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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马刀客》
第二十五章 冥潭孤魂
黑!无边的黑!
独孤青松身不由主的一直朝下落去,在那一刹那间,他才知道中了那老人的毒计,那一
切都是圈套和陷井,而他竟不自觉。
约莫过了半刻,他也不知实在落下去好深,他身子仍不停的在向下落,他自问必死,长
叹一声暗道:“想不到我独孤青松竟死在这暗无天日之处。”
接着哗啦一声大震,独孤青松立感全身一阵冰冷,神智一阵昏迷,几乎被震昏过去,好
在他求生之念强烈,忍住浑身骨节如被震裂的疼痛,咬牙苦撑,保持一点灵智。
他知道自己是落入一谭冰寒彻骨的水潭中。可是四处暗黑伸手不见五指,他虽能夜视,
但暗黑如此,他一时间也不能看见任何东西。
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他的神智渐复,本能的划动双手,但那冷寒的水使他发抖,就在这
时,一阵狂笑,自他的头顶之上。
独孤青松恨得咬牙切齿,他很想破口大驾,可是他无法出口。
那狂笑声,突然停了下来,道:“独孤青松,这回你认命了吧,你这狂徒,岂能逃出本
仙师的掌心?”
独孤青松听他自报名号,突然想起与血影官八个黑衣尊者对敌时传来的笛声,正是血影
宫什么仙师所发,那么石屋老人便是血影宫的仙师了。
那老人不知隐身处,只听他又笑道:“独孤青松,我说你晦星高照,不出一旬使要死
去,可是我要你死只在举手投足之间,甚至本宫八尊者便早已收拾了你,你知道我为何不让
你死去?”
独孤青松冷得牙齿颤战,答不出话来,只在心底恨恨的哼了一声。
血影宫仙师继续道:“我告诉你吧!只要你献出大帝神风掌练法和口决,本仙师尚可网
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
独孤青松在心底恨声道:“你别梦想!我就死在这里,也不会告诉位大帝神风掌。”
血影宫仙的笑声复起,道:“我知道你此刻恨我切骨,可是慢慢你会改变主意的。”
独孤青松必须两臂不住的划动,否则他便有没顶之虞。
就在这时,一道强光从上而下照射下来,独孤青松借这道强光一亮之际,已看清这水潭
约数十丈方圆。四面削崖笔立,而且看样子滑不溜手。
他在心中暗暗叫苦,心想:“分明这是地底的一泓死潭,便是神仙恐也难以救出我了。
他微一泄气,双臂顿了顿,身子便往下沉。
他一惊又急急划动双臂,维持身体浮在那冷裂的水面。
削崖山传来一阵哈哈大笑,道:“独孤青松,你看清了此刻你自己的处境吧!你自忖还
能活?我告诉你这地方叫“冥潭”,当今恐无一人能从冥潭死里逃生,你又能例外么?”
一道意念撕裂着独孤青松的心,他暗下决心忖道:“死就死吧,他要得我的大帝神风
掌,那是休想。”
他已坚决了死的意志,忽听左近叭的一声轻响,随即那强光又照了下来,他看见一条绳
索,从悬崖绝壁上悬了下来。
随听血影宫仙师道:“小子,你要还想活的话,就赶快拉紧这条绳子,我会把你吊上来
的。”
独孤青松知道血影宫仙师的阴谋,不令他立刻死在冥潭之中,只是想得他的大帝神风
掌。
他不能让他如愿以偿,他在心中坚决的应着:“不,不,我宁死也不中你的计。”
他对那绳索视若无睹。
血影宫仙师又一阵哈哈大笑,道:“你可是不愿活么?那你是死定了。独孤青松,哪怕
你是钢筋铁骨,也不可能在冥潭之中经受三个时辰。”
独孤青松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他已准备赴死。
一个人到了对死都不怕时,还有什么值得可怕的?独孤青松反而镇定得多了,对那彻骨
的冷寒,也似乎减轻了许多的痛苦。
他的意识又渐渐的迷糊了,他又接近昏厥的状态,两臂划动的速度慢慢的降低下来,身
子也渐渐向下沉去。
但是独孤青松心底却仍在一声声的说着:“死吧!死吧。”
正在此刻,强光一亮,血影宫仙师蓦地大喝道:“独孤青松,你真想死,我真不到你的
性子竟是这么的倔强,宁可丢下自己的父母伯叔不顾,而心甘情愿的死去。”
“父母叔伯”这四个字犹如一支利箭,插在独孤青松的心中。
他全身一凛,顿时恢复了灵智,用尽了全身的真力,“哇”的一声大叫:“我不能死!
我不能死。”
他几乎是挣脱了死神的手掌,求生之念又油然而生,这时候.他眼角悄悄的流下了几颗
英雄末路的眼泪。
他喃喃在心底自语道:“独孤青松!你,怎么生来这样的命苦?生既不能,死也不能,
活着不能见父母团聚,死了又无以对父母。”
他越想心中越是绞痛,他咬牙恨恨的忖道:“我要活,只要我活着,我独孤青松如果不
削平血影宫,歼灭血魔帮就誓不为人,那些人只有杀!杀!杀!”
在他的脸上射出两道如寒刺的目光,想来他此刻定是杀气已透华盖,他什么念头也没有
了,心中所有的就是杀!杀!杀!
悬崖之下,终于那血影宫仙师又发话了:“独孤青松,你不想死是么?那就乖乖的拉住
绳子,我吊你上来。”
独孤青松明知这条绳子必又另有阴谋,但能求得一刻不死,他便要利用这一刻,以求脱
身。
他慢慢的朝那条绳子游去,此刻他游动一寸也十分吃力,但他眼看就要抓着那条绳子
时,那条绳子又被移在一丈之外。
独孤青松恨也没有用,他只有用尽生平之力,向那条绳子再游,终于三两次以后,他抓
住了绳索,可是他自己早已累得精疲力竭。
而在他方一抓住绳索之际,那条绳索便从上端用力接连几抖,竟巧妙异常的将他绑了个
结实。
悬崖之上迅速的往上拉,独孤青松也就离开了冥潭的水面,离开了那刺骨的寒冷。他任
他们往上拉,索兴双目一闭,暗暗运起周身的真气,片刻间他便自入定,什么他也不知道
了。
他把被捉、被困、父母之仇统统置诸脑后,目前最重要的是要自己恢复功力,好再度面
对一切的危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慢慢从入定中慢慢苏醒过来时,立刻便听到那血影宫仙师在暴
跳如雷的暴道:“独孤青松,你再不答本仙师的话,我便把绳索剪断,你仍回到冥潭之中做
一个不孝不义的冤鬼。”
独孤青松试试运行真气,觉得畅行无阻,心下较比稳定,睁目一看,只见自己仍被绳索
高高吊在冥潭之上,四处是一片空荡,血影宫仙师的声音便是从距离头顶尚有十丈高的石崖
之中透出。
他望望这种形势,自己虽恢复功力,但要脱身,仍然难如登天。
这时血影宫仙师的怒喝声仍不断的传来。
独孤青松这时已可开口说话,他想答话,可是一个念头突然而生,想:“我不能让他知
道自己恢复功力,我要显示十分微弱,无力答话的样子,以分散他提防之心。”
他这样一想,立时呻吟出声,微弱的哼了一声,轻声道:“魔崽子,独孤青松已抱必死
之心,你想怎样?”
石崖之上听到独孤青松的声音,立即狂笑,道:“独孤青松,我知道你已死去多时了!
原来你还没有死,此刻你就想死,可也没那么容易了。”
独孤青松轻答道:“我独孤青松中你奸计,但你除要我一死外,再休想在我身上占到丝
毫的便宜,告诉你,我要死随时可以死去,谁也拦阻我不了。”
“哈哈,说得好听,独孤青松,只要你敢一死,本仙翁便叫你父母伯叔立即身殉。”
这种残毒的话,震得独孤青松几乎昏了过去,他真想不到那外貌仙风道骨的老人,其心
竟是这样的歹毒。
血影宫仙师又大笑,道:“独孤青松,现在你乖乖将大帝神风掌法的诀窍道来吧。如你
再一味坚持,哼,瞧着吧,可有得你好看的。”
独孤青松又呻吟了一声,答道:“你休想。”
“你真的不肯?”
“独孤青松向无虚言?”
“好,只要你不反悔,我就不信制不服你。”
血影宫仙师话声一落,四处立呈一片死寂,独孤青松被悬空的吊着,立时他目光四掠,
他想找到一点生机。
他望望四面的石壁,至少也离他二十丈之外,他朝上望去,顶是上一片平整地的石盖,
只有几个小孔,露出一点天光,血影宫仙师的声音,也就是从那小孔之中透传下来,他找不
到一点可使脱身的机会。
这是一个天然的无门无户的石牢,水牢,被因在其中,真是大罗真仙也难以脱身。
他在心中暗暗叫苦。
正在这时,他手臂之上忽然被针刺了一下,一阵疼痛,这时他已渐渐习惯黑暗,目光一
转,猛然见着一个黄豆般大小的毒蚁,在他手臂上叮了一口。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转眼看见那条吊住他的绳索之上,正有成千成万的毒蚁,正向下爬
来。
现在他身上已爬着几只,他赶紧将已爬在身上的毒蚁扫去。
好在他双手未被捆住,不然后果真不堪没想。
他望着那些爬来的毒蚁,不知如何是好,如果用手去扫,这成千成万的小毒物,真够他
应付的了。
石崖顶上又传来血影宫仙师的大笑声,道:“独孤青松!怎样?那万蚁噬体的滋味可好
受?我看你还是乖乖将大帝神风掌说出,而我只要将那绳子轻轻一抖,便解了你受那苦
处。”
血影宫仙师一语将独孤青松提醒,他连忙单手握绳子,轻轻抖了两抖,那绳子一阵颤
抖,把那成千成万的毒蚁一齐弹入冥潭之中。
他心中笑道:“老奸魔,不怕你再奸险,你也有疏漏之处。”
可是他这一抖立被他发觉,立时气得在石崖之上怒喝道:“独孤青松,本仙师若不拿出
手段来,谅你也不会将大帝神风掌说出。”
这时那道强光又从崖顶照射了下来。
独孤青松连忙垂臂低头,显得绝度软弱无力的样子。
血影宫仙师冷笑一声,烈光立隐。
独孤青松心想:“又有什么花样?”
蓦地,他看到一线天光照射下来,这时他无疑是最为关切的事,这天然的地牢,竟然可
射人天光,便说明了这里并非无路可通到外面。
可是当他仰望时,他失望了!
原来是他头顶上的石盖,露出了一裂缝,裂缝厚有一丈,宽仅二寸,这样的裂缝,便是
有干百条,他仍然是无计脱身。
这时,血影宫仙师又在大声,道:“独孤青松,现在你仔细看看,你如再不将大帝神风
说出,哼,哼,立刻便叫你成为不义不孝之徒。”
他的话声一落,接着那二寸宽的裂缝之中人影一闪,露出一张隐隐可望的脸,独孤青松
心头大震,他已看清那是他爹爹圣剑羽土独孤峰的脸,他心头一阵阵绞痛,激动到了异常。
但他知道激动无补于事,他强忍心底的痛楚,低声道:“老奸魔,你想怎样?”
“哼,你若再固执下去,哼,独孤青松,你爹爹的性命可掌握在本仙师的手中。”
独孤青松全身一凛,再顾不得装成那衰弱的样子,一声怒吼,道:“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独孤青松,你如再说半句不授大帝神风掌,你就试试看。”
独孤青松恨得牙关紧咬,他知道那老人心狠手辣,已阴毒到了不可想像之境,他说得出
也做得出。
不觉一阵犹豫,一眶热泪只有往肚里吞,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哇的大叫道:
“天啊!您是公正的,可是为何这样的捉弄人,我独孤青松不能眼看着爹爹被人如此的迫
害,可是大帝神风掌一经说出,武林再也休想得到平静了,无边的血劫便要从此发生,我怎
么办,我怎么办?”
他双拳紧捏,双目充血,心中零乱得理不出丝毫头绪。
最后,他终于咬紧牙在,准备救了爹爹的性命再说,他以那将心脏撕裂了的声音,愤声
道:“好吧!……”
可是他底下的话尚未说出,立听到耳中有人以传音入密内家上乘气功传音,道:“不
可,孩子,我同情你的处境,但你决不可改变初衷,因为……”
底下的话那人竟呐呐说不出口。
独孤青松功力已恢复,急不及待的也传音回道:“你,你是师祖,因为什么?快说出
来,难道我眼看爹爹因我被害?”
“孩子,你只要坚持不传出大帝神风掌,为什么你将会知道的。”
“不,我一定要在此刻知道,师祖,昨天我听信你,未曾将爹爹救下,今日我实无法忍
耐了,他们再要迫害我爹爹,我会授给他们大帝神风掌的。”
“孩子,你错了!你纵然授给他们大帝神风掌,你想他们又会放你和你的父母伯叔
么?”
“我不管!只要他们不在此时此刻害我爹爹,我任何代价都愿接受。”
“这样你将后悔一生。”
“我顾不了这许多了。”
“你难道不可以冷静一些么?”
“不,我受不了!”
独孤青松突然想起蓝衣老祖身怀百年绝世武功,或可趁此救下自己的父母,忽然口风一
转,焦急的道:“啊,师祖,我想起来了,莫非你能救出他们?”
“孩子,我救不了他们,现在他们被血影宫八大黑衣尊者保护,谁也无法越雷池一步,
我如现身救应,充其量和那仙师斗成平手,教他们却无能为力,你可知道那老怪物是谁?”
“我不知道。”
“他是五十年前使江湖闻名丧胆的慈面阎君。”
“慈面阎君,哼,他果真是面慈心毒,师祖,目下我怎么办?”
“你只有忍。”
“难道我当真看着爹爹死去么,”
“唉!孩子,我这就去斗他们一番,或可救了你的母亲、伯叔们,但老实告诉你吧,你
爹早已经死了!你看的只不过是具尸首罢了。”
独孤青松一闻此言,顿时哇的一声惨厉绝伦的呼号,双目的鲜血涔涔而下,原来在疏林
之中看到的便真是他爹爹的尸体。
他大声吼道:“师祖,你害得我好苦啊。”
他抢天呼地,哀号绝伦的恸哭声,震得冥潭嗡嗡作响。
石崖上的慈面阎君却纵声狂笑,道:“独孤青松,你哭,你悲恸又有什么用?告诉你识
时务者是俊杰,只需要你传授大帝神风掌,我便负责饶你爹爹一条性命。”
独孤青松不听犹可,这一听,凄厉的痛骂道:“慈面阎君,你好狠毒的心!只要我独孤
青松留有三寸气在,我会抽你的筋,剥你的皮,你还在骗谁?”
“独孤青松,你真不授。”
“呸。”
一阵狂笑声中,独孤青松原来掉落冥谭的翻板轰隆一响,接着一条人影笔直的疾扑而
下,独孤青松猛然一阵抽搐,他那还顾到他爹爹是生是死,和自己的安危?他两支手指一
捏,那
根绳索立断,紧跟着他一声凄然的喊道:“爹爹,也就跟着扑了下去!”
叭!叭!两声水响,独孤青松几乎是同时落入冥潭之中,他紧紧抱着圣剑羽士独孤峰的
尸身在冥潭的水面上翻滚!
当然,他如此一来,出人意料之外,慈面阎君料不到独孤青松不顾自己的生死,他整个
的阴谋落空了,他站在悬崖之上顿脚大骂了一阵,才道:“八位尊者,暂将那些人仍然收
监!”
接着他又愤愤道:“他死有余辜,死得好。”
随即声音寂然,那条石缝也同时密合。
冥潭之下立又呈一片漆黑。
冷寒。
漆黑。
死寂。
独孤青松抱着他亲生爹爹的尸身,单手划动潭水,维持暂时不至下沉,这时他已欲哭无
泪,他的心也死了。
但他喃喃道:“爹爹!我们忘记死吧,我们父子生前无缘亲近,但是现在我们在一起
了,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了。”
“爹爹,你可知道那些时候,孩儿想你好苦啊。”
“是的,有些时候,孩儿恨你,你为什么要抛弃娘呢?娘纵然是你仇敌的女儿,但她,
她是我的娘啊。”
“不,不,我不该怪你的,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不好,我害了爹爹,爹爹!你睁开眼
睛看看孩儿吧!你笑笑吧。”
“你看,你的孩儿不是在你身边,他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孩儿长大了,孩儿懂事了,爹
爹,孩儿体会到这些年来您的痛苦和寂寞,孩儿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手臂划动也渐渐的慢下来,整个身子也慢慢往下沉。可他意识反
而在此刻清醒得多了!
他抱着自己爹爹的尸身,自己也荫死志,他一生初次感到死!
他笑了!虽然笑得那么凄凉和寂寞,但那是发自内心的!
这是一场无休无止的战斗。
在这场战斗中,独孤青松是胜是败?
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已在逐渐的涣散,就在这时,耳际一点声音再一次喊醒了他:“孩
子,你放弃了性命么?”
那是蓝衣老祖的声音,他的声音从顶上石崖的小孔中传下。
独孤青松笑笑,道:“师祖,来不及了,我要告辞了。”
蓦地,他又忽生一念,想起青城万极帝君召开金鼎大会的事,接着说道:“师祖,青城
山望月坪的事那就全靠师祖了,那时我师父地将也要去,未来武林中事晚辈无能为力了。”
“是的,孩子,我会竭力而为。”
“师祖,我走了。”
独孤青松也无力负荷了。
冷寒的潭水已淹没了他。
但他并未死去,仍在挣扎,突然,他划动的手触着了崖壁,他借力又浮了起来,而在这
时,他的脚也找到了块可立之处。
他心中又生起无限的意志,他自己要警告着自己:“独孤青松,你要活下去,你的仇要
报,你的娘要救。”
他心中立刻升起了仇恨之火!
独孤青松脚下踩着的那块崖石,好似陷进去颇深,他右手攀住崖壁,双脚立在崖石之
上,左手尚紧挟他爹爹的尸身,略定了定神。
他长长的吁了口气,让全身的真气在体内流转一周,方才感到舒适了些,这种就地调息
之法,暂时使他缓过一口气,全身的疲乏减轻了不少。
然后他暗暗祝祷道:“爹爹,孩儿要是命中注定不死,就让我找一处出路,我要为爹爹
报仇,救出母亲伯叔们,我要杀绝血魔帮,血影宫之人,以抵偿爹爹一命。”
他慢慢的抬起一脚,朝那陷进去的崖石之中探去,可是他一只脚已整个伸进去了,却还
未触到底。
他一丝求生之念更切,心口也禁不住怦怦而跳!他喃喃道:“难道这是冥潭的出口,在
我无意之中找到了。”
冥潭方圆数十丈,这种机会确实太少了,他哪敢就此相信那是真的?但事实那一定是个
山洞无疑,这洞也许慈面阎君尚且不知,但通往何处,谁也不知道。
他为了证实那不是假的,又伸进脚去探了探,他重缩回那双脚,不禁惨然一笑.道:
“嘿!万极帝君,万极幻女,万极天尊,慈面阎君,嘿!嘿,我独孤青松若不死在冥潭之
中,纵然粉身碎骨,我也要将血魔帮,血影宫犁为平地。”
他又摸了模挟在左肋下的圣剑羽士独孤峰的尸体,唉声道:“爹爹,你安息吧,孩儿会
叫爹爹死得瞑目。”他说罢,猛一咬牙,攀住悬崖的手一放,两膝一曲,整个身子便没入了
水中,同时迅速的潜入了那隐在水中的石洞之中。
那的确是口洞,洞口的大小,尚好能容得下两人进出,但独孤青松方进去数尺,但暗中
叫苦,真想赶紧退了出来,因为那石洞竞斜斜的往下滑,洞中更满是潭水,如果一直往下
滑,这岂非死洞一条。
独孤青松靠着在白马湖、洪泽湖所习水性,逼住一口气,尚能维持深入数丈而不须换
气。
他心中一狠,忖道:“反正都是一死,死在这石洞之中叫人找不到自己父子的尸身,比
起死在冥潭之中浮尸溃烂要强得多。”
他运起一口真气,单手急划,以脚猛踢,眨眼间已深入数丈。
这时已是他需要换气之际,他暗叹道:“独孤青松,想不到你竟死在这不见天日之处,
真可谓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将积在胸中之气吐出了一半,还有半口气仅能维持着片刻之活命。
正是这时,他脚下猛地触到一个石级,他心中一跳,连忙急不及待的踏了上去,接着又
一个石级。
他得救了,一个个的石级住上升,他连爬带跌的向石级之上抢扑而上,他要在这一口气
终了之际,离开水面。
他做到了,他一阵踉跄,爬了将二十级之后,终于头已离开水面。
他吐气开声呼出那口残气,重重的换了口气,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不觉大声狂呼道:
“我得救了,我得救了。”
他又爬已了八级,于是抱起了他爹爹尸身,兴奋莫名的大叫道:“爹爹,看哪!孩儿得
救了,孩儿不会死了,爹爹!看啊。”
冰冷的尸体使他倏然回转到现实中,他朝上望去,前面不知是什么东西散发出一种惨绿
的光色,照出还有十个石级,便是一整块石壁,那惨绿的光色便是从那上面发出来的。
他不管那发光的是何物,心中又一次的感到失望,因为前面只是一块石壁,并无通路,
他虽然免了在冥潭没顶之祸,可是在这里仍不免一死。
他接着圣剑羽士的尸身,往那发光之处走去,当他又越上个石级时,倏然看清那发光之
物原来是两个大字:“冥室。”
他全身一抖。暗暗苦笑道:“离了冥潭,又到了冥室。”
可是既到了这里,又有什么法子?他一步步的走了了上去,终于发现那块石壁之上,有
个门户的痕迹。
他推了推未曾推开。
他借着那字迹的光发,在门户的四周找了找,终于发现了开关的暗卡,略一拔,一扇厚
有五尺的石门立时徐徐而开。
但石门一开,从那石室之内,出其不意吹出了一阵冷风,独孤青松首当其冲,不禁机伶
伶的打了个寒噤,一个踉跄退下了两级,这才站住,喃喃道:“果然不愧为冥室,好一个阴
寒之处。”他强忍住那股刺骨的寒冷,重又走了上去,首先触入他眼帘的,便是石室之中一
张狭长、漆黑的石床,那股阴冷之风,好似便是从这床上散发出来。
他再游目而视,室内再无他物。
他不禁看着那张黑床发怔,他纵然在此室中能抵受那阴寒,但无食物,他也必死无疑。
他心里又有些着慌了,蓦地他看见那黑床的中央端端正正刻着一行字:“冥室无主,居
者有之,练精洗髓,不食不饥。”
独孤青松恍然而悟,原来这冥室是专为练功而设,那么这张黑床对练功分明有练精洗髓
之功,躺卧其上,且有不食不饥的效用。
但不知这一练要练到什么时候为止?
照目前独孤青松的处境,他既不能出去,又无食物,他是不得不躺在那黑床上了,他心
中极不情愿的自语,道:“好吧,我就练吧!把我所有的功夫,重新再练吧!‘练精洗髓’
哼!说得好听,这一练,不把自己练成了枯骨才怪。”
他自己揶揄了自己一顿,又将他爹爹的尸体也搬到那黑床之上。自己就躺在一侧,双手
从圣剑羽土的颈项上伸过,将他爹爹的尸体搂得紧紧的。
独孤青松,他太疲乏了,他需要休息,需要睡眠,需要调息,但那黑床却太过寒冷,他
躺在床上,只觉得有股阴寒刺骨的阴气,从他的背脊之中射入他的体内,他哪里睡得着?
他只有运起了全身的真气去抵御那股寒流。
照普通的情况,一个人愈用真力,体力便愈见衰弱。
但躺在黑床上却恰拾相反,愈用真力,真力便愈盛。
起初他未发觉这点,后来经过数个时辰的苦撑之后,当他觉得黑床散发的寒气渐渐微弱
时,他始悟及这种道理。
他不禁大喜过望,暗自下决心道:“好吧!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练吧!把自己练成仙
成圣。”
顿时,他心无二用,便按照东海奇叟的九阴神功之法开始练。
数个时辰后,他又以地将那护身无形罡气之法练。
又过几个时辰,那便以大帝神风掌法练。
这些功夫,他周而复始,练过了三五遍后,才苏醒了片刻,暗自忖道:“我何不也照血
影子蚩回的化血神功也练练?看那种功夫,到底有何稍微独到之处。”
反正他不食不饥,终日只有练功,想到便做,立时按看在帝谷之外,半崖石洞所记之化
血神功练了起来。
他到冥室,反正无日无夜,一直就在练功,也不知练了多久,尤其是练那化血功,他只
感觉越练身上便越觉暖和起来。
渐渐的地他更感自己的热血沸腾了。
可是这种现象不久也就正常起来,他又恢复继续练下去。
时光慢慢的过去,实际过了几天他不知道,可是一次练功之际,他忽感自己的身体竟有
些透明。
他惊异的举起一只手放在目前。
他在黑暗中久了后,又稍能视物,但当他那只手放在自己的目前,分明隔着目光,而他
竟能越过手背,仍然可看清手后的物件。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想:“我已练成了化血功么?哪有这么轻易?昔年血影子蚩回百
年之功才练成血影,我会在这短短的时日中练成此功?”
他几乎不敢相信。
不过独孤青松屡获奇遇,未练化血功前,本身之功力已将及百年了,何况更有练精洗髓
的黑床相助,更且他获有血影子的真传,故练起来特快。这时,他心里有些犹豫了,他自己
对自己说道:“独孤青松,独孤青松!你是一派鬼府第三代掌门人,你是一代神将地将的徒
儿,你是神风大帝的外传弟子,独孤青松,这化血功,你该再练下去么,你又要做血影宫的
主人么?”他躺在那张黑床上,轻轻摇头自语道:“不,你不该练,你根本就不该练!”他
又继问道:“三百年前血影子蚩回以这化血神功,身化一道血影,杀人如麻,武林闻名丧
胆,血影子更成为武林公敌,我如练成血影,以血影子蚩回的传人行世,岂不立刻也成了武
林的公敌?我能继续练么?”
他的答案又是:“不,独孤青松,无论如何你不能再练下去。”
他又设想:“那时我将无脸再回鬼府别宫,我这第三代掌门人怎可练那种歹毒的功夫行
世?那时地将师父会以我这徒儿为耻,尤其公主师伯父更会以我为敌,因为神风大帝最大的
敌人就是血影子啊。”
他又在心底连连道:“不,我不能再练了,我不再练了。”
可是,他手中触摸到的是他爹爹圣剑羽士的尸体,他更想起自己的母亲伯叔尚囚血影宫
中,最现实的便是自己尚在隔着无路可走的冥潭的冥室之中,除了练成血影,把自己练成有
形无体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方法能够安然走出冥室,离开冥潭?”
他左思右想得不到结论。
以道义论,他万万不该再练下去。
可是以救人、报仇逃生的实际而言,他又非练不可了。
他陷入了苦恼之中,他一声声说:“不该练。”
但同时又一声声说:“我要练。”
他矛盾了,最后终于那道义敌不过他逃生、报仇、救人的现实,他暗下决心道:“我练
成此功,行道江湖时,只要仍本一贯的侠义作为,并没有什么害处,昔年影子蚩回是藉此功
害人,而我用此功救人救己,又有何不可?”
他决定了,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
他继续练了下去。
终于他练了下去。
终于他练成了,当一运起化血功时,他便身化为一道血影。
他向他爹爹圣剑羽土告别,含着一泡痛泪,离开了冥室,无声无息通过了冥潭,身化一
条淡淡谈的血影,从冥潭顶上石崖的细缝之中钻了出来,收去化血功,恢复了他原来的面
目。
但是他脸上再也没有丝毫的表情,有的话那是极度的冷漠和无情。
冥潭顶上石崖出来。正位于慈面阎君三间石屋左侧五十步之处。
他仍穿着一袭灰衣,站在那里静默了片刻,动也不动。
他心想:“我是再度为人了,谁知道这是成就了我,还是毁灭了我呢?”
他不动不响的兀然自立。
就在这时,远远走来了个红衣人,他一望便知道那是血影宫的红衣使者。
独孤青松孤独而冷漠哼了一声,忖道:“你们自动送上来了!”
那三个红衣使者立刻发现了独孤青松,不觉同声“咦”了一声道:“仙师今日有客人到
来么?这人是谁,仙师素来从无客人,怎么今日来了这么一个年青人?”
另一个红衣使者道:“仙师无亲无友,这人决不是他的客人,亦许是他的徒儿。”
“仙师有徒儿么?”
“未曾听见过。”
“这人来路有些不明?”
“可是你看他那悠闲的样子,又决不像是找碴子来的。”
独孤青松听到这里,脸上更看不出丝毫的异色,他放开慢步,便朝三人踱了过去,他想
探出血影宫确实的地址。
他走至距他们三丈远近之际,突听一个红衣使者,道:“我想起来了,他一定是从青城
山望月坪来的了。”
“你不听说帝君召开金鼎大会,满以为水到渠成,坐享武尊之名,天下归宗,谁知半路
杀出了蓝衣老祖和地将两人,手下更带着两个女孩儿,蓝衣老祖和地将均是百年之身,功深
莫测不说,那两个女孩竟也个个谙熟大帝神风掌,这一搅帝君能不能得金鼎,号令天下,尚
不可知呢?我想这人定是帝君派来请计于仙师的。”
“唔,你这话有点道理。”
独孤青松听在耳中,武尊之名未定,心中暗暗一喜,同时红衣使者所说的女孩,必是公
主伯母的徒儿兰儿和秋儿无疑。
照目前这种形势,万极帝君若不施阴谋暗算,单凭武功,他决占不了多大的便宜,而且
蓝衣老祖深谋远虑,也非一时之间能够暗害得了。
他暗暗放下了一块大石。
这时,他已与其三个红衣使者对面仅有一丈远了。
他径直接问道:“你们是血影宫的红衣使者么?”
三个红衣使者一怔,觉得有些奇怪,立时反问道:“阁下是谁?”
独孤青松冷冷道:“你们管不着,我问你们,血影宫在哪里?”
“你是友是敌?”
“告诉你们管不着。”
三个红衣使者觉得独孤青松的来意不善,三个人个眼色愤然道:“人有姓,树有影,报
个名来。”
独孤青松冷声道:“我看你们还是不要知道我的名好,把血影宫的地址说出来。”
三个红衣使者这时已确定独孤青松乃是敌非友,不禁哈哈大笑,道:“天堂有路你不
走,偏要到这里来寻死,血影宫在阴曹地府,快报名受死,好个不知死活的小子。”
独孤青松从容的停下脚步,仍冷声道:“你们真要知道的名么?告诉你们就后悔莫及
了。”
“哈哈,小子大言不惭。”
独孤青松两道冷芒的目光,一掠三人。
三人不禁打了个寒噤,道:“小子,好冷的眼力。”
独孤青松嘴角浮起一丝谈然的冷笑,问道:“血影宫在哪里?”
他逼上两步,冷冽的目光盯住三人。
三人已觉得苗头不对,一个红衣使者颤声答道:“在阴曹地府。”随着他的喝声,迎面
呼的一掌劈到,厉叫道:“我劈了你这小子。”
独孤青松顿时一阵狂傲、刺人心弦的狂笑,道:“我独孤青松岂会怕了你们。”
灰影一幌,大帝神风掌应掌而出,只听三声惨叫,血影宫三个红衣使者七孔流血倒毙在
当场。
独孤青松连正眼也末看一眼,便转身缓缓的步向石屋。
他轻声自语,道:“慈面阎君,你的末日到了,我爹爹的性命,哼!我要抽你的筋,剥
你的皮!方能泄我报仇之恨!”
他步至石屋门前,但见木门紧闭,他在门前站了片刻,然后开声道:“慈面阎君,你出
来见我。”
那扇木门讶声开了一缝,露出了一个中年黑衣人,他身子尚在门内,仅仅伸出头问道:
“谁?”
独孤青松认出这是血影宫八个黑衣尊者之一,独孤青松验上现出一丝冷竣的笑容,道:
“你道我是谁?”
那个黑衣尊者双目盯住独孤青松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毫无表情的道:“你找的是仙
师,我怎会认识你?”
血影宫八大尊者并末见过独孤青松的真面目,所以真的不认识他。
独孤青松冷笑一声,道:“哼,等下你就会认识我了,慈面阎君在么?”
“你岂可这样呼仙师之名?他在是在,但现在正有事不能见你。”
“叫他先来见我。”
独孤青松显出一派冷峻至极的神情。
那个黑衣尊者一怔,又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独孤青松尚未答话,石屋之内立时
飘出一个柔柔的口音道:“尤尊者,不管是谁找我,叫他先在门外稍候,如不听话,便与我
打发他。”
那声音正是慈面阎君所发。那个黑衣尊者的脸上立刻露出一种恶狠狠的神色,大声道:
你听到没有?”独孤青松蓦地狂笑,他的笑声凄厉至极,同时大声道:“慈面阎君出来见
我,我片刻也不愿等。”那个黑衣尊者不禁勃然大怒,一闪而出怒道:“你是什么东西,竟
然敢这等的嚣张,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得你撒野?”
石屋之内又闪出了两个黑衣尊者。
原先那人一见连忙问道:“捞到了么?”
一个黑衣尊者摇头道:“没有,奇怪,怎会捞不到他的尸体,当然他逃是一定逃不掉,
咱们人兄弟紧紧守住了那翻板之位,并未见有人救他,也不听有任何的异像。”
“据我想,潭中定然出了何种吃人之小兽,独孤青松那小子定然被它吃下充饥了。”
独孤青松一听原来是他们在那石屋之中打捞他的尸体,不禁更加的狂笑了起来。
后来的黑衣尊者忽然喝道:“你笑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独孤青松心中一动,冷冷道:“你先别问我是谁,我问你独孤青松既然死了,还要打捞
他的尸体干什么?”
“这你管不着。”
独孤青松冷哼一声,又道:“如你说出原因,我倒可以替你找到独孤青松。”
那黑衣尊者一怔,蓦地大怒道:“独孤青松在冥潭之中,我们从早至午打捞半日,尚且
不见他的尸身,你小子既非本宫之人,何能找到他,小子你诳谁?”
他怒喝着便作势欲扑的模样。
独孤青松倏然也大怒道:“你敢以项上人头作赌?
“什么,你说什么?”
“我与你以人头作赌,如果我找不出独孤青松,这颗人头便留在这里。”
三个黑衣尊者同时一愣,其中一个半信半疑的道:“好,我告诉你,帝君正被蓝衣老祖
和地将缠闹不休,独孤青松的尸身运到青城便有大用。”
独孤青松顿时又大笑道:“可是又把死人当做活人用?”
三个黑衣尊者怒喝道:“那么独孤青松在那里?”
独孤青松更加的狂笑不休。
蓦地,他双目射出两道骇人的寒芒,扫了三个黑衣尊者一眼,道:“你们不认识我。”
“你是谁?”
三人一面喝问,一面连退三步,他们已感事情出于意外。
独孤青松冷冷笑道:“我正是你们要找的独孤青松。”
“独孤青松”这四字,惊得三个黑衣尊者大吼,道:“不可能!谁能够活着离开冥
谭?”
“我正是活着离开冥潭!哈!哈!哈!取你们的项上人头来!”
三个黑衣尊者同时倒退了几步,狂怒道:“小子,你诳谁?”
“你们还不信?”
独孤青松陡然跨前一大步,右掌一挥朝一个黑衣尊者当胸打到。
那黑衣尊者一闪身,可是独孤青松自在冥室练功后,功力又不知精进多少,那个黑衣尊
者虽已练到与万极天尊不差上下的功力,但与此刻的独孤青松比较起来,那又差得太多了。
独孤青松未等他定住身形,左手又急扫“丝!”一股洞金裂石的指风狂射而出,接着那
黑衣尊者便是一声狂叫:
“寒芒指!哇!”
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同时他们胸前也射出一股血箭,嘭!的一声倒了下去。
独孤青松脸上现出了无穷的杀气,冷哼一声道:“寒芒指功除我独孤青松外,还有谁
能,你信不信?”
仙话声一落,并不停下,灰影一幌,又早到另一个黑衣尊者身前,大声道:“我独孤青
松乃鬼府第三代掌门人,接掌。”
他单掌猛劈而出,整个的一条手臂全变了紫色。
黑衣尊者大叫道:“这是鬼府阴风紫印掌,小心啊。”
那黑衣尊者蓦地运起了化血功,硬接独孤青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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