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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鹤擒龙
第九章 瘴雨蛮烟双骑求异草 斜阳古道一意护檀郎
岳天敏一看抓住自己手臂的,却是经年不见的英弟弟。
只见他玉脸上堆满了盈盈笑意,一双星眸只是打量着自己,显然喜得说不出话来,不由
心中十分感动,喜道:“啊!英弟,你也在这里,这可真巧。”
“年轻人,什么都巧,我老人家上了年纪,什么都巧不出来啦。”醉仙翁自言自语的说
着。
尹治英脸上一红,接着道:“我是从九华山一路找你来的。”
岳天敏这时无暇和他多说,连忙向醉仙翁席上走去,只见他面前杯盘狼藉,手捧酒壶在
咕嘟咕嘟的狂喝。
一看岳天敏走来,他用舌头砸了砸嘴角,道:“年轻朋友,一年不见了,不去多谈一
会,我老人家自有老头儿来陪我喝酒的。”
说着用手一指,原来褚老庄主一行,正好走了进来。
“醉老爷子,小老儿一直无缘拜见,今日真是福缘不浅,且让小老儿陪你老人家喝个痛
快。”
褚老庄主一面说,一面又回头对众人道:“醉老前辈不喜欢俗套,你们都坐下来陪他老
人家喝上一杯,大家越随便越好。”
随又吩咐酒保,拣好的酒菜都送上来,酒保答应着下去。
醉仙翁呵呵笑道:“老庄主,真有你一套,痛快!痛快!我老酒鬼今天可真交上了酒运
啦!到处有人作东。先前有个小娃儿,答应请我喝酒,我嫌他跑得太慢。后来又碰上一个假
相公,我老人家随便编了几句,骗得他乖乖的请客,其实只要我老人家一高兴,准有喜酒
喝。嘻嘻!”
大家见醉仙翁唠唠叨叨的说了许多不相干的话,心里暗暗好笑,可是谁都不敢笑出来。
只有尹治英听得心中一跳,玉脸陡然红了起来。好在这时没有人注意他。
那恽氏兄弟,虽听褚老庄主和岳天敏说过,此老不喜人家多礼,但自己兄弟,蒙他老人
家从大雄寺石室中救了出来,总应叩谢一番,才是道理,两人站起身来,正想开口。
却见醉仙翁瞪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两个小鬼头,不要谢我,回头去问问你们老鬼师
父,就会知道。”恽氏兄弟见他这么一说,只好唯唯坐下。
这时酒保端上许多菜肴,另外开了一坛上好陈酒。大家因这古怪老头滑稽突梯,渐獑的
减少拘泥。
醉仙翁也杯到酒干,有说有笑起来,一连喝了十几大杯,突然他双目炯炯的望着岳天敏
道:“年轻人,我老人家这时想起一件事来,你方才和枯木秃驴对了两掌,可有什么异样感
觉?”
尹治英一听敏哥哥居然和枯木和尚硬对两掌,不由惊叫道:“啊!枯木和尚的黑眚附骨
掌,能够回旋反击,黑眚丝歹毒无比,敏哥哥,你……”
他睁着一双大眼,急得说不出话来。褚家凤也瞧着岳天敏,显得十分关切!
岳天敏道:“晚辈和他对掌之时,觉得有一股旋力,从两边向后倒卷,当下就使出‘神
龙迥翔’,向后踪出,接着就被老前辈救走,并没有什么感觉。”
他说到这里,蓦的想起自己踪身后退之时,似乎被枯木的掌风扫着一点,左肩好像微微
一麻,当时匆忙之际,并不在意,这时一经醉仙翁提起,左肩不由微微动了一下。
那知这一动,肩头上又是一阵酸麻,急用右手一按,却又毫无异样,还以为这酸麻是自
己多心。
尹治英早已十分注意,见他右手向左肩上抚摸,一颗心不由狂跳起来,惊道:“什么?
敏哥哥你左肩上被他掌风扫中了?”
岳天敏微微笑道:“没有什么,当时左肩上似乎麻了一下。”
醉仙翁突然放下正在对嘴狂喝的酒壶,说道:“方才我老人家迟了一步,你当真被秃驴
的‘黑眚附骨掌’风扫中了点,这可不是玩的,快脱下来让我老人家瞧瞧。”
尹治英早急得什么似的,逼着岳天敏脱下上衣,露出左肩。大家一瞧,只见白嫩的肩膀
上,并无异样!
醉仙翁却指着几点比针头还细的黑影子,皱眉道:“果然中了秃驴的‘黑眚丝’。”
大家因这几点黑影子,如果不是细瞧,真还看不出来,那有如比厉害?
及见醉仙翁也绉起眉头,脸色凝重,方觉事态不妙。那尹治英更是紧锁愁眉,望着醉仙
翁道:“醉老前辈,这可怎么办?”
他声音有点哽咽!
醉仙翁道:“幸亏不是要害,还不致大碍,不过要医治,却也不容易啊!”
岳天敏穿好衣服,见尹治英盈盈欲泣的焦急情形,心中虽然感动、却还有点不信。暗暗
一运真气,左肩突然如中巨椎,一阵剌痛,连同左臂都麻木起来,不觉也吃惊不小。
褚家凤急着问道:“醉老前辈,这‘黑眚附骨掌’,到底有如何厉害?”
醉仙翁摇头道:“说起黑眚附骨掌,原是一种阴毒的邪门功夫,乃是采取多年尸腐之
气,凝练成丝,用内功吸入掌心。用时随着掌风击出,如被扫中人身,黑眚丝就会一直穿入
肌肉,附在骨上,逐渐扩大腐烂,一年之内,全身腐烂而死。但黑眚丝虽然厉害,只要早有
防范,也还容易对付。那枯木秃驴却把黑丝眚练在‘旋风掌’中,威力越发增强。因他这种
旋风掌,击出之后,掌风在空中自动旋转,如果一遇阻挡,他就会旋向左右两边反卷过来,
使人防不胜防,更是歹毒!”
恽奇觉得岳天敏因自己兄弟,身中枯木和尚的“黑眚附骨掌”,心中极感不安,不由在
旁急道:“老前辈,那么中了‘黑眚丝’,可有解药?”
醉仙翁道:“据说连枯木自己,也没有解药呢!”
尹治英和褚家凤登时异口同声的道:“那可怎么办?”
醉仙翁沉吟了一下道:“办法倒是有,西崆峒的吸星球,可以把黑眚丝从原处吸出,但
西崆峒已无传人,此宝失落多年,此外只有贵州云雾山的乌风草,可以治疗,不过……”
尹治英接口道:“既然有药可治,敏哥哥,我们这就上路。”
恽奇也道:“岳兄,小弟返回乌蒙,正是顺路,我们一同陪你前去就是。”
醉仙翁连连摇手,说道:“你们两小鬼头,千万别和他一路,你们老鬼师父,和此人还
有一段宿怨,去了反会碍事,而且人多也不成,就让他们两个娃娃前去好了。”
尹治英还想问问清楚,醉仙翁早已笑道:“小娃娃,不要多问,到了那里,自会知
道。”说着,踉踉跄跄的起身就走。
尹治英心中一急,赶紧跟在后面,出了酒店。“老前辈……”才喊出口,一眨眼竟失去
了醉仙翁的踪影。
只觉手上似有件东西一塞,低头一瞧,不知何时却多了一个纸团,连忙塞入怀中,回入
酒店。大家因岳天敏中了黑眚丝,减少酒兴。
褚老庄主从岳天敏口中得知王三元何成蛟两人,并不在大雄寺,为了找寻仇人,和被劫
的红货,须要继续寻探下落,就和岳天敏订定半年之后,仍到白石山会面。
恽氏兄弟因醉仙翁叮嘱,千万不能和岳天敏同路的话,便要回转乌蒙山去,也和岳天敏
等订了后会,首先起程。
褚老庄主会过了酒账,尹治英心切敏哥哥伤势,就催着动身。一行八人,离开了小镇之
后,八匹马沿着官道走了半天,傍晚时分,赶到鹤踅集,在一家客店安顿下来。
尹治英盥洗之后,急忙从怀中取出醉仙翁塞给自己的纸团,打开一瞧,只见纸上除了画
着两把交叉板斧之外,却半个字也没有。
不禁心中一呆,暗想:“不知这古怪老头,葫芦里卖什么药?偌大的云雾山上,就是有
姓有名,都不易找药,光画这两柄板斧,到那里去找替敏哥哥疗伤的人?”
一生气,狠狠的团了几团,就向岳天敏房中踅去。
岳天敏见英弟弟满脸气愤,不由笑道:“英弟,又有什么事不称了心?这样气呼呼
的。”
尹治英嘟着嘴道:“就是那个怪老头,老酒鬼,你中了枯木贼秃的黑眚丝,该是多么急
啊!他既然知道只有乌风草可以治疗,就该痛痛快快的说出来,偏偏又打着哑谜。你瞧!他
临走塞给我这个纸团,我当什么入山的路径,那知却画着鬼把戏,偌大一座云雾山,到了那
里去找?真气死人。”
岳天敏接过一瞧,也详不透其中道理,他看了英弟弟焦急生气的情形,就笑着道:“醉
老前辈不肯明言,塞给你这纸团,也许另有深意,我们收藏起来,到了地头再说,况且愚兄
的伤势,目前还不要紧。”
尹治芵接口道:“你还不知道,这个怪老头,真坏死啦!早晨你还没有来以前,他疯疯
癫癫的胡言乱语,可把我戏耍够了。”
岳天敏笑道:“醉老前辈游戏风尘,为人却极热心,嗄!英弟,我还没有和你讲过,我
第一次碰到老人家,是在船上,那次,他可把船老大戏耍得不亦乐乎,说出来真笑死人
呢!”
接着就把醉仙翁搭船的那一段,详细说了一遍。听得尹治英笑弯了腰。
这时褚家麟正好推门进来,嚷道:“大家等着你们吃饭呢!怎么老躲在房里说不完了,
有什么事这样好笑?”
尹治英脸上一红,道:“敏哥哥在讲醉老前辈的故事呢!”
晚饭之后,尹治英知道褚老庄主经验丰富,就把醉仙翁临走塞给自己一个纸团之事,告
诉了他。
褚老庄主看了半天,只不过推想这两把板斧,如果不是人的浑号,或使用的兵器,那就
是地名也说不定,不到地头,谁也无法确定,好在醉仙翁说过:“到了那里,自会知道,”
谅来不致有什么差池。
不过贵州古称鬼方,到处瘴烟毐雾,当地又有许多禁忌,江湖上人也视作畏途,甚少走
动,叮嘱两人要处处留神,以免遭惹意外麻烦。
两人都唯唯应了。翌晨,褚老庄主一行,回转开封,须由汤阴、浚县至封邱渡河。岳天
敏尹治英两人,却要走修武、孟津,大家分手在即。
褚老庄主再三叮嘱疗伤之后,无论如何,先要到白石山一转,以免大家挂念,家麒兄弟
和两人也互道珍重。
只有家凤姑娘,一双秀目紧盯着岳天敏,几次欲言又止,脸上露出依依之情,姑娘家羞
于启齿。
二郎神徐绳武、神弹子范树祥也约岳尹两人有暇去石臼湖一叙,岳天敏也托他们拜上采
薇叟、夏帮主等人。
大家依依别过,岳天敏尹治英两骑,上道之后,尹治英回头笑道:“敏哥哥,那褚家姑
娘,对你煞是多情,看她临别依依,欲言又止的情形,真是我见犹怜!”
岳天敏脸上一红,正色道:“英弟,你怎地和愚兄开起玩笑来了,褚老庄主道义深重,
肝胆照人,两位褚兄,和愚兄情同手足,褚姑娘我也当她妹子看待,你怎好出此戏言?”
尹治英闻言,嗤的娇笑了声,说道:“敏哥哥,小弟不过和你开个玩笑,你倒迂腾腾的
说起大道理来了。”
说着缰绳一抖,泼剌刺的跑了出去。
两人从鹤壁集出发,经修武、沁阳,第三天就渡过黄河。从孟津到汝州,本是官道大
路,放开辔绳,双骑并驰,谈谈说说,倒也并不寂寞。
走了一会,蓦见迎头风沙滚滚,有七八匹马,像风驰电卷般擦身过去。岳天敏一眼瞧到
马上人物,劲装紧扎,似是江湖上人,不由多看了两眼。
尹治英却脸色微变,紧蹙双眉向岳天敏道:“敏哥哥,我们此去贵州云雾山,路程遥
远,还是快些赶路要紧。”
说着连连催促。一路紧赶,旁晚时分,就到了汝州,找了一家幽僻客店落脚。
盥洗之后,店伙掌上灯来,尹治英就吩咐把晚餐送到房中,两人食用完毕,又谈了一
阵,各自回房安歇。
却说岳天敏正待解衣就寝,忽听门外马蹄杂沓,似乎有三数人前来投店。
店伙却好把他们引到隔壁房中,三个人一会要茶水,一会叫酒饭,忙个不停,过了一
会,一个沙喉咙说道:“今天,可真叫阴沟里翻了船,那浑小子的箫招,着实透着邪门,不
是为了赶路,我非斗他个三百回合不可!”
另一个接口道:“郝老二,那小子准和秃驴们有点瓜葛,反正我们这次上嵩山去,多少
总要给他们一个厉害。”
这时又有一个冷笑着道:“你们倒说得轻松,少林寺的秃驴,那有这般容易对付?人家
几百年来,领袖武林,没有几手绝活,还站得住?”
“咱们教主,二十年前,还吃了他们的大亏呢,就是讲这趟罢!副教主不过想探探他们
虚实,还郑重其事的把我们从湖北调来,听说另外更邀请两位顶尖人物才敢出动呢。”
岳天敏听得十分清楚,不由心头一愣,暗想:“这分明是玄阴教的人,听他们口气,五
台分堂已倾巢出动,去向少林寺寻衅。”
却听第二个人又道:“祁堂主,少林寺的秃驴,武功虽高,但枯木大师和苍溟上人两
位,只要有一位出场,也就够了。”
方才冷笑的那个口音,原来叫祁堂主,他又道:“枯木大师,本是咱们总护法,和少林
寺又有梁子,自然没有问题,苍溟上人,隐居伏牛山青灵谷多年,虽然霍护法楚堂主亲自往
请,是否肯下山,还在未定之天哩!”
接着三人又喝起酒来。
“嗄!这次他们上少林寺去,竟然还有枯木和尚在内,那苍溟上人又是谁呢?”
岳天敏心念才转,只听沙喉咙郝老二又道:“祁堂主,听说咱们霍护法,几个月前,在
九华山竟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上,那总坛几个目空一切,假装正经的小妞儿,还把这
件事当作佳话宣传,说那小子武功如何好,模样如何俊,简直都动了春心。”
祁堂主笑道:“郝老二,这是谁讲的?”
沙喉咙得意的大笑道:“还不是前几天那姓米的小妞,到咱们分堂里去,偷偷的告诉了
骚狐狸,骚狐狸听得直淌口水,恨不得立时去找那小子,当唐僧肉似的一口水吞下肚去!”
三个人一说到骚狐狸,好像立时精神百倍,说个不休。岳天敏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也
就不再倾听,蒙眬入睡。
第二天清晨,岳天敏起身之后,却见尹治英已悄悄进来,两人用过早点,岳天敏向左边
房间一瞧,已经空空如也,想来这三位仁兄,早已上路去了,也就会过店账,双双就道。
中午在鲁山打尖之后,继续上路。从鲁山到南阳这段路,走官道就得从滍阳?招抚岗绕
个大圈,如果走直线,抄近路,须横穿伏牛山脉,经铁牛岭,大石桥,却是一条山径小道,
路可近了一半。
岳天敏尹治英两人,自然走的近路,两匹马蹄声得得,在一片荒僻冷落的羊肠小径上,
转来转去,不知走了多少路程,但见两边峻岭插天,浓阴蔽日,只有流水潺潺,松风如涛,
和不知名的怪鸟,在空山乱啼!
看看已走了两个多时辰,两匹马也跑得口吐白气,浑身出汗,尹治英正在抬腕拭额,玉
面飞红。
岳天敏心中一阵歉咎不安,忙道:“英弟,你不是很累吗?我们在这里憩息一阵罢!”
说着跳下马来。
尹治英轻笑道:“不要紧,我还不累。”
两人找了块大石坐下,岳天敏握着尹治英的手道:“为了愚兄这点伤,要你陪着奔波几
千里,真使我心中不安!”
尹治英让他握着自己双手,眨了眨大眼笑道:“敏哥哥,我们情逾手足,你怎的说出这
样话来?只要你早日痊愈,我就高兴啦。”
岳天敏激动的道:“英弟,你太好了……”
他话未说完,触眼处,但见对面峰腰上,有三个人影,衣袂飘飘,下山而来,相距很
远,虽看不清楚,但在峭壁巉岩上,步履如飞,已非常人!
“咦!英弟你看,对峰这三个人,武功可不弱呢!”
尹治英瞥了一眼道:“管他呢!天下之大,武功高的人,可多得是。”他漫不经意的回
答着。
这几句话的工夫,那三个人已渐渐接近,正向自己这条路上走来。眨眼之际,已到了五
丈开外。
岳天敏仔细打量来人时,那前面一个年在七旬以上,容貌清臞,双目中寒光闪烁,手扶
一支龙头拐杖。
后面两人,一个正是在昆仑下院和自己交过手的风火扇霍文风。另一个却是四十来岁的
中年汉子,白脸无须,眼神微露邪恶。
风火扇霍文风,蓦的看到岳天敏、尹治英两人,不由微微一怔,嘿然冷笑道:“人生何
处不相逢,岳小侠也在这里,倒是巧极,老朽不自量力,还想讨教几招。”
说着近前一步,新炼的精钢折扇,倏然打开。啊!这柄煽扇竟有三尺来长,歙歙生风!
岳天敏站起身来,笑道:“霍前辈既然定要赐招,在下只好奉陪。”
尹治英一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情形,心中一急,忙道:“敏哥哥,你不能动手。”
说着穔上一步,挡在岳天敏面前,向霍文风道:“霍护法,我敏哥哥身负重伤,不能动
手,如有开罪之处,容他伤好之后,再负荆请罪,今天你就瞧在我师傅和晚辈份上,让我们
赶路就医去罢!”
霍文风瞥了尹治英一眼,冷笑道:“尹姑娘,你知道岳小侠的出身吗?包庇仇敌,是不
是想叛教?你好好让开,老朽自不难为你。”
尹治英急得流下泪来,道:“霍前辈,我求求你,他确实负伤不能动手啊,难道你成名
多年,还要向一个负伤的人动手过招要动手,那么就先杀晚辈罢!”
霍文风被他一说,直气得脸色铁青,一时却说不上话来。
岳天敏愤然的道:“英弟,你且让开,待愚兄会会他就是。”
尹治英一把拦住,着急道:“敏哥哥你不能动手,不能!”
陡见那个白脸汉子哈哈大笑,回头对霍文风道:“霍护法,尹姑娘迷恋敌人,即是叛教
行为,这贱人是鬼迷心窍,被那小子迷昏了头,让我先把她制服了再说。”
说着“呛”的从腰间抽出一支软绵绵蓝汪汪的狭长缅刀,向前一指,喝道:“尹姑娘既
然敢为了一个小白脸,叛教背师,就干脆接我楚天行几招。”
尹治英气得粉脸一热,叱道:“楚堂主怎的满口秽言,小妹这次下山,是禀过师傅,来
办私事的,那里构得上叛教背师?你既然指名叫阵,小妹只好奉陪,反正是非曲直,将来自
有师傅作主。”
他转脸对岳天敏道:“敏哥哥,你且袖手旁观,不要出手。”
说着猛翻玉腕,抽出长剑,纤腰一扭,剑尖震荡起一圈银虹,寒芒砭人,直向楚天行刺
去。
他这一含愤出手,玉腕疾转,立时展开从不轻易使用的“玄阴剑法”,只见剑尖摇起千
朵琼花,光芒爆出万点金星,好不厉害!
“嘿!贱人出手就是毒招,难道我粉蝶追魂还怕你不成?”蓝汪汪的一道匹练,在剑光
中滚滚飞舞,矫若游龙。
不过一刻工夫,两人已拼斗了五六十招。尹治英胜在剑法怪异,身形灵巧,楚天行则功
力精深,步稳身沉,一时间双方打成了平手。
这条山径,不过二丈宽阔,两人这一动上了手,就把山径阻隔起来。
霍文风断扇之耻,仇人狭路,那肯甘休,一声怒啸,人已凭空飞起,半空中一翻身,越
过尹治芵楚天行两人,头下脚上,一招“陨星泻地”,扇尖挟着尖劲风声,已向岳天敏扑
到。
岳天敏冷笑一声,“来得好!”不但并不躲避,龙形剑剑尖微震,“玉笏朝天”,一圈
青紫光华,向上涌起。
霍文风知他手上是柄利器,不敢硬碰,身形向左飘落,足才点地,扇招就像雨点般团着
岳天敏周身要穴,疾攻猛点。晃如几百点寒星,飘洒而来,端的神速无比!
岳天敏知道自己中了黑眚丝,真气不能运行,时间拖长,对自己不利!所以一上来就使
展“太清剑法”。
这一次和上回霍文风交手,已是迥然不同,以前吃亏在对敌经验不足,未能把握机会,
应胜不胜。
现在经过他二师兄涵真子详为讲述,而且自己也屡经大敌,长了不少经验。
是以剑法一经施展,但见一招三式,剑势绵绵,凌厉得使人眼花缭乱,精芒电掣,直如
长江大川,滚滚不绝。
狭长的山径上,寒森森的剑气,弥漫飞舞!那容霍文风有还手递招之力?
霍文风心头大震,这少年数月不见,剑术竟精进到如此地步?
二三十招过去,霍文风已被圈入在一团紫色光芒之中。但他毕竟下过数十年苦功,岂是
等闲?尤其自从被岳天敏削断折扇之后,引为平生的奇耻大辱。
他深自检讨,认为对方的奇奥剑招,固然是自己致败原因之一,但以二尺长的折扇,去
对付人家三尺青锋,更是吃了江湖上所谓“一寸长,一寸强”的亏,致自己处处受制于人。
他回到五台山,一方面竭智尽虑,苦思破解对方剑招之法,另外又重新铸炼了一柄精钢
折扇,加长到三尺三寸,缅铁为骨,白绢为叶,准备再找岳天敏一较短长。
霍文风这时一看对方剑势厉害,他旧恨新仇,一起涌上心头,从鼻孔中哼了一声,把牙
咬得格格作响,猛的旋身挥扇,使出七十二式夺命扇掌。
这一来和上次果然不同,折扇加长,威力顿增,左掌右扇,迥环使用,扇影重重,掌风
凛烈。
忽动忽静,忽徐忽疾,动若风雷迸发,静有丝丝寒风,徐似推山移石,疾比飞云掣电。
一柄折扇,搅起一丈方圆的一团白光,和岳天敏的一圈青紫光华,翻翻滚滚,凑成一
起,铢两悉称。
这一场恶斗,真是风驰电卷,虎跃龙腾,生死存亡,只在一着之间,谁也无法稳操胜
算。
岳天敏虽然伤了左肩,他仗着太清剑法的玄机变化,还能从容应战。霍文风却因面对仇
人,久战无功,难免怒气冲天。
要知高手对敌,讲究寻隙蹈暇,以静制动,以柔克刚,最忌火动无名,心燥气浮。
霍文风这一动真火,虽然霎时之间,扇招更趋凌厉,但鬓角上已是渐见汗水。
岳天敏杀得兴起,陡的一声清啸,声若龙吟。太清剑法绝招,源源出手,龙形剑宛如怪
蟒灵蛇,寒芒暴涨,满天剑影,从四面八方卷来。
霍文风只觉旧事重演,对方一支剑,真是神出鬼没,变幻无穷,自己的“七十二式夺命
扇掌”,委实相形见拙,穷于应付,如果再恋战下去,决难讨好。
心念一动,咬牙运劲,刷刷三扇,要想荡开剑幕,但已是迟了。
只觉扇招发出,无形中有一股反弹之力,重逾山岳,直向自己逼来,几乎把折扇震飞。
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沉气运劲,力求自保。但机先已失,处处受制,节节后退,人已
到了悬崖边缘,对方的剑势,却越来越沉重,招架无功,惊险万状!
站着观战的老人,看了半天,也只觉这少年剑法通玄,极为精微,丝毫摸不清路数,心
中大为讶异。
自己廿年潜心苦练,足可睥睨江湖,那知眼前这个少年,武功就有如此高深。
就在他沉思之际,霍文风已连遇险招,步步后退。
登时身形微闪,到了两人之间,龙头杖向穔里一架,吐出低沉的声音道:“霍老弟,你
且退下!”
他这龙头杖一架之势,原本打算把岳天敏的长剑震飞出去。本来宝剑之类的轻兵器,那
能和龙头杖硬碰?
何况此老数十年功力何等雄浑!
那知剑杖甫一接触,半空中猛的激起一串火花。老人只觉杖身微微一震,自己足下立时
有点浮动,不由脸色一变,心中暗暗吃惊。
这不过瞬息之事,双方同时停下手来。老人忍不住低头一看,自己的龙头杖上,赫然被
对方宝剑砍了一个三四分深的缺口。
这真是完全出他意料之外,对面这个文弱少年,剑招奇特,那是他得了高人传授,还有
可说,但内力竟也如此深厚,不但长剑没有震飞,反把自己百炼精钢的龙头杖削损。
这份功力,自己纵横江湖数十年倒还没有遇到过如此年轻的高手。不由把两道冷电般的
眼睛,紧紧的逼视着岳天敏,动也不动。
岳天敏在他一杖横架之际,直震得一条右臂酸麻难当,虎口更隐隐作痛,也是大吃一
惊,即忙疾退半步,横剑当胸,冷然的道:“恕晚辈眼拙,不知老前辈怎样称呼,有何见
教?”
老人龙头拐杖一收,清臞的脸上,陡然露出一丝阴恻恻的笑意,说道:“看你出手剑招
有点来历,尊师是谁?摊道出师之日,没有和你讲过我老头子来历么?”接着又干笑了几
声,自言自语的道:“这也难怪,我二十年来,没有出过伏牛山青灵谷半步,后生晚辈,那
会知道?”
岳天敏听他自称隐居伏牛山青灵谷,陡然想起昨宵客店中所听到的一段话来,此人莫非
与枯木和尚齐名的苍溟上人?当下答道:“晚辈昆仑岳天敏,老前辈隐居青灵谷,谅来就是
江湖上闻名的苍溟上人了?”
老人闻言讶道:“你年纪甚轻,怎会知道我老头子名号?”
岳天敏脸色一整道:“老前辈名震江湖,晚辈怎会不知?不过老前辈卜隐名山,静参妙
谛,自然灵台空明一尘不染。目前江湖上,道消魔长,杀孽重重,老前辈二十年潜修,何苦
再作出岫之云,自毁清誉?还请老前辈三思。”
苍溟上人闻言,脸色突变,目射奇光,哈哈大笑道:“这样说来,你是冲着我老头子来
的了?看你黄毛未脱,乳臭未干,居然也干预起我的事来了。好好!你有多大道行?尽管使
来,不必多言,老夫胜不得你,就老死荒山,再不踏入江湖一步。”
龙头拐杖,猛的向山右一顿,砰然巨响,火星四溅,碎石纷飞,大概他已经怒极了。
岳天敏心知此老功力深厚,自己能否挡得住,着实堪虞。
但此种老魔头,既已碰上,断难善了,可是口中还道:“老前辈声威久着,武林推崇,
那值和晚辈后生动手,胜之不武,不胜为笑……”
“住口!你以为老夫胜不得你?龙头杖上,剑痕宛然,只此一点,已死有余辜。”苍溟
上人极为愤怒,一支龙头杖随着他声音,已是泰山盖顶般疾劈过来。
岳天敏见他一杖劈来,风声飒然,赶紧闪身避过来势,叫道:“老前辈请息雷霆,晚辈
所说,实是由衷之言。”
苍溟上人一枚落空,不禁气得须眉飘动,眦睚怒喝:“不必多言,速来领死!”双肩微
晃,欺身猛扑,龙头杖纵击横扫,狠狠的向岳天敏攻到。
岳天敏见苍溟上人不但不纳自己劝解,反被他铁杖连绵抢攻,不由也心头火起,剑诀一
领,龙形剑“玉笏朝天”,剑尖上涌起灿灿紫霞,在杖影纵横之中,叫道:“老前辈既然定
要赐招,请恕晚辈失礼。”
“玉笏朝天”,乃是昆仑派晚辈和前辈动手时的礼数,一招才过,太清剑法便自展开。
青虹乍起,紫电迸发,冲着对方势如疯虎怒狮的杖影,也如排山倒海的迎了上去。一霎
那,但觉杖影翻腾,杖风似啸,剑影流动,剑势如山!
比起方才和霍文风动手,更是凌厉数倍,惨烈之至,确实是一场武林中罕有的激烈搏
斗。
却说粉蝶追魂楚天行和尹治英全力相搏,各展绝学。一个是五台山万妙仙姑的面首,一
个是玄阴教主座下的高弟,一个刀法精娴,内力深长,招招进逼,滚滚抢攻,一个剑招诡
异,身法轻灵,满地游走,乘隙进招。看看已是三四百招过去,还是打了个平手。
那粉蝶追魂楚天行,原是北方采花大盗,武功卓绝,一柄喂毒缅刀和一手粉翅蝴蝶镖,
纵横绿林,为所欲为。
自从被万妙仙姑收为面苜,一下就作了玄阴教五台分堂的三堂堂主,更是骄奢淫佚,十
分嚣张。
起初因对方是教主的女弟子,还心存顾忌,后来眼看这如花如玉的小妞儿,对那姓岳的
小子,称呼亲热,十分维护,不由妒火中烧,酸性大发,出招就渐渐轻薄起来。
尹治英打了多时,也心中不耐,他明眸流转,向四周一瞥,不由芳心大急。
原来敏哥哥已和苍溟上人动上了手,他……他中了枯木和尚的黑眚丝,真气不能运行,
这……这如何是这个老魔头的对手?
眼看两人打得非常激烈,生死一线,风火扇霍文风,怒容满面,立在旁边,好像要伺机
而动。
他心中一惊,暗想今日对方三人,十分扎手,万难罢休,不由一横心,要把三人中功力
最弱的楚天行拼了再说。
那知他这略一顾盼,粉蝶追魂一口蓝汪汪的缅刀,乘机进招,“问鼎中原”,朝尹治英
暗处戮到。
这种故施轻薄,原犯武林男女交手之大忌,直羞得尹治英粉脸通红,凤目含煞,冷笑
道:“楚堂主原来是轻薄的武林败类,今日叫你难逃公道。”
姑娘家想是气极了,身子凭空跃起两丈来高,避过刀势,玉腕急翻而出,手中长剑,化
作万点银星,由上而下,向粉蝶追魂兜头罩下。
粉蝶追魂一招落空,身子猛的退出半步,狭长缅刀急演“三花棸顶”,架开尹治英凌空
下击。
但尹治英羞怒之余,足才点地,又欺身疾进,剑招连绵递出,“迎云捧日”,“凤凰点
头”,但见银芒颤动,寒光飞舞,配合了他轻灵的身法,一着占先,放手急攻。
粉蝶追魂脚未立稳,怎挡得了玄阴剑法奇异招术?缅刀左遮右架,堪堪躲过两剑,尹治
英第三招“凤凰点头”,早向他心窝扎到。这一招快逾电光,眼看粉蝶追魂便要丧命剑下!
霍文风一眼瞧到粉蝶追魂情势危急,那还顾得平日身份?嘿嘿冷笑,折扇倏然出手,从
斜刺里点向尹治英后背“身梁”“入洞”,改削“精促”,“笑腰”。劲透扇尖,寒风飒
然!
尹治英玉脸通红,连施绝招,志在必得,猛觉身后一股劲风,直逼背脊,急忙中滑步旋
身,翻腕一招“挥戈断流”,荡开扇招,手臂一阵酸麻,身躯斜退了两步。
粉蝶追魂绝处逢生,在这刹那间,缓过气来,陡见霍护法出手,胆气一壮,阴恻恻一
笑,刷地欺前一步,趁尹治英斜退出去之际,猛可里缅刀一抖,“玉带围腰”,反卷过去。
他这柄狭长缅刀,能软能硬,出手反卷,直若半圈蓝虹,十分快捷。
若在平时,尹治英却也不惧,但现下立足未稳,正面霍文风扇招沉重,功力深厚,这一
两面受敌,委实难挡。
尹治英等蓝虹将要及身,倏的身若飞絮,游了出去,身法端的轻灵,原来使出了玄阴教
特有的轻功“飞絮舞。”
霍文风一扇点空,第二第三招跟着点出,端的一扇紧似一扇,一招厉似一招。
粉蝶追魂那一刀也志在必得,见他闪出身去,早又刷刷两刀,快似飘风般劈出。
他两人一扇不一刀,何等猛烈?只要稍一闪避不及,便须血溅荒山。扇影、刀光中,响
起了一串冷笑:“对付一个后辈,居然还劳霍大护法联手并攻,也不怕江湖笑话,我尹治英
今日即使血溅伏牛山也算值得。”
尹治英横上了心,口中虽在讲话,手上可没有半丝稍懈,一柄剑,使个风雨不透。
霍文风是五台派高手,玄阴教护法,被他连讥带刺,老脸上如何还挂得住?沉声喝道:
“楚堂主,你且下去憩息,这丫头就让老夫来对付她。”
粉蝶追魂那敢说半个不字,其实也已汗流浃背,正好藉机下台。
岳天敏一柄龙形剑,独斗苍溟上人的一支龙头杖,虽然左肩麻木,真气受阻,但“太清
剑法”,实是集剑术之精英,夺天地之造化,一经展开,竟然愈打愈盛。不须闪避移让,自
然消解来势,不须急攻猛进,自然制敌先机。
苍溟上人以数十年功力,二十年潜修,对这玄奥剑术,也无从捉摸,徒呼负负,空有一
身武学,竟然难以发挥。
这个一生自负已极的老人,才要出山,就遇劲敌,对方如果是个成名人物,凭自己身份
这样缠斗已是难堪,何况还是个年未及冠的少年,传入江湖,自己数十年威名,宁不毁于一
旦?
他越想越气,越打越怒,目眦欲裂,须发飘动,一支龙头杖,接二连三的施出他毕生所
学。
一老一少,打了六七百招,兀自难分难解!蓦然,低沉的怒吼声方自入耳。紧接着一声
清脆的惊呼和一声“呵哟”!连声传来。
岳天敏心头一震,咬牙运气,右腕骤转,龙形剑迥环连演“太清剑法”中的绝招,人像
疯了似的连剑猛扑。
一霎时,青光暴涨,漫天尽是耀眼紫虹,寒芒流动,金星缤纷,奇奥莫测的凌厉剑势,
直若天地变色,山岳摇撼,声威之盛,莫可抗衡!
苍溟上人心头一凛,连连后退,龙头杖上的龙头,已被削出去五丈开外,碰上山石,爆
起连火串星。
苍溟上人脸色铁青,浑身颤动,怒喝一声:“三年后,老夫上九华找你。”双肩微晃,
头也不回的向山峰中飞跃而去。
岳天敏逼退苍溟上人,他无暇旁顾,双足点处,“云龙三折”,人已腾起三丈来高,就
空折腰迥翱,直向尹治英惊叫之处疾扑过去。
他目光四射,英弟弟已没了踪影,霍文风右手还握着风火扇,左手刚从地上把楚天行扶
了起来。
岳天敏不知英弟弟生死存亡,心头火发,眼射奇光,在半空中双臂一分,再次迥升了二
丈左右,大喝一声,右手长剑脱手飞出,人也跟着剑光,猛扑过去。
原来尹治英和霍文风对上了手,他仗着玄阴飞絮舞曼妙身法,和玄阴剑法的奇诡招术,
倒也身若游龙,剑若灵蛇,和霍文风抢攻了四五十招。
要知飞絮舞和玄阴剑法,均是“玄阴经”上的绝世武学,神妙莫测,变化无穷。
但究竟尹治英功力不足,小小年纪,那能尽得玄奇?
而且霍文风又是当前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是以时间一长,后力不继,立时落了下
风。
不由银牙暗咬,存了拼个两败俱伤的念头,右手长剑,使得连连抢攻,左手已暗暗掏了
一大把玄阴针,乘机待发。
霍文风身为玄阴教护法,竟然连一个教下弟子,都无法制胜,那得不老羞成怒,大喝一
声,手中精钢折扇,倏地盘旋猛挥,扇掌七十二式夺命绝招,连环出手。登时白光绕体,风
声呼呼,逼得尹治英手忙脚乱,疾退数步。
蓦然间,一道白光,穿破剑影,“豹子穿崖”,精光耀目的扇头,已点向尹治英咽喉要
穴。
这一招快速如风,尹治英心头一愕,猛挪身形,像电光火石般缩身向左,堪堪躲开来
势。
霍文风左手化掌,一招“金龙探爪”,又从一团扇影中击出。那知掌才出手,对方不让
不避,剑光乍敛,剑尖疾吐,只觉一缕精芒,向自己“曲池”,“臂儒”穴上刺到。
霍文风见他变招迅速,也暗自吃惊,左掌收转,右扇“寒蕊吐萼”,疾向剑身砸去。
剑扇相接,霍文风一声冷笑,右臂运足内力,向外猛吐。嗒,日光下溅起一串淡淡火
花,尹治英一条玉臂,只震得酸麻无比,虎口剧痛,长剑几乎脱手震飞。
他心头猛跳,赶紧向斜疾退三步,正好离粉蝶追魂立身之处不到一丈,见他一双色眼,
直勾勾的紧瞧着自己,似要乘机偷袭。
不由羞怒交加,左手微扬,一大蓬银丝,猝然出手。霍文风趁折扇一震之势,招式未
收,人先欺近身去,吐气开声,右掌猛的击出。
尹治英虽旋身疾退,但发针之时,难免身形稍一停顿,陡觉一股掌风凌厉的,已迫近身
后。
要想躲闪,那里还来得及,后心如中巨椎,两眼一黑,惊叫了一声,人已被震出三丈开
外,直向山洼中跌落下去。
这不过是一瞬工夫,粉蝶追魂楚天行做梦也想不到尹治英在风火扇霍文风手下,还能趁
机暗算自己,等到一大蓬寒丝激射而至,正是玄阴教中最厉害的玄阴针。此物细如牛毛,若
被打中,循血攻心,他那得不识?
“啊唷”一声,还未喊出,右臂右肘,已被飞针击中多处,赶紧闭住全身穴道,人已摇
摇欲倒。霍文风见状大惊,连忙一腾身跃近楚天行身边,把他扶住。
正在这时,猛听半空中一声吆喝,声音极为震耳,回头一瞧,只见一道经天长虹,紫巍
巍的向自己飞射过来。他认识这道剑光正是岳天敏手上长剑,这一惊非同小可。
霍文风不愧为武林高手,临危不乱,左手挟起楚天行,右手精钢折扇,倏然点地,身形
乘势向斜跃出。
岳天敏身在剑后也已扑到,他这时急怒攻心,不先收回龙形剑,在半空中早已运集了
“太清罡气”和“纵鹤擒龙”两种神功,就飞扑之势,像排山倒海般击到。
黄河之水天上来!霍文风脚未站稳,砰然一声,右肩膀上,业已着着实实的挨了一掌。
登、登、登,向前连冲了五大步,只觉血气翻腾,喉头一甜,一股逆血,涌了上来。
他自知受伤不轻,但仗着数十年功力,勉强闭住血气,挟起楚天行,疾奔而去。
岳天敏身中黑眚丝,勉强运集真气,对付两个武林一流高手,已是精疲力尽。后来因不
见了英弟弟,一时急怒攻心,又妄运全身功力,付之一击。
是以一掌出手之后,但觉呼吸紧窒,真气涣散,一阵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原来从尹治英一声惊叫,粉蝶追魂身中玄阴针,及岳天敏逼退苍溟上人,掌伤霍文风,
和自己的重伤脱力,总共只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却一败四伤,风流云散,荒谷寒林,立时恢
复了宁静。
斜阳逐渐的低沉,翠黛苍茫,暮霭四合。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岳天敏慢慢醒转,寒风
凛烈,砭人肌肤。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竟然睡在山石之上?猛的翻身坐起,只觉头脑昏胀,浑身乏
力,左肩骨痛欲裂。
四面一瞧,猛的想起适才一场龙争虎斗,恍如春梦,自己向霍文风凌空一击,就什么都
不知道了。
“哦!我左肩负伤,强运真力,才使真气涣散,昏死过去?”
当下定了定神,伸手从怀中掏出玉瓶,倾了一粒灵宝丹,纳入口中,一面盘膝养神。
过了一会,只觉丹田中涌起一股热流,散布全身,真气也随之流转,左肩上虽然中了黑
眚丝毒,此时也只微微感到有些麻木,已不似先前剧痛,心知已无大碍。
这时天色业已昏黑,他慢慢站起身来,猛见离身三丈开外,闪着青紫光芒,正是自己的
龙形剑,还插在山石之上,就过去随手拔起,插入剑鞘。
心想当时自己和苍溟上人恶斗之际,分明听到英弟弟一声惊叫。之后,就踪迹不见,他
不会弃我而去,那末真的遭了毒手?……
他想到这里,热泪不由夺眶而出。“哦!不!也许中了霍文风这个老贼一掌,和自己一
样,昏死过去,我何不四处找上一找。”
主意打定,就连目四顾。蓦见离自己立身之处四五丈外的山洼茂草之间,依稀中似乎躺
着一个人影。
这一发现,岳天敏心头立时猛跳,一个箭步,到了崖边。
好在这水洼离崖上只有二丈来高,连忙耸身跃下,俯身一瞧,那不是英弟弟还有谁来?
赶紧一把抱了起来,只见他头发散乱,泥浆满身,双目紧闭,一张脸上白惨惨的连一点
血色也没有。
不由心碎欲裂,低低的叫了两声英弟,已是毫无知觉,一动不动。一时那里还忍得住泪
流满面。
当下一伸手,就向他怀中探去,那知才一伸入他的内衣,触到手的竟然是软绵绵鼓腾腾
的一对肉球。
岳天敏心头又是一阵猛跳:“芵弟弟果然是个女子?”
他慌忙不迭地把伸出之手,缩了回来,抱着英弟怔怔发呆!
迟疑了一阵,心想:“英弟弟为了自己,不惜关山千里,陪了自己远赴蛮荒,求药疗
伤,又奋不顾身的以死相搏,目下他身负重伤,自己怎地反而拘泥起男女之嫌来了。”
这样一想,把原先古老男女授受不亲的心理,洗刷干净,再次伸手在他胸头一摸,犹幸
心脉还在微弱的跳动。
他急忙从怀中掏出灵宝丹,取了一粒,纳入自己口中用津液化开之后,轻轻的拨开银
芽,低头把丹药哺了过了,再度了两口真气,才抱起娇躯,跃上崖去。
一面从马上取下包裹,顺手又把马匹系在树上。心想:“这里离镇甸甚远,不如找个避
风岩穴,先替英弟疗伤要紧。”
他一边想一边走,顺着山势,约摸找了一盏热茶工夫,终于在几块大石后面,找到一处
岩洞。
进内一瞧,倒还干燥,忙把尹治英轻轻放下,返身出去折了许多松枝,晃着火折子,生
好了火。才替英弟弟脱下满身泥浆,水淋淋的外衣,再脱下自己的长袍,替她盖上,一面眼
睁睁的守在她的身侧,微微出神。
过了好一会,只听她腹中咕咕作响,身体也蠕动了一下,微微睁开眼来。那一双虚弱无
力的眼神,望了望自己,又阖了上去。
岳天敏见她人还在似醒非醒之间,赶紧盘膝坐定,勉强运起一口真气,贯注右掌,在她
三焦俞穴,轻轻按摩了一阵。然后循着她十二经络,奇经八脉,任督二脉,周身大穴,逐一
按摩。
他掌心所及,虽然还隔着一层薄薄的内衣,但她玲珑凹凸的玉体,着手处,又软又滑。
一阵阵似有若无,少女特有的幽香,沁入他鼻孔之中,只觉心头一荡,禁不住小鹿乱
撞。
连忙净心澄虑,眼观鼻,鼻观心,细心推拿。堪堪运行一周,自己已是大汗淋漓,只觉
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子又摇摇欲倒。
他心头清楚,自己方才元气大伤,尚未复原,何况这种以内力疗伤,又是最耗真元,当
下强自支持着身体,缓缓调息,静养一阵,才算略为好转,又取出一粒灵宝丹,随津咽下,
趺坐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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