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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鹤擒龙
第八章 月黑星稀因风传鬼哨 天惊石被无意惹游丝
岳天敏闻言不由大惊,听口气似乎褚老庄主他们已经先到了。
另一个道:“听说他们来头可也不小,却是寻仇来的,你想大师兄等四人,武功何等高
强,还加上几十个兄弟,不但没把人家截住,还吃了亏呢,后来不是五位监寺出来,那想制
得住人家?”
岳天敏暗叫一声“糟糕”!
只听先前一个又道:“咱们分派在后进真是倒楣,什么事都看不到,要不是把人送到石
室里去,咱们还不知道出了事呢!”
两人渐走渐近,岳天敏心想既然人被关在石室里,这时还是救人要紧,当下身形骤然飘
落,骈指如戟,业已点到两人身上。
他急中生智,先把一个身上的僧袍,剥了下来,往自己身上一披,随手带上僧帽,月光
下一看自己影子,已俨然是个僧人模样。
赶紧一手提起和尚,踪身上了松林浓密的树桠枝上,把他縳住,看看已无痕迹,又飘身
下树,把另一个穴道解开。
那和尚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望着边上的师弟,问道:“这是怎么会事?我头胀得发
昏。”
岳天敏一手抓住他胳膊,沉声喝道:“要命的,不要嚷,带我到石室去!”
和尚一听不是他师弟的声音,心知落在人家手里,但他练了多年把式,还妄想逞强,右
腕猛的一翻,左掌业已切出。
他不动倒也罢了,这一用力,就吃了苦头,只觉右腕突然如折,半身酸麻,一点动弹不
得,直痛得他汗如黄豆般绽出。可又不敢哼出声来,他知道只要一嚷,自己这条性命,准得
报销,只如忍着痛苦苦求饶。
岳天敏冷笑一声,手上稍松,说道:“辛苦一趟,乖乖的替我带路吧!”
和尚心知无力抗拒,如果稍有倔强,定要再吃苦头,只得硬着头皮向前带路。
穿过月洞门,走上另一个院落的长廊,又曲曲折折的经过了好几重院子。
一路上也碰上三三两两的和尚,都是各走各的路,互不招呼。岳天敏一手紧拉着他,低
头疾走,自然不会引人生疑。
不一会,绕出寺后,前面是一条幽径僻地,极目望去,似乎通到一个山凹。
岳天敏略一打量,低声喝道:“石室可在那山凹之中,有多少人看守?”
和尚皱着眉,低声答道:“石室就在山凹尽头,由四师兄战斗胜佛主持。”接着又道:
“再过去就是本寺禁地,入内的人,格杀勿论,小侠发个慈悲,放了小僧罢!”
岳天敏冷笑一声,方要答话,猛见两条黑影,从山凹中疾驰而来。
一转眼,已擦身过去,身法极为矫捷!接着又有一条黑影,才一入眼,已一闪而逝,比
起前面两人,又不知要快上多少倍!
在这一霎那,自己依稀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青年人还不快走!”这口音极熟,猛一
回头,四面那有人影?
当!当当!当当当当!山凹那边,突然响起钟声,连续不断。
同行的和尚浑身打颤,哀求着道:“这……这钟声是石室出了事啦!再不快逃,就来不
及了,求求你放了我罢!”他话未说完,寺中人影闪动,已有十几条人影,持着戒刀禅杖,
飞奔而来!
十几个人,已越来越近,在蒙蒙夜色中,为首的一个瞧了岳天敏一眼,猝然问道:“山
凹里出了什么乱子?”
岳天敏答道:“我们方才从后院出来,看到有三个人影,向山凹里奔去,我们还道是自
己人呢!”
为首的和尚,哼了一声,一挥手,率着十几个人,疾奔过去。
岳天敏等他们去远,随手点了和尚穴道,放到黑暗之处,心想:“今晚打草惊蛇,白跑
了一趟,不如赶快出去,免生枝节。”
迅速脱下僧袍,一踪身,向寺外松林投去。那知身形才起,但听轻轻的尖风划空,数十
点寒星,迎面袭到。
岳天敏“潜龙升天”,身子在空中一转,左手发出一阵掌风,把暗器反震回去,人也跟
着向林中冲入。
他身法迅疾,这一冲之势,早闪入松林深处。身后一阵骚动,隐隐听到惨叫呻吟之声,
接着突然响起了一种凄厉刺耳的怪啸,声音极为难听,但似乎又合著长短节拍。
心想:“这也许他们发现自己之后,传出去的暗号。”果然隔不一会,另一个地方也隐
隐传来怪啸之声。岳天敏不敢逗留,一阵急奔,不知翻过了几个山头。
猛见一片松林前面,人影幢幢,金铁交鸣,八个和尚,围着两个壮汉,激战方殷!
岳天敏心中一动,这两人不知可是褚氏兄弟?连忙闪到附近一株大树之上,定睛一瞧。
这两个壮汉,一使判官笔,一使虬龙棒,招法纯熟,攻势凌厉。八个和尚,也无一弱
手,但和这两个壮汉却差了一筹,虽然禅杖戒刀,漫天飞舞,还是步步后退。
使虬龙棒的猛然一声断喝,右手一棒,荡开禅杖,左手一棒,戮中左侧一个和尚心窝,
惨叫声中,翻身栽倒。
使判官笔的,嘿嘿笑道:“老二,有你一手!”
“着”!判官笔“阴阳开泰”,两侧两个和尚,闷哼一声,负伤跳出。八个和尚,去了
三个,余下来的更是不支。
岳天敏无心观战,方想转身出去,又是两声惨叫,有两个和尚咕咚栽倒。
就在同一时间,骤然几声长啸,破空传来,才一落地,但听金铁大震,分明战场上有了
变化。
岳天敏不自主的又回过头去,但见在三个和尚和两个壮汉之间,多了三个黄衣老僧。
中间一个空着双手,左右两人,各拄着一支黑黝黝的禅杖,卓然而立。
“阿弥陀佛,两位檀樾,昨日大闹本寺,我们大雄寺看在你师傅份上,把你们留下,不
过要让你们师傅自己前来领回罢了。不想你们刚被人救出,又连伤本寺弟子,员不想活着下
山了么?”
为首的黄衣老僧正在发话。
使判官笔的冷笑着道:“你认为区区石室,真能困得住我兄弟两人吗?本来咱们乌蒙山
和大雄寺河水不犯井水,前年我三师弟三手罗刹杨巨,就是死在铁面头陀手上,我师傅为了
两家和气,才要我兄弟上大雄寺问明曲直真相。不想铁面头陀依仗人多,盛气凌人,老一辈
的更一味护犊,目空一切。我兄弟善者不来,当真还怕你们不成?”
判官笔倏然吐招,嗤嗤连声,一大蓬艳艳寒星,喷射而出,向三个黄衣老僧当头罩下。
那为首的黄衣和尚,乃是大雄寺五个监寺之苜,武功岂是等闲?
一看寒星光华,知非普通暗器,急忙大袖连挥,卷起一阵劲风,把暗器向横里拂出。
无巧不巧这阵劲风卷起的暗器,由下向上,像狂风骤雨般向岳天敏存身之处,激射过
来。
岳天敏骤不及防,几乎全数中上,急忙双掌前推,使出一阵“太清罡气”,才把一大蓬
寒星震落。
饶是如此,也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还有高人,隐身树上,怎不一起下来?”语声未已,一股凌厉无匹的掌风,已然
袭到。
岳天敏才把暗器震落,自知形迹已露,不想黄衣老僧不问情由,猛下杀手。
心中难免有气,身形陡然下扑,迎着他掌风,使出“霎龙九式”中的“神龙喷雾”,暗
藏“太清罡气”,在半空中双掌前推,硬接他一掌。砰煞大震,黄衣老僧后退了一步。
岳天敏已飘身落地,拱手道:“老师父请勿误会,在下昆……”
“哈哈,果然有点门道,再接老僧一掌。”黄衣老僧面露狞笑,双掌疾拍而出!岳天敏
话未说出,对方排山运掌,掌风业已撞到。
大雄寺门下弟子,是他杀父仇人,心中本已有气,这时又不容他表明身份,两次骤下杀
手,使他忍无可忍。
剑眉陡竖,星目露煞,双手顺着来势,向前一招,紧接着开气吐声,猛然推出。
黄衣老僧双掌击出,立时觉得不对。
只感自己击出那足以开碑的掌力,竟然难以用实,反被一股坚韧的力道,向前骤然吸
出,自己身不由己跨出两步。
那知身未站稳,陡觉一股无比的力道,连同自己击出的风掌,一起反震回来。
要想躲避都来不及,砰的弹出去两丈开外,胸前好像中了千斤巨石,血气翻腾,喷出一
口鲜血,两眼一黑,向后栽倒,人已昏死过去。
岳天敏才一出手,就把老和尚震飞出去,不由十分惊愕。他那知“太清罡气”和“纵鹤
擒龙”相互为用,威力竟然大到不可思议。
回头一瞧,这会工夫,两个壮汉,已和两个黄衣和尚动上了手,打得不可开交。原来使
判官笔的暗器出手,判官笔同时递出。
站在右边的黄衣和尚,眼看师兄袍袖连挥,忙着对付暗器,他不假思索的踏上半步,禅
杖横抡,两人就动起手来!
使判官笔的,对大雄寺和尚,心中存了拼一个是一个,手上判官笔,疾如雨点,又快又
辣,招术奇诡,一味抢攻。
看上去功力虽然还不到登峰造极,也无不劲吐笔尖,呼呼有声。黄衣和尚一支禅杖,精
纯无比,但一时也只打个平手。
边上使虬龙棒的,一见老大出手,那还沉得住气,他一声不啍,两只虬龙棒突如蛟龙出
海,向左边一个黄衣和尚猛袭过去。
虬龙棒翻翻滚滚,紧打急攻,那黄衣和尚骤不及防,被他一轮狠攻,也手忙脚乱,十分
狼狈。
这两个壮汉的兵刃招法,都属于外门的刚猛一路,一招得手,着着急攻,霸道凌厉。
这种打法,固然可收效一时,但时间一长,内力消耗过甚,逐渐的就有点相形见绌。
对方两个黄衣和尚,功力原本高过壮汉,先前被他们抢了先机,兼之招法奇诡,一时摸
不清路数,才打成平手。
这时一见对方后力不继,禅杖一紧,制机反攻,就逼得两个壮汉攻少守多,强弩成末。
对面山崖上,又长长短短的响起鬼哨之声。站在一旁的三个和尚,连同负伤的黄衣老
僧,已经走得一个不见。
松林中也吹起那种怪声,彼此呼应,十分刺耳!岳天敏心中暗想:此时再不走,更待何
时?
但回头一瞧,两个壮汉,虽在咬牙困斗,败象已露,决难支持,不由起了同仇敌忾之
心,如果自己再不由手,恐怕三个人都离不了太行山。
心念一决,身形骤起,喝声:“两位兄台不要慌张,在下来了。”右手呼呼劈出两掌,
分袭两个和尚。
两个黄衣和尚,虽然略占上风,要想立时赢得人家,也非容易。
和判官笔动手的一个,已招招进逼,禅杖使得呼呼有声,他立意要把对面敌人,毁在杖
下,替寺中门人复仇。
这时猛然听得有人大喝一声,一股强猛劲风,已向自己后心袭到,心中一惊,急忙回杖
一挑,圈住全身。
那知禅杖和掌风才一接触,便觉沉重无比,震得几乎把握不住,赶紧劲贯杖头,才勉强
消解来劲。
要知对面的判官笔,也非弱手,觑定机会,那肯错过,判官笔迅捷出手,笔影乱晃,分
取肩井、将台、玄机、章门四穴。
黄衣和尚,顾了后面,就顾不得前面,只好横掌当胸,准备硬挡一击。
谁知对方判官笔,竟然是个虚招,笔将及身,陡然下沉,只听机括连响,一大蓬寒星,
猝然喷出,要想躲避,却因距离甚近,已是不及,数十支毒针,全部打入前胸,翻身倒地,
立时了账。
和虬龙棒对敌的和尚,一看形势不对,就双足点地,倒踪入林。
两个壮汉,强敌已去,才看清出手援救自己的,却是一个文弱书生,不由微微一愕。
使判官笔的赶紧抱拳说道:“在下恽奇,这是兄弟恽异,适才蒙兄台仗义相助,感激不
尽,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如何称呼?”
岳天敏也连忙答礼,一面笑道:“兄弟昆仑岳天敏,因探寻仇人来此……”
话未说完,那松林之中,突然怪啸大作,声音急促!
恽奇急道:“这是贼秃们鬼哨传声,可能调集高手,赶来围击,岳兄我们还是出了山再
详谈罢!”
三人同时展开轻功,一口气翻了两座山峰,距离大雄寺已是甚远,瞩目四眺,昏暗之
中,但见群山起伏,连绵不绝,三个人谁都不知出山路径。
这时已接近黎明,天色昏黑,大家折腾了一晚,经寒风一吹,也微有倦意。
恽异提议道:“这时昏黑得东西不辨,我们不如等日出之后,认明方向,再走不迟。”
恽奇和岳天敏自然同意,这就找了一处避风岩穴,坐下来养神。
东方逐渐黎明,云层里的朝霞,幻出无比的彩色,一轮红日,缓缓的从山谷中爬上来,
又照耀到大地!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三个人同时睁开眼来。
恽异压低着声音道:“大约有八九个人。”
恽奇立起身来,怒道:“这批贼秃,地势比我们熟悉,今天要速战速决,才能离开此
山。”
三人出了岩洞,突闻几声吆喝,八九个和尚,一字排开,拦住去路。
为首一个身着青色僧袍,面如黄蜡,手捧降魔杵,冷笑道:“三位檀樾,原来躲在这
里,反正你们也莫想活着下山了,不如跟佛爷回去,听候发落,佛爷慈悲为怀,到时给你们
个干脆就是。”
恽氏兄弟,对使一个眼色,两人左手同时迅速的戴上麂皮手套,身形突然打横里踪出,
喝声:“死不完的贼秃,尝尝太爷们‘七返神砂’厉害!”
黄面和尚厉声答道:“七返神砂,果然乌蒙一宝,名闻江湖,但仗着歹毒暗器伤人,算
是那一门好汉?是好的,过来和我黄面头陀战上三百回合。”
恽异也喝道:“和你们这批以多为胜的贼秃,讲什么江湖道义?”麂皮手套,向左边革
囊中抓去。
岳天敏一听对方自称黄面头陀,赶紧叫道:“恽兄且慢!这黄面头陀,小弟有话问
他。”
说着闪身出去,向黄面头陀拱手道:“在下岳天敏,有一事请教大师父,不知肯否见
告?”
黄面头陀冷冷的道:“你先说出来听听。”
岳天敏道:“双头鼠王三元,水蛇何成蛟,不知可在宝刹?”
黄面头陀微有愠色,昂然的道:“他两人在怎样?不在又怎样?”
岳天敏剑眉一轩,怒道:“这两个贼子,与我岳天敏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正在找他们算
账。”
黄面头陀哈哈笑道:“你只要胜得了佛爷手中降魔杵,自然奉告。”
岳天敏道:“大师父一言为定,请赐招罢!”
黄面头陀怒道:“你还没有撤出兵器。”
岳天敏悠然的道:“对付大师父,在下还用不着兵器。”
这句话可把黄面头陀气得七窍生烟,冷哼一声,右手降魔杵“五丁开山”,右掌一翻
“金龙探爪”,趁势劈出。
岳天敏右掌虚空一推,身形向左飘出,跟着左掌微吐,用了五成力道,硬接黄面头陀一
掌,试试他的功力。
掌力接实,黄面头陀一条左臂,隐隐酸麻,心头大惊,降魔杵“怒海翻澜”,疾卷出
去。
一霎时杵影纵横,尽是杀招。但不管你杵招如何凌厉,每到变招将出之际,都被对方连
绵的掌势封住。
这正是岳天敏在昆仑下院同二师兄涵真子精研“太清剑法”时,所领悟脱化出来的“太
清掌法”,封、黏、卸、切,随着敌人的拳掌兵刃,变化应用,制敌机先。
黄面头陀空有一身本领,却是施展不开,怒吼连声。两人缠斗了二三十招,岳天敏不愿
多耗时间,乘隙进招,呼呼两掌,把黄面头陀逼退两步,陡的觑准降魔杵,伸手一招。
黄面头陀只觉降魔杵在手中猛的一震,虎口剧痛,竟然脱手飞出,落到了对方手上。这
一惊非同小可,才知对面的文弱书生,却是身怀绝学。
岳天敏笑嘻嘻的接过降魔杵,道:“大师傅,承让承让,现在可把王三元、何成蛟两人
住处见告了罢!”
黄面头陀一张黄惨惨的脸上,更显得黄中透白,愤然的道:“不错!他们在两月前,确
曾来过大雄寺,不过当时就被贫僧师傅驱逐下山,现已不在本寺了。”
岳天敏疑信参半,又道:“大师傅,此话当真?”
黄面头陀冷冷的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信不信由你。”
岳天敏看他神色,非似虚语,忙道:“承大师傅明承,在下感激不尽。”说着和恽氏兄
弟,转身就走。
黄面头陀和七八个和尚,愣愣的看他们从容离去。
岳天敏等三人,加快脚步,才翻过一座山头,猛地里一声震撼山谷的长笑,破空飞来!
飕!飕!飕!黄影连闪,面前突然多了四个黄衣僧人,向自己怒目而视。
前面一个,身材高大,满头红发,散披肩上,粗眉大眼,一脸横肉,生相极为狞恶。
这人一看面貌,就知是赤发尊老了。
他手持禅杖,态度狂妄的向三人问道:“连伤本寺弟子,和监院师父的,就是你们三个
娃娃吗?”
声若夜枭,使人听了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恽奇见到赤发尊者亲自追来,心中叫苦不迭,他知道赤发尊者为大雄寺第二高手,武功
仅次于枯木和尚,凭自己兄弟这点功力,合手施为,恐怕也接不住他一二十个照面。
和自己同行的岳天敏,看他出手武功虽然胜过自己,恐怕也难以为敌。何况赤发尊者身
后,还站着三个黄衣僧人,其中一个就是昨晚和恽异对敌的监院之一,功力甚深,看来今日
这关真不易闯过。
心头略一打转,遂和兄弟恽异打个暗号,麂皮手套扬处,两把“七返神砂”,化成漫天
烟雾,霏霏蒙蒙,七彩缤纷,向赤发尊者迎头洒盖而下。
猝然发难,这股声势,也端的厉害!
赤发尊者桀桀怪笑,说道:“别人怕你们乌蒙老怪的‘七返神砂’,在我尊者面前,真
是班门弄斧。”
左臂微微一摥,狂飙起处,恽氏兄弟所发的“七返神砂”,立被震散。亦发尊者正待就
势追杀!
猛见一条人影当头飞堕,连身法都未看清,人已落到自己面前。赤发尊者心头一愕,向
后退出半步,定睛一瞧,却是三人中的一个文弱少年,只见他双手一拱,含笑说道:“在下
岳天敏,因追寻仇人,误闯宝山,不想引起贵寺师父误会,致失手伤人,心实不安,大师父
望重武林,还请多多恕罪,让在下三人,下山去罢!”
赤发尊者看清来人,脸色突然一沉,喝道:“小施主倒说得轻松,今日你们还想下山去
吗?”袍袖疾拂,一阵劲风,像惊涛骇浪般自袖底卷出!
恽奇见状,不由大惊失色,忙喊:“岳兄快退!这是赤发秃驴的‘铁袖神功’。”语声
未歇,蓬然一声闷响。
这种内家真力的拼斗,丝毫取巧不得,岳天敏硬接对方一招“铁袖神功”,立觉心神一
震,身不由己的向后退出半步。
赤发尊者上身晃动,差点立脚不住,心头微震,杀心陡起,随着一阵桀桀怪笑,禅杖骤
然出手,“力劈五岳”,迎头就打!
岳天敏退了半步,早有准备,龙形剑呛啷出匣,划起半圈青虹,“物换星移”,轻轻一
挑,竟把重逾千斤的来势,化解无形。
赤发尊者心中有数,对方这个文弱少年,内力竟然和自己不相伯仲。一时不敢再存轻敌
之念,又是一声怪啸,杖招倏变,刹那间,数丈方圆,只听杖风呼呼,杖影如山,大雄寺镇
山之宝的“伏魔杖法”,端的非同小可!
岳天敏全身被圈入杖影之中,他临危不乱,左诀右剑,太清剑法业已展开,龙形剑一掣
一挥之间,身前漩起了一团青紫光圈。
任你禅杖急若骤雨,但始终被一层蒙蒙剑气,挡在五尺开外,莫想越雷池一步。
一阵工夫,双方就拼搏了五十三个回合。
赤发尊者武学实在是炉火纯青,高深莫测,一支禅杖直如怪蟒缠身,恶蛟逆水,挟着点
点杖影,尽向青蒙蒙的光圈中猛击,吐招歹毒,出手狠辣,威势实是吓人。
赤发尊者满拟自己伏魔杖法展开,对方决难支持,那知连演绝招,依然莫想伤他分毫,
虽然怒火中烧,却也不敢大意。
细察对方剑招,只觉精微绝伦,极难找出半点空隙,而且每逢青中透紫的光华递到之
处,虽然离身还有数尺,寒芒即已砭人。不由心头一凛,心想这种高深的剑法,自己数十年
江湖,尚属仅见!
猛听一声清啸,声若龙吟,对方的青紫光圈,陡然暴涨,霎那间漫天紫罡,金星流动。
只觉剑光如幕,由四面八方合围而来,顿时把自己裹在这一片耀眼夺目的奇幻剑势之
中。
赤发尊者,何许人也?他那会被这穜幻觉所迷困,只不过感觉到对方出手,迅捷得几乎
使肉眼看不清楚罢了。
这倒也还可以勉强应付,最难的就是对方每一剑后面,都是接连三招,绵绵无穷,变化
莫测!根本就没有使人缓气还手的机会。
自知长此下去,决难久持,不若乘机冲出剑幕,再作打算。他赤发散乱,黄牙暗咬,忽
的大喝一声,呼呼劈出两杖。
这两杖走他数十年修为内家功力所聚,威势自非寻常,太清剑法虽然玄机变化,奇奥莫
测,也难挡得住这股强猛的冲撞,青紫光幕,立即被荡开了一个空隙。
赤发尊者身随杖起,双足一点像流星般疾冲而出,人已到了三丈开外。那知岳天敏连演
太清剑法,正好使到三十二式。
发尊者冲出剑幕。他两人本来都是全力相搏,这一骤然失去对手,余劲未歇,那里还收
得住招?
龙形剑化作一道青紫光华,脱手飞出,直向赤发尊者身后,电射而去,丝丝生风,寒芒
四吐!
赤发尊者脚跟还未落地,风生脑后,回头一瞧,直吓得心胆俱裂,敢情这少年还会飞
剑。
急忙之中,举起禅杖,向后掷出,这时逃命要紧!也顾不得平日尊严,“懒驴打滚”,
人从横里连翻带滚,又滚出去了两丈来远。
只听身后“喀嚓”一声,粗逾鹅卵的精钢禅杖,立被截作两段。赤发尊者尘土满脸,狼
狈的站起身来,回头一瞧,少年依然站在原处,那支青虹吞吐的宝剑,好好的握在手上,似
乎和没有事情一样。
惊魂甫定,反疑心适才惊恐过度,但相随自己数十年的禅杖,明明已拦腰切断,静静的
躺在地上。
这时四野反显得非常沉寂,突然从宁静中响起了一个苍劲冷峭的声音:“小施主竟能飞
剑伤人,这手绝艺,老衲还只是耳闻,不知师承宗派,可肯见告?”
声音虽然不高,却字字铿锵,震慑人心!岳天敏依声望去,那五丈开外,不知何时多了
一个又瘦又小,身穿古铜色僧袍的老和尚,手持念珠,迎风而立。
那枯干得像骷髅似的脸上,须眉虬结,看不清口鼻,祗露出两个精光四射的眼睛,紧盯
着自己,直似两把利剑,威棱逼人。
不由机伶伶的打个寒战,心想如果在晚间遇上,不当他僵尸才怪!
当下抱拳答道:“在下岳天敏,乃是昆仑门下,老师父大概就是枯木前辈了?”
枯木和尚一无表情,冷冷的道:“昆仑还有小施主这样高手,真是难得!”
话到这里,扫了恽氏兄弟一眼,声音突转严厉,接着又道:“大雄禅寺,二百年来,还
没人敢上山生事,当初有几个自命不凡的闯了上来,也从无一人能活着回去。三位小施主自
然身怀绝学,才敢闯上太行山来,老衲也不过份留难,只要能接得住老衲三招,大雄寺就破
例让你们安然下山。好!三位小施主就请并肩子上罢!”
岳天敏暗忖事已如此,说也徒然,眠前的枯木和尚,虽然厉害,自问接他三招,也许还
可承当。
但恽氏兄弟,功力较差,不如要他们先下山去,免得碍了自己手脚。
当下剑眉一轩,慨然说道:“老师父既然要向在下赐招,恭敬不如遵命,那就由在下一
人奉陪就是。”
接着回头就向恽奇兄弟打个眼色,朗声说道:“这里由小弟奉陪老师父三招,两位恽兄
就请先下山罢。”
恽氏兄弟一看岳天敏居然要想一人独当枯木和尚三招,却叫自己兄弟先走,不由心中十
分感动,但江湖上,那有如此不顾义气,临危先走之理?
正想开口,猛听耳边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你们两个小鬼头,还不快走,再待下
去,就坏事了,这里有我老人家担待。”
恽奇回头一望,那有半点人影?可是耳边明明有人说话?
正在迟疑,眼看岳天敏面露焦急,又道:“两位恽兄,尽管先行。”
说着连使眼色,催促不迭!“小鬼头,还不快走!”那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有点愤怒!
枯木和尚也不耐,厉声喝道:“既然岳小施主要单独留下,你们两个娃娃,就去罢!”
恽奇知道已有高手在暗中援助,多着自己,反而碍手,也就一拉恽异,向岳天敏拱手
道:“既然岳兄吩咐,小弟两人先行一步。”说着展开轻功,如飞而去。
大雄寺的和尚,有枯木吩咐,自然无人再敢拦击。枯木和尚等两人去后,望岳天敏一
眼,连连了点头,温和的道:“小施主这份义气,这种胆量,老衲不胜钦佩,你可准备
了!”
说着左腕袍袖微拂,露出一只肉内陷,枯干得像鸟爪般的手掌,向前轻轻一推!
这一掌显然只用了五成力道。
岳天敏那敢丝毫大意,脚踏丁字步,凝神蓄气,劲运右臂,跟着掌心微吐,“太清罡
气”和“纵鹤擒龙”两种功夫,同时并施。
掌风相接,只觉一股无形的潜力,软如绵絮,向自己反弹过来。顿感右臂酸麻,身形晃
动,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枯木看到这种情形,也着实心惊,凭自己数十年浸淫的绵掌,虽然只用上五成力道,但
江湖上能接得住的,也寥寥无几。
对方二十不到的少年,居然只用单掌硬接,只不过退出一步,这份功力,已属罕见,难
怪他夸下海口,一人承当。
此人身怀绝学,再过二十年,江湖上怕无人能敌?
老和尚杀心陡起,阴侧恻的一声干笑:“小施主功力果然非凡!再接老僧第二招。”
两只枯干的手掌,五指倏呈灰白,渐渐由灰转黑,手指微屈,掌心内凹,向前缓吐!
这一次的掌力,迥异先前,只见从内凹的掌心,似乎隐隐的飞出一缕深灰色的轻烟,随
着就有一股无比的潜力,像惊涛骇浪,汹涌而出。
最奇的这掌风,竟然在半空中自动旋转,发出呼啸,中间还尖杂着丝丝异声。
岳天敏不敢分神,暗暗运集全身功力,蓄势以待,见枯木挥掌之际,也双掌平胸推出。
两股潜力,悬空一按。岳天敏立时觉出不对!那股呼啸而来的旋力,重逾千钧,自己的
“太清罡气”在前面把来势挡住,但因正面挡了一下,那旋转的压力,猛的从两边分开,由
左右向后卷过来。
呼啸和丝丝之声,突然大盛。岳天敏大惊失色,这是什么掌法?
心念才动,立郋使田“云龙九式”中的“神龙迥翔”,身形向后平飞出去三丈来远。
这本世电光火石的一瞬,心念动作,间不容发,岳天敏纵然见机得快,已经迟了半步,
左肩上似被扫着了些,只觉微微一麻,鼻中嗅到一股腐尸之气,令人作呕,全身陡然打了一
个寒噤。
双脚才一落地,猛听耳边有人说了声:“年轻人,还不快走!”
声才入耳,右臂似已被人握住,身形骤起。
“我当是谁?老酒鬼你也来插手多事?”枯木和尚愤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老秃驴,失陪!失陪!”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摇曳长空,自己两脚,虚飘飘的足
不沾地,掣电御风,向前疾驰。
眼看山冈起伏,像流水般滑过,两耳呼呼有声,这种“蹑空虚步”的功夫,简直令人难
以置信?
大约过了一刻多时辰,脚下已逐渐缓慢下来。岳天敏回头一瞧,那拉着自己急奔的是个
酒气醺醺的矮小老头,看他腰系酒葫芦,手执旱烟管,不是自己初出门时,在船上戏弄船老
大的脏老头是谁?
据二师兄说:他老人家和自己师傅同辈,是目前江湖上硕果仅存的有数高手,大家因他
游戏风尘,不拘形迹,亦庄亦谐,亦酒亦仙,就叫以醉仙翁……岳天敏正在沉思。
“年轻人,到地头啦!你在想什么鬼心思?难道要我老人家拖着你跑一辈子?一个晚上
没酒喝了,我早已骨软筋酥,全身使不上劲,那里还跑得动?”醉仙翁一面说话,左手向前
一摔。
岳天敏冷不防一个踉跄,向前冲出了两三步,才算站住。赶紧上前一步,倒身便拜,口
中说道:“晚辈幸蒙老前辈……”
醉仙翁旱烟管向空乱挥,勃然怒道:“老前辈,老前辈,你干脆叫我老不死!老酒鬼好
啦!你这样子,不要折煞我吗?”
岳天敏心中一愣,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惹他发起怒来,一时跪在那里发愣。
醉仙翁越看越生气,朝着岳天敏也噗的跪了下去,口中叫道:“你跪着不肯起来,想是
要拜死我,现在我拜你好了。我老人家没有酒喝,正没有好气,你还来逼死我?”
岳天敏这才想起他平生最讨厌人家磕头跪拜,自己一时大意,才惹他生了大气。
慌忙站起身来,陪笑说道:“老前辈……你老人家酒喝完了,这里离小镇不远,晚辈这
就陪你老人家前去喝酒。”
醉仙翁一听,忽然转怒为喜道:“你早说请我喝酒,我老人家也不会生这末大气,这阵
子岂不白耽误了时间,快走!过足了瘾,我老人还有话问你呢!”
岳天敏见他转怒为喜得这么快,心中暗暗好笑,这老人家脾气恁地古怪,那知他这略一
沉思,醉仙翁梯梯他他的已经跑出老远。
岳天敏不敢担搁,连忙跟了下去,才转出山腰,醉仙翁已经跑得不知去向。
却见山脚一块平地上,刀影翻腾,金铁交击,有四个人正在捉对厮杀,旁边还站着四
人,手握兵刃目注战场。
不由加紧脚步,向前奔去。那旁观的一老三少,一见山有人下来,早就注了意,这时大
家距离渐近,其中两个青年,飞也似的迎了上来,口中叫道:“原来岳兄你也来了?”
岳天敏一看竟是褚家麒褚家麟兄弟两人,不由喜道:“小弟正为追寻你们来的,不想反
赶到前面来了。”
战场中突然有两个人跳出圈子,也齐声叫道:“岳兄,你果然下山来了!”说着直奔过
来,却是恽氏兄弟。
岳天敏见在这里碰上褶老庄主,心中大喜,一面介绍恽氏兄弟,和大家见面。
褚老庄主也替两个壮汉向岳天敏等三人介絽,才知和恽氏兄弟动手的两人,一叫神弹子
范澍祥,一叫二郎神徐绳武,乃是黑龙帮的两位香主,大家握手言欢,各自说了许多仰慕和
道歉的话。
原来褚老庄主一行,由石臼湖出发,又在开封分局子里多耽搁了两天,才上山来,因大
家都不知大雄寺的走法,到了山脚,却巧看到山上有人下来,二郎神就上前问路。
那下山来的正是恽氏兄弟,一肚子怒火,没处发泄,见有人问起大雄寺,自然没有好言
对付,双方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闲言表过。
褚老庄主问起岳天敏怎地也来了太行山?
岳天敏把自己去褚家潭和石臼湖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一面指着恽氏兄弟笑道:“小
侄和两位恽兄,今天如果没有高人相救,差点把性命送在太行山了。”
恽奇接口问道:“对了!昨晚小弟被囚的石室,铁门突然打开,当时有一个苍老声音叫
我们快走,今天枯木秃驴一出场,那个苍老声音,又连催我们尽速下山,这位暗中相救的高
人,不知到底是谁?”
岳天敏笑道:“他老人家已在前面相候,我们赶快下山,迟了他老人家会不高兴呢!”
家凤姑娘忍不住问道:“岳大哥,你说高人,到底是谁呀?”
岳天敏道:“他老人家是醉仙翁。”
褚老庄主闻言不由十分惊讶的道:“醉仙翁!他老人家现在那里?”
岳天敏笑道:“他这时大概已在小镇的酒楼里了,是小侄请他喝酒去的。”
褚老庄主忙道:“岳老弟,你赶快先走,这位老人家的火爆脾气,会等得不耐烦。”说
着连连催促,岳天敏知他所说是实,也就不再客气。
一阵急奔,早就到了山下小镇。好在这个小镇只有一家酒店,设在路边。
岳天敏才一进去,便听醉仙翁的声音正在大笑大嚷:“好啦!好啦,我老人家可没有白
吃你的,那人不是来了么?哈哈!”
座位上陡的站起一个人来,身形一闪,很快的奔了过来,口中喊道:“敏哥哥,果然是
你!”
一把握住岳天敏的手腕,紧紧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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