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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连环
第六十章 扑朔迷离
桑琼但觉门内那人好快的反应,生像是根本没有入睡,早就 等候在院中一般。
心下微惊,也不回答,举手又扣了三声:“笃!笃!笃!”
院内灯光闪动,一条人影已迅捷无比掩至门后,但并未开 门,只隔着门扉沉声问道:
“什么人敲门?怎不说话?”
桑琼冷冷道:“是我。”
院内又问:“你是谁?”
桑琼道:“在下是为灞桥之事而来,同时想见见麦姑娘。”
院内默然片刻,答道:“咱们没有姓麦的姑娘,也不知道什 么灞桥之事,你一定是找
错地方了,夜已深,恕不多谈,请吧!”
说着,光影晃动,似欲离去。
桑琼剑眉一挑,沉声道:“朋友,彼此以礼相见,何拒人门 外,不屑面晤?”
院中应道:“你这人好生罗嗦,我不是已经回答你了吗?咱 们不是你要找的人,讲什
么礼?晤什么面?”
桑琼冷笑道:“朋友既敢打伤人,怎的就不敢开门一见?在 下不愿逞强,故尔叩门求
见,须知并非打不开这区区两扇薄门。”
院内忿然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若是不开门,你就要逞 强破门而人了吗?”
桑琼道;“不错,在下先礼后兵,自问已无亏于行。”
院内冷哼一声,道:“好,你就试试看吧!”话落,“卟”地 一声,吹灭了灯火。
桑琼勃然大怒,左掌一提,便待劈向院门,却忽然听见院内 一个娇脆的少女声音在轻
声问道:“大郎,你在跟谁吵架呀?”
桑琼掌心已按上门扉,闻声一怔,连忙蓄劲未吐,凝神侧耳 倾听,皆因那少女语声全
是北方口音,跟麦佳凤的岭南重浊口音 大不相同。
但闻那人不耐烦地回答道:“是个无聊的家伙,夜静更深, 前来敲门求见,罗嗦了半
天,也不知道他说些什么。”
少女口音道:“他究竟罗嗦些什么呢?”
那人道:“谁知道,他说来找一个姓麦的女人,又说是为了 灞桥之事,先礼后兵……
倒像咱们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求寻 仇报复似的!”
少女口音感叹道:“真倒霉,刚到长安第一夜,就遇上这种 霉气事,他一定是找错地
方了,大郎,你好好跟他解释,打发他 走吧,这种卤莽的人,犯不上跟他生气,何况咱们
也该求个吉利 休教这事败了兴致。”
那人道:“我本来是好好跟他解释嘛,无奈这厮定要开门, 不肯罢休,索性让他吃点
苦头,他就乖乖滚蛋了。”
桑琼听到这里,心中疑云大起,从口音分辨,那女的绝不是 麦佳凤,但她为何也掳着
两头异种雪狒?而且,他们在灞桥打伤 罗天奇,怎的语气之中,竟似茫然无知?
难道罗大奇认错了人,自己也认错了人不成?
院内语声沉寂,没有再说下去,灯灭人渺,也不知那男的是 不是还在门后? 桑琼几
次想发力震断门栓,又自己压抑焉,就此退去,却又 有些不甘心,至少罗天奇是否被他们
打伤?这一点必须查明白才 行。
僵立半晌,进退俱难,这时,他倒真后悔没依莫金荣的主 意,如果先用暗探方式就不
会遇到这种尴尬事了。
正为难,一条黑影倏忽由内院侧面飞而出,向桑琼轻轻弹指 招手,然后又如飞出店外。
桑琼那人影竟是莫金荣,情知有事,连忙纵身紧跟飞身退 出。
客店之外,莫金荣才停身落地,满脸迷惘之色,连连摇头 道:“怪事年年有,没有今
年多,桑少侠,咱们恐怕是遇见鬼 了!”
桑琼惊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莫金荣困惑地道;“老朽才接得飞报,不久之前,东门‘集 贤庄’客栈,又到了辆金
绺马车,车上也是一男一女相偕投宿。”
桑琼骇然道:“有这种怪事?”
莫金荣道:“可不是,单只一男一女还不怪,最怪的是那男 的也是个黄衣少年,女的
也用纱巾蒙面,也带着两头遍体白毛的 异种雪狒,无论男女衣着,人兽数量,甚至车辆形
式,都跟罗少 侠所说和这儿住着的两个毫无分别,这岂不是闹鬼了么?”
桑琼大吃一惊,忙道:“走!咱们去看看。”
莫金荣吩咐两名弟子继续监视“连云客店”,自己和桑琼飞
步同往东城。
那“集贤庄”客店,距郑员外住宅不远,论规模,只能算长
安城中二流客栈,加以位在僻苍,生意一向都不太好,但却有一
项特点——幽静。
两人赶到门前,那辆金绺豪华马车正停在街边,还没来得及 驶往后厩,店里两名伙计,
忙忙碌碌在送水送茶,显然,客人落 店才没多久。
桑琼鉴于“连云客店” 之失,低问道:“老前辈,咱们是否 先查探清楚,然后再采
取行动呢?”
莫金荣却一摇头,道:‘’不!这一次对方落店不久,尽可明 闯,少侠只看老朽眼色
示意行事就行。”
说着,挥袖略拂衣服,放缓脚步,施施然走进店门。
桑琼照方抓药,依样葫芦,昂然并肩走了进去。
店伙正忙得团团转,见又来了两位气度不凡的客人,急忙哈 腰赔笑道:“二位爷,可
是要住店么?”
莫金荣扬着头,鼻孔里“噢”了一声,却没回答。
不过,那一声“噢”!已经算是回答了,店伙心里一沉,暗 道:“今夜是什么风?刚
接厂两位火爆仗,又来了两个冷葫芦, 看这老头儿死样怪气的,准不是好主儿,唉!霉倒
定了,认命 吧!”
心念电转,脸上笑容不变,连声道:“二位爷请先看看房间, 请!请!”
穿过前厅,是一个长方形的天井,左右各有三四间客房,再 往第二进,另有三间雅房,
也就是所谓“上房”,此外,便是一 小片空地和马厩,店主人家眷和伙计的下房,都在马
厩对面一排 草屋内。
伙计领着莫金荣和桑琼走过天井,推开一间“厢房”,请二 人过目。
莫金荣连看也没看,冷冷摇了摇头。
伙计赔笑道:“二位爷多原谅,小店地窄,只有这几间客 房!”
话没说完,突然被莫金荣迎头一日浓痰,叱道:“呸!你 狗眼看人低,当咱们是穷老
大,花不起银子,是吗?”
伙计没敢发火,哭丧着脸边拭边说道:“爷……小的可不敢 这么想!”
莫金荣喝道:“不敢想!你就敢拿这种土铺泥坑的厢房来搪 塞咱们?你们店里连间上
房也没有?”
伙计陪礼笑道:“老人家多原谅,小店的上房共只三间,方 才已经被一位公子和一位
姑娘包租去了!”
莫金荣冷哼道:“人家的银子是真的?咱们的银子是‘夹心 货’?”
伙计道:“话不是这么说,实在因为太不凑巧,那位公子早 来了一步,都怪小店客房
太少了,才叫你老人家委屈。”
莫金荣怒目道;“他们只有两个人,为什么要住三间上房? 难道就不能让一间出来?”
伙计急忙解释道:“你老人家不知内情,皆因那位姑娘,随
身带着两头异种灵兽,怕它们伤了人,所以把上房全包了下来!”
莫金荣扬起下巴道:“什么异种灵兽?谁看见了?”
伙H道:“小的亲眼看见的,是两头遍体白毛的大猴子,站
起来,直有小的这么高大……”
莫金荣‘哼道:“有房间让猴子住,就没房问给咱们?难道咱
们连人家的猴子都不如?”
后声微顿,向桑琼递过眼色,大声又道:“这还像话吗?人
连畜牲都不如,咱们今夜非住不可,走!进去看看,何物蠢猴,
竟与人争室?”
桑琼会意,转身向第二进院落便闯。
伙计大急,叫道:“二位爷,千万别鲁莽。”
莫金荣旱烟袋一顺,将那伙计拦在一边,扬声道:“什么鲁
莽不鲁莽,你以为咱们会相信你的的鬼话!会被区区两头猴子吓 唬住?”
喧嚷之间,桑琼已疾步穿过走道,直闯后上房,莫金荣怕他 有失,挥开了伙计,也飞
步跟入。
后院院门未闭,桑琼侧身而进,刚踏人院中,眼前人影一 闪,已被一名黄衣少年迎头
拦住。
那黄衣少年大约二十四五岁,修眉长目,面白唇红,生得十 分英俊,双目中神光湛湛,
一望而知,竟是个内功极具火候的高 手。
桑琼心头微惊,不敢稍存轻敌之念,双掌一挫,定住身形。
四目相触,那黄衣少年也呈起一抹惊讶之色,嘴角轻撇,冷 然问道:“阁下意欲何
为?”
桑琼被问得一怔,道:“这……”
莫金荣接道:“咱们来住店,难道不行吗?”
黄衣少年冷冷一笑,道:“前院尽多客房,刚才伙计说得已 够明白,后院上房已经被
在下包租下了,二位还想如何?”
莫金荣道:“你们两人包租二间上房,把人住的房屋用来豢 养畜牲,这是什么意思?”
黄衣少年道:“没有意思,在下既然比二位先来,纵算包租 下整个客店,只要店家愿
租,又关二位什么事?”
此人年纪更轻,词锋却极犀利,几句话,把莫金荣也问得哑 口无言。
莫金荣之所以故意争租上房,本无理由,但他目的在藉同取 闹,想引出那蒙面少女来,
如今见吵闹无效,蒙面少女一直不肯 现身,自己反被对方所难,羞恼之下,便发了横,当
下残眉一 剔,嘿嘿冷笑道:“你有银条,我老人家有金砖,既然你还没有 包租下整座客
店,对不起,我老人家现在全包了。”
探手掏出一锭黄金,扭头喝道:“伙计,租金拿去,集贤庄 客店大小房间,我老人家
今天全包了,所有客人都叫他们搬出去”
那店计眼望着金锭,只有傻笑,明知“番薯烫手”,他哪儿 敢接。
黄衣少年目光一转,傲然道:“看情形,二位敢情是存心找 岔子来的?”
莫金荣道;“随你怎么想都行,反正咱们也不是怕事的人。”
黄衣少年冷冷一笑道:“二位如果把在下当作怕事之人,那 就错了。”
桑琼一直注意着黄衣少年那双反负的手,始终未见他显露 过,心念一动,沉声道:
“朋友,可允请教一桩事?”
黄衣少年道:“不敢当,请说吧!”
桑琼凝目道:“敢问今夜人夜之前,朋友是否曾在灞桥附近,
伤过一个人?”
那黄衣少年微微一怔,继而恍然笑道:“不错,是有这么一
回事,如此说来,二位是他的朋友了?”
桑琼冷笑道:“算你猜对了,咱们特来领教朋友的淬毒指爪
功夫,并且想问问你凭什么逞凶伤人?”
黄衣少年扬脸晒笑道:“说了半天,原来这才是二位的来意,
二位怎么没有先问问贵友,他又凭什么冒名指认闺阁少女?一再
跟踪纠缠不肯罢手呢?”
桑琼道:“敝友容或有误认之事,却系以礼相询,并无逾份
之举,阁下竟遽以毒爪伤他,手段未免太辣了些!”
黄衣少年忽然哈哈大笑,道:“他冒渎妇女,咎由自取,我
只将他打伤,没当场取他性命,已经算是手下留情,网开一面
了,二位如果还觉得不满意,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桑琼沉声道:“阁下口气如此狂妄,想必是大有来历的,请 教尊姓大名?师承门派?”
黄衣少年摇摇头道:“在下不喜对人提名道姓,更不愿动辄 以师门告人,不过,你若
想知道我的师承来历也很简单,只要能 接得下一百零八招风雷手,那时自当合盘奉告。”
桑琼造闻“一百零八招风雷手” 这名称,心头忽又深深一 动,刹那间,恍然若有所
悟,脸色不期微变。
但这变化仅只转瞬即消,剑眉一挑,含笑道:“看来阁下对 于一身武学,颇感自负,
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就拜领高 招。”
说罢,向莫金荣一颔首,莫金荣会意,一把拉住伙计,退到 院门口。
那伙计见要动武,早吓得浑身发抖,颤声叫道:“诸位…… 诸位……有话好说,千万
打不得……”
莫金荣顺手把金锭塞进伙计掌心,低喝道:“喊什么,打坏 家具照赔,打塌房屋重修,
有这玩意,你还担的哪门子心!” 翻 肘轻轻一撞,闭了伙计穴道。
桑琼双手抱拳当胸,一拱手道:“朋友,请!”
黄衣少年依然负手如故,淡淡笑道:“你不用剑?”
桑琼晒道:“朋友既徒手赐招,在下不想在兵刃上占便宜。”
黄衣少年道:“你错了,我双手就是兵刃,招式一出,连绵 不绝,非施完一百零八招,
你是绝无机会中途拔剑的。”
桑琼道:“这个不劳挂心,在下自忖还不须兵刃相助。”
黄衣少年似被这话激怒,双眉一扬,眼中暴出一抹凶光,冷 笑道:“看不出,你比我
更狂?好!”
一声“好”字出口,倏忽欺身而上,抢中宫,踏洪门,左臂 闪电般一提,“呼”地一
拳劈而击至。
难怪他狂自负,这出手一招,既快又狠,声落招到,错非是 桑琼,几乎第一招就吃大
亏。
桑琼早已凝神而待,见他扬臂出手,袖口乌光闪现,敢情那 只左手,并不是普通人的
手掌,却是个黝黑乌亮的铁铸拳头,藏 在袖内。
他心中微惊,不敢怠慢,双掌当胸一分,一手斜出御敌,身 形一侧,向右闪了开去。
那黄衣少年出招果然迅快绝伦,左拳未收,右爪又到,就在 霎眼之间,已经连环打出
三拳,挥出四爪。
一轮快攻,间不容发,迫得桑琼向后连退,黄衣少年得理不 饶人,一声轻啸,双臂飞
舞如轮,一招快过一招,空际中隐隐震 起风雷之声,当真是声势威猛,摄人心魂。
桑琼只守不攻,脚下连连后退,绕院而走,表面看来,好像 手忙脚乱,只有招架之功,
已尤还手之力,实则藉此趋避之际,
正全神贯注在黄衣少年那双怪异的手上。
这时,他才证实罗天奇的陈述,原来黄衣少年非仅武功诡
异,那双手,竟是齐腕而断,另用金属铸造成拳爪形状,再经毒
物淬练,假若不知底细的人遇上,确是举手投足皆可致人于死,
委实是防不胜防。
片刻工夫,已过五十招。
黄衣少年低吼连声,招式又快了一倍,左拳右爪,疾如狂风
暴雨,方圆数丈内,尘砂飞扬,甚至院门口的莫金荣,也感受到
罡风飞旋的巨大压力。
转瞬数近百招,桑琼突然清啸,左臂一摇,当胸一掌还攻而
出。
那黄衣少年正情急暴怒,不闪不避,也是猛推左臂,呼地一
拳硬迎了过来。
桑琼掌到中途,倏忽沉臂撤招,一顿足,凌空射起,人在空 际,右手闪电般反拍,一
式“虎尾撼山”,斜劈而下……
那黄衣少年全力发拳,收招不及,忙不迭一扭上身,使了一 式“犀牛望月”,右手金
铸毒爪飞快向上反撩……
但闻“蓬”然一声暴震,紧接着,便是一声闷哼和裂帛声 响,尘土四扬,人影两分。
桑琼脚落实地,岸然而立,但儒衫下摆,已被齐膝撕裂了一 大块。
反观黄衣少年,却气喘咻咻倚靠在院墙之下,脸色苍白如 纸,双臂无力地下垂,豆粒
般大的汗珠,正从额角颊际滚滚直 落。
他身后那堵院墙,竟倒塌了大半,碎石泥土,犹自飞腾不 已。
原来当桑琼半途撤招掠身的时候,黄衣少年拳势用老,无法 收止,那一拳打在院墙之
上,立将土石店墙震塌,但自己左肩也 结结实实挨了桑琼一掌。
他临危之际,全力攻出的一爪,却仅仅抓落桑琼一片衣襟。
黄衣少年身靠破墙,满脸怨毒之色,好半晌,才喘息着问 道:“阁下好高明的掌招身
法,你是谁?留下姓名来。”
桑琼淡然一笑,道:“现在好像应该由朋友你先赐告吧?”
黄衣少年切齿道:“一掌之仇誓必报复,你若答应明日午夜 子时,到西郊昆明池一会,
我就坦告师承姓名。”
桑琼剑眉皱,点头道:“好,咱们一言为定,明夜准时赶到, 但眼下却须委曲朋友你
回答几个问题。”
黄衣少年把头一扬,道:“请问吧!”
桑琼笑道:“首先,当然是请教尊姓大名?”
黄衣少年道:“我姓黄。”
桑琼道:“尊讳是——” 黄衣少年道:“我没有名字,依从师序列,就叫黄三郎。”
桑琼点点头道:“那么,黄兄师门是——”
黄三郎道:“阿尔金山白龙堆,楼兰迹映夕晖。肢体里缺身 不废,天残弟子傲神威。”
桑琼和莫金荣同感一震,失声道:“原来是西域天残门下
黄三郎冷冷道:“天残弟子以黄为记,马配黄鞍,车垂金绺, 男衣黄衫,女覆黄纱……
可笑你们孤陋寡闻,未曾直觉罢了。”
桑琼道;“贵门弟子一向不履中原,如今为何大改前例?”
莫三郎木然道:“这是在下帅门之事,恕不作答。”
桑琼道:“敢问贵门当今堂门人是谁?”
黄三郎道:“是家师。”
桑琼又道:“令师怎样称呼?”
黄三郎缓缓答道:“毒圣巴戈”。
这四个字,恍如千钧巨锤,猛可击中桑琼心头,只听得他浑 身一震,不由自主从心底
冒出一缕寒气,暗自呢喃念着:“毒圣巴 戈,毒圣巴戈!会不会是他呢?……”
黄三郎见他沉吟不语,嘴角掀起一抹冷笑,又道:“阁下的 话问完了吧?”
桑琼一惊,这才从疑诧中清醒过来,定了定神,道:“在下 还想请教一事,那位与黄
兄同行的蒙面少女,她究竟是谁?”
黄三郎不耐地道:“你们一再纠缠盘问这事,是何意思?”
桑琼道:“不瞒黄兄说,咱们觉得她很像一位姓麦的姑娘, 尤其她所携两头雪狒乃是
罕见异兽,跟咱们找寻的麦姑娘所豢 养的同一种类,故尔多次查问。”
黄三郎听了,神情一动,急问道:“你说那姓麦的女子,也 有两头异种雪狒?”
桑琼道:“正是。”
黄三郎急急道:‘那姓麦的女子,是你的什么人?”
桑琼道:“是咱们的同道挚友。”
黄三郎紧接着又问:“她生长何地?是何门派?”
桑琼道:“她是岭南人氏,世居太阳谷中……”
黄三郎没等他说完,抢着道:“这就不对了,异种雪狒阿 尔金山独有特产,而且数量
极为稀少,岭南地方,哪来的雪狒?”
桑琼道:“那是她……”
话方及此,突在惊觉,连忙改口道:“那是她豢养的,谁知 道是从什么地方得来,或
许她正是得自阿尔金山也难说。”
黄三郎冷哼道:“老实告诉你吧,雪狒乃本门独家豢养之物, 天下绝难找到相同的种
类,你那位姓麦的朋友,若非得自他人, 来路就大可怀疑了,现在我再郑重问你一句,她
当真是世居岭南 太阳谷吗?”
桑琼晒笑道:“岭南太阳谷麦家二龙一凤,乃是中原武林四 大世家之一,黄兄未免也
同样孤陋寡闻了。”
黄三郎脸上一红,冷哼道:“既有名姓,咱们总会找到太阳 谷去的。”
语声微顿,闭目又道:“说到现在,二位也该赐吾贵姓人名 了吧?”
桑琼爽然道:“在下桑琼,这位老前辈姓莫。”
黄三郎点点头,道:“好,我认识你们就是。”
莫金荣冷冷笑道:“认识归认识,阁下还没回答那蒙面少女 的身分。”
黄三郎挑眉道:“告诉你也不妨,她是我师妹菱姑。”
桑琼“晤”一声,微微有些失望,接道:“既是令师妹,咱 们只大约真的认错人了,
但不知黄兄可愿请出令师妹为咱们引见 一下?”
黄三郎漠然道:“明日子夙,自能相见,何必急在一时。”
桑琼沉吟片刻,双手一拱,道。“如此咱们就留待明夜再见, 多有打扰,告辞了。”
声落,向莫金荣颔首示意,双双纵身掠起,直投入苍茫夜色 之中。
回到“长安第一楼”,罗天奇已经倦极睡了,鬼偷刑彬仍在 秉烛而待。
桑琼吩咐不必惊动罗天奇,自和莫金荣同到后院静室坐下, 斟上香茗,开始计议第二
天子夜赶约之事。
莫金荣自从知道黄三郎的身分,一直忧心冲忡,拟有自悔鲁 莽之意,叹息说道:“阿
儿汗宫魔氛未平,阴山门和天残门都已 乘机侵入中原,天下群魔乱舞,不知会闹成什么模
样?”
桑琼道:“道消魔长,这是必然的道理,不过,眼前情势还 略有分别,阴山门是受了
曹克武蛊惑而来,大残门却别有所图,
至少在目前,还没和曹魔合流。”
莫金荣道:“以少侠观察,他们来意为何?”
桑琼道:“假如我猜测不错,他们的目的,是为了私仇。”
莫金荣讶道:“私仇?”
桑琼点点头道:“不错,私仇!他们自破往例,东行人关,
并且将同门弟子分成两路,各以雪狒作为标志,其目的,在引诱
两个人现身……”
莫金荣忙问:“谁?”
桑琼道:“耶律翰和沙娜拉。”
莫金荣一惊,道:“怎见得呢?”
桑琼缓缓道:“老前辈忘了么,据耶律翰前辈自述往事,当
年他和沙娜拉同入关内,乃是因不满其师和规避情敌纠缠,那位 跟耶律翰前辈同时爱
上沙娜拉的,就是当今天残掌门人——毒圣 巴戈。”
莫金荣道:“这是几十年前的往事,难不成那毒圣巴戈还不 忘旧情,欲续旧欢?”
桑琼道:“男女之间,涉及一个情字,往往纠缠终生,除死 方休,当然,那毒圣巴戈
未必是因为难忘旧情,但他对于昔日情 敌的生死下落,决不会不关心,不查究的。”
莫金荣道:“他要查究情敌生死厂落,早就应该来了,为什 么竟迟到今天呢?”
桑琼耸耸肩,道:“内中缘故,非局外人所能明了,但是, 我有一项证据,足可断言
天残弟于是在寻找耶律翰前辈。”
莫金荣道:“愿闻其详。”
桑琼道:“迄今为止,咱们已经发现天残门下共有两批了, 他们分途来到长安,自是
事先约定的,这两批人,无论车辆形式 同行人数,都毫无分别,尤其都携带着两头异种雪
狒,如此招摇 过市,当然是有原因的。
“那黄三郎说过:异种雪狒,乃天残门独家豢养,他处绝难 找到同类的,那么,这情
景落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两头罕见的白 毛猴子而已,可是在天残门心中,却必然引起惊骇
和联想,所以 他们故意使雪狒若隐若现,目的就在使耶律翰前辈获得雪狒出现 中原的传
言,难免更探查证实,这一来,焉能不自露形藏?同样 道理,当黄三郎听说麦佳凤也有两
头雪狒,其惊骇诧异之情,也 不自觉流露出来。”
莫金荣听得骇然失惊道:“这样说,他们是想诱出耶律翰, 以便治他叛门私逃的罪名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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