,房门开启,一条人影闪了进来,赫然正是那虚幻老人,丁浩
心中恨火大炽,但表面上装着被药物所制的木然神态。
虚幻老人凝视了丁浩片刻,道:“有人找过你吗?”
丁浩成竹在胸,毫不思索地道:“没有!”
虚幻老人一贪颔首,道:“好,现在收拾你的东西,我们上路!”
“上路,去那里?”
“别问,你只随老夫来,现在,你必须改变面容,以免被敌人看出不便!”
丁浩暗自好笑,本想问是什么敌人,但一想,多问必露破绽,于是口里“唔!”了
一声!立即运功,把肤色改变成紫棠色。
虚幻老人把头连点,十分满意地道:“好极了,连老夫也认不出来,现在我们就
走!”
丁浩挂剑佩囊,随着虚幻老人离了客店,转了半天,来到僻巷中一座看似久无人住
的废园之前,大门油漆剥蚀,四处布满了蛛丝积尘,野草已侵上了石阶。
虚幻老人四下一张望,道:“现在,你替老夫辨第一件事!”
丁浩心头暗自一震,故作木纳地道:“杀什么样的人?”
“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头,也是老夫仇家。”
“在那里?”
“在这荒芜了的别业中,你进去之后,你可以看到一个老人,反缚在凉亭之中,什
么也不必说,杀了他就是!”
“好,我去!”
丁浩弹身越墙而入,墙里是一个大花园,台阁亭榭,半隐在杂草与久不修剪的花丛
中,看规模,当年必是大富人家的别业,不知如何败落了下来。
当下穿枝拂叶,朝靠右角的一座凉亭奔去。
一点不错,亭中木柱上,反缚着一个蓬头褴衣的白发老人,心想,这老人是谁?为
什么虚幻老人不自己下手,却叫自己来当刽子手?对了,他必是要藉此考验自己,看他
的迷神药丸的效力是否能完全控制自己。
这太可怕了,如果一些功力奇高之士,全被他所役使的话,会把整座武林天下,变
成血腥世界,这魔头的作为,已丧失了人性,必须除去。
心念之中,步上凉亭的阶沿,目光扫处,不由心神皆震,这被缚的老人,不是别人,
赫然是为自己办事南下的老哥树摇风。以老哥哥的机智阅历,竟然会栽在虚幻老人的手
中,未免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树摇风惊悸地望着丁浩,由于他已易了形,根本认不出来。
丁浩激愤得青筋暴露,杀机如涛,正待开口,一想不妥,这老魔头不知在园中布置
了什么歹毒陷阱,他本人也可能在暗中监视,自己如露马脚,可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
同时也会打草惊蛇,他精于“易形之术”,传给自己的可能只是一部份,以后要找他,
可能很难了。
心念及此,硬忍住不开口,但一时又想不出该怎么办?
由于他内心对虚幻老人含恨,是以自然中抖露出杀芒。
树摇风咬牙切齿地道:“你奉令杀人?”
丁浩按捺住激荡的情绪,冷声道:“不错!”
“下手之前,告诉老夫你的来路?”
“办不到!”
“好,好!阴沟里翻船,老夫竟落入肖小之手,认栽了!”
丁浩突地瞥见远远墙头有人影一晃,知道虚幻老人已入围墙,算距离,在十丈之外,
当下急以传音之法道:“老哥哥,我是丁浩,你什么也不要说,现在我点你死穴,你诈
死!”
树摇风面上露出骇极之色,但他毕竟是老江湖,那神色一瞬即逝,栗呼道:“下手
吧,老夫纵横江湖一生,没挂过彩,你小子尚有一分人性,给老夫一个全尸,否则做鬼
也不饶尔等。”
丁浩沉哼一声,提指便点。
树摇风闷嗥了半声,头一偏,软垂在木柱上。
“哈哈哈……”狂笑声中,虚幻老人到了旁边,身法之快,令人咋舌,目光一扫,
道:“你不用剑?”
“我已点了他死穴!”
“嗯!”随着这一声“嗯!”,虚幻老人一擦上亭,伸手准备探视……
丁浩“呛!”地亮出了长剑。
虚幻老人霍地惊退数步,栗声道:“你是欲何为?”
丁浩心急电似一转,伸剑划断了树摇风的缚绳,口里道:“他业已断气了!”
树摇风俯栽落地。
虚幻老人眼珠连连转动,沉声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丁浩故作痴呆,漫应道:“是老丈要小可杀的人!”
虚幻老人一点头,道:“很好,把剑收起来,让老夫看看他真的断气了没有!”
事逼至此,丁浩已无考虑的余地,如让他触摸到老哥哥的身体,察出破绽,老哥哥
有十条命也活不了,心念之间,冷冷地道:“不必再看了!”
虚幻老人似乎极感意外地一震,道:“什么意思?”
丁浩寒飕飕地道:“杀人小可有把握!”
虚幻老人目中泛起了杀机,阴森森地道:“你敢反抗老夫的命令?”
丁浩不由纵声大笑道:“哈哈哈哈,老匹夫,你把酸秀才看得太简单了!”
虚幻老人一下子退到了亭子边,狞声道:“小子,你真的有种!”
丁浩沉哼一声,电朴而上,一招“笔底乾坤”出了手,这一招是融合“黑儒”的杀
着“梦笔生花”与“玄玄剑法”的唯一绝招“易乾转坤”而成,威力之强,恐已无匹,
何况他是存心要毁去这老魔头。
一声凄哼,虚幻老人拉到两丈之外,左边脸鲜血涔涔,原来一只左耳,已被齐根削
落,差一点便劈去半边头。
丁法不由一窒,这全力施展的一招,意未能制对方于死命。
虚幻老人脸孔抽搐,目中射出的狞芒,令人不寒而栗。
丁浩欺身进迫,虚幻老人又一掠三丈,到了另一座水峨边,身法之玄奇,犹如鬼唯,
丁浩自叹弗如。
虚幻老人一扬手,却不见什么东西发出。
丁浩心意未转,突觉“天突穴”上一麻,登时惊魂出窍,知道已中了对方有毒的暗
器,当下放意“哎!”了一声2身躯连连踉跄,栽了下去,就乘这机会,极快地取出
‘避毒珠’含在口中。
虚幻老人阴恻恻地一笑道:“小子,要你认识老夫的手段!”
话声中,大步向了浩迫来……
“砰”挟以一声惨哼,虚幻老人被震得倒三大之外,丁浩一挺身站了起来,他这蓄
势的较然一击,力道如山。
虚幻老人身躯一旋之后,站稳了,口角溢出了两股血水。
丁港为之骇然,这人·掌击实,铁打的金刚也禁受不起,这老度竟然不准入
“算你狠,咱们走着瞧了!”
随着话声,只见虚幻老人如轻烟般消失,大白天里,竟不能看出他逃走的方向,这
种身法,未免太惊人了。
丁浩知道追之不及,心里记挂着躺在亭子上的老哥哥,不要大意失荆州,停了片刻,
不见动静,折身奔回亭子,吐出“避毒珠”
树摇风早已坐起身来,望着丁浩在苦笑。
丁浩伸掌,这起神功,在天突穴上~吸,然后平起掌心一看,不由骇呼道:“无影
飞芒!”
掌心中,赫然是一粒小如绿豆的芒刺。
树摇风惊声道:“什么‘无影飞芒’!”
丁浩伸出手去,道:“老哥哥,你看,这东西见血封喉!”
“啊!但你……”
“小弟我幸而有‘避毒珠’解毒,否则绝活不了!”
“小兄弟那来的‘避毒珠’?”
“说来话长,以后再奉告吧!”
口里说,心头却激荡无比,一个谜底揭穿了,原来在桐柏山的照应寺,杀“七指残
煞佟不良”及“长白一枭史超”的凶手是这老魔头,他是什么来历呢?他杀人的目的何
在?老魔头的邪恶,远超过“天地八魔”之首的“毒心佛”。
心念之中,目注树摇风道:“老哥哥知道老匹夫的来历吗?”
“不知道!”
“他自报名号叫‘虚幻老人’?”
树摇风偏头想了想,道:“从没听说过,小兄弟怎变成这样子!你不报名我根本看
不出是你呢……”
丁浩把受虚幻老人之骗他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散去‘易形术’,回复了本来面目,
看得树摇风目瞪口呆。
“小兄弟,这‘易形术’我听说过,是一种失传的绝技,这老东西偷鸡不着,倒蚀
了一把米!”
丁浩芜尔道:“他失去了一双左耳,以后不怕他变神变鬼了!”
“有意思,老哥我尚算第一次看到小兄弟全力出手……”
“老哥哥不是早已南下吗?乍会尚落入对方之手?”
树摇风一拍脑袋,气呼呼地道:“嗨!别提了,说起来丢人!”
丁浩深知老哥哥那狂放不羁的性格,笑了笑,道:“怎么个丢人法?”
树摇风吹胡瞪眼地道:“上一次为了黄汤,几乎断送在‘白儒’手下,这一次又为
了黄汤,栽在这老小子的手里,嗨!是非只为贪口福,烦恼皆因慕黄汤!”
丁浩忍俊不止地道:“老哥哥又违例进入酒店了?”
“谁说不是!”
“怎么碰上这虚幻老人呢?”
“到了枣阳,已是二更时分,我被酒虫搔爬得难受,进入西街一家羊肉店解馋,那
老小子正好在邻坐,我发现他是‘饮君子’中的高手,一时兴发,暗中与他较上了酒量
半个时辰,灌下二十壶花雕……”
“啊!这相当惊人!”
“这还不算,老夫嫌添酒麻烦,干脆要了一坛,不知他那弄来的一盆子清蒸甲鱼,
那鲜味飘送了过来醺得我鼻子发痒,口水直流……”
“有趣!”
“实在是有趣,那老小子敢情是早安排好了的饵,边吃口里边嚷好滋味,老夫气昏
了头,叫小二照来一盆,结果那是人家自备的,店里没有,老小子可大方,招手要老大
合座而饮,这一合上了座,两人似逢到了知音,拼命地灌……”
“老哥哥曾问过对方来历吗?”
“没有,我不作兴那一套。”
“以后呢?”
“三十年老娘倒绷孩儿,我竟然醉了……”
“老哥哥拼不过他?”
“鬼话,他在甲鱼汤里做了手脚,我喝得忘了祖宗八代,竟没查觉,待到酒醒,已
到了这园中,功力也失了……”
丁浩惊声道:“老哥哥失去了功力?”
“若非如此,我老偷儿能任他摆布?”
“功力被废了吗?”
“不是被废,是被制。”
“什么手法?”
“是被药物所制……”
“哦!这还好办,解除容易得很!”说着,递过那“避毒珠”,又道:“老哥哥含
在口中,片刻见效!”
树摇风接过,纳入口中。
片刻工夫,树摇风吐出珠来,还给丁浩,啧啧称奇道:“这是武林异宝,神效无
比!”
丁浩把“避毒珠”贴身藏好,道:“老哥哥复原了?”
“当然!”
“以老哥哥猜想,虚幻老人可能是何方神圣?”
“想不透,我生平未见过这等邪恶而又武力奇高之辈。”
“他暗算你我的目的是什么?”
“他算计小兄弟,当然是想利用你作他杀人的工具,至于老哥哥我,他下手的目的
便不得而知了……”
“无影飞芒杀人无痕,不知要有多少江湖人遭劫,功力再高也无从防范!”
“现在不谈这些了,还是商量南下的事吧。”
“小弟我已经下定决心了……”
“什么决心?”
“到齐云庄指名索仇!”
“对方死不承认呢?”
丁浩咬了咬牙,道:“不承认也不成,半半叟与竹林客是历劫的人,指证确鉴,同
时当年凶手,只剩下一个云龙三现赵元生,谁知他是否仍如世,总不能让他仇沉海底。”
树摇风眉头一紧,凝重地道:“这些凶手,先后被杀。恐怕不是巧合?”
“但每次出事,情况不同,找不出蛛丝马迹……”
“可惜那多嘴的遭了意外……”
丁浩灵机一动,道:“全知子老哥哥南下失踪,会不会与老哥哥所遭相同……”
“你是说那老小子下的手?”
“很有可能的!”
“那远在岳阳的半半叟失踪之谜呢?”
“这有一个解释,虚幻老人极可能是齐云庄的派出的高手,目的在逐一消灭当初双
方有关的人物,也附带对付小弟我……”
“嗯!这一说颇近情理,到齐云庄不难揭破,小兄弟这一路南下,他决不放过,必
定仍有诡谋毒计,好在他左耳被削,易形之术再高,也掩饰不了,再则,如这一路他阴
谋不逞,到了地头他仍会出面的,如果这样,便是铁证了!”
丁浩不由大感振奋,激动地道:“小弟我准备日夜兼程南下!”
“好,老哥哥我暗里跟上,这一路还要设法打探全知子下落,可能你先到!”
“我们离开吧?”
摹在此刻,只见一条人影,自花树叶中转了出来。
树摇风低声道:“有人来了!”
丁浩转目一看,喜孜孜地色声道:“大哥,快请过来,小弟为你引见!”
来的,正是赤影人,他并不移步,口里道:“不必引见了,我知道他是树摇风,贤
弟的忘年之交!”
树摇风一皱眉道:“他是谁?”
丁浩笑着道:“离尘岛主人,小弟我的手足至交赤影人!”
“哦!”
丁浩又道:“大哥,你怎不过来,全是自己人?”
赤影人仍站着没动,口里道:“贤弟,我还有大事待办,没空谈了,我们南下途中
再见吧。”
“大哥早来了吗?”
“先后之差,发生的事我全看到了,贤弟要特别当小……
“是的,大哥也南下吗?”
“你的事总不能不让我尽一分心力,我先走一步了!”说完,退身隐去。
树摇风沉声道:“小兄弟这位至交有点脂粉气?”
丁浩坦然一笑道:“小弟我在初识他时,也有这感觉,大概是生来的性格吧,他岛
上侍候的全是女的,只一名小僮与他是男人!”
“我总感觉不对劲,可惜他不肯走近……”
“老哥哥怎会有些想法?”
“我一生阅人多矣,他说话的腔调近似女子,神态也是,好像缺少丈夫气……”
“是这样,但缺少丈夫气则未必,人很豪放重义!”
“好,不谈这些了,我们动身吧,你走前,我由后,各走各路。”
“老哥哥先请!”
树摇风点了点头,起身下亭,朝阁院方向驰去。
丁浩稍停了片刻,循原路而出,迳奔城外,甫上官道,只见昨夜在丐帮分舵中“四
海狂乞”手下那名管事,迎面而来,他不能不睬,一抱拳道:“管事你好!”
那管事怔望着丁浩,好半晌才期期地道:“敝分舵主业已查明那位姓许的朋友不是
敝帮弟子了!”
“噢!很好,这证明在下所言非虚。”
“不过……”
“怎样?”
“有件事令人不解,希望少侠能予以说明,因为人是由分舵交与少侠的……”
“什么事……”
“许大光何以陈尸庙外林中?”
丁浩不由心头大震,栗声道:“他陈尸贵舵林中?”
“是的!”
“何时?”
“今晨才发现尸体,浑身无伤,不知由何致命!”
丁浩钢牙咬得格格作声,据虚幻老人说,许大光是被梁山神驼挟走,看来是句鬼话,
他诈作受伤,却说伤于梁山神驼之手,他嫁祸梁山神驼,必是要自己去对付他,也许,
根本上就没有梁山神驼其人。
心念之中,沉声道:“昨夜在下带走许大光,刚出林,在下向他问话,突然被人暗
袭倒地,在下入林搜形,回头时,尸体已失了踪……不过,在下已知凶手是谁了,这笔
帐在下自己会讨,请向贵分舵主致歉疚之意。”
“原来如此!”
“尸体呢?”
“业已掩埋了!”
“在下十分感激。”
“少侠话已说明,要饭的当据实回报,有事请便!”
丁浩无话可说,一抱拳继续上路,心中是愈想愈恨,这虚幻老人的确是邪恶万端,
像许大光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为什么要向他下手呢?
一口气奔行了近三十里,眼前一道大河横亘,河边有个木板架的小码头,系了一艘
渡船,却不见撑船的人。
丁浩不由踌躇起来,这河面宽有数十丈,自己不懂操舟,如何渡过呢?
“有人要过河,船家!”
连叫了七八声,却不见回应。
丁浩窒在河边,不知如何是好?
突地,远远的河边林中,传来一声凄历的惨号,尖锐刺耳,像是发自女人之口,丁
浩心中一动,循声奔了去,在林中转了片刻,突见一片黄色衣角自一株树后露了出来,
一见黄衣,不由自主便想起了金龙使者。
两个箭步,弹射过去,一看,不由发指,全身的血管似要爆裂开来。
树后,躺的是一个半裸的黄衣女子,上半身浸在血泊中,胸前有一个剑孔,尚在汩
汩冒着鲜血,下半身全裸。
这分明是被奸杀的。
这太骇人了,竟有人对金龙帮的弟子施暴,这些黄衣女子,都有一身惊人武功,而
且擅长暗器与用毒……
定睛再一看,不禁惊呼出了声,死者赫然是梅映雪的侍婢凝香。
丁浩头皮发了炸,全身热血沸腾。
这慧黠可人的婢女,竟遭到了这等惨事……
从听到惨号到此刻,不过片刻工夫,凶手量还走之不远,心念之中,正待弹身搜
找……
蓦地,两条黄衣人影,倏焉而现,来的是子、辰两名金龙使者。
丁浩剑眉一紧,正要开口……
两使者扑近凝香尸体,各各惊叫了一声,后迫数步,怒视着丁浩。
子号使者厉声道:“酸秀才,你毫无人性,我们小姐瞎了眼了!”
丁浩全身一颤,栗声道:“在下是闻声而至的……”
“不是阁下所为?”
“不是!”
“这话谁相信?”
丁浩急愤交加,大叫道:“我酸秀才岂是这等人!”
辰号使者目眦欲裂地道:“酸秀才你污辱了她,还要她的命,你够残狠,够狠……”
丁浩完全无法控制情绪了,厉声道:“你再瞎说我劈了你!”
子号使者冷阴阴地道:“你再瞎说我劈了你!”
丁浩咬牙切齿地道:“在下说过全不知情,是闻声而来!”
“阁下是正巧路过?”
“对了,在下在等渡船过河!”
“这可真巧,巧得使人无法相信。”
丁浩有理说不清,索性把心一横,道:“无法相信又怎样?”
子号使者冷冷一笑,道:“阁下算是承认了吗?”
“在下郑重否认!”
“纵使本使者相信,恐怕亦难掩江湖同道之口!”
丁浩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此事传出江湖,酸秀才三个字便算毁了,流言可畏,
师父当年九龙令公案,便是很好的例子。
子号使者接着又道:“凝香是我家小姐贴身侍婢,而小姐对阁下早已芒心暗许,这
一来……未免太伤小姐的心了!”
丁浩一颗心直往下沉,见了梅映雪怎么解说?心念几转之后,道:“如果你们小姐
也相信在下是这等人,过去那一段交情便没有接续的必要。”
子号使者窒了一窒,道:“照此说来;阁下对我们小姐并非真心!”
“什么意思?”
“阁下不说应该如何解释,”而出此绝情的话,显示此情不坚。”
“在下说了,她能相信吗?”
“那可没一定。”
“在下可以见你们小姐吗?”
“现在见不到,路太远。”
“那以后再说了!”
子号使者秀眉一蹙,道:“这事本使者如何向帮主交代?”
“悉听尊便!”
“阁下倒是很干脆?”
“不然该怎样?”
子号使者深深吁了一口气,幽幽地道:“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发生这样不幸的事,
确属遗憾,我们小姐数日前拒绝了一门非常合适的婚事,她曾向帮主表示,此生非酸秀
才不嫁!”
丁浩心弦为之剧颤,这问题太严重了,是谁干这场伤天害理的事,给自己背上黑锅,
现场没有发现第三者,有口也难辩,苦苦一想之下,突然得了主意,当下正色道:“两
位是闻声而至的吗?”
“不错!”
“从闻声到现场,其间是多少时间?”
子号使者迟疑地道:“当然只是片刻工夫!”
“附近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没有,除了阁下!”
“尊使看凝香是如何致死的?”
“辱后被杀!”
“死于什么手法?”
“剑!”
丁浩“刷!”地亮出长剑,道:“在下剑身没有血痕?”
子号使者一披嘴,“血痕一拭即净,不足以证明!”
丁浩喘了一口气,硬起头皮道:“在下正驰过长路,灰尘仆仆,尊使看在下衣着可
有异样?”
子号使者粉腮一红,道:“这更难以证明……受辱与被杀不是同一时间。”
丁浩面红筋胀地道:“那是栽定在下了?”
“事实摆在眼前,被害的是本帮的人,而现场只有阁下在,如果阁下换在本使者的
立场,又将如何想法?”
这话并非强词夺理,事实真是如此,换了谁也只作如是判断,丁浩不怕金龙帮报复,
也不怕梅映雪误会,自上次在伊川城外发生那事后,他对梅遇雪的看法已有改变,怕只
怕传出江湖,无面目见人,这是令人齿冷的败行,又不能向每一个江湖人逐一解说,愈
想愈着急,愈想愈不是味道,额角鼻端竟渗出了冷汗。
辰号使者冷冷接口道:“在事实真相未明之前,阁下难脱关系!”
丁浩眸中突爆杀芒,向对方扫了过去,辰号使者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子号使者粉腮一沉,道:“阁下目露杀机,莫非打算杀人灭口?”
丁浩根本没这意思,闻言之下,冷哼一声道:“在下不是那等穷凶极恶之辈,做不
出这种事来!”
子号使者面色一缓,沉思了片刻,道:“这件惨事,暂不让小姐知道,本使者当向
帮主详为解说,我们彼此分头查缉凶手,阁下以为如何?”
丁浩点了点头,道:“足感盛情!”
子号使者面色一肃,道:“这件事算暂时如此揭过,既然在此与阁下不期而遇,本
使者重申前言,不久前与阁下谈及的联手合作,共同对付望月堡,阁下想必已考虑好
了?”
丁浩沉思了片刻,道:“在下目前还不能作此决定!”
“为什么?”
“还需要再作考虑。”
“这是彼此两利的事,阁下还有什么顾虑?”
丁浩沉凝地道:“在下坦白说一句,对贵帮的情况完全陌生,不能轻言合作。”
“阁下如肯首,立刻可见我们帮主。”
“这个……在下想先和你们小姐一晤?”
蓦地此刻,只听一个女人的声音道:“奸杀人的凶手在这里!”
丁浩精神陡地一振。
两使者却是面色大变。
※※※
声落,不见人影,也不见动静。
丁浩心念一转,仗剑掠了过去,约莫七八丈之外,一名粗犷的黄衣劲装武士,被反
缚在一株树身上,丁浩直迫那人身前,只见他衣有裂痕,前身斑斑点点,布满了血渍,
一望而知那血渍是喷染上的。
那人似被点了穴道,骨碌碌直翻眼,开不了口,但神色却惊怖之极。
擒捉这凶手的是谁?为什么不露面?
丁浩一看衣着,心头陡地一震,这厮定然也是金龙帮的人,那凝香是死于她自己人
之手。心念之间,用手随便一探,了解对方被制的“哑门”、“三里”二穴。
那黄衣士武“呜!”地发出了声音。
丁浩用剑指正对方心窝,厉声道:“林中那女子是你奸杀的?”
黄衣武士暴吼道:“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
“去问死者吧!”
言语态度,显示此人相当桀骜不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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