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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门弟子


十二、 意外阵局



  大汉则朝他一翻白眼,不屑地怒斥道:“你他妈的算老几,耽在一边去吧!”
  少年家不以为忤,晒然一笑,道:“我不算老几,只不过像你老兄一样,是个嗜赌如命
的赌徒。因为老兄在这里闹得没完没了,使整个赌场都停摆了,影响了我的赌兴,所
以……”
  话犹未了,那大汉已勃然大怒,突然一记冷拳,照少年家迎面击来。
  少年家眼明手快,头一偏,出手比闪电还快,只一抬手,已然捉住了对方的手腕。
  这少年家非别,正是刚从青城山下来的顾小宝,而这当庄的少女,则是他从放高利贷的
保嫖手中救出的胡芝兰,然后又从赌场捞了一笔。
  分手时,胡若兰明明是说要去成都等他三年,三年后便青灯木鱼。事隔不久,是怎么在
青城山下出现,又当起“福记赌贫的主持人?他必须问明此事,但因为大汉闹场子,只好忍
了下来,如今见胡芝兰穷于应付,就不得不出面解围。
  试想,大汉岂是他的对手,只觉右手腕如同被钳夹住一样,心头不由大骇,忍不住痛
呼:“啊!你……”
  “我只想说句公道话!”顾小宝依然保持着他那潇洒的微笑,丝毫看不出他已将那大汉
制住。
  “请!请说……”大汉屈服了。
  顾小宝这才松开手,瞥了诧然望着他的胡若兰一眼。
  然后以极轻松的口吻说道:“既然开了饭馆,便不会怕你大肚汉,人家赌场开着,你老
兄只管下注,似乎没有理由要求人家亮赌本吧?再说,你老兄还不一定能赢,就算是赢了,
到时候赌场赔不出,你再据理力争也不迟。除非是这赌场立刻关门,否则,我想他们一定会
照赔不误的!”
  大汉道:“你能担保他们赔得出?”
  顾小宝笑笑道:“这个我不敢说,但我能保证的,是你老兄绝对赢不了!”
  此话一出,不仅那大汉面露疑色,周围的赌客更是哗然大噪,交头接耳,窃窃私议起
来。
  因为赌博是胜负机会相等的,尤其是押“宝”,输赢只在一念之间,机会各占一半,不
像赌牌九,要从三十二张中取两张决定胜负。
  除非是暗做手脚,谁能保证赌“单”“双”,会只输不赢呢?但顾小宝却断然指出,大
汉这一”宝”,注定必输的命运!
  大汉觉出了弦外之音,茫然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顾小宝笑笑道:“我只是凭‘第六感’,感觉你老兄赢不了,信不信
由你!”
  “第六感?”大汉毫无幽默感,老大不服气的道:“老子要是赢了怎么讲?”
  “照赔!”顾小宝回答得很干脆,好像他就是赌场老板似的。
  “你说了算?”大汉提醒他的身份。
  顾小宝冲着胡若兰一笑,道:“大小姐,是这么办吗?”胡若兰自然没有异议,抛开以
往那点关系不说,倘非他紧要关头挺身而出,如果那大汉坚持要她亮本——当场剁下两个手
指头来,她倒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可以不断手指,但事情闹成这种局面,赌场以后还得继续经营,当着这么许多赌客,
当然不能动武、使性子,也且不是解决的办法。
  否则,谁还敢来这种仗势欺人,耍赖的地方,自己更无法向姣据交代。
  她点了点头,表示接受顾小宝的建议。
  顾小宝又笑笑,居然自告奋勇地道:“我看我闲事就管到底,这一‘宝’由我来开
吧!”
  说着,已然伸手要去开“宝盒”。
  “漫着!”大汉及时阻止。
  顾小宝似乎有些不胜其烦的道:“又怎么啦?”
  大汉嘿嘿冷笑道:“刚才你敢断言我赢不了这一‘宝’,必定是知道这一‘宝’开出来
准是‘单’,所以很抱歉,老子要改押‘单’了!”
  大小姐胡若兰暗吃一惊,急道:“这不可以……”
  她刚才摇的就是“单”,此刻见大汉改注,急忙出言阻止。
  “不可以?谁规定在未开出以前,不准移动赌注,老子偏押‘单’,开吧!”
  说罢,已将两个血淋淋的手指头,移向了押“单”的位置。
  朝自满天。
  旭日东升。
  正是一日之计在于晨,人们早餐后忙着一天工作的开始。
  此刻“福记赌场”正是最紧张的一刻,每一个人的心房像绷紧了弦的弓。
  胡芝兰还没来得及阻止,不料顾小宝的动作其快无比,一欠身,早已伸手按上了“宝”
盖。
  一两百双睁得通圆的目光,不约而同定定的集中着着“宝缸”。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几乎每个人剧烈跳动的心脏,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李师傅向周围的保镖暗施眼色,准备必要时采取紧急应变的措施。
  那大汉紧张地停止了呼吸,倒是胡若兰沉得住气,脸上未现慌张神色。
  无他,因为她相信顾小宝,知道顾小宝会对她维护。
  突然——“宝盆”盖揭开了。
  “啊!”周围响起了一片惊呼。
  不知道是哪一位赌客,情不自禁地脱口叫出来:“双!”果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赫然是
一对红四——八点!那不是“双”是什么?“好小子!”大汉气得肺都几乎炸开,怒骂一
声,全身扑上了桌面,夺刀在手.翻身就向顾小宝猛刺!
  顾小宝早有戒备,对付这种莽夫,只一出手,便又捉住对方刺来的手腕,大汉疼得“哇
厂的一声怪叫,匕首便脱手掉落地上。
  顾小宝继之随手轻轻一推,那大汉庞大的身躯,被推得踉踉跄跄跌出去。
  后面看热闹的慌忙退让,那大汉便一跤跌了个四脚朝天。
  保镖们刚要动手,趁机上前病殴一顿,却被胡芝兰喝止,保镖们这才按兵未动,退在一
旁袖手旁观。
  大汉是河豚吞河灯,心知肚明,知道不是顾小宝的对手。古有明训:好汉不吃眼前亏,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白白断了两个手指头,只好自认倒霉,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于是他一骨碌爬起来,咬
牙切齿的恨声道:“咱们山不转水转,哪里遇上哪里算。好小子!有种的留个万儿.老子不
找你,自然有人找你。”
  顾小宝昂然笑道:“老兄不必查问根由,只需记住我这张脸就是啦!”
  “好!咱们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说完狠话,他连头也不敢回,狼狈不堪地夺门而出,逃得无影无踪。
  好戏到此收场,是开锣戏呢?还是压轴,无人知晓。
  这一“宝”如果是胡若兰提的,别人也许会疑心她暗中做了手脚,但顾小宝却是赌客身
份,充其量不过是个爱管闲事的年轻人,谁也没活可说了。
  但胡芝兰心里有数,四小宝再一次的替她解了围,也只有顾小宝才能使大汉输得冤到了
家。
  她对顾小宝实在到了朝思暮想,茶饭不思的地步。
  为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谁也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谁能了解她内心的事呢?女人天生就能了解男人的。但男人
永远不会了解女人。
  也许,只有女人才了解女人的想法。
  现在她终于忍不住了,娇声道:“谢记住的解围,请至后厅奉茶,容我一申谢意。”
  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不能投向顾小宝怀抱,拥住他诉尽相思之苦。
  顾小宝也想了解她何以未回成都,反而来到青城山麓,居然在这间赌场当了主持人。
  于是顺着她的话道:“这点小事,本不足挂齿。至于奉茶吗?…哈哈!那才真是及时
雨,我正口渴,就叨扰姑娘了。”
  顿饭光景。
  顾小宝离开了“福记赌场”,他了解了一件事。
  这件事是君绝说的,那赌手指的大汉是“阎王笔”派来的人,目的是想报上一次一箭之
仇。
  君绝是洪门中人,他就是以洪门身份对那大汉晓以洪门之义才吐露出真情。
  其他,顾小宝一无所知。
  至于胡若兰为什么来这里,胡若兰只说是奉命行事,其他什么也没讲。
  不过——胡若兰说了一句:就是对顾小宝有利无害,她对顾小宝是此心永不变。
  顾小宝问不出原因,且与千叶道人约定龙溪见面时间在即,只好说声“珍重”,开讲了
一会儿便离开了“福记”。
  由青城至龙溪,约有四、五十里,因千叶道人要他在中午至龙溪见面,适才在“福记”
耽误了不少时间,因此脚下加劲,不到两个时辰,便到了泯江岸边。
  放眼望去,只见江水滔滔,渡头上已有不少侯渡之人,因龙溪在对岸,而渡船尚未返
回。见那渡头有个茶棚,便到茶棚中拣了一个座位,要了一碗茶,等对岸的渡船。
  因为坐着无聊,忽然想起怀中那颗冰珠,自昨夜在井中获得后,匆忙中并未仔细看过,
很想一睹是什么样儿?他小心谨慎的,先抬眼向四方打量一眼,见都是些挥汗如雨,普通侯
船人,并无打眼人物,这才将冰珠从怀中取出,一人独自观赏。
  初秋。
  秋阳仍是十分炎热。
  他这冰珠一取出,不但冰光四射,而且立时凉生四座。
  因全神注视手中冰珠,倒未觉得;但那邻座之人,本来挥汗如雨,热得喘不过气来的时
侯,突然清凉四射,大家不兔诧异。
  不由目光集中到顾小宝手上,见他手握一颗光华四射的大珠,正自反复观赏,那一阵清
凉之气,正由那颗珠上发出。
  人,谁都有好奇心,全茶棚十多个侯渡之人,全都向顾小宝桌边围来。
  顾小宝这才想起自己犯了江湖大忌,自古有财不露白的名言。何况这等旷世奇珍,若被
江湖人物看见,岂不是又惹麻烦。
  心中大是后悔。忙将冰珠收人怀内。
  就在此时。耳中突闻一阵脆笑之声,从江面上传来,笑声一人耳,顾小宝心中突然一
震。
  那年头。女人在外抛头露面的甚少,更何况这般脆笑,那些等候渡船的人早又被笑声吸
引得回过头来。
  顾小宝抬头向证面上看去,不知什么时候,江边上靠了一只小船。船头上立着一位身穿
红得喷火衣衫的女人。
  因为用风尚有二人三十丈远,看不清这女人的睑孔,但从衣着和笑声判断。那女人的年
龄并不太大。
  那红衣女人,正面对着这茶棚,手掠鬓发,不时回头向的中说话,可见那般中尚另外有
人有人说:“女人们在抚弄自己头发的时候,定是心已乱了。”
  这女人真的心乱了吗?果如此,是为什么呢?顾小宝睹此情景,心中暗自吃惊。
  皆因适才已从笑声中听出,这女人的内功甚是精堪,而且目注这茶棚不断向舱中说话,
必是有为而来。
  心中正在狐疑,那渡船已然靠岸,候船的人纷纷向江边走去。
  顾小宝一看日色,已近午时,怕误了与千叶道人的约会,不得不乘这班渡船过江。
  但他却暗自戒备,杂在行人中,向渡船走去。
  渡船与那小舟,相距不过五、六丈远。
  顾小宝到了江边,不由用眼角余光向那红衣女人着去,见她年龄不过二十五、六岁,生
得明艳动人。
  他顿又觉得这女人“火烧猪头皮——面熟”,不知在何处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舱中另外背坐着一个白发如银的老太婆,心中虽是生疑,但此时渡船已将离岸,只得匆
忙上了渡船。
  他上得渡船,梢公便将渡船掉头,向江心划去。
  顾小宝并未进舱,站在船头上注意那小舟行动。
  果然——渡船一动,那红衣女人也抓起一支木桨,跟着渡船划来,而且不时向顾小宝嫣
然含笑。
  顾小宝虽不是什么老江湖,但江湖上的事经历不少,也十分警觉,这一来便知这一老一
少,果是跟踪自己而来。
  “打鱼一世蓼儿洼,不种青苗不种麻;酷吏赃官都杀尽,忠心报答赵官家。”
  这首诗是梁山好汉阮小五吟的词儿,顾小宝望着滔滔江面,想着自己是旱鸭子,如果她
们在江上发难,不知要如何应付。
  但他脑海中却不断思索,自己生平并未与这女人见过面,何以会觉得面熟,心中好生不
解?须知,泯江是川中四江之一,并非小河,河面少说也有里许,江流湍急,自己这艘渡
船,是两个梢公划桨,横江而渡,船行甚慢。
  反观那小舟仅红衣女人一支木桨,竟在波涛澎湃的江面上,箭射般向对岸地去,不但
快,而且平稳异常。
  扁舟轻渡,显得毫不费力。
  不要说,顾小室也知道老太婆和红衣女人是两个高手。
  看样子,必是先去对岸等待自己了。
  悬挂的心,也就平定了一大半,只要不在江面下手,纵不济,但总可应付—下,但心中
依然暗自盘算应付之策。
  不过半个时辰,江船已大江岸,果又见那小舟停在岸边,只是二人已不在舟上,放眼望
去,江岸上虽有不少行人,却未见二人踪迹。
  龙溪虽是小镇,倒也非常热闹。
  顾小宝一面向镇口走去,一面戒备,蓦地想起千叶道人,虽是约在龙溪见面但却未约定
一个地点。
  难道……难道要自己大街小巷去找吗?进入镇口不远.乍见街左有一家酒楼,高悬着
“太白居"三字金匾。
  顾小宝心中一动,那千叶道人终日不离酒,说不定他会到这酒楼上来,我何不去这楼上
等他。
  况且,自己已许久未进饮食,肚子也有些饿,先去祭祭这五脏庙再作打算!
  著一抬头,只见店门口一副见联,上联:’处世若大梦”,下联:“对酒还自倾”。
  顾小宝文武双全,便知这楹联乃摘自李白“春日醉起言志”。
  故仅瞥了一眼,便向“太白居”走去。
  还未到店门,早迎出一个伙计,冲着他一哈腰.道:“爷!你才来呀?你订的雅座巳给
爷留下了,酒菜全准备好M!”
  顾小宝心中一愕,莫名其妙的看着店夥,道:“什么人订的雅座,你看错了人吧?”
  店夥计又哈腰笑道:“是爷您订的呀!爷姓顾,从青城来,对不对?”
  顾小宝见店夥计说出自己姓氏,连从青城山来也知道,忽然心中明白过来,暗付:“果
然自己料得不错,必是千叶道人先来订了座。”
  于是又问道:“夥计,是不是一个穷道士吃了酒菜,等我来替他结帐?”
  这一问,反两轮到店夥计一怔,道:“爷!你爱说笑,给爷订座之人.不但未吃酒菜,
连爷的酒菜银两也预付过了,而且……”
  “而且替爷准备好了牌局,搭子也邀好了,周爷是本镇最大粮行店东,王员外是本地首
富,郝爷是灌县的金饰店老板,只要爷一吃完,就可以进行牌局。”
  顾小宝被店夥计讲得大惑不解,忙问道:“喂!摆计,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夥计着眼一笑,道:“这个……小的可不敢说,爷您就别问啦!反正爷心里知道!”
  顾小宝见夥计笑得有点神秘,知道是店夥记误会了,以为明知故问,假仙假答。
  心想:“管他呢!我且先上楼吃喝,再慢慢问他,到时多给他一点小费,还愁他不说
么?”
  当下谈谈一小,便向楼上走去,夥记十分恭谨的早抢在前头带路。
  这楼上半边是一个大敞厅,约有十来张桌子,已坐了十来个酒客,正在吆五喝六猜拳饮
酒。
  正对面,是两间隔开的房间,桃花窗格,糊了翠绿的纱富,洁白的门帘,果然是两间雅
座。
  店害计走到临街一间门前,伸手一掀门帘,向顾小宝道:“爷请进,小的这就去的酒菜
来!”
  进了雅座,果然已摆上一副杯筷,那临街的窗门开着,便面窗坐下。
  一会儿工夫,夥计搬来酒菜,又给顾小宝斟上酒,谄笑道:“这是真正四川名酒——泸
州大曲。爷!您尝尝就知道我没说谎。”
  顾小宝正要问话,忽听敞厅中有人高喊夥计。
  夥记忙不迭的向顾小宝哈腰道:“爷慢用!外面又来了客人,我们这酒楼全是熟客,小
的去去再来!”
  说完,也不等顾小宝说话,掀帘走了。
  夥记一走,顾小室也实饿了,便一个人自斟自饮起来。
  那知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夥记过来;看看窗外,日色已升,也不见千叶真人的影子,心
中好生纳闷。
  正要高声喊夥记,哪知蓦一抬头,见对街后面一座高楼,突然楼窗“呀!”的一声开
了,传出一阵女人笑谑的清脆声音。
  顾小宝登时心中一动,忙凝神看去,只见窗前突现一个红衣女人,正是适才江边使舟之
人。
  最使他吓惊的,是那红衣女人手中,拿着一顶竹道冠,一看便知是千叶道人那顶道冠。
  这一下,可使顾小宝吃惊不小,千叶道人是武林中成名人物,老字号了,一生行事,神
秘莫测。
  现在道冠忽然落在这女人手头,难道千叶道人,会落败在她手头?连道冠也丢了么?心
中正在犯疑,却见红衣女人手举道冠,高声向楼内笑道。“大姐,你平素说这疯道人怎么了
不起,原来是个徒具虚名的角色。
  你看我不是轻而易举的便将他骇得连道冠都不要了,要不是师傅她老人家叫我别伤他,
他还能逃得脱么?”
  说时,一双媚眼,却向顾小宝窗内飞来,冲着他一个甜笑。
  顾小宝听得心中一震,这红衣女人,明明是在告诉自己,千叶道人不是她的对手。
  由此看来,其人武功之高。
  但她是谁呢?不知这般故意现身,是什么意思?对自己示威么?心中疑惑未定,似是那
楼内的人在继续交谈,只是相隔太远,听不真切。
  蓦地———那红衣女人又玩着那顶竹道冠,笑道:“你说的何尝不是,谁叫他多管闲事
呀?哼!他想带他去见白丹凤,我偏不让他如愿以偿。
  其实,师傅她老人家也太顾虑了,我就不信对那个‘九重丹凤’有什么了不起?”
  说时,口角一撇,显得甚是轻蔑。
  此时,那楼下一个苍老声音,喊了一声:“红姑”,只见那红衣女人娇滴滴的应了一
声:“来啦!”
  回眸看了顾小宝一眼,翩若惊鸿的下楼去了。
  顾小宝料到必是适才那小舟中的白发老太婆唤她,想来那白发老太婆必是她的师傅了,
只是不见红衣女人所喊的大姐现身,一个人望着那间楼窗发楞。
  他正在发愣,忽觉身后一缕劲风骤袭。
  顾小宝嚯地侧身探腕,两指一钳,挟着一件软软的东西,看时,原来是个小纸卷儿。
  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今晚三更,秘来伏龙观,慎防五毒跟踪,切记!”
  下面画着一片竹叶。
  顾小宝见千叶道人传书,虽然心喜,但从这简单几句话中,已知道适才白发老太婆是谁
了。
  这一来,几乎骇得呆了。
  暗付:“无怪千叶道人也不敢露面相见,敢情那白发老太婆就是武林闻名丧胆的‘五毒
夫人’。这个老魔的出世,武林中必有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故。”
  正在这时,夥计又走了进来,顾小宝连谁给他订酒菜之事,也不想问了,随手摸了一块
碎银赏给店夥计。
  夥计接过碎银,哈腰谢道:“爷!牌局已经开始了,就等爷您啦!”
  这间雅室远离大厅,如同包厢,可以不受干扰,看样子是专供特殊身份的人聚餐、聚赌
的。
  两个如花似玉的少女随侍在侧,各种菜点,一应俱全,即使想来两口“福寿膏”(鸦
片),她们也会照办。
  看她们捧着烟具在一旁,就不难明白。
  人局的七个人,三个生意人,也就是夥计说的粮行店东周爷,金饰店大老板都爷,另一
个员外装束的,不问而知,该是王员外了。
  再来是两个挂冠退休的县太爷,实际上是一对搭档,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郎中——赛时
迁顾松,摇钱树阮三郎。
  最惹眼的一位,是让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妖艳女人,她好像是这个牌局的主人,所有
的人都叫她“大姐”。
  赌的是“梭哈”,而且是现款,一万两银子一个“台面”,“开牌”的“底盘”最低是
一百两。一般来说,这个局是相当大,而且硬扎得很。
  顾小宝为了想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样,一上桌居然就宣布“无底。
  “无底”就是说不受“台面”的限制,等于开的是无限公司,存心要大输大赢。
  这种赌法最受郎中的欢迎.赛时迁顾松和摇钱树阮三郎不禁暗自窃喜,互相交换了一下
眼色,准备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家身上,狠狠地放血,捞他一票。
  每一个靠赌场吃饭的郎中,都不会傻得一上来就狠砍猛杀,把“羊牯”(呆子)吓跑。
  牌局一开始,大多都是放长线,钓大鱼,先输出去一笔,目的是想把“台面”哄起来,
然后大显身手。
  这种方式,一般称之为“回笼”,而他们是想搞一次“炸弹开花”。
  所谓“炸弹开花”,就是预先洗好一副牌,而且大都是“冤家牌”,搞得你非跟不可。
  举例来说吧g张三是顶头“K”,李四是顶头“A”,赵正是顶头”10”,王二是顶
头“9”,这位“赌家”(郎中)只是顶头“8”。
  顶头“A”的李四出钱,张三顶头“r一定跟,赵五和王二用于的10,9也是有对不
饶人,自然也跟下去。结果10、9顶头对发来了三条,这就由10一对的赵五出钱了。
  王二麻子有了三条“9”,跟下去了,顶头“A”和顶头“K”的张三、李四,不可能
让一对“10”和一对“9”吓跑,自然要买一张牌。
  三条“10”和三条“9”自然买不到“四条”,顶头“A”和顶头“K”的张三、李
四则买进了两对。
  于是热闹了,谁都有雄厚的实力,互不相让的加注,把“台面”越抬越高,到最后,张
三、李四、赵玉、王二麻子几人,有的发进“富尔豪士”,三条的还是三条。
  而那位“小8”对的“赌家”(郎中),则发进了“四条8”,卷走了台面。
  这只是郎中们方式的一种,当然还有其他的方法,笔者不能—一赘述。
  顾小宝赌得很猛,这正合赛时迁顾松和摇钱树阮三郎的脾胃。
  牌局进入白热化,战况越来越紧张,顾小宝似乎守不住了,一副“龙虎斗”碰了那位大
姐“三条8”之后,便动了肝火。
  把原先赢进七、八万两全倒了出去,幸好未赔出老本。
  倒是这位大姐一枝独秀,大有睥睨群雄之势,几副牌打顺了手,更是所向无敌,杀得各
人毫无还手之力。
  这个牌局的牌搭子,是那位替顾小宝订酒菜不知名的人约好的,对顾小宝来说,全都是
生面孔。
  其他的牌搭子,他们互相之间,有没有瓜葛,顾小宝不知道,好在他赌技精湛,输输赢
赢,还没有伤元气,输老本。
  而这位大姐却是手风奇顺,不晓得是她赌技高强,还是财神爷特别照顾,居然从开始就
无往不利,一直保持辉煌战果。
  一个时辰打下来,赛时迁顾松、摇钱树阮三郎已经额头冒汗了。
  进赌场别问谁输谁赢,谁头上的汗最多,谁频频用手帕擦汗的,准是大输家,这似乎是
千古不变的公式。
  这种情形对顾松和阮三郎来说,是绝无仅有的。
  通常他们两个搭档,总是先“放水”,输到三五“底”
  以后,便开始反攻,由其中一家起哄,造成热闹的场面,另一家则稳坐钓鱼台,等着鱼
儿上钩。
  可是——这一局他们已输出二十“底”以上,也就是二十万两以上,仍然毫无起色,并
且又不是存心“放水”。
  不知是怎么阴差阳错,每次明明布下天罗地网,十拿九稳赢定了的牌,居然爆出冷门,
会让别家赢了去。
  然后,由别家赢去的钱,又转到那位大姐的面前。
  渐渐的,他们起了疑心,终于发现毛病就出在顾小宝身上。
  因为每当紧要关头,他明明非跟进不可的牌,会突然退出,算准了他不会跟的,他又反
而跟了。
  就这样,使顾松和阮三郎的阵脚大乱,除非是偷牌,在洗牌上已是黔驴技穷,已无法做
出手脚。
  郎中也有等级之分,最差劲的是用“药水牌”,或是“捏角”临时做记号.这种角色只
能骗骗冤大头,上不了大场面。
  稍微强一点的,是互通声息,暗报“底”牌,必要时“偷天换日”,但要手脚干净利
落,出不得差错。
  完全靠洗牌、发牌掌握全局的,已是此中佼佼者,但仍然需要有搭档配合,始能收绿叶
红花之效。
  最难是唱独脚戏的,那才真正是第一流角色。
  这种人不仅要具备各种手法和窍门,更需要身怀绝技,单枪匹马控制全局,除非万不得
已,绝不轻易在牌上做手脚。
  但这种第一流角色,却如凤毛城角,武林中能充数的,屈着指头都算得出的几个人,大
都退隐收山。
  顾松和阮三郎虽属佼佼者,但还不是第一流角色。
  他们起先怀疑顾小宝可能是唱独角戏的,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过于轻敌,才在阴沟里
翻了大船。
  然而,顾小宝并未斩获,仅仅是奋力苦战,勉强保持着小赢的局面,真正的大赢家,却
是那位大姐。
  于是,他们又疑心顾小宝是大姐找来的搭档。
  最妙的是,其余三家输赢都不大,偏偏他们两个难兄难弟,已经输得抬不起头来,这可
真是灾情惨重。
  其实——这位大姐也赢得有点莫名其妙,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行,会意外地赢了这么多的
钱。
  接下来,正好是由顾小宝发牌。
  第四张牌发出,顾小宝自已的牌面既不同花又无顺的希望,连一个小对都没有,早就应
该丢牌了,但他却在死缠烂打。
  顾松是一对“K”,阮三郎则是顶头“A”对,第三张没有,第四张牌又发来一张
‘A’。
  阮三朗向桌上扫了一眼,牌面最大的就是他“A”对最大,其余几家已纷纷打烊,只有
大姐的一对“8”舍不得丢,可能已经发进“三条8”了。
  他的搭档顾松是在等他开价,以便兴风作浪,而顾小宝是一副根本不值得一眼的烂牌,
却仍然在观望,不肯丢牌。
  阮三郎得到搭档顾松的情报,知道他的底牌是张“8”,更认为十拿九稳的赢定了。
  由于大姐是大赢家,抓住这机会,阮三郎哪会轻易放过,于是一咬牙,开价五万两。
  顾小宝在他下家,犹豫了一下,居然跟进了。
  大姐果然是三条“8”,本来她不想跟阮三郎硬碰,目前她是大赢家,可以采取守势,
也可以打“铁板”,保持战果。
  但她看顾小宝的一副烂牌都跟了,为了凑热闹,嫣然一笑,也照样跟进。
  轮到顾松,他一盘算,连庄家刚才跟的,加上这十万两,台面上抛开老本已超出八万
两,他可心犹未足,一狠心又加了五万两。
  阮三郎当然照跟不误,这是一次难得的“炸弹开花”,焉能放过。
  顾小宝装模作样地查看了一阵出过的牌,左算右算,、考虑了足足有盏茶时刻,仍然拿
不定主意。
  “怎么?是跟,还是不跟?”阮三郎开始催促。
  顾小宝还应了一声:“等等!”还是犹豫不决。
  阮三郎笑了笑,故意道:“我看你算了,这么一副烂牌,同花不是同花,顺又顺不来,
跟个什么劲嘛l”
  “喔!不……”顾小宝舍不得放弃的道:“这张牌是活牌,一定可以补进…”
  阮三郎心里暗笑,嘴上却道:“你充其量是一对‘10’,补进了也不过三条,难道不
怕我三条‘A’?”
  “不见得!”顾小宝老谋深算地道:“你绝不会是三条‘A’,否则早就‘梭哈’了,
哪会‘温’到现在,我只要发进三条或两对,就准能赢你!”
  阮三郎哈哈一笑,道:“你既然不信,就买三条吧!”
  顾小宝被他一激,突然冲动地道:“这一牌是大输大赢,五万两之外,我外加五万
两。”
  这一来可把顾松和阮三郎乐歪了,其余的几家则暗自摇头,他们赌了多年的钱,从来也
没遇上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大姐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本想阻止,但想到自己也在台面上赌,实不便干涉人家的自
由。
  他输他的钱,于你鸟事,谁能管得了。
  她之想阻止,是因为她已体会到,这场牌局完全控制在顾小宝手头,她之所以能赢,且
一枝独秀,也是顾小宝造势。
  “我跟了!”她了解了情况,便作了这个决定。
  顾松见目的已达,不便再乱抬价,只好把自己的牌丢了。
  阮三郎面露得色,只用手敲敲桌面,表示跟了。
  顾小宝立即发牌,以熟练的手法,将每张牌慎重地推到各人面前。
  各人面部的表情都紧张起来,抓起最后发进的牌,用台面上的一张盖住,双手捧近鼻
尖,睁大了眼睛,用力的慢慢地把牌搓开……。
  如果那个时代有照相机,将每个人的神情摄入镜头,真可以拿去参加世界摄影展,夺得
蓝带奖!
  阮三郎是认为稳操胜算,兴奋超过了紧张,等到搓开最后一张牌,发现是张无关痛痒的
废牌,这才略显不安起来。
  一个脖子伸得像长颈鹿似的,去看他们发进了什么牌。
  顾小宝蓦地喜不自胜的翻开牌,他果然补进来一张“红10’,台面上是一对“10”
了。
  阮三郎对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担心的是那位大姐。
  怕她万一再补进一对,就成了“福尔豪士”,正好压他的三条“A”。
  这一牌先后是十二万两银子,数目太大,这位大姐也不禁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直等他们的牌亮出,她才紧张万分地搓开了最后一张牌,是张“方块9”。
  “8、9两对!”她情不自禁地大叫起来。
  阮三郎的心霍地一沉,气得他连“梭哈”的规矩也忘了,怒不可遏的质问顾小宝道:
“你凭那一点抬价?”
  一伸手,居然把顾小宝的底牌揭开了。
  这一举动相当不礼貌,并且在赌桌上是犯忌的。
  通常是发现有人串通作弊,怀疑其中之一是故意抬价,才用这种方法捉拿证据。
  如果顾小宝的牌根本不应出价,那么“证据”便告确定,非但要赔出输家的,甚至还要
看别家好不好说话。
  好说话的可以私了,大家公议出的什么条件,作弊的人必须照办。
  要是遇上不好说话的,来个故意刁难,任他狮子大张嘴敲诈一笔。
  现在顾小宝的牌翻开是“三条10”,他本就是算出“10”是“活牌”,才孤注一掷
的,结果真让他买到了,还有什么毛病好挑剔呢?顾小主这下可逮着了理,得理不饶人地怒
问道:“你这算什么意思?”
  阮三郎顿时哑口无言,他突然拂袖而起,连大姐的牌都不看了,向他同伴顾松一使眼
色,便要离去。
  顾小宝出手如电,一把当胸抓住,怒声道:“你这就么一走了之么?”
  “我为什么不能走?”阮三郎一挣未能挣脱,始不甘示弱,怒目相视。
  “当然不能走!”顾小宝理直气壮的道:“我好不容易买进‘三条10’,稳赢这位大
姐的“两对”,最后一张牌还没出价,你就擅自翻开我的底牌,这个损失谁负?”
  阮三郎随手用自己的底牌,大声道:“人家已经发进“福尔豪士’了,老子‘三条A’
都关了门,你‘三条10’能赢个屁!”
  “你关门是你的事。”顾小宝道:“她的底牌还没翻出来,你怎么知道她补进了‘福尔
豪士’?”
  “这……”阮三郎嘿然答不出来。
  顾小宝冷冷一笑,道:“说不定我这一副牌还能再赢五万两,这个损失你非负责赔偿不
可!”
  阮三郎怒极之下,趁顾小宝说话之际,猛一挥手,再一次想挣脱开来。
  谁知顾小宝却紧紧抓住他胸前不放,这一格,不但没有把顾小宝的手格开,反而使自己
的手腕酸麻欲断,如同格在铁柱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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