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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门弟子


十一、 再显神通



  就在同时,空中一声鹤唳,玄鹤疾纵而下,一阵奇大劲风下压,劲风中陡听到两声不同
的娇呼。
  顾小宝微一疏神,身子竟被那排空劲风,压得头下脚上,“扑通!”一声,栽落在方井
之中。
  照说,这是天作奇缘,才会撞落井中,不是正可取得那颗千年难遇的冰珠么?但顾小宝
天生多情种子,兼具义薄云天,筱云姑娘适才那声娇呼,不用猜便知道是被“迷魂血雨”所
伤。
  故人才落下,犹吸一口丹田真气,匆忙间左手一点井壁,顿时脚下头上,手指借力一
按,便想纵出井口去救筱云姑娘。
  哪知他双腿沉入水中,忽觉一股不可抗拒的奇大劲力,将他直向井底吸去。
  那井壁又湿又滑,竟然把握不住,手才一滑,“呼啦!”一声,眼前黑沉沉一片,只觉
身子直向下落。
  顾小宝在诸山山中长大,武功虽好,却是旱鸭子,一落入水中,却一筹莫展。
  幸好水未役顶之时,已吸了一口长气,心中尚不慌乱,一面下沉,一面用手向左右摸
去,想抓住一点借力之物,将落势稳住。
  沉!沉!觉得那水奇寒随骨!
  须知神泉开穴之后,涌出的全是地底冰层之水,若非顾小宝服过换骨金丹,换作其他人
早已担冻成冰棒了。
  顾小宝虽觉周身奇冷,尚勉强支持得住,但心中仍不免焦急,蓦地想起自己右手尚握金
剑,于是劲贯双臂。
  左掌用力横里一推,身子往古挣扎数尺,右手金剑朝井壁右边刺去,“咋喀!”一响,
剑尖穿人井壁约有数寸,就因为有这一点借力,身子才未继续下沉。
  他右手已能借力,左手一翻,便摸着井壁,并指一触,原来这下面并非石壁,指尖竟插
人井壁之内。
  心中一喜,右手拔剑,又向上面井壁刺去。
  如此两手交替,居然被他爬上丈许。
  蓦地——那井底“轰隆”一声巨响,一股激流上喷,顾小宝顿觉那上喷激流,托着自己
直向上浮。
  赶忙借势脚尖一点井壁,奋起一口最后真气,居然被他冲出水面,连忙剑插石壁,将身
子稳住,深深吸了一口长气。
  这一回真是九死一生,暗喊一声:“好险!”
  他自己才脱险,顿又忆起适才筱云姑娘那一声娇呼,心中十分难过。
  回忆当时情景,心想:“若非她冒险推了自己一掌,自己必然伤在血姑‘迷魂血雨’之
下,她因抢救自己,才会被‘迷魂血雨’射中。
  那‘迷魂血雨’中人必死,那么她……”
  一想到筱云姑娘,便忘了适才自己的惊险,不由幽幽叹了口气。
  人家为了助自己夺取这神泉冰珠,不幸丧命在血姑手中,就算自己得了旷世难求的冰
珠,又于心何安?此刻眼眶,不由有些湿润,滴下几满眼泪。
  谁说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
  侧耳向井口听去,偏是井中“轰隆”之声震耳欲聋,哪还能听到半点声息。
  只见井口之上,微微射下一点淡淡的月光,好像上面之人,全已走了,此时他已没有心
情寻那冰珠了。
  右脱一用力,身子向上浮起,正想攀着井壁,脚尖才点剑纵起,哪知“呼广的一声.并
中登时光华四射,亮如白昼。
  忙低头看去,见那水面上浮起一颗茶杯大小的晶球,在伸手可及的水面上,骨碌碌团团
直转。
  顾小宝心中一跳,暗道:“这不就是冰珠么?”
  “冰珠既是神物,也许能治愈筱云姑娘‘迷魂血雨’伤势!”
  想及此,匆忙伸手将冰珠攫入手中,人手虽是奇寒,但觉冷香扑鼻,心神登时一畅。
  此时一一他也无暇去察看冰珠是什么形状,匆忙放人怀内,单臂用力,“呼广的一声,
身子整个脱出水面。
  闪失一点插在井壁上的剑身,纵起有一丈多高,伸手攀着井圈一翻而上。
  顾小宝呆呆的在井台之上,斜月清辉照着白石井台,上面洒满斑斑血迹,血姑和绿娘子
已不知去向,筱云姑娘和对只玄鹤,亦踪迹不见。
  环顾四周,观中一片岑寂。
  晃身扑到前面殿脊之上,但见云天杏杏,碧空万里,不知彼云姑娘是生是死.再次流下
两行泪水。
  呆望良久。
  返身扑入观中,寻了一条绳索,坠入井中将金剑拔出,心中沉甸甸的。
  但他有一个坚定的意志,决心要去寻找筱云姑娘,用这颗冰珠为她治疗伤势。
  若然筱云姑娘果真因此而死,他誓必天涯海角,追踪血姑为彼云姑娘报仇。
  顾小宝是个感情真挚心地淳厚的人,总觉彼云姑娘给自己太多,现在又因救护自己,生
死不明。如果自己不为她尽一份心意,还算是侠义中人么。?因此——一个人低首徘徊,怅
惆在天池之畔,周身湿淋淋的,忘了玉露浸肌,忘了月斜斗转,那哀惋的侠士情怀,全流露
在无尽的,低声长叹之中。。
  蓦地——前殿中,响起一棒清越的钟声,声音缭绕空际,顾小宝由迷惘中惊醒过来,暗
地吃了一惊。
  “逸清、逸云二位道长已死,这碧落观还有谁敲这一棒晨钟?难道…难道这里的小道童
还不知道两个老道死了么?”
  顾小宝心里作如是想,人已晃身向前殿扑去。
  到了殿门口,抬眼望去,那三清祖师法像之前,高悬着一盏半明半暗油灯。
  殿内幽暗,显得殿中阴森森的,但香炉中却新插上一柱清香,刚燃不久,暗道:“果然
是小道童在烧早香了。”
  当下出声喊道:“小道长,你快出来,我有话告诉你!”连喊数声,却不见有人出声答
应。
  顾小宝不禁迈步走进殿去,先将神龛左右前后看了一遍,不见有人,不由又向左角的钟
架周围看去,依然不见小道踪迹。
  心中不由狐疑道:“我闻声即来,若是小道士那能去得恁般的快?再说,碧落观今晚闹
得天翻地覆,造才自己又在天池之脱徘徊了那么久,要说是他,为何不爱与我相见?”
  心中越想越疑,顿觉这钟声响得有点溪跷,返身便想退出观去。
  哪知刚一回身,身后的钟声,突又“当”的一声震鸣,顾小宝吓得心中一跳。
  忽地再又回身,右手横剑,左手暗凝真力喝道:“是何人隐在身后,快出来见我!”
  连喝两声,不见钟后有答应。
  他根剑晃身,斜掠数步,那钟架之后,虽是黑沉沉的,以顾小宝现在的目光,是何等锐
利,早已看出确实无人,便知道适才敲钟的绝非小道士,而是另外有人。
  突然悲怆一声长笑道:“好啊!原来你还没有走,顾小宝正想天涯海角去找你,这可正
好,免我辛苦跋涉!”
  说时,身形门退,横剑将观门堵住。
  这个你,当然是指血姑,他确认筱云姑娘已死,他要为筱云姑娘报仇。
  哪知依然不闻有人出声,正想出声喝骂,左角铁钟又“当!当!当!”轻敲了三下。
  这一次他双目凝神看着那座铁钟,眼睛瞬也未瞬,但铁钟自鸣,心中可有些骇然。
  不由暗忖道:“莫非有人用真气,隔空弹指鸣钟么?”心念才这般一转,蓦地那神龛之
上,有人哈哈道:“没用的东西,来到这观中长吁短叹,全没一点英雄气概,诸山老儿怎么
会调教出你这种脓包?”
  闻声知人,顾小宝已知道是什么人了,心中一喜,忙躬身一礼.道:“原来是道长鹤驾
到了,小侄适才不知,望乞恕罪!”
  “踢哒!”一声,神龛上飘落一个竹冠道士,一件破道袍,千巴百补,好像从未洗濯
过,肮脏得要死。
  背插一柄佛帚,拖着一双草鞋,斜脱着醉眼不断的哈哈大笑。
  来人正是游戏风尘,武林闻名的哈哈道士——千叶道人。
  顾小宝一见是他,五、六年不见,玩世不恭的神态,依旧不减当年,忙又施礼道:“道
长迟来一步,适才血姑那妖女正在这观中理!”
  千叶道人似是宿酒未醒,“踢哒!”一声,脚下一个踉跄。
  只见他哈哈一笑,道:“好小子!我可没来晚,只是我真有点怕那女人,所以躲着不敢
出来。
  哈哈!我这哈哈道士,天不怕,地不怕,雷公下来我敢跟他打一架,但唯独怕她。好小
子!这回你可坏了,你已经为你师父惹来大祸啦!”
  顾小宝满不在乎的道:“道长说的是那个妖女,下尸血姑?“不错!”千叶道人点点
头,道:“不但是血姑,那黄绿衣和宫半天全不是好吃的果子。
  这一来么?他们没胆子去找白丹凤,却把这笔帐记在你师傅名下。
  好小子!你师傅和那个尼姑,被一个‘魔手’柳洪,在秦岭黄叶崖上已经逼得下不了
台。若是这三人联手前去,你师傅那几根山羊胡,不被他们拔光才怪!而且你今晚也有不少
麻烦!”
  顾小宝对自己安危可以不顾,一但一听到恩师遇险,不由心中一震,道:“道长是否从
秦岭而来,我师傅怎么啦?”
  “哈哈!好小子!”千叶道人醉眼亿斜,道:“你总算还有点良心,还记得你师傅,没
被人家迷得忘了本,我正是由秦岭来找你。”
  说完,又望着他手上那柄金剑,道:“喂!小子,这柄剑可是那柄‘三尸剑’,怎么会
落在你手头?”。
  顾小宝便把洗心池以后发生的经过,大概的说了一遍。停了一会儿,又道:“小侄奉慧
因师太之命,追踪‘九重丹凤”行踪,据师太说,若能求她去秦岭黄叶崖走一趟,‘魔手’
柳洪之事,便可迎刃而解。是以,小侄始追踪到了这洗心池……”
  千叶道人未等他说完,破袖一甩,仰面哈哈笑道:“好小子!你敢在我老人家面前说
谎,你以为我醉了么?哈哈!我这哈哈道士是人醉心不醉,你为什么不说,是想追她作媳妇
呢?你想过没有,人家白丹凤会看上你这憨面小子?”
  顾小宝被说得脸上一红,最令他内心难过的是说白丹凤看不上自己,顿觉受了难以忍受
的伤害,这真个是冷水浇头怀抱冰,不由怒形于色。
  千叶道人突又哼了一声,道:“好小子!你别自作多情,大约我老人家的话你不愿听,
要是人家心里有你,适才她将血始与黄绿衣赶追,救那筱云姑娘之时,明明知道你掉在井
里,为什么看也不看一眼便走?”
  顾小宝啊了一声,脸上虽是浮起一种失望的神色,但知道筱云姑娘是被她救走了,不由
心中另有一种喜悦。
  在他心目中,白丹凤是无所不能的人,自己正为筱云姑娘中了“迷魂血雨”,心中自
疚。如今知道是她将筱云姑娘救走,沉重的心情,立时轻松不少。
  于是问道:“道长,你知道‘九重丹凤’救走了筱云姑娘,现在在哪里?”
  语音一顿,良久又道:“小侄绝不相信她对我毫无情义,就算是吧!为了师傅的事,为
了探视彼云姑娘的伤,我都应该去找她。”
  千叶道人斜脱醉眼,哈哈道:“你真有勇气去找,我老人家倒可指引你一条明路,只
是,你见着她,可千万别说是我这哈哈道士说的。
  要是知道的话,她会跟我没完没了,更不会去秦岭助你师傅。但像你这种瞎追瞎撞,准
会撞得头破血流。
  我老人家教你一个法儿,让她非见你不可,不知道你肯不肯照我老人家的办法去做?”
  顾小宝道:“她是不是去了秦岭碧云谷?”
  千叶道人一颗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似的,道:“她已经回青城山了,据我所知,一个月内
不会再出去。”
  顾小宝忍不住朗声道:“那敢情好,恁地说来,她已回到卧云居了,小怪这就去找。”
  说完,回身便向殿外走!
  千叶道人突然喊道:“喂!好小子,你往哪里走?”
  顾小宝道:“她既然回来了,那卧云居便在这峰下,小便自然……”
  他话未说完,千叶道人突又哈哈不绝,而且笑弯了腰。好半天才直起腰来,道:“不
错,她有时候是在卧云居住,那不过是她来此青城山临时憋足之所,真要找她嘛?好小子!
可得跟着我走。”
  说时,身子歪歪斜斜的便向殿外走。
  顾小宝知道这哈哈道士有些门道,别看他说话打哈哈,走路踢踢啦,一到戏游风尘的样
子。
  他那一身武功,并不在师傅之下,今夜突然在此现身,又叫他跟着去,准知道他是有为
而来。
  当下也不吭声,跟着他出了大殿。
  走出观门,到了峰顶边沿,千叶道人突然口头道:“不行,这样高的山峰,月亮又落
了,黑古隆咚的连路都看不见,稍不留神不把我这哈哈道士,跌成呜呼道人。
  不行,我得困一会儿,等天亮了再走。好小子,你年轻骨头硬朗,先走吧!咱们明天中
午准时在龙溪碰头。
  记着啊!你真想要找自丹凤,可就得与我哈哈道士死约会,不见不散!”
  说完,打了个哈欠,人便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呼噜噜”打起出来。
  顾小宝知道他是装模作样,故意装疯卖醉,以他的武功,别说这峰还有路可下,就算再
陡削无路,也难他不倒。
  听他说要自己先走,便知其中又有文章。
  见他假仙假答的装着睡熟,知道问也没用。
  这哈哈道士的脾气,他可清楚,平生不打谁语,行事更是神出鬼没,要自己到龙溪去等
他,必是另有用意。
  当下沿着下峰去路,直向峰下走去。
  龙溪在崛江东岸,距灌县不过十来里路。
  “夜迷蒙,月朦胧;渔火映江中。
  船家女轻唱着船歌,随着晚风阵阵送。
  报江夜,恍似梦;红男绿女互诉情衷,对对爱侣,心相印,意相同。”
  这首泯江夜曲,道尽阳江风情。
  龙溪即崛江渡口,后建造索桥即今之安澜索桥,长约二里,宽七尺余,凌空而架,婉蜒
如游龙。
  全桥用土法之粗绳结成,垫以本板,其原理与近代钢丝铁吊桥相仿佛。
  桥两端用巨石砌成“鱼嘴”,桥两旁用竹索五组为栏,以策行人之安全。
  人行桥上,如船舟在怒浪中,左右摇荡,吱轧作响。
  桥下则江水滚滚,激流汹涌,有如万马奔腾,胆小者颇感神昏目眩,有如晕海。
  此桥虽属古老,但可见先民之大智大慧,发明殊多。
  在桥尽头处,桥门上有描联云:“大江东去无双路”,“锦里西来第一桥”。
  顾小宝上青城山时,曾经过龙溪,是以认得道路,下峰不久,天已大亮。一川人有饮早
茶习惯,青灌道上有许多茶室,供上下青城游客憋足,一事论菜风味。
  顾小宝折腾了一晚,虽然他服过金丹后,不虞真力不继,确也感到口渴腹饥,便叫了一
屉小笼包,泡了一壶茶,解渴充饥。
  一展小笼包刚吃完,便看见茶房走来,在他面前手指头拨弄了一下。
  那是什么意思呢?行家或是老主顾一看就懂,那表示想不想陆两把?顾小宝接受过千门
训练,自然懂得,一看天色尚早,此去龙溪,不过四、五十里,以他脚程,两三个时辰就足
够。
  茶房这一引诱,不由手痒痒的想过过瘾,于是问道:“在哪里?赌注大不大?”
  “不远!”条房道:“就在咱们这后院,注不怕大,有下必赔。
  顾小宝知道所谓“注不怕大,有下必赔”,只不过是号召赌客的一种噱头,难道有金矿
押下去,他们也能照吃照赔。
  噱头是噱头,这两句话倒确实具有极大吸引力,顾小宝不自禁的跟着茶房走了。
  赌场本来是龙蛇杂处,最混乱、最易发生事端的地方。这里不像赌场,只能说是“大赌
棚”,此刻虽天已大亮,气死风灯依然点着,人声喧哗。
  尤其押“宝盒”的长方桌周围,挤满了黑压压一大堆人,情况非常热闹。
  因为押“宝”,赌得最干脆,一揭“宝”盖,立判输赢,毫不拖泥带水。
  “下啦!下啦!要下的快下……还有没有?还有没有本来尚在观战的错客,被他这么一
哈喝,也纷纷下了注,下注的有筹码,也有的用银票,现银押下。
  庄家看看差不多了,便又叫道:“开啦!开啦!好,高抬贵手…”
  蓦地——一个刚才押“双”被吃的大汉,大喝一声,道:“慢!”
  霍地拔出一把锋利匕道,“笃!”地一声,笔直地插在桌面上。
  周围的赌客无不大吃一惊,看出这大汉可能是输急了,存心想闹事,唯恐被波及,遭到
无妄之灾,连下了注的也顾不得收回,都吓得纷纷退开。
  庄家却是有恃无恐,若无其事的笑笑,一脸不屑的神气道:“老兄,输不起就歇歇手好
了,别在这儿要狠!”
  大汉虎目一瞪,怒喝道:“你们是以什么为号召?”
  “注不怕大,有下必赌!”庄家随口背诵出来。
  “这不结了么!”大汉理直气壮的道:“老子有注下,你们凭什么敢不许老子赌?”
  庄家把眼皮一翻,盛气凌人地道:“这么一把破铜烂铁,咱们‘福记赌场’见得多了,
根本不屑一脚”
  大汉道:“真不赌?”
  庄家毫不示弱,断然拒绝道:“不赌!”
  大汉勃然大怒,一拳擂在桌上,道:“那你们‘福记’赌什么?”
  庄家仍然不动声色,暗向围过来的保镖们施了下眼色,嘿嘿冷笑道:“我们什么东西都
赌,就是不赌这个!”
  “好’”
  大汉这可抓住了对方的话柄,眼珠子一转,道:“既然什么都赌,老子就赌两个手指,
赢了你赔老子两个手指,输了老子立刻剁下两个手指给你!”
  庄家不由一怔,只怪他自己说话不慎,被人家挑出了毛病,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讲呢?正
在不知如何处理之际,忽听得一个娇脆脆的女人声音,发自人堆里道:“李师傅,发生什么
事呀?”
  随见一个年轻少女,由两个大汉在前开路,推开人潮,挤到了那庄家的身边。
  李师傅看见少女走来,立时精神一振,忙不迭道:“这家伙大概输急了,想耍赖……”
  “喂!你嘴里放于净点,别满嘴喷蛆!”大汉雷鸣似的怒喝道:“老子这叫耍赖?是你
自己说的,幸好有别人在场听见。
  你说什么东西都赌,老子就赌两个手指头,这是耍赖?”说完,向一旁赌徒扫视一眼,
似乎请他们见证。
  李师傅还没有来得及分辨,少女已冷若冰霜的问道:“你是那么说么?”
  “我……我只是说……”李师傅急得结结巴巴起来。
  少女脸色倏地一沉。怒叱道:“你只要回答,究竟说了没有?”
  李师傅无可奈何,只好点点头道:“我是说过什么都赌,可是……”
  “好了,你不用再说下去了!”少女断然道:“既然话说了出去,为了‘福记’的信
誉,你就跟他赔吧!”
  “大小姐……”
  李师傅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这位被称为大小姐的少女,却是充耳不闻,掉过头来向那大汉嫣然一笑,道:“你当真
要赌两个手指头?”
  大汉振声道:“笑话!不赌我还跟你们开玩笑不成?”大小姐果然有一手,她似乎胸有
成竹,笑笑道:“你的赌注我们同意接受……”
  没等她说完,李师傅已吓得脸色苍白,急忙阻止道:“‘大小姐,这。这不成呀!”
  “不要你多嘴,跟我站一边凉快去!”大小姐喝止了他,李师傅顿时禁若寒蝉,不敢再
开口。
  大小姐遂向那大汉道:“不过,你既然常跑赌场,总也该知道赌场的规矩吧?”
  “规矩?”大汉诧然问道:“什么规矩?”
  “不错,这规矩五湖四海,南北十三省都是一样的。””大小姐如背诵青年守则似地
道:“赌注要押在台面上,才算是下了注,赌注下定了,手就得离开台面,这不是‘相记’
一家定的规矩,哪儿都是一样。
  否则,你老把赌注不放手,我们怎么确定你是不是决定下注了呢?”
  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使在场的赌客们,没有一个不佩服这少女的机智,看来那大汉是
必然被难住了。
  所谓:有志不在年高,甘罗十二为宰相,饶是赌场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如何应付这尴
尬局面,少女三言两语,就解开了僵局。
  但是——没想到那大汉比她更狠,嘿嘿发出一声冷笑,道:“好!——”
  “好!”字方出口,霍地拔起桌面上的匕首,猛一咬牙,毫不犹豫地一刀剁下。
  在赌客们的惊呼声中,刀锋过处。两个血淋淋的手指已齐齐切断。
  大汉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不顾左手断指处血流如注,豪迈地大笑道:“这回能算数了
吧?”
  年轻少女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划卜本来以为自己出面,凭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搬出赌
场的“金科玉律”来,就可以把对方难住,谅他也不至于真把手指剩下。
  岂知大汉说做就做,反而把她给难住了。
  “这……”她简直不知道怎么应付。
  大汉得理不饶人,冷冷地一笑,又道:“这是老子下的注!”
  大小姐水汪汪的眼睛一阵乱转,灵机一动,总算被她想出了应付的对策。
  随见她若无其事地嫣然一笑,道:“你这个注的输赢,倒是怎样算法?”
  “大小姐,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大汉以牙还牙地道:“赌场有规矩,照吃照赔!”
  “你的意思是……”年轻少女心知遇上棘手的人物了,今天这场合,似乎自己已无法控
制了。
  果然——那大汉斩钉截铁地道:“我的赌注在台面上,输了,你们照吃不误;如果侥幸
赢了,对不起,你们得照注赔我两个手指头!”
  赌客们哗然起来,连别的赌桌也都暂停下来,全都挤过来看热闹。要看这位大小姐,如
何应付这个场面。
  保镖的一个个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但是,他们发现混杂在赌客之中,竟有不少生面孔
的彪形大汉,一个个太阳穴突起,都具有一身很好的武功。
  这些人,看来不像是逛赌场的,而是跟那出头闹事的大汉在一起的。
  秃子头上长虱子,很明显,这些人是存心来惹事生非的!
  “福记赌场”别看只是一个赌棚,它的后台却是相当硬扎,老板君绝不仅是灌县一带的
地头蛇老大,在川蜀地区的洪门中,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拥有一股庞大的势力。
  半年前,来了一个老太婆和一个红衣女来到福记,老太婆在君绝面前,仅仅亮了一块乌
黑的铁牌,嘴唇啊动了一会儿,君绝就把这赌场让了出来。
  不久之后,这位大小姐来了,这“福记”就由君绝的手上移交给她,由她经营。
  “福记”既有如此的势力和后台,谁又敢不自量力,跑来老虎嘴边拔须呢?那些保镖是
君绝原来的人,这是君绝对老太婆唯一的请求,如果解散他们,他们很可能会濒临饥饿边
缘。
  既然赌场要继续营业,自然也需要他们,老太婆当然就应允了。
  少女虽是做了“福记”的主持人,但君绝也没有闭门纳相,依然从中协助,这些事不为
外人知道。
  “福记”既然一帆风顺,无形中养成了这些保镖们不可一世的气焰,谁也没放在他们眼
里。
  今儿要不是这位大小姐亲自出面,他们早已动手,把那存心闹事的大汉揍个半死,拖到
外面去了。
  可是——现在他们发现,那大汉并非是单枪匹马一个人,而且大小姐又未下令,自然不
敢轻举妄动。只好暗中戒备,静观事态的发展。
  大小姐听了那大汉的狠话,仍然保持冷静,因为在她想:只要稍微做点手脚,你就一辈
子也别想赢!
  于是她叫李师傅让开,亲自当庄,捧起宝盒连摇三下,放在桌面上,道:“你押单还是
押双?”
  大汉最后一注是押“双”输的,于是道:“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大小姐朝断落在“双”的一边,血淋淋的两节手指瞥了一眼,冷冷地问道:“你押
双?”
  大汉只“嗯!”一声,大小姐便用手要揭开“宝盆”的盅盖……“慢着!”大汉突然大
声啥喝阻止。
  “怎么?”大小姐冷冷道:“是不是改变主意,要押单?”大汉将手里握着的匕首,瞩
地一掷,刀尖笔直的插在桌面上,道:“老子没那份闲工夫改来改去。不过,你得先照样亮
亮本,看你赔不赔得起!”
  “什么?”大小姐脸色大变。
  大汉冷冷地道:“我说得很清楚,请你亮亮本!”
  “你要我也剁下两个手指?”
  “正是这个意思!”
  大小姐这可傻了眼。
  那大汉在等着……此刻忽然从人堆里挤进个少年家,憨面中不失淳厚、朴实,腰悬一柄
金剑,拍拍那大汉的肩头,道:“老兄,可否容我说句公道话?”
  大小姐一看这少年家,秀眸中不由放出一种异彩,但少年家的目光只对她淡淡的扫了一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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