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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大唐双龙传》第四十卷


第十章 千里追敌



  木玲在同一时间与乃夫深末桓策骑冲至,当徐子陵忙于档格深末桓的蛇形长矛之际,她
从左方错身而至,端宽下端尖状如树叶的尖叶盾忽然打横平扫,像风一般疾割万里斑的脖
子,招数狠辣阴毒,使人防不胜防。
  凌厉处是利用马速大大加强其攻击力,使对手不但无法把握其招数的变化,更要计算四
条马腿的走势。两夫妻配合得天衣无缝,狠狠于徐子陵迎头痛击。
  以徐子陵的武功和测敌的本领,亦自知难挡这夫妻马上联手的一击。
  深末桓的矛术已臻成家立派的宗师境界,看似随便的一矛,事实上变化万千。徐子陵施
尽浑身解数,始以弓背命中矛尖,只觉对方真气千丝万缕的攻来、教他可否不全力应付,大
喝道:“锋寒护马!少帅杀人!”
  此正是徐子陵高明处,并不中计分神去挡木玲攻击,反全力应付深末桓,好让右后侧的
寇仲能有一举两得的良机。
  前后四方虽尽是敌人,但三人与这夫妻恶盗却是刀兵相接,正面交锋,其他人暂时都没
份儿参与。
  若不能趁此时刻击杀深末桓,刹那后变成群战们再没有可能有这么好的机会。
  在徐子陵左侧的跋锋寒,哈哈一笑将真力贯进催马疾行,丝毫不理木玲横割徐子陵坐骑
的盾,易“偷天”威慑大草原的长剑随着俯身前刺,化作芒虹般疾取木玲咽喉,剑气随剑体
的推进修地增强至颠凌厉至极点。
  寇仲则策骑紧贴徐子陵马侧冲向深末桓。井中月举上方,直线劈下,斩往深末桓的蛇形
矛中段处。
  双方动作快如电闪,把马战的精采特性发挥得凌漓尽致,没有丝毫缓冲侥幸可言。木玲
一声娇此,右手马刀斜削偷天剑,左手盾放弃击万里斑,回护己身。跋锋寒此剑乃他毕生功
力所聚,使得她不得不全力应付。
  “驾”拓木弓背和蛇形矛锋相触,深末桓骇然发觉徐子陵看似雷零万钧的一击。事实上
却是轻如羽毛,虚飘空无,如此功夫,他尚是首次遇上,攻出的气劲,竟如石沉大海,不能
影响对方分毫。
  正要拍枪斜移,收回真气,对方朽木弓背忽然生出无可抗御的粘吸力量,带得他连人带
马往寇仲冲去。
  井中月硬劈在蛇形矛身,以精钢打制的长矛“银”一声中分而断,接着井中月沿矛身削
往深末桓胸口,其之精妙,已臻出神入化的至境。
  “当”木玲马刀砍中偷天剑,只能把偷天剑荡开少许,重刺在尖叶盾上。这铁盔蒙头的
美女娇躯剧震,连人全给剑劲硬撞开去,她亦是了得,两脚控马,以斜冲开化解跋锋寒的剑
劲,瞬那间和跋锋寒错马而过。
  深末桓在徐子陵和寇仲两大宗师级年青高手,且其默契不作第三人想的夹击下,张口喷
出鲜血,当机立断。就在寇仲井中月作夺命一击之前,身离马背弹起,手中剩下的半截蛇形
矛脱手射向寇仲,再一个翻身落往远方。
  寇仲暗叹可惜。
  深末桓夫妇武功的高明,实大大出乎三人料外,虽拼尽全力,亦只能令深末桓矛折吐
血。
  井中月扫开断矛,敌骑成群而至。
  徐子陵心知肚明只要被前方敌人阻截片刻,这一次休想再有入林的机会,此时后方最近
的敌骑离他们不足五百步,一旦前后敌人合拢,会像车轮压螳螂般把他们压成肉桨。
  大喝一声,拓木弓桃开迎面刺来的长枪,左手一记宝瓶印,正中来敌胸口,沙盗离马背
往后抛飞时,他已冲破进敌阵中。
  对凿穿的战术他们已有深刻丰富的经验,徐子陵是三角阵的锥尖,利用朽木弓的长度挡
格敌人兵器,再手以宝瓶印高度凝聚的真劲隔空挫敌,这样做虽使真扬长气损耗非常快速,
幸好前方反是敌人兵力最薄弱处,所以说是另一种形式的损耗战,纯看谁能据至最后一刻。
跋锋寒和寇仲一剑一刀,左右翼护徐子陵,使他心无旁虑的专注前方,破敌突围。
  后方不住迫近的蹄响与喊杀声,他们都置若不闻,更是无暇理会。
  生死就决定在这瞬那之间。
  跋锋寒偷天剑全力展开,自凭“换日大法”死里逃,他的剑法因真气的转变,脱胎换骨
的演化成另一种剑法,即能保持一贯的狠辣刁钻,又变得更天马行空,去无痕迹,离慢于
快,举重若轻,隐有君临天下的气度。
  每与敌人兵器交击后,他的偷天剑仍能留有余裕发生变化,取敌于不可能的情况下,其
变化似是水无穷,超越常限,确有几分偷天换日的味儿。
  表面看去他似是一剑克敌,其实上其中用数,却是微玄奥至难以形容。
  寇仲仍是大开大阂,霸气迫入,似拙实巧,每刀劈的不论砍中敌人的兵器或盾牌,融集
长生决、和氏壁、舍利三种奇功的真气如洪锋破堤般螺旋爆发,总是劈得不死即伤,堕跌下
马。
  三人同心、均知不能稍停下来,故招招全力出手,全无保留。
  一时所到处人仰马翻,挡者披靡。
  忽然压力一轻,前方密林在望,敌人全变成后方,遍野死伤。
  他们再没余力施展人马如一之术,全仗马儿脚步往二百多步外的密林逸去。
  如狼似虎被激起凶性的敌人潮水般卷来,箭矢射至。
  三人已是血染衣衫,只能拼命挡箭拔箭。
  假若前方仍是一望无际的平野,他们肯定不到半里路就会死于敌人乱箭之下。
  徐子陵首先入林,寇仲一声闷哼,肩头中箭,幸好体内立生抗劲,箭矢入肉半寸便无法
深进,但亦痛得脸容扭曲。
  不远处号角声起,蹄声轰鸣,摇撼战场。
  别勒古纳台兄弟的援军终于杀至,三入精神大振,虽无余力回头反噬,把敌人迫出林
外,否则深末桓这对夫妻恶盗凶多吉少。
  几下呼吸间二人策马深进密林,敌箭再不能构成威胁。
  林外喊杀连天,别勒古纳台兄弟果然没有吹牛,几百之众足抵敌人干军,一下子就将深
末桓的联军冲得四分五裂,溃不成军。
  跋锋寒、寇仲和徐子陵缓过气来,回头冲杀,斩瓜切菜的逢人杀人,遇敌砍敌,敌军渍
散四逃,教他们不知追谁才好,在这兵荒马乱的当儿,要把深末桓夫妻擒来,就如大海捞针
那么困难。
  但他们终粉碎了阻止他们前往龙泉的最大三大力量。平坦的道路展现眼前。
  寇仲、徐子陵、跋锋寒、别勒古纳台、不古纳台在上凭高丘之势俯瞅远近,后方是丘陵
区尽处的林野,东方是菌苗牧野,湖泊河流点缀交织,夕阳斜照,草银茫,景象慑人。
  在经过多天日夜不休的迫摄,深末桓夫妇和追随他们左右的十多名手下,空气般消失得
无影无踪,没有任何蹄印踪迹。
  别勒古纳台的两名手下分捧着两包东西,驰上坡顶打开一看,竟是深末桓和木玲的头盔
战甲。
  寇仲皱眉道:“他们在弄什么把戏?”别勒古纳台沉声道:“沙盗最著名的两种本领是
追踪和隐迹,我并不奇怪会忽然失去他们的踪影,而是奇怪为何他们要把我们引到丘陵区
外,更要留下船;摆明他们变换作另一种身分,朝龙泉的方向逃走。”
  不古纳台冷哼道:“摆明是对我们的挑战。”
  跋锋寒微笑道:“这可能只是疑兵之汁,其实上并没有到龙泉,而是逃回戈壁去。陵少
怎么看?”徐子陵仔细审视头盔战甲,道:“深末桓的眼特别,我感到他不但狡猾、且更充
满对我的仇恨,而我是和他首次碰头,这仇恨会因今趟惨败大幅加剧,足使他不顾一切地进
行报复,说不定在龙泉他一找到机会反噬我们。”
  寇仲耸肩道:“十有九成是拜紫亭,哈!不信的话小弟可和你赌一头羊!”众人为之莞
尔。
  那天花林外的晨战,别勒古纳台兄弟和其蒙族战士展开一场对沙盗的屠杀,听任契丹和
称超人逃走,连着三天三夜穷追随深末桓的撤走沙盗。
  最后能随深末桓逃出陵区的沙盗只剩□多人,这场追逐战的惨烈情况,可见一般。
  跋锋寒笑道:“陵少的猜测,很少会错,我们现在怎么办?”别勒古纳台道:“我们当
然不能数百人踏进去。三位不是有一颗叫五采石的东西,可让拜紫亭装饰他加冕的王冠吗,
不若你们送货,我们则用自己办法混进城去,到城内会合再设法把他们挖出来。”
  寇仲哈哈笑道:“这个游戏愈来愈精采有趣,深末桓,狂憎、拜紫亭、五采石、八万张
羊皮,全靠这只有十多立国的渤海国拉上关系。他奶奶的。”
  最后那句当然是以汉语说的。
  别勒古纳台欣然道:“能和三位并肩作战、实是人生快事。坦白说、我们两兄弟一向目
中无人,可是相处久。不得不承认三位确是超凡之辈。”
  不古纳台苦笑道:“将来若少帅得天下,我们绝不进犯中原,不但因为大家已是兄弟,
更因毫无胜算。”
  寇仲怔然道:“你们本打算入侵中原吗?”跋锋寒大喝道:“少帅说的肯定是废话,大
草原哪个民族不想入主中原?问题是要进犯中原,先决条件统一大漠,无后顾之优后,始可
倾力南下。”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头皮发麻,塞外诸族不仅英杰辈出,且支支劲旅,精锐如李阀的唐
军,相比之下亦大不逊色。他们等着一群凶猛的恶狼饿狮,正在庄稼外徘徊候扑进来择肥而
噬,而庄稼内的人仍在拼个你死我活斗分裂。
  别勒古纳台接着道:“只要颉利和突利继续恶斗,突厥狼军势将无力南犯,终有一天另
一个草原霸主取代他们。就像季节的转移替换。”
  跋锋寒摇头道:“只要有毕玄在,颉利和突利定和气收场,两人纯争之起,是因颉利不
愿见突利势大,更因突利站在李世民一方。可是奔狼原之败。颉利终惊醒过来,晓得再难收
拾突利,纵使办得到东突厥亦势将大泄,不能压服其他部落种族。在这情况下。毕玄出来收
拾残局,谁敢不看他面子。”
  在东突撅,毕玄像神般受千万战士的景仰和崇拜,包括突利手下众将和战士。
  毕玄之所以出手追杀三人,正是藉此立威。
  别勒古纳台忍不住道:“你们是否真如传言所说和毕玄交手?”跋锋寒深吸一口气,目
光投往晚霞满天的平原尽头点头道:“我确曾和毕玄首次交战,且以惨败收场。”
  别勒古纳台兄弟同时动容,后者道:“毕玄该不会对跋兄手下留情,这更非一般的比武
较量,跋兄为何却没丝毫受创?”寇仲代答道:“他是给我们及时从毕玄手上抢救回来
的。”
  他此句是实话实说,却颇为巧妙,会使人误以为毕玄杀死跋锋寒之前,被他们迫退毕
玄,而跋锋寒根本只受伤。
  不古纳台叹道:“连颉利和毕玄亦奈何不了二位,草原还有谁能奈何你们。”
  徐子陵道:“有什么方法可令我们神不知鬼不觉进入龙泉。”
  别勒古纳台道:“我们有族人在龙泉做买卖,可安排二位进城,龙泉是大草原上汉语最
流通的地方。不过三位形相独特,只要露脸,肯定会给识破身分。”
  寇仲仔细打量别勒古纳台,看得这硬汉也不好意思笑道:“只要有适当材料,我们可扮
作你们室韦人,当然须供应衣服和装备。”
  不古纳台欣然道:“只要你们从这里往龙泉去的不刮胡子,披散头发,把脸开得粗黑点
儿,可扮作我的马贩子,赶着十来头室韦马到龙泉作交易,包保没有人怀疑。”
  别勒占纳台道:“我们仍要四处搜索深末桓,看是否偷偷溜返西方去。但在渤海国立国
大典前,定赶往与三位会合。”
  徐子陵苦笑道:“我们还有个大破绽,就是不懂的室韦语,若碰上室韦人,岂非立时睬
小马脚。”
  不古纳台道:“我们室韦每族均有不同的语言,以突厥话作交流,所以这并非问题。我
们会先选快马叫我们城里的兄弟,让他们出城恭迎大驾,二位请放心。”
  跋锋寒长笑道:“就此一言为定,休息一晚后,我们分头打字,再在龙泉会合。”
  众人齐声应喀。
  在大草原这个充满血性汉子、英雄蒙杰的地方,易树立死敌,亦很易交到一见如故、肝
胆相照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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