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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鹦鹉》
第十三章 艺高人胆大
并不是王风。
那声音入耳,王风同样大吃一惊,这一惊而且比血奴和李大娘所吃的那一惊更大。
因为那声音与他实在太接近,他听得实在太清楚。
那声音正是发自承尘的上面,他身旁不远的地方。
他也是并不陌生。
声音入耳的刹那,他就想起了常笑。
毒剑常笑。
阴森的声音飘忽未去,喀一声,一块承尘突然破碎飞散,一个人从缺口中飞落。
身轻如燕,这个人赫然就是毒剑常笑。
昨夜他在雨中消失,今夜却竟在这里出现。
是什么时候偷进这里,躲藏在承尘之上?
王风也不知道。
常笑显然在更早之前就已来了,是以虽然离开他不远,他也没有觉察。
常笑却一定知道他的偷入。
这正如他先进入,常笑是后来,就不是在他身旁,在这种寂静的环境下,他也绝对没有
理由不知道一样。
暗中是不是也知道他是什么人?
对付可疑的人常笑喜欢用什么办法,王风多少已有印象,可能只因为有所顾虑,恐怕一
击不中,惊动下面的人,才没有对他采取行动,但毫无疑问,即使已知道是他,最少也有一
段时间准备给他一剑。
一想到常笑的一支毒剑一直窥伺在自己附近,自己一直就在死亡的边缘,他不由捏了一
把冷汗。常笑既然知道他的存在,到现在为什么对他仍无表示?
只看身形的灵活,就知道常笑并未负伤,难道他是眼睛耳朵都发生问题,根本不知道他
的进入?
他绝不相信。
常笑的耳朵若是发生问题,又怎会看得到下面的情形,听得到下面的说话? 那到底
常笑在打什么主意?
他实在想不通。
官服并没有褪色,却已经很久没有洗换,不单有污皱,上面还满布灰尘。
承尘顾名思义本来就是承接灰尘的东西。
厅堂上面的函尘更不会有人打扫,常笑伏卧在上面,衣服不沾上灰尘才怪。
他的面颊上也有灰尘。
这些灰尘却没有掩盖他的威风。
暗淡的灯光之下,官服闪亮的地方仍然滴血也似。
他的眼也布满了血丝,目光却如同火焰一样辉煌。
这目光之中尽是兴奋之色。
在承尘之上,他看到的听到的已不少。
两年多明查暗访,今夜他第一次有收获。
尽管还未掌握到破案的线索,他却已找到了两个知道血鹦鹉秘密的人。
只要找到血鹦鹉——甚至无须找到血鹦鹉,他都已不难知道血鹦鹉的秘密。
只要知道血鹦鹉的秘密,太平王库藏珠宝一夜之间神秘失踪这件案子,就不难水落石
出。
想到这些,已够他兴奋的了。
他甚至有这种感觉,血鹦鹉的秘密在他已不成为秘密。
他绝不相信,凭他的身手,对付不了眼前这两个女人。
他更不相信,在他的面前,这两个女人能够再将血鹦鹉的秘密保留。
这十年以来,在他的严刑迫供之下,根本就没有问不出来的话。
他也不相信,这两个女人会像萧百草那样毁灭自己的生命,不惜以死保守秘密。
他不由笑了。
有笑容,没有笑声。
常笑含笑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辉煌的目光正落在李大娘的面上,仿佛要照亮她的心。
李大娘立时就觉得有一种赤裸的感觉。
她居然能够同报笑容。
这笑容当然已很勉强。
血奴没有笑,脸色已青白。
常笑也不理会她,瞪着李大娘,忽然道:“我虽然已不年轻,力气还是足够的。”
李大娘一怔,道:“我哪来这个胆量要你来帮忙?”
常笑道:“你已知道我是谁?”
李大娘轻叹一声,道:“不错,我还没有机会认识常大人,常大人的容貌装束却早已有
人向我描述得非常清楚。”
常笑道:“我的行事作风你是否也很清楚?”
李大娘颔首。
常笑道:“好,很好。”
李大娘道:“什么事很好?”
常笑道:“这我就不必多说废活。”
李大娘道:“不知常大人深夜到访,是为了什么事情?”
常笑奇怪道:“怎么,你反而说起废话来了?”
李大娘又一声轻叹,转问道:“常大人在承尘上面已有多久了?”
常笑道:“武三爷杀入这个厅堂不久我就已经在承尘上面。”
李大娘轻叹道:“委屈常大人在上面那么久,实在不好意思。”
常笑道:“不委屈一下又怎能听到那么多的话?”
李大娘说道:“常大人,你现在还要听些什么?”
常笑一字字道:“血鹦鹉的秘密。”
李大娘道:“血鹦鹉的秘密?”
常笑道:“正是。”
李大娘道:“方才我与武三爷不是已经说得很详细吗?”
常笑沉声道:“我要听的既不是废话,也不是故事,是事实。”
李大娘“哦”的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
常笑立即问道:“血鹦鹉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大娘笑笑,只是笑笑。
常笑接问道:“是不是一个人?如果是一个人,这个人又是谁?”
李大娘还是笑笑。
常笑也笑了,笑问道:“你是不肯跟我合作?”
李大娘这才开口,反问道:“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常笑道:“最低限度我可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这也叫做好处?
李大娘摇摇头道:“你倒是个老实人。”
常笑道:“所以我喜欢听老实话。”
李大娘失声道:“我本来也想跟你老实说话,可惜,你的条件实在太苛刻。”
常笑道:“不算苛刻了。”他一笑,又道:“太平王这件案关系重大,主谋固然罪该万
死,同谋甚至窝藏那些宝的人同样也是一条死罪。”他转问:“你是否有办法证明自己与这
件案全无关系?李大娘道:“我想就没有了。”
常笑道:“你是否主谋?”
李大娘道:“不是。”
常笑道:“同谋是否有你一份?”
李大娘想一想,道:“好像有。”
常笑忽然问道:“我的话,你相信不相信?”
李大娘道:“要看是什么话。”
常笑道:“我要是将你依法查办,这条罪,得将你凌迟处死。”
李大娘道:“哦?” 常笑接问道:“凌迟是什么意思?你可知道?”
李大娘点头,脸色已有些变了。
常笑道:“那是最慢的一种杀人方法,前些时,我曾经将一个人凌迟,结果足足杀了差
不多两日,才将他杀死。”
李大娘的面色这才变了。
常笑道:“你说这是不是苛刻?”
李大娘苦笑,道:“好像并不是。”
常笑一笑,又再问道:“血鹦鹉是什么东西?”
李大娘道:“我们还未谈妥条件。”
常笑道:“你不想死得舒服一点?”
李大娘道:“反正都是死,痛快不痛快,舒服不舒服,又有何要紧?常笑道:“那你要
什么条件?”
李大娘道:“好死不如恶活,第一条件,自然就是让我活下去,至于第二个条件……”
“还有第二个条件?”常笑打断了她的话,“你的条件倒不少。”
李大娘淡笑道:“也不多,就只有两个条件。”
常笑道:“第二个条件又是什么?”
李大娘道:“我只能告诉你血鹦鹉到底是什么东西。”
常笑挥手道:“不必再谈了。”
李大娘道:“哦?”
常笑道:“因为我已能猜到你的答案。”
李大娘反问他:“血鹦鹉到底是什么东西?”
常笑道:“一只鸟,也是一个人。”
李大娘惊奇地道:“真的给你猜对了。”
常笑道:“给我这样的一句话,你就想置身事外?”
李大娘道:“我是这样想。”
常笑道:“你以为我会答应这种条件?”
李大娘道:“不以为。”
常笑道:“除了那句话之外,你还有什么可说?”
李大娘道:“没有了。”
常笑又笑了起来,忽问道:“那给我杀了差不多两日才杀死的那个人,你可知断气之时
变成怎样?李大娘皱皱眉头,道:“变成怎样?”
常笑道:“我也说不出。”
李大娘微一愕,说道:“你自己杀的也说不出?”
常笑点点头,道:“我虽然不知道当时他变成了什么东西,却知道无论怎样看他都已不
像一个人。”
李大娘倒抽了一口冷气。
常笑笑接道:“事后想起来,连我都觉得太过残忍,所以那之后,一直都没有再用凌迟
这种刑法,但需要用到,可也绝不会犹疑。”
李大娘试探问道:“对任何人都一样?”
“都一样。”常笑瞟着李大娘,“像你这样的一个美人,相信很多人都不忍将你伤害,
只可惜我天生就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李大娘的面色又变了一变,喃喃道:“两天才断气,未免死得大辛苦,能够不死自然就
更好。”
常笑道:“金银珠宝,无疑很贵重,可是与一个人的生命相较,依我看,生命宝贵得多
了。”
李大娘道:“这句话好像有道理。”
常笑道:“简直就大有道理。”他一顿,又接道:“命都没有了,金银珠宝再多又有什
么用?”
李大娘连连点头,忽然道:“你吓人的本领倒不少。”
常笑盯着他,道:“你当我是在吓你?”
李大娘笑笑。
常笑目光一闪,亦自笑道:“只是说话有时候的确难以令人信服,可惜的是人都已变了
死尸,否则我一定在你面前示范一下,保管个用杀两日,就一个时辰之后,你已不再会怀疑
我的话。”
李大娘害怕地道:“我胆子小,如果你将一个人杀上半个时辰,已经吓坏我了。”
常笑道:“你要那样才肯说真话?”
李大娘道:“那岂非是一个要人说真话的好办法?”
常笑张目四顾,问道:“你的人真的全死光了?”李大娘道:“武三爷大概不会说
谎。”
常笑叹了一口气。
李大娘道:“不过你还要多找一个活人,也不是一件难事,这里就已有一个。”
常笑的目光应声不觉落在血奴的面上。
血奴在冷笑。常笑道:“你是说血奴?”
李大娘笑道:“她难道不是一个话人?常笑道:“谁说她不是?”
李大娘道:“我看你好像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常笑道:“你想我拿她来迫你吐出秘密?”
李大娘道:“我没有这样说过。”
常笑道:“你却是在这样暗示我。”他突然问道:“她真的是你的女儿?”
李大娘没有作声。
常笑也不等她答复,道:“如果是,你这种母亲实在世间少有。”
李大娘仍然沉默。
常笑笑接道:“不错,是一个很好的建议,只可惜你这个女儿我开罪不得。”
李大娘奇道:“你也有开罪不得的人?”
常笑道:“即使天下无故,权倾天下的人,亦会有些人开罪不得,何况我——”李大娘
道:“你害怕她什么?常笑道:“也说不上害怕,只是我很不想跟人拼命。”
李大娘更加奇怪,道:“她好像还没有跟你拼命的本领。”
常笑道:“她却有一个随时准备跟人拼命的保镖。”
李大娘道:“王风?”
常笑道:“除了他难道还有第二个?李大娘道:“据我所知,他认识血奴,还是这两三
天的事情。”
常笑道:“我只知道他真的敢拼命。”
李大娘苦笑道:“这个人就算不是一个疯子,我看也差不多了。”她媚眼一膘道:“他
现在可并不在这里。”
常笑道:“在!”
李大娘一怔,道:“在什么地方?常笑不回答,只将头抬高。他望上面承尘。李大娘顺
着他的目光望去。她才将头抬起,就看见那上面的一块承尘已经打开,一个人正从那里飞
落。一个年轻人,脸色死灰,仿佛带着重病,身形却灵活非常,一点都不像有病的样子。这
个年轻人当然就是王风。李大娘眼都直了。她并不认识王风,却相信常笑的话。常笑并不像
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这个时候更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血奴也瞪大了眼睛,瞪着王风。她已
不止一次阻止王风去找李大娘,冲动起来甚至要挖掉王风的眼珠。——因为,她是个女主人
翁,男人见了她,没有一个能不着魔的,她看见你,一定不会让你走……——我只求你不要
见她……她甚至要求王风。王风并没有答应,他连死都不怕,又怎会怕一个女魔?他现在来
了,血奴也只有干瞪着眼。桌子已给甘老头打裂踢飞,周围陷阱的翻板虽未回复原状,中间
的空地已够宽阔。王风伸手踢脚的飞落,居然没有给他打着人,踢着人。他落在血奴的身
旁,却不敢正眼望血奴。是不是害怕血奴又来挖他的眼睛?他没有作声。血奴居然也忍得住
不作声。常笑看着他们,不禁有些奇怪,道:“你们见面怎么话都没有一句,甚至彼此都不
望一眼?”
王风正想回答,血奴已抢在他前面道:“他怎敢望我?”
常笑一愕道:“为什么不敢?”
血奴道:“他不怕我挖掉他的眼睛?”
常笑又一愕,道:“怎么一见面你就要挖掉他的眼睛?”
血奴道:“因为我叫他不要来,他偏偏要来,叫他不要看的东西,他偏偏看。”
常笑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连看你都不许他看?”
血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东西,只是一个人。”
常笑道:“李大娘?血奴默认。常笑追问道:“这又是为了什么?”
血奴不答他。
王风忍不住开口说道:“她害怕我被她迷住。”
常笑“哦”一声,笑顾血奴道:“你的醋意倒不少,竞吃到自己母亲头上。”
血奴的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常笑笑问道:“你现在真的还想挖掉他的眼睛?”
血奴道:“现在不想了。”
常笑道:“已改变了主意?”
血奴不答反问道:“你知道他是我的什么人?”
常笑道:“朋友?”
血奴摇头道:“客人!”
常笑道:“哦!”
血奴道:“我看他这个客人还算不错,所以才一再阻止,甚至动手挖他的眼睛,他却连
这都不怕,非要来一趟不可,人家这样不领情,我还好意思再多管闲事?”她冷笑又道:
“况且我根本就挖不了他的眼睛,现在人更在他面前,不看都看了,何不由他看个足够?”
王凤却没有看李大娘,他在看常笑。
听到血奴这样说,他的目光就转到血奴面上。
血奴偏开脸。
常笑看在眼里,笑道:“我看他这次到来,倒不是为了要看你的母亲,是为了你的生命
安全。”
血奴霍地盯着王风应道:“他这么好心?”
王风回答血奴的话:“我的心现在还未开始变坏。”
血奴盯着他:“你不是很想见她?怎么还不将眼睛向着她?”
王风道:“就算我将眼睛向着她,你也不必担心我被她迷住。”
血奴冷冷道:“谁担心你了?”
王风叹口气,道:“她不错,很美,迷人的却并不是她的美色。”
常笑一旁忽然插口说道:“岁月不饶人,一个人纵有十分姿色,一到了三十,最多就只
剩八分,女儿都已这么大了,我看她四十都有了。”
李大娘即时一声叹息,道:“我看来真的这么老了?:“常笑赶紧摇头,道:“这还不
致于,但说到颠倒众生,已没有那么容易的了,武三爷那种男人虽然很多,例外的男人可也
不少。”他笑笑,又接道:“方才武三爷之所以忽变得迷迷惘惘,连你拔剑杀他,也要在手
中量天尺落地之后才惊觉,并不是因为你的美色,只因为你的眼睛。”
“我的眼晴?”李大娘笑膘着常笑。“你再看清楚,我的眼睛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她的笑容有如春花,眼神却如春水。
常笑就看着她的眼睛,火焰般辉煌的目光突变得剑一样锐利。
挥刀断水水更流,这剑一样的目光是否就能够切断李大娘眼中的春水?
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
目光才接触,春水便流开。
李大娘忽然将头偏侧,转望着王风。
王风的目光亦已转向她。他的面色死白,眼却仍像秋星般闪亮。
荡澜春水突然停止了流动,聚在一起,偏偏聚成了一个春池。
春池已逐渐干涩。
李大娘叹了一口气。
常笑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李大娘的面庞,到这时才道:“你是否觉得有心无力?”
李大娘眨着眼睛,似乎听不懂他的说话。
常笑接着又问道:“你那双眼晴练了多少年?”
李大娘笑道:“你看呢?”
常笑道:“有没有十年?”
李大娘道:“有。”
常笑道:“怪不得以武三爷的修养,一个不提防,也被你迷惑。”
李大娘道:“一般人的眼睛比较脆弱。”
常笑道:“由眼睛转而控制一个人的心神的确比较容易,但遇上高手,就未必一定能够
成功。”
李大娘点头道:“高手的心神大都比较坚强。”
常笑道:“出其不意却仍有作为,方才武三爷岂非就是一个例子?”
李大娘道:“方才的事情你们都已看在眼内,现在当然都已知道小心防范。”
常笑道:“所以你不必再打这个主意。”
李大娘道:“我知道你们都是高手。”
常笑转顾血奴道:“所以你也根本就不必害怕王风着魔。”
血奴冷笑道:“他就是见鬼,也与我无关。”
常笑倏地回顾王风道:“李大娘方才那么说你,我本来也有些不服,但现在看来,她说
的倒也井非全无道理。”
王风叹了一口气。
常笑道:“你是否还记得她说你什么?”
——这个人如果不是疯子就是笨蛋,如果不是笨蛋就是糊涂虫。
王风当然还记得李大娘的话。
他所以叹气。
常笑接问道:“血奴的话,你是否也听明白了?王风道:“她说的话并不难明白。”
常笑道:“你现在是否准备为她拼命?”
王风道:“我并不是三心两意的人。”
常笑道:“她甚至不在乎你见鬼,你却还要替她拼命,就连我也怀疑你是不是一个疯子
了。”
王凤道:“我好像还没有发疯。”
常笑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道:“我实在不明白。”
王风道:“到底不明白什么?”
常笑道:“你究竟是一个怎样子的人?”
王风道:“其实你早就应该明白了。”
常笑道:“哦?”
王风道:“我只是一个不要命的人。”
常笑瞪着他,摇摇头。
他好像已经明白,又好像还不明白。“王风补充道:“就因为不要命,所以我才敢拼
命。”
常笑道:“你好像还很年轻。”
王风道:“最低限度比你年轻。”
常笑道:“你一身武功,将来势必有一番成就,说不定名满天下。”
王风道:“说不定。”
常笑道:“你这就不要命了?”
王风笑笑。
常笑不禁亦叹气,道:“你这种人我还是第一次遇上。”
王风淡笑道:“好像我这种人本来就绝无仅有。”
伤在阎王针之下的人,他并不是第一个;但仍能保得住性命的,是第一人。
随便什么人伤在“要命阎王针”之下,都绝对活不过半个时辰,他所以能够活到现在,
只因为临死之前遇上了叶天士。
叶天士医术天下第一,行踪也是遍天下,要找到已经不容易,何况他只有半个时辰不到
好活。
偏就是这么巧,竟然给他遇上。他实在幸运,这简直已是奇迹。
这种奇迹的确已可谓绝无仅有。
叶天士也只能暂时保住他的命,让他多活一百天。
现在还剩多少天,王风心里有数,但并不在乎能否活足一百天。反正都只是一百天。
所以他悍不畏死,他随时准备拼命。他只求在这一段日子之中,多做几件有意义的事
情。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常笑当然束手无策。他虽然不知道那许多,但却知道王风真的不要
命,真的敢拼命。因为他们第一次交手,几乎就同归于尽。
他痛恨别人插手干预他的事情。他更加痛恨王风。这个人非独干预他的事情,而且还冒
犯他的尊严。
如果他能够拿下王风,最少也杀上十日他才肯将王风杀死。
只可惜他连与王风打一个平手的信心也没有。
他虽然一样可以拼命,也恨不得跟王风拼命,却只是想想。
王风不要命,他要命。
他更无话说。一个连自己的生命都毫不珍惜的人,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能够要他就
范。
他素性就当王风是个疯子。只有这样他的心里才觉得好过一些。
一个正常人自然不会跟一个疯子计较,更不会跟一个疯子拼命,所以他只是叹气。
王风望着他,眼睛都好像有了笑意,转问道:“你还在叹什么气?”
常笑现在也想挖掉王风的眼珠子了。
他恨得心中滴血,表面上却仍若无其事,道:“我有些感慨。”
王风道:“哦?”
常笑道:“我实在想不到像我这样的恶人,运气居然还这么好,有遇上你这个绝无仅有
的疯子。”
王风道:“是运气还是霉气?”
常笑道:“本来是霉气,后来,却是运气了。”
王风听不明白。
常笑叹息道:“未遇到你之前我一切都进行得颇为顺利,但见到你之后事情就开始恶
化,这不能不说是我倒霉;可是第一次没有死在你剑上,第二次再你乱刀砍杀之下,竞还能
逃出生天,却不能说不是我走运。”
王风总算还记得,昨夜在宋妈妈那间魔室里乱刀追斩常笑。
他苦笑道:“当时发疯的并不只是我一个人。”
常笑道:“到你发疯的时候,却已只剩下你我两个活人,你既要杀人,岂非就只有我一
个对象?”
王风忽然变得开心起来,面上的笑容也不再觉得苦涩,道:“我居然没有将你杀死。”
常笑道:“所以我说是走运。”
王风道:“你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常笑道:“平安老店。”
王风道:“你去那里干什么?”
常笑道:“也没有什么好干,只是因为在那里还有我的两个手下。”
王风道:“你还有两个手下?常笑道:“现在一个都没有了。”
王风一怔,道:“他们又是死在什么人的手上?”
常笑道:“不知道。”
王风道:“你回到平安老店的时候莫非他们已经死亡?”
常笑点头道:“那时候他们已经灰飞烟灭,连骨头都已消蚀。”
王风不由得记起了那个被他用红石击倒,未几在长街之上烟灭灰飞的黑衣人。
他随即转向李大娘,道:“那两个官差当然不是你派人杀的。”
李大娘一愕,道:“你莫忘了我那个被你打倒的手下,也是那佯在人间消失。”
王风根本就没有忘记。
李大娘接道:“好在还有人证明你当时已经神志错乱,否则我倒以为是你干的好事。”
王风道:“我不干这种好事。”
常笑接口道:“不是你,不是她,莫非是武三爷?”
李大娘摇摇头道:“我看也不是武三爷,这个人我倒清楚得很,还没有这种手段。”
常笑淡淡道:“你真的清楚他?”
李大娘闭上嘴巴。如果她真的清楚得很,这个庄院又岂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常笑接道:“我其实也不认为是武三爷所下的毒手,他对付你已经不容易,又岂会再多
树强敌?”
王风点头道:“倘换转是我,我也是暂时袖手旁观。”
常笑道:“他应该看出我并不是来找他的麻烦,我与李大娘发生争执,对于他只有好
处,以他那种聪明人,在未弄清楚局面变成怎样之时,是绝不会出手的,却一定加派人手严
密监视。”
王风道:“所以你这边全军覆没,他那边马上发动攻势。”
“就可惜棋差一着!”常笑一蹙额,接道:“连他也不是,难道这地方除了他们之外,
还有一第三势力存在?”
王风转顾李大娘,说道:“这就要问问她了。”
李大娘皱眉道:“我本来除了这个庄院之外,并没有意思再收购这里的任何地方,一直
到武三爷的到来,才改变初衷。”
常笑道:“当时你们有没有遭遇到什么困难?”
李大娘道:“完全没有,这里的人都很合作。”
常笑说道:“他们似乎没有出卖土地的必要。”
李大娘道:“这里天气好,土地肥,在这里的人的确不必担心衣食,但白花花的银子,
却是没有人不要的。”
常笑道:“你们出的价钱当然也很高。”
李大娘点点头,说道:“他们之间不少人,尤其是年轻人,大都厌倦了困在这里,很想
到外面闯闯,只不过没有足够的盘缠,根本走不动。”
常笑道:“他们都没有问题?”
李大娘道:“我决定留在这里之时,已在这里做过了一番审慎的调查功夫。”
常笑道:“你与武三爷于是就将这里的土地一分为二?”
李大娘道:“人也是,所以那之后这平安镇就不再平安,本来善良朴实的人们一变便成
了阴险狡猾,不再相互信任,也不能再融洽相处下去。”
常笑道:“金钱的影响力有多大,我一向明白。”
李大娘道:“那一来,每一个人都在邻人的监视之下生活,无论他接待过什么人,他家
里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都瞒不过武三爷与我。”
常笑道:“你们这岂非难得有一日耳根清净?”
李大娘道:“这些事都有我的亲信管理,还烦不着我,当然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听取我
的意见,不过并不是常有,武三爷那边的情形大概也差不多。”
常笑道:“听你这样说,你们两人之间根本就不可能有第三势力存在的了。李大娘道:
“事实不可能。”
常笑忽问:“甘老头你们又如何?”
李大娘笑笑,反问道:“武三爷死在什么人手下?”
常笑一怔。
李大娘道:“他其实也可以算得上是我的人。”
常笑道:“我看他简直恨你入骨。”
李大娘道:“岂止入骨。”
常笑道:“他们很可能乘机会报复。”
李大娘满怀自信的道:“他们也许会杀害你手下的官差,却绝不会伤害我的人。”
常笑诧异地“哦”了一声。
李大娘道:“这固然因为他们一言九鼎,也因为他们还不敢开罪我。”
常笑道:“甘老头方才不是看着你的人一个个倒在武三爷的脚下?”
李大娘道:“他虽然承诺不杀他们,可没有答应保护他们。”
常笑道:“只是答应保护你?”
李大娘摇头,道:“他救我只是因为不能让我死。”
常笑道:“你不死,反倒他死了,他恨得你要命,却仍替你卖命,送命?”他笑顾王凤
接道:“看来他才是一个疯子。”
王风叹息道:“这地方的人全部都似乎不大正常。”
常笑道:“你是不是到了这里才开始不要命,敢拼命?”
王风道:“未到这里我已经随时准备不要命,敢拼命。”
常笑吁了一口气,道:“我还担心这是种病,到这里的人都会感染上。”
王风没有再作声。
常笑将目光带回,喃喃道:“个个都不是,那杀你们的到底是什么人?”
没有人回答,这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问题。
常笑目光转望向堂外。
夜色浓如泼墨,堂外黑沉沉的一片,沉沉夜色中,仿佛蕴藏着重重杀机。
常笑锁眉道:“这里看来还隐藏着一个不寻常的杀手?”
这话说出口,就连王风也不禁心头一凛。
骨肉烟灭灰飞,这杀手的杀人岂止罕见,简直恐怖。
神秘的杀手,恐怖的方式,这杀手到底是什么人?目的又何在?
下一一个要杀的对象又是谁?
这几个问题在王风的脑中闪逝,来得快,去得同样快。
他并没有深思,因为他知道目前怎样想也不会有一个答案。
即使下一个要杀的对象就是他,他也不在乎。死对他来说,现在只是一种美丽的冒险。
他看看常笑,忽问道:“那个杀手在你回到平安老店之前已离开了?”
常笑道:“就算是没有离开,发觉另外有人追杀我,也不会再现身的了。”
王风道:“那追杀你的是李大娘的人?”
常笑点头道:“三个杀手,三把魔刀。”
王风道:“结果却都死在你手下?”
常笑道:“杀他们并不容易。”
王风道:“这之后你跑到什么地方?”
常笑道:“鹦鹉楼。”
王风一怔,李大娘、血奴亦自怔住。
常笑在鹦鹉楼中全军覆没,一个人落荒而逃,谁都认为他高飞远走,离开平安镇,请救
兵去了。谁知道平安老店一转,竟又折回鹦鹉楼。
冒险是冒险,却收到意外的效果。这种方法已并不新鲜,很难瞒得过老江湖。尤其是近
几年,不少江湖朋友都已晓得用这种手法躲避敌人的追踪。
李大娘也许并不是一个老江湖,但她的左右,大概还不至于一个老江湖都没有。
只可惜追随在她左右的老江湖最少也已有四五年没有在江湖上走动。
一个人长时间远离江湖,即使是老江湖,各方面的反应也会变得迟钝的了。他们更没有
将常笑当做江湖人看待。在他们的眼中,常笑只是个官,大官。
做大官的人大都贪生畏死。尤其是常笑,手握重权,身居高位,正所谓如日中天,前途
锦绣。
像他这样的一个人看来实在没有理由不珍惜生命。何况他的人都已死光,他应已遁出这
么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相反,他离开之后,无论哪一县哪一府,凭他的身份,决不难再征
集足够的人手卷土重来。
到时莫说这庄院,就算将整个平安镇夷为平地,在他亦易如反掌。
常笑这又怎么肯留在平安镇,又怎么会冒险?
是以,鹦鹉楼不在话下,其他地方,他们亦只是随便查问一下便了事。
他们的确有他们的道理,道理也算得充份,却忘记了一件事。
常笑左右一向只有十三个官差,并不是一百三十个,就算一百三十个也不是一股怎样大
的力量。
那十三个官差,各有所长,武功方面却大都不大好,常笑就只是带着他们十三人,走遍
天下。
他们所侦查的都是棘手的案件,所应付的多是穷凶极恶的人。
这种人当然不会轻易束手就擒。
他们无疑就一直都在冒险,常笑更往往首当其冲。
在他来说冒险根本已不是一回事,不过是生活上的一种点缀。
他绝对不怕冒险。
这并非完全因为他的好大喜功,还由于他的武功。
艺高人胆大。
李大娘怔怔地望着常笑,好一会子,悠悠叹了一口气,道:“你的胆子倒不小。”
常笑道:“胆小的人根本就不能做我这种官。”
王风即时又插口问道:“你又怎会跑到这里来?”
常笑道:“我是跟着你来的。”
王风又是一怔。
常笑接道:“你在那亭子里面喝酒的时候我已经溜出院子。”
王风道:“武三爷那两个杀手没有发觉你的存在?”
常笑颔首道:“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你的身上。”
王凤道:“我将他们杀死,离开鹦鹉楼之后,你就开始跟踪我?”
常笑再颔首。
王风摇头道:“我居然没有发觉。”
常笑道:“因为你只顾尽快赶来这里。”
王风道:“我掉进水里之时,你又在什么地方?”
常笑道:“在门外,我听到水声,却不知你掉进水里。”
王风道:“我从水里爬上来之际,你大概已进来了?”
常笑道:“已藏在身后树叶之中。”
王风道:“那会子你当然已知那水声是怎么一回事。”
常笑点头笑道:“也知你跟我一样,是第一次进这个庄院,所以索性就自己另外找寻门
路,不再追踪你。”
王风道:“你走的一定是一条捷径。”
常笑道:“也不算什么捷径,只不过比你所走的快少许,我藏身承尘上面不久,你就来
了。”
王风道:“你大概是在另一边的瓦面进入的?”
常笑道:“好在你没有翻过那边的瓦面,否则看到那边已有一个缺口,势必就从那个缺
口跳下。”
王风道:“看到那一个缺口,难道我还想不到已有人在下面?”
常笑道:“应该想得到。”
王风道:“那当然亦想得到,就不是敌人也必然心存敌意,一下去,随时都可能挨上一
剑,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常笑道:“嗯。”
王风道:“我那又怎会跳下?”
常笑道:“如果是别人也许会打消那个念头,你却是一定不会。”他嘴角陡裂,道:
“因为你漠视生死,随时都准备拼命的了?”
王风道:“我可没有准备糊糊涂涂的送命。”
常笑道:“我也没有准备抽冷子给你一剑。”
王凤道:“你先我而入,在我进入之时的确可以暗算我一剑,而且很可能一击就中
的。”
常笑道:“但也有可能落空,那一来你我不免大打出手,惊动武三爷他们。”
王风道:“是不是因为有此顾忌,你的一剑才没有刺出?”
常笑道:“如果惊动了他们,你我就非独听不到这许多说话,更会变成了他们攻击的目
标。”
王风点头。
常笑忽问道:“他们的话你是否都已听清楚了?”
王风道:“很清楚。”
常笑又问道:“你是否觉得奇怪?”
王风道:“非常奇怪。”
常笑道:“你可想知道这事情的始未?”
王凤道:“想极了。”
常笑道:“你我一直都在追查血鹦鹉的秘密,现在这里就已有两个人知道这个秘密,当
然你我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王风不由自主地点头。
常笑道:“最清楚的一个人显然就是李大娘。”
王风又点头。
常笑道:“你大概不会反对我追问她吧?”
王风道:“她与我并没有任何关系。”
常笑道:“我所用的方法也许比较辣。”他叹了一口气,才接道:“你也许看不过眼,
我实在有些担心在我快要追问出来的时候,你突然出手阻止。”
王风道:“如你追问别人,也许我真的忍不住出手,追问她,我大概还可以看下去,等
到她将血鹦鹉的秘密说出来。”
李大娘一旁竟然幽幽叹道:“我看你也不是一个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人,怎么对我偏就
这样狠心?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我受苦?”
王风冷冷道:“对狠心的人,我向来都很狠心。”
李大娘道:“我哪里狠心了?”
王风道:“甘老头武三爷拼命的时候,你是否已经醒转?”
李大娘没有否认,道:“武三爷那一拳对我本就没有发生作用,我并没有昏过去。”
王风道:“就是说你本来可以助甘老头一臂之力,可是你始终没有出手。”
李大娘道:“他们一个对一个,谁都不吃亏,我如果出手相助,便很不公平的了,像他
们那种人,就算死也未必会接受这种不公平的结果,一见我出手,说不定甘老头第一个就会
对付我,那会子,只怕我不想昏过去也不成了。”
王风道:“即使这是事实,在他临死之前你怎么还要加重他的痛苦?”
李大娘道:“我只不过拒绝了他的要求,就换转是你,你可会跟一个必死之人谈条件?
相信一个必死之人仍能保护你?”
王风道:“他们那边最少还有两个人。”
李大娘道:“你是说血奴和韦七娘?王风道:“血奴的武功虽然不高,韦七娘的神针绝
技却是非同小可。”
李大娘忽问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王风答不出来。
李大娘微喟,道:“武三爷今夜的行动,势必将她也计算在内,在采取行动之时,一定
已派人去对付她,以武三爷的老谋深算,绝不会低估她的实力,你以为她生还的把握有几
分?”
王风同样回答不出来。
李大娘道:“在未见到她的人之前,我也只当她是一个死人。”
王风道:“你只跟活人谈条件。”
李大娘颔首道:“死人我恕不奉陪。王风道:“所以你索性尽快将他气死,省得他罗嗦
下去。”
李大娘道:“纵然他没有气死,我看他也很难活得过两个时辰的了。”
她轻叹接道:“他伤得那么厉害,多活两个时辰,岂非就痛苦多两个时辰?”
王风道:“听你说,你倒是做了一个好事了。”
李大娘道:“就算不是好事,也不能说是一件坏事。”
王风道:“这样的好事,我现在也想做一件。”
李大娘道:“哦?”
王风道:“常笑找到了这条线索,无论如何是不会放手的了,他既然知道了你这个人,
就算今日给你跑掉,凭他的势力,迟早都不难将你找到;以他的手段,你落在他的手上,始
终都不免吐露事实,我现在袖手旁观,既省却你日夜奔波,也省却他日后麻烦,岂非是一件
好事?”
李大娘一声轻叹,正想说什么,常笑已接比笑对王风道:“你做了这么大的好事,怎好
意思让你的耳目难受,我保证,不会让人瞧不过眼,听不入耳,也保证,不会令她活不下
去。”
王风笑笑道:“瞧不过眼,我尽可以闭上眼睛;听不入耳,我亦可以塞住耳朵。”
常笑道:“看来你真的很想知道血鹦鹉的秘密。”
王风道:“绝对假不了。”
李大娘即时一声冷笑,说道:“方才血奴还说你是一个正直的侠客,我看你,根本就不
像。”
王风冷笑道:“我何曾说过自己是一个侠客?”
他的确没有说过,只说过自己敢拼命,是一个不要命的人。
李大娘冷笑道:“就是说血奴瞎了眼。”
血奴一声也不发。
李大娘接道:“也许她对于侠客有她的定义,我只知道一个侠客最低限度也懂得锄强扶
弱,绝不会见死不救。”
王风道:“常笑已保证不杀你,你本身也并不见得很弱。”他笑笑又道:“这之前你更
是一个土豪,不单止拥有这一半的土地,还拥有一批武艺高强的杀手。”
李大娘闷哼一声。
王风接着又道:“况且常笑不是强盗,也不是恶霸,相反是一个朝廷命官。”
李大娘又是闷哼。
王风沉声道:“血鹦鹉的事件非独神秘,而且充满邪恶,你若是一个正正当当的人,为
什么不肯将之说出?”
李大娘忽然笑了起来,道:“就算我愿意,也有人不肯答应。”
常笑一声轻叱道:“谁不肯答应?谁?”
轻叱声中,常笑张目四顾。
李大娘就今夜来说,也已不是第一次陷入这种局面。方才她几乎就已落在武三爷手中,
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甘老头。甘老头来,武三爷非独好梦成空,而且还赔上一条老命。
现在这一次,是不是又有人及时赶至,将她从危难中解救出来?
这个人是否又像甘老头一样身怀绝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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