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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天录
第 九 章 血气气功
秦佑神伤意懒,正用脚拭去地上字迹,忽听竺君仪失声叫道:“秦公子,原来这家伙就
是司徒真如?”
秦佑惨淡一笑,道:“你认识他?”
“虽不认识,但河朔一剑威名远在几十年前,便已震撼武林,我爹在武当山的时侯,曾
听武当掌门谈起,河朔一剑司徒真如,是近五百年中,使剑的鬼才,五六十年前就名扬天下,
难逢敌手。据说从前武当昆仑峨嵋这几派专练剑术的掌门人,曾经联合邀约司徒真如在峨嵋
山顶论剑,力战三日,各派掌门竟然全败在他的手下,后来不知为何他突然退隐,足迹未现
江湖。”说到这里。忽然幽幽一叹:“要是他不退隐几十年,飞云山庄恐怕就不会称霸武林
这么久了。”
秦佑听了这番话,猛然记起荒岛上那首诗来,一时又惊又喜,低声念道:“一剑镇河朔,
一剑镇河朔……原来是他……”
竺君仪道:“是呀!公子能跟河湖一剑司徒真如力拼五十余招,虽然败了,也败得光荣,
何必还要难过?”
秦佑收泪凝思,细细回想方才沙战中的一招一式,不觉
神驰,举剑虚拟比划,苦思破解招式,竟把赶路的事也暂时忘了。
竺君仪见他全神贯注,心无旁骛,也不便去打扰他,只好坐在马上,呆呆等候。
天色渐暗,暮色四起,秦佑兀自苦思不止,竟一些也没发觉。
竺君仪实在忍不住了,刚欲出声唤他,突然,秦佑兴奋地一顿脚,道:“是了,是了,
下次再要遇上河朔一剑,纵不能胜他,至少也拼他百招以上。”
竺君仪甜甜地笑道:“既然领悟了,咱们也该上路了吧?”
秦佑一惊而悟,叫道:“当真,我怎地把大事都给忘啦!”连忙收剑扳鞍上马。
马儿尚未起步,著见夜色朦胧中,一晃一摆地奔来一条人影,那人边行边念,口里喃喃
不绝,说道:“一锭黄金,净重十五两四钱,每两兑银九两六钱四,十五两四钱,算一算,
四六二十四,五六得三十……唉,这笔账把头也搅昏了,那小子缺德,怎么偏偏给这么一锭
黄金呢……”
竺君仪心中一动,低声向秦佑说道:“你听,这家伙声音好像那卖马的骗子?”
秦佑一听之下,果然不错,连忙一拧身,又跃下马来,迎路一站。
那人念念有词,渐行渐近,竟直向秦佑身上撞来。
秦佑一翻左手,疾扣他的右腕,叱道:“好骗子,看你还向那里走……”
谁知话未说完,那人突地一扭腰,不知用个什么身法,竟已从秦佑指掌之下一滑而过。
秦佑不觉心中一惊,皆因他方才所用“达摩剪虹手”,共二十四手,都是绝传江湖的奇
奥擒拿手法,这人竟能一闪滑过。显然身负武学,决非寻常骗子。
思念间,那人已立定身子,满脸不悦的喝问道:“喂,你这小子是扒手吗?是不是看我
老人家身上有锭黄金,黑阴团里,拉拉扯扯的……”
秦佑沉声道:“好个胆大骗徒,你看看我是谁?”
那人掠过头来,细瞄一眼,笑道:“原来是买马的小伙子,这匹千里马神驹,只卖你十
五两四钱黄金,难道你还嫌贵,要退货不成?”
秦佑喝道:“我问你,这马是你自己的不是?你拿人家的马,骗我黄金,尚敢罗嗦?”
那人哈哈笑道:“这就奇怪啦!咱们银货两讫,钱在我袋里,马在你身边,怎说我是骗
子?”
秦佑暗一转念,忖道:果然,马虽是何朔一剑司徒真如的,但他已经将马赠了给我,如
今两无对证,尚有何说?于是冷冷说道:“反正我明白这马不是你的,这次权且绕过,下次
再敢拿他人的东西冒售赚钱,你可要自己仔细了。”一面说着,一面上马欲行。
不料那人却从后疾门上来,一把扣住了马缰,怒眼瞪得如铜铃般大,厉声喝道:“什么,
咱们得把话说清楚,我老人家看你年纪轻轻的可怜,才把坐骑忍痛割爱,一匹神驹,只卖你
十五两四钱金子,你倒不识好歹,反栽我个骗子罪名,没的话,我不卖了,金子退给你,马
儿还给我,你们另想他法吧……”
这家伙十分撒泼,紧紧扣住马缰,说什么也要退钱索马,秦佑一心急着要赶“陆家双
铃”,被他纠缠得火起,翻脱一掌,向他扣马的腕间直劈下去。
那人闪电般一缩手腕,让过一掌,越发大闹起来,掳袖子挽胳膊,骂道:“你仗着会使
个三拳两腿,欺侮我老人家乡下人是不是?要打架!来!来!来!”
秦佑怒从心起,当胸又直捣了过去,那人挥拳一格,登登连退两步,更加大声骂起来道:
“好小子,半夜摘桃子,专捡软的捏?有种你跟我来,我叫你知道厉害。”说完,转身便跑。
秦佑少年火气盛,按捺不住,使欲追赶,竺君仪却道:“公子,正事要紧,何必跟这种
人纠缠……”
秦佑闻言,停了脚步,那人奔出数丈,见秦佑不追,又站住大骂道:“臭丫头,要你多
嘴做啥?我这种人那点不好,只不过没有他年轻漂亮,还有什么逊了他的?”
竺君仪听他出言不堪人耳,气得粉颊绯红,半天说不出话来。秦佑一怒这下,拔步便追。
那人边骂边跑,脚下竟十分快捷,竺君仪放心不下,也策马随后赶上,三人追奔了一程,
出了张夏镇,忽听前面蹄声震耳,如飞驰来两匹快马。
那人回头道:“这下好了,厉害的来啦,有你小子瞧的了!”话落一拧身,退自隐人道
旁阴影之中。
秦佑住脚略待,两匹快马已电驰而至二丈之外,他抬头一看,心里顿时一惊。
原来两匹马上坐的,竞是他急欲追赶的‘陆家双铃’。
咦!他们怎会去而复返呢?
念头方起,“陆家双铃”快马已到面前,秦佑忙探臂撤剑出鞘,当路喝道:“姓陆的,
往那里去!”
这一声断喝,恍如春雷乍起,“陆家双铃”同时一勒丝缰,马儿连声长嘶。直立起来,
双铃各拧腰肢,从马上闪身落地。
竺君仪也不怠慢,“呛”地拔出长剑,柳腰一摆,闪落秦佑身边。陆望见是秦佑,斗然
记起江南初遇之事,冷冷一笑,说道:“掌下游魂,想找死吗?”
秦佑叱道:“你们把我陶大哥藏到那里去了?趁早说出来,免伤和气。”
陆堃笑道:“谁认识你什么陶大哥,上次公主在场,饶过你们,不想竟又送上门来,今
天倒要看看你们飞云山庄,究竟有何惊人艺业。”他认定陶羽秦佑都是飞云山庄的人,笑声
中已缓缓提紧真力,向秦佑走了过来。
陆完说声道:“老二,跟这种小辈们经什么?别误了正事。”
秦佑短剑横胸,接口道:“不交出我陶大哥,你们就不用妄想脱身。”
陆望双掌互击,回头向陆完笑道:“这小辈剑术已略具造诣,咱们得教训教训他,叫他
知道天高地厚。”
说着,倏忽欺近两步,右臂一抬,中食二指并指如戟,遥向秦佑猛点而去。
他武功已臻上乘,这一出手,迅快无比,指尖尚距数尺,雄浑的内劲,已经从指头上透
出,风声嘶嘶,触面生寒。
秦佑慌忙横跨一大步,短剑一招“金戈耀日”,疾划而出。
陆堃嘿地一声冷笑,右指忽然一沉,化点为切,左掌紧跟着胸一推,两种劲力,一浑一
锐,交互迫攻,眨眼一连抢攻六七招之多,逼得秦佑封架不迭,向后连退了四五步。
要知“陆家双铃”,虽以左右双铃绝技名闻江湖,但自从逃亡到桃花岛,被老岛上“桃
花神君”凌祖尧收留,授以桃花岛独门内功,数十年来功力精进,已大非昔比。凌祖尧更开
始用独门“冲穴御神”之法,替他们打通内经三处穴道,只要这三穴一通,功力便可陡增二
甲子,武林中也将罕有敌手。
可惜当他们三穴中已通二穴之时,“桃花神君”凌祖尧突然因练功走火人魔,这一来,
可害苦了他们兄弟,皆因这种桃花门独有的“冲穴御神”之法,一连打通三穴,功力固可大
进,如果中途停顿,余穴未通,少则三年,多则五载,练功的人必反受其害,最后将弄得血
脉并裂而死。
所以,自从凌祖尧走火闭关后,陆氏兄弟便一片丹心,随侍着凌祖尧的独生女儿凌茜,
希望凌茜将来能成全他们,用桃花岛秘传独门手法,替他们打通那最后一处穴道,凌茜向往
中原,他们也毅然护侍左右,同临中原,与飞云山庄争霸天下。
双铃因有这番企求,是以对“桃花公主”敬畏俯顺,奉若神明。上次与秦佑陶羽相遇,
陆堃一怒之下,取出双铃,被凌茜一声低唤,只得乖乖听话,但心中却难免愤怒,如今巧遇
之下,自是不愿再轻易放过。
但秦佑自从首闯少林罗汉堂以来,累经恶战,剑术也精进了不少,尤其刚才与“河朔一
剑”司徒真如五十余招激战,获得了很多启示和临敌经验,故陆堃虽然功力深厚,秦佑也已
大非昔日吴下阿蒙。
他初出手时,慑于陆堃惊人的内家功力,后退四五步,短剑一振,立即一声轻啸,展开
一抡迅如奔雷般的反攻,剑上闪烁的锋芒和剑气,划破夜空,渐渐变成一团凝而不散的光球,
翻翻滚滚,越来越盛。
陆堃赤手空拳,力战七十余招,感觉秦佑剑上发出来的迫人之力,竟逐渐加重,招法也
密如织锦,几乎毫无破绽可寻,不禁暗暗心惊。
陆完在一边观战,脸色也不期然变得十分重,霜眉紧皱,骇诧不已。
又过了半顿饭之久,秦佑忽又一声长啸,手法斗然一变,剑势竟由迅而缓,脸上一片庄
严,一招一式,全部内劲如泉,沉如山岳,陆堃奋力封拆了七八招,额上已隐现汗珠。
陆完大吃一惊,他知道,如果再这样赤手空拳地打下去,最后落败的,必然是他兄弟陆
堃无疑。
他心念及此,双手一探,取出那他一双成名的暗器乌铜双铃来,高声喝道:“老二退后,
让我来会会他!”
竺君仪一见,连忙长剑一摆,将陆完拦住,娇声叱道:“怎么你们想以多为胜吗?要动
手,先跟姑娘走几招。”
陆完哼一声,道:“粒米之珠,也放光彩!再不闪开,莫怪老夫出手无情?”
竺君仪怎知厉害,立也说声叱道:“吹什么。看你偌大年纪,别惹姑娘骂你,要想帮忙
就得先试试姑娘手中长剑。”
陆完嘿嘿冷笑两声,一言不发,大踏步向前走来,竺君
仪一剑当胸刺去,陆完振臂一挥,脱手射出一枚银铃,迳向竺君仪长剑上击到。
竺君仪未及变招格挡,只咱“噹”地一声响,那银铃已击在剑身之上,撞得火星四射,
竺君仪腕上一麻,长剑竟险些震飞出去。
她骇然之下,擎剑疾跃数尺,却见那枚铜铃蹦弹而起,不歪不斜地又向秦佑飞射了过去。
竺君仪失声叫道:“秦公子当心暗器。”
秦佑闻声后,急忙挥剑格挡,蓦见一条人影闪电而至,替下了陆堃,同时空中“叮呤呤”
一阵悦耳脆响,第二枚铜铃己又接踵射到。
第一枚铜铃未与短剑相触,突被后面追射而来的第二枚铃一撞“叮噹”一响,两枚铜铃
竟攸分左右,划起两道乌溜溜的光孤,各绕半圈,重又飞回陆完身边。
陆完却不伸手去接,霍地吐气开声,两掌一阵交互拍打,双铃竟然交叉飞旋,宛如流星
穿梭,绕空盘飞,此上彼下,此来彼去,交织成一片马亮光幕。
秦佑不觉骇然,短剑紧护近身,不敢冒然出手,瞪着眼,注视着这平生未见的暗器手法。
片刻之后,陆完拍打的速度逐渐加快,双铃电掣星驰,光幕密得滴水难进,空中一片
“叮呤”脆声,连对面也看不清了陆完人影。
这种惊世骇俗的暗器手法,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秦佑虽然紧握短剑,而对如此紧
密的光幕,也不知从何下手。
墓地,耳闻一声尖锐的惊呼,秦信心神微分,左肩上忽觉一阵推心刺痛,跟跄几步,光
幕突地尽敛,一个冷峻的声音说道:“从今以后,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秦佑连忙定神抬头,眼前已不见了竺君仪。不但竺君仪,连那匹“乌云盖雪”神驹和
“陆家双铃”也同时失了踪迹。
远处但闻蹄声如雷,渐去渐远,夜色中,又隐约可见一团灰暗的淡影,转眼,连暗影也
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强忍肩头痛楚,摇了摇头,脑中飞快掠过一个念头,那就是“陆家双铃”一定掳走了
竺君仪,而且抢了那匹“乌云盖雪”。
可不是吗?“陆家双铃”已经离去,他们那两匹坐马,却仍在一旁扬蹄低嘶,秦佑斗然
一惊,连肩上的痛楚也忘了大半,匆匆跃上其中一骑,随后便追。
夜色正浓,“陆家双铃!”的去向,正是自已的来路,秦佑催马疾赶,不时倾耳细听,
尚可闻得隐约蹄声。
他反覆地用丝缰抽打马颈,脚跟猛砸,恨不得一口气追上,无奈这匹马由“陆家双铃”
飞驰跋涉了一天,疲惫不堪,而前面的“乌云盖雪”又是一匹千里神驹,追了一程,非但没
有追近,距离显然越来越远了。
秦佑焦急异常,正死命催马,忽又听得身后蹄声雨动,一骑马从后面疾奔而来。
倏忽间风声飒然,一骑马已从身边掠过,马背上坐的,居然是那头戴皮帽,身穿绸衫的
卖马怪客。
那怪客赶过秦佑,回过头来,向他露齿嘻嘻一笑,叫道:“小伙子,吃亏了吧?下次还
敢对老前辈无礼吗?”
秦佑气得说不出话来,低头只顾催马疾奔,并不答话。
怪客又笑道:“别害臊,不经一事,不增一智,只要你知道过错,我老人家带你去把马
和人都抢回来好了!”
秦佑听了这话,心中一动,但只冷哼了一声,仍然没有开口。
两骑一前一后,又奔了一阵,那怪客又扭过头来,笑看问道:“小伙子,你姓什么?”
秦佑一面抽打坐马,一面没有好气的吼道:“我姓秦,你少跟我啰嗦。”
怪客却不生气,笑道:“秦老弟,你是飞云山庄的不是?”
秦佑一面辨听陆家双铃的马蹄声,一面怒答道:“你才是飞云山庄的,叫你少跟我噜苏,
你没有听见吗?”
怪客仍是嘻皮笑脸地道:“不是就不是,何必生气,赶路太寂寞,大家谈谈天,岂不很
好?”
秦佑倾耳细辨,已听不到前面的马蹄声,于是更怒,叱道:“你这人是怎么搞的,无缘
无故,跟我纠缠不清,居心何在?”
怪客笑道:“毫无居心,我因见你武功不坏,很想与你交个朋友,彼此解解闷儿,我问
你,那女娃儿是你姐姐不是?”
秦佑冷哼道:“你管不着……”
那知话声未毕,突听那怪客一声惊呼,一闪身跃落马背,他那匹坐马,却斗然直立起来,
“唏津津”发出一声长嘶。
秦佑紧跟在后面,慌忙一勒马缰,但马儿正奔得顺蹄,一时收勒不住,竟仍向前直撞了
上去。
蓦然,一股强猛无比的劲风,迎头向他横击而来。
秦佑仓促间挥掌一封,心头一震,人已从马上翻身滚下。
他急中生智,悬空一个筋斗,消去那股冲撞之力,脚落实地,扬目一看。只见一个中年
道姑,当路而立,正一手挽着怪客的坐马,一手却紧紧握住他那匹奔得正急的坐马辔口。
那道姑眉目清秀,背插长剑,胸前悬挂着一枚闪闪发光的金片,肤色白皙,虽已中年,
风韵仍然十分动人。
在她身边,站着一个年约二十左右的年轻小道人,也斜插一柄长剑,长得十分俊秀,只
是眼波流动,显得极是阴沉诡诈。
秦佑见这一男一女两个道人,竟能在夜色中力挽奔马,神色如常,心知必是身负绝学的
武林高人,忙拱手道:“在下心急赶路,又被这讨厌的家伙纠缠不清,以致一时耳目失散,
冲撞了二位,尚希谅解。”
那道姑闻言,只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开口,她身边的年轻道人却挺身向前,满脸不屑
地向秦佑上下打量了一眼,阴阴地道:“你能接得住我姑姑一掌,武功也算不俗,你是那一
派门下?”
秦佑直觉这道人言语态度都十分冷傲,想了想,答道:“在下师门,乃山野隐者,不便
对人言告。”
那道人冷笑一声,回头对道姑说道:“原来是无名之辈的门下。”
道姑微微颔首,松手放了马造,语声冷峻地说道:“你再问问他那件事。”
道人又转身向秦佑道:“我姑姑再问你,你知不知道有一个姓罗名伟的人?”
那道姑虽没直接询问这句话,但此时目中却隐隐射出一种异样光芒,炯炯注视着秦佑,
似正期待着他的回答。
秦佑心中猛然一震,几乎要冲口说出罗伟的事迹,但转念之间,又把这念头强自忍住,
只淡淡回答道:“不知道。”
道姑面色忽然一阵黯然,轻叹了一口气,用那双明亮的清澈的眼光,漫不经意地扫了路
边怪客一瞥,却没有再开口,举步如飞向前行去。
那道人盯了秦佑一眼,沉声道:“今天权目饶你一遭,下次骑马的时候,最好带着眼睛,
休要冲撞了路上行人。”
说罢,也急急奔向前去。
秦佑骤然遭遇这桩怪事,茫然不解这二人来历,以及他们问起罗伟的原因,独立当地,
默默沉思——忽地,他心中猛然一动,记起那道姑颈上悬着那闪闪发光的东西,竟跟竺君仪
那只油布小包中的半枚金钱,模样十分相像……
但当他回身张望时,那道站和年轻道人,已经去得看不见了。
他怅惘地叹了口气,心里忖道:“怪事,怪事,那道姑挂着半枚金钱,又莫名其妙地间
起罗大侠,她跟他,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因此,他有些后悔,刚才不该回答“不知道”。假如他告诉她罗大侠在中原尽人皆知的
事迹,也许便可轻易地揭开这个谜了。
他自然不会想到,如果他真的告诉了道站那些话,后果却将不堪设想。
那皮帽绸衫怪客也在喃喃低语,道:“这道姑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不久只怕更有热闹
好瞧了。”
秦佑矍然一惊,急问道:“你看这道姑是什么来历?她跟罗大侠有什么关系?”
怪客耸耸肩,笑道:“你问我,我去问谁?方才她连一句话也没跟我讲,叫我从何说
起?”
秦佑怒道:“那么,你说什么热闹好戏?不是废话吗?”
怪客笑道:“也许是废话,也许不是废话,你等着看吧!”
秦佑一气,自顾扳鞍上马,扬鞭欲行,那怪客忽又将他拦住,问道:“你不是要追那女
娃儿和那乌云盖雪吗?”
秦佑没好气地道:“是又怎样?”
怪客笑着一指侧面的一条小路道:“喏,他们是由这儿转弯走啦!你再往前追,怎能追
得上?”
秦佑冷笑道:“你跟我一样,怎知他们转了弯?”
怪客笑道:“这一点,我跟你有些不同,你瞧瞧地上蹄印,就知道我老人家没有说错。”
秦信心头一动,跳下马来,低头观看,果见来路上一行清晰的蹄印,到这儿便折向小路,
笔直地伸向一片山麓之下。
他一言不发,飞身跃上马背。一抖丝缰,循着小路奔去。
渐进奔近那片山麓,回头看时,那怪客仍紧扭身后并未离去,不禁轻唱道:“你老跟着
我干什么?”
怪容笑道:“我去看看热闹,我这个人,别无所好,就爱看热闹,反正决碍不了你的事,
你干你的,我看我的。”
秦佑拿他无法,只得由他,两骑一前一后,奔到山麓,刚绕过一片竹林,赫然一座古庙,
呈现眼前。
秦佑凝目一望,不由猛然一震,只见那庙门之前,有六名青衣劲装少年,分立左右,把
守着庙门,,而那匹“乌云盖雪”,正系在门边一棵柳树上。
他既惊又怒,举臂一扬,“嚓”地轻响,短剑已拔到手中,回头向那怪客笑道:“不怕
死的,尽管跟来看看热闹!”
那怪客挤挤眼,漫不经心取出那只铜头旱烟袋,笑道:“秦老弟,你先请吧!吃不消的
时候,只管叫一声……。”
秦佑无心跟他打趣,一晃肩头,轻如飞絮,从马上跃落地面,一紧手中短剑,兔起鹘落,
直向庙门扑去。
庙门外六名青衣少年也望见了秦佑,“唰”地一分,各自擎剑出鞘,低喝道:“大胆的
小辈,胆敢乱撞!”
秦佑闷声不吭,脚尖一戳地面,凌空再度冲拔而起,冷芒闪处,荡开迎面的拦路剑丛,
飞步向门里便冲。
蓦闻一声低喝,门中红影飞涌,又奔出六名红衣少年,向前一裹,将秦佑困在核心,十
二辆长剑车轮地滚动,将庙门紧堵住。
秦佑虽未把这十二名少年放在心上,但单人独创,一时也冲不进去,那十二名少年显然
久经训练,剑势密而不乱,出手诡异,其中任何一人,也足可当得剑术“高手”两字,加以
庙门不宽,易守难攻,秦佑竟难越雷地一步。
十余招过后,秦佑一声长啸,剑法一变,专找对方硬拼硬架,他手中短剑极是锋利,加
之内力又远在那些少年之上,只听一阵噹噹连响,已有两三柄长剑被 他霞飞折断……
正当这刹那间,忽见一条人影,迅如石火电光,从后一闪而上,投人剑影丛中,高声叫
道:“看热闹的来了,闪开,闪开!”
叫声中,黄色光芒盘空缭绕,只听“叮叮”乱响,又有三四柄长剑波震飞脱手,门口顿
时露出一个空隙。
秦佑一拧身抢进庙门,回头见那皮帽绸衫怪客,正抡动铜烟袋,将那余下的青衣和红衣
少年,迫向门外一旁。
他这才知道怪客原来存心相助,想想途中对他那等无利,不禁有些歉然。
怪客一面挥抡旱烟袋,一面笑道:“秦老弟,只管向里冲,有热闹好瞧的时侯,别忘了
叫我一声。”
秦佑朝他含笑点点头,短剑一摆,掠过院落,踏进正殿口口口秦佑一脚踏进大殿,正是
“陆家双铃”老大陆完冲进林龛下暗室的刹那。
他初入大殿,一时尚未发现室中的情形,触人眼帘的,是殿上十二名负剑少女,和软椅
上端然而坐的桃花公主凌茜。
凌茜分明已看见秦佑冲进大殿,却仍然端坐未动,甚至立在身边的六名青衣少女和六名
红衣少女,也都静静地一动也不动,就像根本没有看见泰佑似的。
秦佑纵目一掠,见竺君仪正昏倒在地上,他未及多想,闪身便向竺君仪奔去。
直到他奔到竺君仪身边,俯身准备替她拍活穴道时,突然,一个娇冷的声音问道:“你
要做什么?”
这声音并不凌厉,也井不高亢震耳,但语气中,却似有一种令人不可抗拒的威力,秦佑
手掌已湛湛触及竺君仪,闻声心头一震,竟不由自主缩回手来。
他猛然抬头,只见桃花公主一双盈盈秋水,正凝注在他的脸上,娇艳如花的面颊上,泛
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那笑容是那么的憩静而温柔,是那么的开朗而自然,虽然仅是淡淡一抹,竟如满池碧荷
中,忽然绽开的一朵白莲,清幽、娴雅、令人沉醉。
秦佑不觉一怔,期期艾艾地道:“我……我……我……”
他年纪不过十三四岁,是以这一刹那,绝无丝毫读辱之念,而是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在人
家明亮的光辉之下,显得太微不足道,有些自惭形秽,因此纳纳地答 不出话来。
凌茜轻启丹唇,缓缓道:“你是来救她的,是吗?”
秦佑连忙垂下头,怯生生地答道:“正是,不错……正是……”
“你不想先救援你的好朋友陶公子吗?”
“陶大哥!”秦佑驻然一震,抬起头来,“他……他在那儿?”
桃花公主纤手微抬,向神龛侧面的暗室一指,轻笑道:“喏,不是在那儿吗?”
秦佑凝目望去,恰见陆完抢到室中,正挥掌拍击那两枚乌黑银铃,满室铃声回荡,双铃
交叉穿飞,而壁边一角地上,陶羽垂目盘膝而坐,辛弟躺在地下,另一个中年娇饶妇人,正
紧扣着几柄薄刃飞刀,牢牢守护在陶羽身边。
那妇人手法也极惊人,手中飞刀轻易不肯出手,每当陆完的双铃绕飞到陶羽近处,那妇
人始立即掷出一柄飞刀,刀铃两碰,脆响震耳,荡开双铃之后,那飞刀也弹射回去,恰巧又
被那妇人挽手接住。
是以,她虽然不时出手,已有四五次之多,手中飞刀,却一柄也没有短少。
这局面不但惊心动魄,更是千钧一发,只要那妇人出手稍迟,或者略为不准,陶羽和她
自已,就势非伤在陆完的双铃之下不可。
何况那暗室中阴森黑暗,视线不明,失误之事,简直随时可以发生。
秦佑见了,热血愤张,提剑便想冲向那间暗室……
桃花公主凌茜却忽然娇声说道:“秦公子,你自信能破解陆家双龄的独门暗器吗?”
秦佑一怔,道:“陆家双铃虽然名震天下,我秦佑未必惧怕。”
凌茜笑道:“要是你无法破解陆家双龄,纵使进去,也不过枉送性命,我劝你还是乖乖
站在门外,那边不会有什么事的。”
秦佑听了这话,一股男儿傲气蓦冲脑门,厉声道:“你小小年纪,竟敢这样小觑于我?”
他一急之下,忘了自己年纪,不过与人家相仿,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不觉脸上一红。
凌茜笑道:“自以为武功很好么?我在三招之内,要你短剑出手,你信不信?”
秦佑怒火更炽,心道号称天下第一剑的司徒真如,也在五十招以后才胜了我,你武功再
高,难道还会高过一剑镇河朔?
他横剑怒目而视,但忽一转念,却又摇摇头,道:“可惜你是个女人,否则,我一定要
教训你一番。”说完,又待举步向暗室奔去。
但才奔两步,蓦地一缕急风掠身而过,那桃花公主凌茜竟已拦住他的去路,峨眉微扬,
嫣然笑道:“你敢看不起女人?何不出手试试?”
秦佑见看似纤纤弱质。身法却如此迅捷,心头暗惊,大声叱道:“你最好不要逼人太
甚……”
凌茜道:“你尽管出手,不就得了吗?”
秦佑遥见暗室之中,陆完的双铃越飞越急,满室叮叮铃声,那妇人已渐渐被飞旋的双铃
所困,眼看即将落败,心中焦急,厉喝道:“你让不让路?”
凌茜巧笑道:“你何不出手开路?”
秦佑忍了又忍,终是不愿跟她动手,脚下移宫换位,一侧身,便想从凌茜身边绕过而过。
那知他身形刚动,凌茜突然一扬翠袖,娇喝一声:“回去!”
那软柔的袖角随势荡起,竟夹着轻锐风声,洒遍他迎面十余处重穴,硬生生又将他逼退
原处。
秦佑心知不能善罢,身躯一退又进,短剑疾抖,带出斗大一蓬剑花,连人带剑猛冲而上。
他是男儿心胸,仍然不愿伤她,不过欲藉这种凌厉紧密的剑花剑雨,使她知难而退,以
便冲进室中援救陶羽,谁知凌茜神色自若,竟是未将他的凌厉声势放在心上,娇笑声中,罗
袖再度飞起,玉指如钩,居然直向层层剑幕中探了进来。
秦佑反倒骤然,剑尖急忙向下一沉,锋刃一翻一拧,变作“太阿倒持”之式,点向她腰
侧“太乙”要穴。
凌茜笑道:“这就对啦!”柳腰忽然一摆,双足寸步未移,却借那轻轻一摆之势,腰间
一条丝带,顿时扬飞起来,“唰”地一声,缠住了秦佑的剑身。
这一着,大出武学常规,饶他秦佑剑术再高,也万万料不到她不用双手,仅凭一条系腰
丝带,便缠住了自己的兵刃。
他微一错愕之间,桃花公主已娇喝一声“撒手”,左足莲尖疾飞而起,踢向他握剑的右
手手时。
秦佑一抽短剑,不想那丝带竟坚韧如铁,锐利的刃锋居然拧它不断,而就在这刹那间,
对方莲尖已经距离肘间只差寸许。
这时他若不松手齐划,势非被她足尖踢中,一样会被她把剑夺去。
无可奈何,只得黯然松手,跃遇开去。
凌茜缓缓从丝带上解下短剑,含笑问道:“如何?”
秦佑羞愧不已,道:“你的武功固然很好,但只不过是仗着身上特制的饰物,趁我不防,
才能把剥夺去……”
凌茜笑道:“你的意思是败得不服?”
秦佑胀红着睑,道:“除非你能只凭双手招式,正面夺去我的剑,我才服你。”
桃花公主仰面而笑,说道:“好的,就让你再试一次!”
纤手微扬,剑柄向前,笔直向秦佑飞了过来。
秦佑探脱一把擎住剑柄,,触手一惊,敢情那短剑来势虽不太急,却显然已被她贯注了
内家真力,他一抓之下,手心中竟有些火辣辣的灼痛。
他心里好生羞愧,捧剑在手,呆呆发了一会怔,回想荒岛上一年苦练,落得这般惨败,
连眼泪也差点滚落下来。
凌茜拍拍手,道:“别发呆啦!这一次我决定只使用手上招式,也要在三招之内,夺过
你的剑来。”
秦佑长叹一声,泄一泄胸中闷气,举剑平胸,凝神而立,好一会,才缓缓吐出四个字道:
“请仔细了!”
话声甫落,短剑向右一抡,划了半个圆弧,暗地凝神静气,杂念尽消,已把全部内力和
意志,贯注在那柄不足二尺的短剑之上。
只见他剑势仿佛一滞,当胸缓缓推出,剑尖过处,发出嘶嘶之声,内力从剑尖上源源源
出,激起尺许圆径的一圈强劲气流。
凌茜见他面上一派庄严,目如明星,点尘不染,显然已将整个意志贯注在运剑之上,忙
也收敛笑容,端立而待。
大殿上十二名负剑少女,也被这沉重的气氛所感,一个个屏息注视,连眼皮也不闪动一
下。
秦佑的短剑,已渐渐递到凌茜面门二尺左右,短剑尖端激射出来的内家劲气,也已飘起
了她覆额秀发……。
突然。只见凌茜深吸一口清气,香肩激动,递向左侧,横跨半步,右手飞快地拍出一掌。
就在她身动掌出的刹那,秦佑右臂疾吐,嘶地一声,短剑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向她右眼
下的“迎香”要穴。
好个桃花公主,连眼皮也没有眨动一下,檀口忽然流后向剑上“呼”地吹了口气,右手
玉指闪电般变掌屈指,疾弹而出。
只听“叮”地一声,秦佑腕间一麻,短剑已擦着她的鬓角飞掠落空,他心头猛可一震,
脚下疾转,剑身向下一沉,宛如殒星飞坠,顺势直劈下去。
凌茜玉腕轻巧地向外一翻,竟用一种诡异万分的手法,报中食三个指头,捷如电掣地搭
扣在他的剑身之上。
顿时一股灼人热流,循着剑身,直迫秦佑掌心,他运力抽剑。没有挣脱凌茜三个指头的
扶制,短剑握柄却已灼热得似烧红了一般,简直无法再握在手中。
他只得奋力运起全部内力,以抵抗那封上的灼人热流,不过刹那之久,额上已冒出汗珠,
手中直如捏住一块烧红的铁块,阵阵椎心刺痛,使得他不由自主地 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来。
他心里明白,这女孩子年纪虽然很小,一身武功,却已到了超凡入圣的境界,凭自己的
修为,万不是人家对手。
那么,难道就此认输,弃剑而降,不,不能!堂堂男儿,怎甘心就这样惨败在一个年轻
女子手下,他奋力发出一声大喝,左手一举,也指到剑柄上。
那剑柄在他全力抗逼之下,果然势力微减,他心中大喜,方要加劲施为,耳中突听得一
声女人的惊呼……
秦估扬目一望暗室,不禁心头大吃一惊,原来那房中护卫陶羽的中年女人,已然两手空
空,地上散落了八九柄薄刃飞刀,显见都是被陆完的双铃击飞脱手。
但她兀自双掌交挥不停,凭着掌上劲风,暂时将双铃封挡身外,眼中流露出无比焦急的
惊骇,急叫道:“少庄主,少庄主,快些醒醒吧,我……我已经支撑 不住了……”
秦佑心头震骇,内力用散,掌中灼热之感,陡然暴增一倍……
正当这千钧一发的当儿,蓦见一条人影从殿外飞抢而入。
紧跟着,又觉一只手掌抵住自己背心,同时有人低声说道:“秦老弟,不要慌,我来助
你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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