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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手·手枪》(上册)
第八章 神机妙算
(一)
叁人坐上丁景泰那部宽敞,舒适,附有气温自动调节设备的豪华宾士房车,平稳得宛如
睡在柔软的弹簧床上一般。
丁景泰瞄了萧白石一眼,洋洋自得问:“萧大兄,你看我这部车怎样?”
“还过得去。”
“比九龙王的座车如何?”
“差得远呢。”
“吹牛,”丁景泰哇哇大叫说:“孙禹那部老爷凯迪拉克,怎比得上我这部崭新的宾士
,你当我不知道麽?”
“既然知道,又何必明知故问?”萧白石笑眯眯说。
丁景泰冷哼一声,好像气派犹未摆足,有意显给萧白石看看,伸手在车顶一排电扭上按
了一下,座底慢慢突出个方方的箱子。
丁景表拉开箱门,立刻有一股冷气扑了出来,里面尽是冰果冷饮,原来是个小型冰柜。
丁景泰取出几瓶冷饮,分递给白朗宁和萧白石,满脸傲笑说:“方才喝得太多了,来瓶
冷饮解解酒。”
“唉,”萧白石微微一叹,说:“可借车里没有酒柜,真想再喝两杯。”
丁景泰怔了一下,说:“对!车里确实该有个酒柜,改天我另订一部,到时再请你到新
车上来喝一杯。”
白朗宁一旁听得不断摇头,对於中环土皇帝丁景泰与九龙王孙禹之间的事事都要别苗头
的心理,感到非常不解。
房车平平稳稳爬上了半山。
时间已近子夜,半山道上早已万籁静寂,别说行人,便是鬼影也难找到一个。
“萧大兄,九龙帮的人马何在?”丁景泰问。
萧白石微微一笑,从怀里取出一具袖珍型电晶体遥控对话器。
丁景泰斜首望去,只见那对话器不但体积小,天线更短得出奇,全部拉出来也仅及筷子
一半长,看上去犹如娃娃玩具一般。
丁景泰微微冷哼一声,满脸不屑说:“这小东西倒精巧得很,但不知管不管用?”
萧白石含笑将对话器捧在嘴边,开关一按,立刻亮起一盏闪闪的红灯,一阵讯号声音,
“叽叽”的响了起来。
“九龙全体领队随车集合,九龙全体领队随车集合。”
丁景泰难以置信的盯着萧白石,根本不相信九龙帮人马能够找到方位来随车集合。
萧白石手中的袖珍遥控对话器的小灯,仍然闪闪发光,有规律的讯号声也不断的响着。
白朗宁默默瞧着两人,沿途一直未曾开口。
过了不到两分钟,前面样路上接连窜出几都车子,後面也有几部急急追赶上来,转眼便
纷纷驶近丁景泰座车的四周。
丁景泰急忙命司机停车,乾笑两声,说:“看不出这小东西还真管用。”
萧白石杷对话器捧到丁景泰面前,说:“这东西只求实用,不在大小,你用的那种货色
,通话范围太小,而且只要对方调好周波,也照样可以收听到,既不能及远,又不能保密,
早就落伍了。”
丁景泰掏出自己的对话器,反覆看了看,满不服气说:“那有那么严重,我一直使用的
蛮好?”
萧白石翻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掀开衣襟,在胸前一具五英寸大小的总控制器
上按了一下。
“二号分机答话!”
“第二队领队孙启芳报告。”声音从对话器直接发出来,就像车里多了个人一样。
白朗宁微微吃了一惊,问:“小龙王也来了?”
萧白石点点头,继续发令说:“北角杨文达行踪何在?”
“报告总座,据收听中环帮彼此连络所得,杨文达已被该帮包围,地点大约在正前方五
千公尺左右的山腰部位。”
孙启芳虽是九龙王孙禹的爱子,答话时的语气,仍是恭谨。
萧白石瞟了正在发楞的丁景泰一眼,大声说:“什麽大约?什麽左右?从新查过。”
“是,我马上亲住调查,一有结果立即回报。”
萧白石呼了一声,又在控制器上按动一下。
“叁号分机答话。”
“第叁队领队刘刚报告。”
“杨文达周围情况如何?”
“报告总座,杨文达随来护卫,火力极强,一旦开火,双方必定弄得两败俱伤,杨文达
如得部下拼命掩护,冲出去大概还不成问题。”
萧白石哼了一声,又呼唤第四号分机。
“杨文达沿途布署如何?”
“报告总座,从山腰到山下平均每百公尺埋伏两辆卡车,十名枪手,大概是准备撤退时
拦阻追兵用的。”
萧白石把对话器一关,苦笑说:“杨文达有备而来,要想拦劫,还真不太容易呢。”
丁景泰亲眼看到萧白石手中的新型对话机的威力和集合部属之神速,亲耳听到九龙帮各
队分门负责的情形,对萧白石的才能,不得不信服几分,神态动作之间,就像刚刚打了一场
败仗,再也威风不起来了。
“你看该怎么办?”丁景泰有气无力的问。
萧白石含笑说:“我们大哥临别一再交代,一切都要遵从你丁兄命令行事,所以小弟不
敢妄作主张,如何处理,还是你丁兄吩咐吧。”
丁景泰眼睛一瞪,说:“少在我面前鬼扯,我丁景泰不领这份情,有什麽点子快说出来
,用不着拿跷。”
“好吧,”萧白石两手一摊,说:“既然你士皇帝圣旨下来,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干了,
不过万一出了差错,你可不能真的对我不够朋友啊。”
萧白石针对着丁景泰在“飞达”酒馆放的炮,硬给他顶了回去。
丁景泰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自怨自艾说:“我丁景泰最多只能讲讲狠话,其实我能把
你萧白石奈何,就算我惹得起九龙王孙禹,也惹不起警方第一高手萧朋啊。”
白朗宁听得有些不忍,接口安慰说:“丁兄未免太自怜了,其实放眼港九这些人手,那
个比得上你丁景泰,九龙王孙禹本身并没多大才干,他一生最大的成功不过是抓牢了萧白石
,萧兄虽然足智多谋,深受九龙王父子礼待,却终归是屈居人下,为他人卖命而已,其他如
箫朋解超和我白朗宁之流,更是微不足道,如论本身既具才干,又有成就的,唯你丁景泰了
,你难道还不满足麽?换了别人,恐怕连狠话都不敢讲一句。”
丁景泰被白朗宁捧得开心已极,仰首大笑一阵,说:“你们两个一个损,一个捧,把我
弄得晕头转向。反正搞你们不过,萧大兄,别拖时间,你那些坏点子快出笼吧。”
萧白石想了想,说:“杨文达仅仅带了一两百人,竟敢孤军深入,显然未把港九这些人
看在眼里,依我之见,白朗宁乾脆不必露面了,索性我们攻他个出其不意,纵然侥幸被他逃
出,也必定搞得他狼狈不堪,教他以後不敢再如此目中无人。”
“好主意,就这么办。”丁景泰大声说。
“不成,不成,”白胡宁摇头摆手说:“杨文达既然指名见我,我怎能置之不理,一旦
传扬出去,岂不被同道耻笑。”
萧白石微微一笑,道:“那么就等你们见过之後,来个前堵後追,杀他个落荒而逃,也
算出了口恶气。”
“不成,不成,”白朗宁依然摇头说:“他既然冒险前来看我,无论如何总要放他安全
离去,如若趁机拦截追杀未免太无江湖道义了。”
“白朗宁,不要再谈什麽江湖道义了,要以大局为重啊。”丁景泰说。
白朗宁正容说:“平日我白朗宁虽然常在几位面前动动鬼心眼,打打坏主意,像这种不
信不义的事却还做不出来,如果我白朗宁是个妄顾道义之徒,丁兄还肯跟我推心置腹么?”
丁景泰愕了愕,说:“老弟说的对,这种违背道义之事,确实不该做,确实不该做。”
白朗宁含笑说:“丁兄别急,这位大军师点子多得很,保证杨文达有的亏吃。”
萧白石叹息说:“一条条都被你挡回去,那还有那么多主意好想,算了!还是你们自己
来吧,本军师投降了。”
“什麽?”丁景泰把萧白石领口一抓,大吼道:“你这狗头军师竟敢临阵退缩?限你一
分钟之内想出好办法来,否则军法从事。”
白朗宁知道两人开玩笑,索性二郎腿一翘,看起热闹来了。
萧白石抓了抓脑袋,大声说:“有了,有了,快些放手。”
丁景泰急忙追问:“什么好主意?快说。”
“不能说,又要被白朗宁挡回去。”
萧白石抓起对话器,说:“第五队,第六队听令。”
立刻有两人同声答应。
萧白石瞄了白朗宁一眼,发令说:“即刻分散潜入北角境内,准备配合第二队行动。”
两人一声领命,急急驰车而退。
萧白石又呼唤七八两队,发令说:“即刻开到北角界外准备拦阻追击第二队的敌人。”
窗外的车子又少了两部。
“第叁队第四队听令。”
叁、四两领队齐声答应。
“尾随杨文达车辆,准备会同第七、八两队,拦阻北角追兵。”
窗外的车子又少了两部,只剩下一部车子,孤零零停在一旁。
萧白石收起对话器,扭开车窗,朝那车子招招手,一名大汉窜出车门,匆匆赶了过来。
“第一队领队何武见过总座!”
说罢,又朝丁景泰,白朗宁点点头,说:“好家伙,港九的火力到了一半。”
丁景泰哈哈一笑,说:“半晌没见你露头,我还当你那条宝贝左手被黄狗咬断了呢?”
原来这第一队领队何武,也是港九有名人物,人称左手神枪,为人勇武好义,不但深获
九龙王倚重,与太平山下四把枪的交情也不错,见面难免说笑几句,因他平日爱吃狗肉,丁
景泰每次跟他取笑,总要带上个狗字。
“胡说!!”何武大叫道:“我何武虽然杀了不少黄狗,却都是用右手杀的,万一它们
来讨债,我自会拿右手给他们咬,这条左手一定好好保留,否则九龙帮还拿什麽吓唬你丁景
泰?”
众人听得一齐大笑起来,连一向在属下面前喜怒不形於色的萧白石,也为之忍俊不禁。
过了一会,萧白石喝止住众人的笑声,拉住何武左手,说:“何武,你带领第一队紧随
孙启芳潜进北角,专门负责保护他个人安全,其它事情一概别管,无论遭遇任何情况,都要
设法把他弄出来,绝对不能出疵漏。”
“总座放心,就是断了这条左手,我也要把他接出来。”
“好,我把他交给你了。”
何武规规矩矩答应一声,转身退回车里。
丁景泰一旁听得奇怪,忍不住问:“萧大军师,既然知道是件危险差事,为何不派别人
,一定要派孙启芳去呢?”
萧白石悠然说:“年轻时不教他立点功勋,将来让他拿什么服众?”
丁景泰瞧他那付诸葛亮保阿斗的神态作风,正想打趣几句,萧白石的对话器突然响了。
“第二队领队孙启芳报告。”
“嗯,实际地点在那里?”
“在总座座车正前方五千五百公尺的山路斜坡上。”
“身边警卫多少?”
“二十四人。”
“武力呢?”
“六只冲锋,八只卡宾,其它都是短的,看起来火力强得很。”
“怕了麽?”
“笑话,如果不怕您总座生气,早就赏他几发了。”
“别急,在这里揍他算我们欺侮他,等会派人到他窝里给他难看,教他尝尝我们的手段
。”
“总座打算派什麽人去?”
“嗯……还没决定。”
“总座,派我去吧。”
“派你去?不太合适,万一……”
“总座,为什麽您一直忘不了我是九龙王的儿子?难道您就不能把我当其他七队领队一
般看待?”
“本来你就是九龙王的儿子啊。”
“总座,帮个忙吧,别教我孙启芳让人看成扶不起来的阿斗。”
“唉,这件事实在教人为难得很。”
“总座,卖个交情怎样?将来我一定好好报答您。”
“喝,你居然贿赂起我来了?”
“总座别误会,我不过是千拜托,万拜托,拜托得没别的话可说罢了。”
“好吧,看在你平日还听话的份上,说不得只有便宜你一次了。”
“谢谢,谢谢。”
“且慢高兴!後面还有条件。”
“总座尽避呀咐。”
“只能吓唬他,可别太认真干,你年纪还轻,不能抢了人家四把枪的生意。”
“知道了。”
“好,领着你的第二队,即刻出发,小心潜进北角,把叁十五名弟兄分布在入口一百尺
左右的地方,你自己和四名弟兄坐在车上巡逻不停,见到杨文达的车子就干,干完就往外冲
,其它我自会料理,听清楚了吧?”
“听清了。”
“如果不按照我的话去做,该怎麽说?”
“依照帮规处分。”
“好,快去吧。”
萧白石对话器一收,身旁两人早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别笑别笑,後面好戏就要开场了。”萧白石大声说。
“什麽好戏?”丁景泰问。
“白朗宁义释奸贼,杨文达惊魂北角。”
(二)
车子停在距离北角帮众五十公尺的路边上。
老奸巨滑的北角龙头杨文达,戴着金边眼镜,大摇大摆踱过来,一付有恃无恐的模样。
白朗宁也从容跳出车厢,一步一步凑上去,眼角不时扫视着北角众人的动态。
丁景泰从车座下取出一枝配有红外线瞄准镜的长枪,架在车窗上,瞄准杨文达的鼻梁,
准备一旦发生变化,先解决掉他再说。
农历十八九的下弦残月,吐露着水银般的清光,洒射在两人身上,飕飕的山风,吹得两
人衣角飘飘乱舞。
杨文达远远伸出手来,笑呵呵喊着:“白朗宁,又是几天没见了,好吧?”
“多谢杨兄关怀,还过得去。”白朗宁也伸手迎了上去。
从双方举止神态望去,犹如久未谋面的老朋友一般,谁会相信两人是正在几百只枪口下
相见的死对头呢?
转眼两人的手掌已经别别扭扭的拉在一起,因为杨文达伸出的是右手,而白朗宁的却是
左手。
“呵呵,”杨文达乾笑两声,说:“你们玩枪的人真没办法,吃饭用左手,抱女人用左
手,跟老朋友握手也用左手,难道那只右手除了拔枪就不用了麽?”
“当然要用,”白胡宁微笑说:“劈敌人的头子,扭敌人的脖子,挖敌人的眼睛,都用
右手。”
杨文达倒抽了口冷气,说:“这条右手几乎都用在敌人身上了。”
“也不尽然!”白朗宁神秘兮兮的说:“松女人的腰带,我也喜欢用右手。”
杨文达微微一怔,立刻纵声大笑起来,白朗宁也被自己一番胡扯逗笑了,远远望去,两
人笑得非常开心。
车厢的丁景泰,被两人笑得犹如堕入五里雾中,搞不清在这种场面下,还有什麽事值得
如此发笑。
“萧大兄。他们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
“你也有搞不懂的事?”
萧白石耸耸肩说:“搞不懂的事多着呢,你看,两人又坐下了。”
丁景泰一看,白朗宁果然拉着杨文达的手,双双席地坐了下来。
“好,好,”丁景泰兴奋说:“白朗宁这小子真有点门道,这一坐下,身形整个被杨文
达遮住了,北角众人如想动手,非得冲上几步不可,但在那些人上来之前,杨文达早就完蛋
了。”
萧白石点头说:“不错,安全性确实增加不少,你这只枪口,也可以找只冲锋枪瞄瞄了
。”
丁景泰白眼一翻,说:“萧大兄,别的我斗你不过,沾上枪这门东西,你可差远了,只
要我瞄准杨文达,後面那些枪根本派不上用场。”
萧白石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说:“瞄准杨文达管什么用?也许後面那群人,根本没将他
们龙头的生死看在眼里呢。”
“错了,错了。”丁景泰满腹自信说:“杨文达生死对其他人也许无关紧要,对白朗宁
却重要得很,双方一旦冲突,对方的火力一定集中在白朗宁身上,那时白朗宁如想全身而退
,唯有以杨文达的身体做掩护,可是杨文达也不是个省油灯,岂肯乖乖受制於人,而白朗宁
身手虽然了得,心肠却未必狠得下来,他绝对不肯先将相识多年的杨文达置之死地,再以他
的尸体做盾牌退回来,所以最上策莫过於我先替他下手,到时白朗宁有了掩护物,那些冲锋
卡宾又能将他奈何?只要他能安身而退,还怕我中环帮两叁百名弟兄对付不了那几只废铁么
?”
萧白石一直静静的听着,待他话声一停,大拇指早就高高挑起,赞佩说:“土皇帝果然
要得,难怪我那目中无人的宝贝弟弟,也对你推崇倍至呢。”
丁景泰得意的笑笑,又把长枪架好,从红外线瞄准镜里朝叁十公尺外的两人望去。
白朗宁与杨文达正面对面坐在山路上,神情非常愉快。
杨文达捶着大腿苦笑说:“年纪老了,在车里多坐了一会,浑身都有些酸麻麻的。”
“抱歉抱歉。”白朗宁陪礼说:“方才多贪了几杯,倒害杨兄久等了。”
“没关系,自己弟兄,说得太客气,反而显得生疏了。”杨文达拍着白朗宁的肩膀,态
度和霭,语气亲切,满脸都是笑意。
白朗宁被他亲切得有些吃不消了,急忙扯进话题,问:“前几天杨兄找我,不知有什麽
事?”
“嗯,”杨文达点点头,沉重的说:“可惜那天没能好好谈谈,否则也许不会弄到今天
这般尴尬地步了。”
白朗宁听出话已入港,索性不声不响,静静等候着下文。
过了一会,杨文达又说:“白朗宁,听说冯大律师以六万港币月薪,聘你做探员了?”
“不错。”
“真可惜,真可惜。”
“有人出六万块一个月请我,已经够运气了,还可惜什麽?”
“嗳,像你白朗宁这种身手,港九能找出几个?别说六万,就是八万也不算高啊。”
“杨兄太抬举我了。”
“唉,”杨文达突然叹息一声,说:“我杨文达一向敬佩你老弟的才干,早就想拉你到
北角来,只因这些年来敞帮的景况一直欠佳,所以几次碰面,都未会冒然出口,直到最近,
敝帮情形才逐渐好转,正想高薪礼聘,想不到竟慢了冯朝熙一步,遗憾!真是遗憾。”
白朗宁眼睛一直盯着坡下几个探头探脑的人影,根本没留意杨文达的话。
“老弟,”杨文达一下抓住白朗宁的左手,说:“辞掉冯朝熙的差事,我出你十万。”
白朗宁听得眉头微微一皱,理也不愿理他,只轻轻摇了摇头。
杨文达还以为白朗宁嫌少,笑着说:“港九能拿到十万高薪的虽然不多,对你白朗宁确
嫌少了一点,二十万块吧,你瞧怎么样?”
“杨兄肯出如此高薪相聘,究竟打算教我替你做什麽呢?”
“什么事也甭做!”杨文达说:“替我全帮上下八百名弟兄壮壮胆子也是好的。”
“膨胀得好快啊,二个月不到,人手居然增加了两倍。”白朗宁冷冷说。
“想不到吧?”杨文达脸上充满得色。
淡淡的月色下,杨文达脸上的皱纹,随着他那急形於色的笑容,一紧一松的耸动,现出
一条条阴暗不定的纹路,看在白朗宁眼里,更增添了几分厌恶感。
“杨兄冒着风寒,远远赶上半山,不会是专为拉我入帮吧?”
“一点不错。就是专为这件事来的。”
白朗宁冷冷一笑,说:“既然专为拉角而来,何须带领那么多人手?”
杨文达急忙说:“这些都是我随身护卫,算起来也没多少。”
“杨兄的气派越来越大了,六挺冲锋,八杆卡宾,十只短枪,外加几十辆卡车,每辆车
上十个人,算起来全帮岂非都变成龙头大哥的随身护卫?好威风啊。”
杨文达听得大吃一惊,想不到自己的安排,全都落在人家眼里,再看白朗宁那付满不在
意的神态,更令人为之心跳,为了不愿被白朗宁发现自己心内的不安,急忙乾咳两声,说:
“老弟果然厉害,老哥哥这点安排,全都落在你眼里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咱们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说吧,究竟是干什麽来的?”
白朗宁拉下脸色问。
“老弟别误会。”杨文达不安的挪了挪身子,说:“最近情况不大对,我不过是小心一
点,给自己留了个退步而已。”
白朗宁冷冷盯了他一会,说:“这几年港九地面一直很平静,只要没人从中掀动,怎会
发生不大对的情况?”
杨文达勉强笑了笑,说:“不瞒你说,我最近确实采取了一点主动。”
“何苦来?”
“唉,”杨文达叹了口气,理直气壮说:“这些年来,我杨文达一直压在人家下面,吃
不饱,睡不暖,憋在北角那块死地方!连动都不能动,人家是人,我也是人,我凭什不能找
块好地方混混?纵然我杨文达能过苦日子,可是我身为一帮之主,也不能不为全帮弟兄们打
算打算啊。”
“那么你的目地只是块好地盘了?”
“不错。”
白朗宁回手一指,问:“难道林家那片花园,也被你看上了?你几次找林大小姐麻烦,
是什么意思?”
“老弟,你何必趟这场混水?”
“我现在的任务,就是保护林家的安全。杨兄,我白朗宁是个穷鬼,好不容易才捞到这
件差事,如果有人来敲我的饭碗,你说我该怎麽办?”
“你要怎样?”
白朗宁活动着右手,狠狠地说:“只有把右手上的玩艺都拿出来了。”
“老弟,何必呢?”
“饭碗要紧!”
杨文达闪闪身子,躲开那只伸缩不停的右手,说:“老弟,别忘了,我出了你二十万,
比林家的薪水多出叁倍有馀。”
“杨文达,”白朗宁瞪起眼睛,大声说:“别打冤枉主意了,你以为多出点钱就能把我
买过去吗?”
“你不要钱,要什么?”
“钱谁都喜欢,可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如果接下你二十万块的条件,将来有人出
我叁十万,我能回头再打你麽?”
“这个……这个……”
“别这个那个啦,老老实实告诉你,就是出我一百万也没用,我白朗宁绝对不会帮着外
人打自己朋友的。”
“难道我杨文达不是你的朋友?”
“算了吧,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装模作样干吗?你勾引外奸,扩充自己势力,还当大家
不知道麽?”
“你的消息倒蛮灵通。”
“杨文达,别想得太天真,黑鹰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心人家反咬你一口,何况他黑
鹰帮全部开来,也未必胜得了港九这批人,你又何必自讨无趣呢?”
“这些倒不劳你老弟费心,只要你白朗宁撒手不管,我自问还有几成把握。”
“像这种既尽维护道义的责任,又能赚钞票的事,我怎能撒手不管?”
杨文达的脸色慢慢变了,再也找不出一丝笑意,声音非常阴冷的问:“白朗宁,你决心
不肯放手吗?”
“除非你把星马那群人赶回去,凭自己的本事干,我白朗宁立刻撒手,绝对不管你们这
份闲帐。”
“看情形我们敌对的情势是结定了?”
“差不多。”
杨文达脸上好像蒙上了一层乌云,阴沉沉思虑了一会,说:“白朗宁!我最後再让你一
步,我出你一百万,只要你离开港九一个月,如何?”
“大义所在,把汇丰银行搬来也没用。”
“白朗宁,这是最後的机会了,为敌为友,都看你了?”
“杨文达,现在也是你最後的机会了,为奸贼,为英雄,你自己去选择吧。”
“我劝你再考虑考虑吧,跟我杨文达为敌,吃亏的是你自己。”
“该考虑的是你杨文达,过了今天,再回头就来不及了。”
“哼哼,”杨文达冷哼两声,瞪看白朗宁说:“你既然执迷不悟,我也懒得再多费口舌
,以後你要小心了,最好少出门,多睡觉,免得吃冷枪。”
“以後你更要当心,最好不要见到我,只要你一露头,我的子弹保证专找你的鼻子,免
得打在你的避弹衣上,教你受惊。”
杨文达气得眼睛几乎冒出火星,忽地站了起来。
谁知他快,白朗宁更快,脚尖在杨文达小腿上一勾,杨文达还没站稳,一屁股又摔在原
地,连姿式都没改变。
“白朗宁,”杨文达气得发抖,说:“你竟敢对我无礼?”
白朗宁从地上拾了一块小石头,使劲在两人中间一划,说:“杨文达,你我的交情到此
为止,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敌人,像你这种奸贼,人人得而诛之,我对你已够客气了,否
则早就在你头上开了个洞。”
“嘿嘿,别想得那么简单,只要你一动,保证一秒中之内就有两百颗子弹照顾在你身上
,你白朗宁应付得来么?”
白朗宁一巴掌甩过去,“啪”的一声,打在杨文达的左顿上,差点把他那付金边眼镜打
下来。
“你……你敢动手。”杨文达轻声叫着。
“为什么不叫大声一点?为什么不教你那群随身护卫来保护你?”
杨文达脸色红得像猪肝一样,胸部不停的起伏,显然已经气极。
白朗宁却轻松得很,神态自若的瞧着他,一件有恃无恐模样。
“白朗宁,你料定我不敢跟你一拼么?”
“杨文达,还是乖乖听我的吧,拼也没用,你沿途的布置,早都被包围住了,剩下这二
十四个人有什么用?他们火力再强,一个也不可能拼过十几个啊?至於我白朗宁,更是安全
得很,只要有你杨文达的尸体做掩护,谁能伤得我一根汗毛?”
杨文达楞了楞,说:“我不信凭丁景泰那几百人,就能将我沿途的人马全部包围住。”
“瞧瞧那部车子里,除了丁景泰之外,还有什么人在?”
杨文达伸长颈子,眯起眼睛,仔细朝车窗里瞧了一会,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老眼一般说:
“会是萧白石?”
“足证明你这付眼镜还不坏。”
“九龙帮也插手了?”杨文达吃惊的问。
“插手的岂止九龙帮?”白朗宁笑得开心说:“像你这种勾结外贼的汉奸作风,港九同
道,那个饶得了你?”
“白朗宁,现在你要将我怎样?”杨文达神态有些焦急了。
“看在多年同道份上,最後再放你一马,不过你要按照我的指示撤退。”
“说吧。”
“教你那群人先坐车退出去,你要跟在他们一百公尺之後,走出两千公尺才能登车,只
要你不玩花样,我以信用保证一定教你安身而退,直退到北角为止。”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好吧,听你的。”
“你可以坐着发命令了。”
杨文达正要站起来,听了白朗宁的话,只好又乖乖坐下,张开喉咙把命令传了过去,北
角帮人众摸不清是怎麽回事,凑上去一看,白朗宁正笑嘻嘻坐在那里,一点敌对的气氛都没
有。
“大哥!还是一块走吧。”北角帮一名弟兄大声喊着。
“你们先走,我跟白朗宁还有几句话说,随後就来,你们在两千公尺外等我。”
北角帮众人无奈,只好登上车子,缓缓开了出去。
直到车子开出一百公尺外,白朗宁才把杨文达抓起来,朝前一推,说:“滚吧,慢慢滚
,别动邪脑筋,免得提前到阎罗殿去报到。”
杨文达虽然恨得牙根发痒,却连句狠话也不敢说出口,像条夹尾巴狗似的,慢慢尾随车
後一百分尺,朝山下走去。
白朗宁目送越去越远的杨文达,心里说不出的懊恼,多一个强敌固然败兴,失掉个朋友
更属可悲。
丁景泰跑过来,诧异的问:“白朗宁!你用什么办法将他搞成如此可怜兮兮模样?”
白朗宁叹息说:“他自讨苦吃,人不做,偏要做鬼,可怜的日子还在後面呢。”
萧白石也跟了上来,笑眯眯说:“可惜快枪解超不在,否则正好来个山头夜会,商讨一
下对付北角帮的大计。”
“北角之战,不要去帮忙麽?”白朗宁问。
“免了。”萧白石摆手说:“事出杨文达意外,当他尚未摸清敌人来路,大家早就退出
来了。”
丁景泰急急说:“既然不需帮忙,乾脆咱们叁人先研究研究对付北角帮的办法,有了决
定,明天麻烦白朗宁通知七海龙王一声也是一样。”
“唉,”萧白石叹了口气,说:“如果有瓶酒就好了,谈起来多带劲。”
“好办,只要通知留守飞达的弟兄,教他们把我那部车子开过来就好了。”白朗宁微笑
说。
丁景泰眨了眨眼,问:“车里有酒柜?”
“不但有你车里没有的酒柜,还有你家中没有的好酒。”白朗宁有意藐藐他。
丁景泰吹了声口哨,说:“看不出那小丫头倒会享受。”
“因为她的钱多,多得几乎可以把香港买下来。”白朗宁对着月亮胡吹一通。
萧白石恍然说:“难怪黑鹰帮不放手了。”
丁景泰翘着嘴巴,拼命想再吹声口哨,却再也吹不出声音来。
(叁)
白朗宁拖着疲惫的身子,跨下汽车,已经深夜叁四点钟了。
吕卓云迎上来,问:“白朗宁,方才的枪声好像发自北角,出了什麽事情?”
白朗宁淡淡的一笑,拍拍吕卓云肩膀,说:“狗头军师已经把战场迁移走了,刚刚不过
先给杨文达个下马威吧了。”
吕卓云松了口气,说:“九龙王也下水了?”
“不但九龙王下了水,七海龙王也登陆了。”白朗宁心情开朗,虽然非常劳累,说起话
来依然蛮带劲。
“好,好,”吕卓云轻轻在白朗宁胸前击了一下,说:“还是你白朗宁有办法,几乎把
港九有实力的大头都拖出来了。”
“大势所逼,他们为了保全本身的利益,不出来也不行,因为找我们麻烦的只是黑鹰帮
,杨文达的目标却是本地的一群老朋友。”
“杨文达这老家伙,果然是勾引外奸做乱,该杀,该杀。”吕卓云咬牙切齿的说。
“快了,萧白石已计划将北角全部封锁,今後完全采取主动,以叁帮的实力算来,杨文
达能够维持到一个月已经不错了。”
吕卓云突然抓住白朗宁手臂,问:“北角的地盘如何?”
白朗宁笑了,慢慢伸出四只手指。
吕卓云瞪圆眼睛,急声问:“四分天下?”
白朗宁点点头。
“唉唉,”吕卓云连声叹息说:“太小了,太小了。”
“别急,”白朗宁笑嘻嘻说:“九龙王那份已经送给我了。”
吕卓云笑了两声,眉毛又锁起来了,说:“北角地方根本就不大,一半实在太少了。”
“别急,”白朗宁笑意更浓,说:“丁景泰那四分之一也骗过来了。”
吕卓云精神一振,意犹未足的追问:“七海龙王那份呢?”
白朗宁哈哈大笑,说:“你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四分之叁还不够?”
吕卓云乾笑两声,说:“多一份好一份,地盘大点比较好混,快些动动脑筋,想办法全
弄过来算了。”
白朗宁摇头苦笑说:“别做梦了,七海帮这辈子还没嗅过土味,就是把七海龙王头上的
角投下来,他们也绝不会放手的。”
吕卓云叹了口气,说:“好吧,四分之叁就四分之叁,小一点也总比没有好混得多。”
说着,突然又抓住白朗宁手臂,神秘兮兮说:“白朗宁,好好跟大小姐打打交道,如果
她肯帮帮忙,咱们可就更好混了。”
白朗宁朝暗暗的露台上瞄了一眼,笑着说:“乾脆咱们也学黑鹰帮那招,把她绑票算啦
。”
吕卓云仰起脖子,正想大笑一场,谁知他还没笑出声音,露台上倒先传来了一串足够使
两人汗毛全体肃立的娇笑。
“好办法,好办法。”林雅兰在露台上搭腔了。
吕卓云脖子一缩,转身溜之乎也。
白朗宁摇头仔细望去,林雅兰正坐在露台外角的一张藤椅上,头门紧顶着栏干,俏脸的
轮廓从栏干缝里露出来,两只亮亮的大眼睛,正一眨一眨的瞄着他。
白朗宁打个哈哈说:“快天亮了,怎么还不睡?”
“等你。”林雅兰答得倒乾脆。
白朗宁皱眉问:“等我干吗?”
“我又想起几个名字来了。”这小嘴尝到了甜头。
白朗宁噗嗤一笑,说:“大小姐,你迟了一步,现在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真倒霉。”声调虽然不太愉快,听起来仍然悦耳得很。
白朗宁耸耸肩,回身朝楼上走去。
房中一片漆黑,唱机里播放着一阵阵动人心弦的轻柔歌声。
白朗宁走进暗暗的房间,一直奔向露台。
谁知露台上已然空空如也,林雅兰不见了。
白朗宁摇头叹了口气,林雅兰这种女人,实在让他有些穷於应付。
白朗宁重又走进房里。随手把电灯打开。
可是灯光刚刚一亮,白朗宁就像看见鬼一般,回身扑向开关,急忙又将开关关闭。
“大小姐,这种玩笑可不能开得太大啊。”白朗宁近乎哀求的说。
林雅兰得意的“咯咯”一阵娇笑,笑声越来越近,转眼已经到了白朗宁身前,两条滑溜
溜的玉臂,轻轻绕在了白朗宁的颈子上。
白朗宁慌里慌张的往外一推,正好推在一堆极具弹性的小丘上。
白朗宁仔细摸了摸,发现摸错了地方,急忙把手挪开,身子拼命在後退,直退到双腿被
软绵绵的床位阻住去路,才停了下来。
林雅兰像条蛇似的,紧紧把白朗宁缠住,火热的娇躯,完完全全贴在他的身上,贴得一
丝空隙都没有。
“大小姐……”白朗宁急声呼唤着。
可惜平日那张能说善辩的嘴,也被林雅兰两瓣火热的樱唇封上了。
白朗宁虽然是他的化名,但他的真名也绝对不是柳下惠,何况喝了大半夜的酒,再加上
一番过火的挑逗,教他如何忍受得住。
白朗宁内心一阵慌乱,身体立刻起了急剧的变化,双手再也不听自己指挥,自动落在林
雅兰细腻柔滑的娇躯上。
(四)
白朗宁轻飘飘驾着车子,驶下山路,驶过市区,一直驶到海边。
“白朗宁,又是给我们小姐来说媒麽?”四海帮弟兄笑着问。
“你们小姐究竟想嫁几个?”
七海帮弟兄听得哄然大笑。
北角那四分之一的地盘,虽然小得可怜,可是在七海帮上下看来,却比什麽都要珍贵,
所以大家不但一团高兴,办起事来也带劲得很。
白朗宁停妥车子,跳上小艇,转眼已赶到龙王的大船上。
“解大叔在吧?”
解莹莹从舱里窜出来说:“姑奶奶在还不是一样?”
“莹莹!”白朗宁苦兮兮哀求说:“今天有重大事情跟大叔商量,放我一马如何?”
解莹莹哼了一声,身子一甩,窜进舱里去了。
白朗宁刚刚松了口气,解莹莹又探头出来。
白朗宁微微吃了一惊,不由自主朝後退了两步,唯恐她跟自己算昨天的帐。
解莹莹瞪眼喝问:“我又不是老虎,这麽怕我干吗?”
“不怕,不怕。”嘴里答应不怕,心里却真有点发毛,在他看来,解莹莹比老虎难缠多
了。
“进来吧。”解莹莹的声音虽然也是娇滴滴的,听起来却刺耳得很。
白朗宁一进舱门,龙婆已经笑嘻嘻迎上来,说:“白朗宁,怎麽没把萧朋带来?那孩子
真不错,越看越顺眼。”
白朗宁强笑说:“改天带他来。”
“你敢。”解莹莹一旁吼着。
白朗宁急忙闭紧嘴巴,一头窜进龙王房里。
烟、酒,和各种食品,堆了大半个舱房。
小小的茶几上,摆了十几罐打开的罐头,七海龙王拿着一双竹筷,东尝尝,西品品,时
而皱眉,时而点头,好像个食品检验员一般。
“解大叔!”白朗宁指看那堆东西,说:“战利品不少麽?”
龙王露齿一笑,筷子指指身旁的椅子说:“坐!坐!”
白朗宁依言坐下,瞧着龙王那件吃相,心里不禁好笑,嘻嘻问:“味道如何?”
“不高明、不高明。”龙王大概刚好碰上一罐难吃的,连连皱着眉头。
说着间,抓了双筷子往白朗宁面前一递,说:“你也尝尝看。”
白朗宁接在手里,也学着龙王模样,东一口西一口吃将起来。
“大叔!”白朗宁边吃边说:“萧白石想出个对付北角帮的办法,想跟您商量一下。”
七海龙王正好吃到对味的了,笑眯眯问:“什么好办法?说来听听。”
白朗宁陪笑说:“准备把北角整个封锁,教他们只能进去,不得出来,出来一个搞一个
,出来十个搞十个,直到搞光为止。”
“胡说,”龙王老眼一翻!说:“难道要把杨文达手下几百人都杀光?那还了得,岂不
比当年日本鬼子的南京大屠杀还要厉害?”
白朗宁急忙解说:“并不一定杀,抓起来也是一样。”
龙王摇头说:“杨文达手下人数众多,如果那些人都被抓住,咱们往那里摆?”
“大叔尽避放心,咱们只要把那些人交给警方就好了,警方自然有理由把他们送进监牢
。”
七海龙王怔了怔,问:“跟警察合作?”
白朗宁点头笑答:“不错,维护港九安宁,警方比咱们的责任更大呢。”
七海龙王筷子一扔,昂颈大笑说:“想不到咱们这群人,也有跟警察携手的一天。”
“大叔说的是,大叔说的是。”
七海龙王停下笑声,大腿一拍,说:“一辈子没打过不犯法的架,这回倒可过过老瘾了
。”
“机会确实难得,好好把握时机,显显您七海龙王的神威吧。”白朗宁小小心心在一旁
敲着边鼓。
七海龙王豪兴飞扬问:“人手如何分配?”
白朗宁急忙说:“九龙帮负责把关,中环帮抓人,您七海帮只要将水路严密包围住就成
了。”
七海龙王想了想,抓起筷子,又吃将起来,再也不看白朗宁一眼。
白朗宁一瞧龙王那付神态,知道老毛病又犯了,小心探问说:“大叔,有意见麽?”
舱门一推,解超忽然走进来,接口说:“白朗宁!大家都是同样的朋友,萧白石拿我七
海帮当傻瓜,难道你也拿我们当傻瓜?”
白朗宁楞了楞,急声问:“此话怎讲?”
解超大声说:“从北角到闹区,一定要路经铜罗湾,他九龙帮只要守住那条马路就没事
了,中环帮的抓人,更是简简单单,出来一个,他最多派两个,出来十个,他最多派二十个
,既省事又安全,连子弹都费不了几颗,可是我七海帮呢?香港四面都是海,要想严密封锁
,全帮人船几乎都得出动,这批庞大的开支,教我们从那里来?人船的损伤找那个赔?”
白朗宁一听,也觉得有理,连忙陪笑说:“如果岸上两帮多施点压力,水上或许轻松一
点。”
“白朗宁,你好糊涂,岸上压力愈大,我们也愈遭殃,一旦陆路不通,杨文达被逼得没
办法,一定走水路,我七海帮岂非首当其冲,倒了他娘的八辈子邪霉?”解超哇哇大喊着。
白朗宁抓了抓脑袋,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笑眯眯问:“大家别绕圈子,乾脆把条件
开出来吧。”
解超哼了一声,从墙上摘下挂着的算盘摆到他老子面前。
七海龙王老花眼睛一戴,运指如飞的打了起来。
“嗯……”龙王手指一停,说:“油料和帮中弟兄们最低开支,每日就靠近二十万,伤
亡抚恤以及船只损耗不包括在内!”
白朗宁吃惊说:“如此算来,每天岂不要叁十万开销?”
“不够,不够,”龙王伸出四只手指说:“起码也要四十万。”
“爸爸,您老糊涂了?”解莹莹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娇喊着:“穷人的性命就那么不值
钱麽?”
解超接口说:“一天五十万,干就干,不干就算!”
“唔!这还差不多。”解莹莹满意了。
白朗宁被他们父子叁人敲得晕头转向,苦眉苦脸说:“大叔!算盘打紧一点吧!一天五
十万的数字未免太大了?我在中间也不好开口。”
“用不着你在中间作难,我们自己去交涉。”解超大声说。
“对,对,”解莹莹娇声应合说:“咱们自己去交涉,量他们也不敢不答应。”
(五)
刚刚过午,飞达酒馆里里外外已经坐满了酒客,当然百分之百都是两帮的人。
白朗宁陪同解超兄妹走进去,立即引起一阵纷乱。
“呵呵。”丁景泰见到解超,笑声也不够响亮了,勉强挤出笑声,说:“四方首脑全都
到齐了。”
解超兄妹大刺刺在酒台边一坐,看也不看他一眼。
依露笑嘻嘻端出两杯东西,分递到解家兄妹面前。
“大姐。”解莹莹甜甜叫了一声,说:“你愈来愈漂亮了。”
“还是解家妹妹有眼光!”依露说着瞟了白朗宁一眼:“有些傻瓜却像瞎子一样!连美
丑都分不出来。”
白朗宁乾咳两声,一只杯子正好滑过来,他急忙动手倒酒,一口一口往肚子里灌,一句
话也不说。
突然“噗”地一声,解莹莹入口的东西全都喷了出来。
“大姐,这……是什么酒?明明是可口可乐嘛。”解莹莹娇声喊着。
整个酒馆,立刻兴起一阵哄笑。
依露笑眯眯走上去,说:“小孩子家,不准喝酒,只能喝可口可乐。”
“人家已经二十一了,大姐姐怎么一直当人小孩子看?”解茔莹腻声说。
“莹莹,”依露板起俏脸说:“大姐可不那么好骗,下次再敢虚报年纪,小心连可口可
乐也没的喝。”
真是一物降一物,解莹莹在白朗宁萧朋面前是何等威风,如今碰到了依露,却老实得很
,一点也神不起来了,乖乖端起杯子,喝她的可口可乐。
萧白石扬扬手中的杯子,说:“解超,咱们好久没见,来,有什么等会再说,先乾一杯
。”
“慢,慢,”解超摆首说:“还是先谈正事要紧,免得喝晕了头,误堕进你萧大兄的圈
套。”
萧白石依然一付笑面孔,说:“大家公平合作,还用什麽圈套?”
解超重重哼了一声,说:“九龙中环两帮守一条马路,我七海一帮包围整个香港,你们
如何忍心决定得下来?修理人也不是这种修理法!”
萧白石哈哈笑着说:“别发火,大家慢慢商量。”
“有什麽好商量,这场仗你们两帮去打吧,我七海帮决定退出。”
“喝,”丁景泰一旁冷冷说:“说得倒轻松,对付北角帮又不是我两帮的事,说退就退
了,那有那么简单。”
“丁景泰!唬别人去吧,”解超冲声说:“杨文达把港九整个占了,也不关我七海帮的
事,了不起开船走路,你呢,能把地皮搬走吗?”
“有道理!可惜那么一来,你四海帮再也别想嗅到土味了。”丁景泰冷笑说。
解超杯子一摔,说:“不劳费心,没本事下海捕鱼,有本事能从杨文达手上把中环地盘
抢过来也说不定。”
萧白石越听越不像话,唯恐两人吵翻,大声喝阻说:“别吵,别吵,有话慢慢说。”
两人同时哼了一声,虽然都面露怒容,嘴巴总算闭上了。
“解超,”萧白石离座走过来,说:“四海龙王的意思如何?说出来大家研究研究。”
“简单得很,一切开支由你们出,不然你们下海,我们抓人。”
“好吧,每天开支多少?”
解莹莹一旁抢着说:“六十万!”
白朗宁差点把酒倒进鼻子里去,正想开口讲话,解莹莹的眼神已经像两只箭似的射了过
来,吓得他急忙低下头去,继续喝酒。
丁景泰台子一拍,说:“一天六十万?这不是敲竹杠吗?”
“丁景泰,说话最好客气一点。”解超怒声大喝。
丁景泰忽地站起来,冷声说:“解超,你少跟我耀武扬威,你那只快枪,在我丁景泰面
前未必快得起来。”
解超也跳起来说:“丁景泰,你也少跟我装大头蒜,你那只神枪在我解超面前又神不到
那里去。”
散座上数十名中环帮弟兄,轰然站了起来,大有跟解超一拼之势。
白朗宁推杯而起,回身大喝:“坐下,丁景泰跟解超的事,你们插得上手吗?”
那数十名大汉一向尊重白朗宁,闻声果然坐了下去。
白朗宁扫了两人一眼,冷笑说:“两位既然彼此不顺眼,乾脆干一场也好!省得让人家
提心吊胆,迟迟不敢动手。”
解超楞了楞,问:“什麽人提心吊胆?”
白朗宁瞪起眼睛,大声说:“你以为杨文达和黑鹰帮那些人,当真畏惧港九叁帮区区二
千人马的实力,而迟迟不敢动手麽?错了,他们怕的不过是太平山下四把枪这点虚名罢了,
如果两位死掉一个,或是拼个两败俱伤,嘿嘿,真是姓何的嫁给姓郑的,正合适,地盘丢掉
事小,跟随两位多年的帮中弟兄,可就惨了,不但陆上的跑不了,海里的也没那麽轻松;抓
了鱼卖给谁?补给品断了到那里买?港九你还想踏上一步麽?”
不但两把枪楞了,在场之人全都傻了!
白朗宁叹息一声,继续说:“太平山下四把枪的处境、地位和个性虽然不同,但多年来
被同道兄弟们喊在一起,早就产生了一股深厚的友情,骂起来虽然口水喷飞,真叫你们拼命
,那两只比弟兄还亲的枪拔得出来吗?别自己骗自己了,如果真的那么狠,那天丁兄也用不
着差人教我白朗宁赶到叁不管地区,去接应解超了。七海帮更不必挨苦受穷,虽然凭快枪解
超那只手枪,正面杀不了你丁景泰,背面还干你不掉麽?你丁景泰一死,中环帮上下,谁又
能将七海帮奈何?!”
“唉,”丁景泰长叹一声,屁股摔在椅上,说:“老弟说得有理,我丁景泰并非跟他七
海帮有什么过不去,想当年,我初接中环帮之时,帮中贫苦情形比现在的七海帮也好不了多
少,为了使全帮上下过得好一点,当时不得不将七海帮挤回海里去,想起来虽然对不起朋友
,可是我身为一帮之主的苦衷,谁会知道呢。”
丁景泰一番话,不但身後中环弟兄听得个个感动,在场九龙帮弟兄们,也都为之动容。
解超一把捞住白朗宁的臂膀,大声追问:“白朗宁,那天真是丁景泰教你去支援我?”
依露娇声抢答说:“一点不错,不但是丁景泰差人送信,连送白朗宁去的,都是人家的
车子。”
解莹莹一旁问:“这件事大姐也知道?”
依露粉睑一江,扭头走了。
解超圆圆的眼睛,瞪了丁景泰半晌,说:“你丁景泰居然照顾起我解超来了,当真是件
出人意外的事。”
“太平山下四把枪,大家都叫熟了嘴,万一少了一把,叫起来多别扭?”丁景泰又把那
句老话搬出来。
解超杯子一举,说:“从今以後,两帮的恩怨是另一回事,我解超跟你丁景泰之间所有
误会,一笔勾消,神枪丁景泰,来,我敬你一杯。”
全场的人,一起叫了起来,大概这件事太新鲜了。
丁景泰也缓缓举起酒杯,说:“快枪解超,只要是你私人的事,随时找我丁景泰,要钱
要命,绝不含糊。来,乾杯。”
两人脖子一幌,喝得一滴不剩,相对望了望,突然同声大笑,憋在心里多年的死结,今
天居然能够杯酒释前嫌,实在难得,难怪两人笑了。
两人笑了一阵,丁景泰突然正色说:“解超,为了以後别闹得又像仇人一般,我事先不
得不一再强调,今後你解超的事,就是我丁景泰的事,但是七海帮的事,可绝对不是我中环
帮的事,你可得分辨清楚啊。”
“放心。”解超也肃容说:“绝对分得清清楚楚,你丁景泰年长我几岁,今後无论何事
,只要有了景泰一句话,你怎麽说,我怎麽办,可是帮中之事,请你也分清楚一点,一切免
开尊口,否则可别怪我不赏你面子,就像今天这六十万的数目,少一个子儿,你们也别想过
关。”
一谈到现实问题,大家又伤感情了。
萧白石轻笑说:“解超,龙王这笔帐是怎麽算的?一天那用得着六十万开支。”
“一笔一笔规规矩矩加上去的,帮中大小生活开销,油料、弹药、加上死伤抚恤,六十
万一点都不多。”
“唉。”难得萧白石也叹气了,“数目虽然不大,教我怎么对帮中交待,同样卖命,还
要出钱,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丁景泰也应声说:“幸亏中环,九龙两帮日子还过得去,否则这两帮的开销到那里去拿
。”
白朗宁听大家说得有道理,正在做难,突然想起林雅兰那些化不完的钞票,胸脯一挺,
大声说:“别为这点小事争得脸红脖子组,这一天六十万块钱,我白朗宁出了。”
“哗啦”一声,依露手中的酒瓶摔在地上,打了个粉碎。
“白朗宁!”依露匆匆跑上来,苦声说:“咱们那有那么多钱?叁个银行存摺,加在一
起也不过七十多万,两天都不够。”
“别担心,”白朗宁隔台拍拍她的肩膀,说:“咱们有後台大老板,打上一千天都没问
题,六亿港币在她说起来,就像丁景泰每次付的酒帐一样,我们看上去不少,在他们说来,
太小意思了。”
依露眨了眨眼睛,问:“是那位林大小姐?”
白朗宁微微点了点头。
依露俏脸一寒,说:“林大小姐的事,你白朗宁竟能作主,看上去你们的交情蛮不错嘛
。”
白朗宁做了个鬼睑,笑着说:“小心别把瓶子也打翻了。”
依露哼了一声,赏给他一个娇嗔的白眼,扭身去了。
白朗宁慢慢抓起杯子,正想送到嘴边,突然发觉静得出奇,忍不住朝四周扫了一眼,发
现全酒馆几十个人,都在呆呆的望着他,连丁景泰、萧白石以及解超兄妹也不例外,显然大
家都被他惊人的口气吓傻了。
白朗宁一向以为天下最具魔力的,是他那把快得出奇的手枪,现在他才知道,钱的魔力
,比他那把枪大得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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