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说英雄,谁是英雄”系列之《温柔一刀》
第 三 卷 (21-25)
二一 我愿意
白愁飞刚在思索看这个问题的时候,忽然发觉王小石从後偷偷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只好走慢了一些。
王小石低声道:“你刚才把我听来的传说作了一点补充,我要报答你。”
白愁飞笑道:“我平生最喜欢人报答。我是个标准的施恩望报者。”
王小石道:“我是认真的。你有没有听说过,自古以来很多敢廷前面谏的忠
臣,往往没 什麽好下场?”
白愁飞略一沈吟,即负手笑道:“那是因为忠臣太直。谁也不变听人教训,
右时当然鸡免想把喜欢教训人者的嘴巴对了。但我像是个直心肠的人吗?”
“你不像。”王小石 道,“可是忠臣除了太直之外,可能也太自恃,以为
理直就是一切,可是道世界上没有一个做错事的人会希望你当众指出他的 误,自
以为是的人也应将心
比心,己所不欲,何施与人?没有考虑到这一点的人自然难免要承担这个可
能导致的後果。”
白愁飞沉默。
王小石道:二还有一个故事,曹操出兵攻打一地,屡攻不下,後方又告失利,
有意退兵
,在来同踱步苦思之际,脱口说出:“鸡肋、鸡肋口一句,部下都百思不得
其解,有个聪明
人听了,使说:我们快收拾行状罢,丞相要退兵了。同僚忙问他何以作出道
个判断?聪明人说:鸡肋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之意,此即退志已萌、但仍举棋未
定之际。人人听了,觉得有理,准备撤走。曹操发现这种情形,一间之下,大吃一
惊,小道那聪明人怎麽能知他心中所思……”
说到这里,王小石道:“你猜曹操把那聪明人怎样处置?”
白愁飞眼也不眨的道:“杀了。”
王小石道:“你觉得那曹操这样做法好不好?对不对?”
白愁飞道:“不好,但做得对。两军交战之际,主帅尚未发令,聪明人自作
聪明,影响军心,沮散哄志,作为主将的,当然要杀之以示众。”
王小石轻轻一叹道:“可是,如果一个人太聪明了,禁不住要表逵他的聪明,
这样招来了杀身之祸,未免太不值得了。”
白愁飞微侧看睑,白眼稍盯住王小石,道:一,你说的不是故事,而是历史。
”
王小石道:“其实也不止是历史,而是寓言。”他也望定白愁飞道:历史的
特色是过不久就会重演一次,寓言的妙处就是讽刺人的行为往往超越不了他们的模
式。”
你不是在说史,而是在说我。白愁飞负手望天,长吸一口气,道:“我明白
你的用心。”然後他再慎重的补充了一句:“但我还是做我自己。”
这时,一个人正自“红缕”里行出来。
这个人年轻英朗,额上有一颗黑痣,举止斯文儒雅,得体有礼,身形瘦长,
比常人都高出老大一截。他含笑点头,与自愁飞与王小石招呼。
王小石和白愁飞却不认得这个人。
道个人已把两木厚厚的书册,双手呈递向苏梦枕。
苏梦枕接过来,皱看眉,各翻了几页。
谁也不知道在看什麽?
除了苏梦枕和那个人,谁都不知道苏梦忱为何在进入“红楼”的大堂前,就
站在石阶土先行翻阅这两册本子。
难道接下去的行动,苏梦枕要参考手上的本子办事?
口 口
在一旁的莫北神忽道:“两位,这是杨总管杨无邪。”
那年轻人拱手道:“白大侠,王少侠。”
小石道:“你怎麽知道我姓白?”
白愁飞道:“你怎麽知道我姓王?”
“两位怎麽开起我的玩笑来了?”杨无邪向王小石道:“你是王少侠,”然
後又转向白愁飞道:“他才是白大侠。”
白愁飞道:“我可没见过你。”
苏梦枕忽道:“但我们却有你们二人一切重要的资料和档案。”
他把其中的一本卷册翻至某页交给杨无邪,畅无邪即朗声 道:“白愁飞。
二十八岁,个性 洒傲慢,常负手看天,行迹无定,出手向不留活口,左乳下有一
块肉瘤,约小指指甲大小……”
白愁飞冷笑道:“真有人愉看过我洗澡不成:”
梦枕没有理会他,杨无邪依旧念下去:“……曾化名为:白幽梦,在洛阳
沁春园唱蛇于;化名白鹰扬,在金花镖局里当镖师;化名白道今,在市肆沾盏代书;
化名白金龙,其时正受赫连将军府重用;亦化名白高唐,在叁江叁湘群雄大比武中
夺得魁首……”
王小石听者听者,脸上越发有了尊敬之色:白愁飞所用名号之多,充分反映
了他过去岁月的颠沛流离、怀才不遇。
白愁飞的脸色渐渐变了。
他深深呼吸,双手放在背後,才一忽儿,又放到腿侧,然後又拢入袖子里。
因为,那些事,本来只有他自己知道。
天下间除了他自己,便不可能有人知道。
可是,对方不但知道,而且彷佛比他记得更清楚,并记入了档案之中。
杨无邪继续念道:“……此人在廿叁、廿六岁时两度得志。廿叁岁时曾以白
明之名,在翻龙坡之役,连杀十六名金将,军中称之为“天外神龙”,统率至万兵
马,威风一时,但旋在不久之後,成为兵部追缉的要犯。另外在廿六岁时,以白一
呈之名,进入“长空帮”当黄旗堂下的副令主……”
白愁飞轻轻咳嗽,脸上的神色开始尴尬起来。
“後来又脱离“长空帮”,几成帮中叛徒,不久又为“六分半堂”外分堂所
亟力拉拢的对象,几乎成为第十叁分堂堂主。还有……”
苏梦枕忽道:“不如读一读他的武功特色和来历。”
杨无邪道:“是。白愁飞的师承:不明。门派:无纪录。父母:不详。妻室:
无。兵器:无定。”
白愁飞脸上又有了笑容。
杨无邪紧接看念道:“他的绝技近似於当年江南霹雳堂中一 分支:“雷门
五虎将口中雷卷的“失神指口,只不过雷卷用的是拇指,白愁飞却善用中指,他的
指法也有不同,有人说他把当年“七大名剑日的剑法全融汇指法中
”
白愁飞忽然叫道:“好了。”
苏梦枕冷冷的点了点头。
杨无邪立时不念下去。
白愁飞用唾液稍为滋润了一下乾唇,才道:“这份资料在“金风细雨楼”有
几人能看得到 ”
苏梦枕冷冷的眼色彷佛能数清他额上有几滴汗:“连我在内,叁个。”
白愁飞长吸一口气,道:“好,我希望不会有第四人听到。”
苏梦枕道:“好。”
白愁飞彷佛道才放了心,舒了口气。
王小石 舌道:“好快,我们才在路上结识,这儿已翻出他的资料。”
莫北神笑道:“所以叁合楼之役,赶赴破板门的是我,而不是这位杨总管。”
苏梦枕向王小石笑道:“你说锗了。”
土小石奇道:“说错了?
梦枕道:“不止是“他”,而是“我们”。档案里也右你那份。”
他一示意,杨无邪就念道:“王小石。天衣居士衣 人。据查悉,天衣居
士此人很可能就是……”
苏梦枕和王小石一齐叫道:“这段不要读:”
杨无邪陡然止声。
苏梦枕和王小石都似松了一口气。
苏梦枕这才道:“读下去。”
杨无邪目光跳越了几行文字,才朗读道:“王小石的兵器是剑。剑柄却弯如
半月。怀疑是跟苏公于的宝刀“红袖”、雷损的魔刀“不应”、方应看的神剑口血
河口齐名的奇剑“挽留”。”
白愁飞忍不住“啊”了一声道:“原来是“挽留奇剑”。好 “血河红袖,
不应挽留口”
王小石耸了耸肩道:“挽留天涯挽留人,挽留岁月挽留你。它就是挽留,我
就是使挽留的人,只看谁是要被挽留。”
杨无邪等了一会,才继续道:“王小石感情丰富,七岁开始恋爱,到廿叁岁
已失恋十五次,每次都自作多情,空自伤情。”
王小石叫道:“哎唷。”
白愁飞眉花眼笑的道:“怎麽了?”
王小石急得搔首抓腮:“怎麽连这种事情都纪录在案,真是……”
白愁飞笑嘻嘻道:“那有什麽关系。你七岁开始动情,到廿二岁不过失恋十
五次,平均一年还不到一次,决不算多。”
王小石顿足道:“你……道……”
畅无邪又继续念下去:“王小石喜好结交朋友,不分贵贱,且好管闲事,但
与不诸武功者交手,决不施展武艺欺人,故有被七名地痞流氓打得一身痛伤、落荒
而逃的纪录,是发生在
”
王小石忽然向苏梦枕道:“求求你好不好?”
苏梦枕斜瞄了他一眼,好整以暇的道:“求我什麽?”
王小石愁眉苦脸地道:“这些都是我的私事,你可不可以行行好,叫他不必
读出夹?”
苏梦枕淡淡地道:“可以。”
畅无邪立时停了下来,手一挥,立时有四个人出来,两人各捧厚帙,两人守
护,走向“
,难道“白楼”是收藏资料的重地,就似少林寺的“藏经楼”一 ?
口
苏梦枕微微笑道:“我们的资料组,是畅无邪一手建立的,对你们的资料,
收集得还不算多。”他似乎对自己的“手下”十分自豪。
王小石喃喃地道:“我明白。对我们这两个藉藉无名的人,已记载如此周详,
对大敌如雷损,资料更不可胜数、更详尽入微,可想而知。”
苏梦枕道:“错了。”
王小石迷惚了一下:二又错了?”他苦笑道:“我今天跟错神有缘不成?”
苏梦枕道:“我们有雷掼的卷宗七十叁帙,但经杨无邪的查证,其中可靠的
最多不起道四帙,这四帙卷宗里,其中有很多资料还颇为可疑,可能是雷损故意布
下的错误线索。”苏梦枕 光已右了嘉许之色,“杨无邪外号“童叟无欺”,他的
眼光和判断力末必能胜狄飞惊,但收集资料的耐性和安排布置的细心,又非狄飞惊
能及。”
杨无邪一热也没有骄傲。
也没有谦逊。
他只是低声地道:“公子,树大夫到了,你腿上的伤……
苏梦枕道:“叫他先等一等。”看来“金风细雨楼” 主的权威,不但可以
请得动御医亲至门诊,还可以要御医苦候他这个病人。苏梦枕眉头深锁,叹道:“
刚才在叁合楼,狄飞骘藉他垂百的时 不住臂察我腿上的伤势,如果他认为有机可
趁,雷埙立即就会从屋顶上下来跟我动手,可惜,他们察觉我腿上的伤,不如他们
期望中的严重,唉,沃夫于和茶花舍身相救,但他们……”
说到这里,语音哽咽,一时说不下去。
王小石忽道:“大哥腿上的伤,也流了不少的血,应该休歇一下。”
苏梦枕道:“有一件事,刚才没道一声“大哥,还不能告诉你们,现在你
们既已唤了道一句,我倒不能不告诉你们。”
王小石和白愁飞都 神凝听。
苏梦忱道:“刚才我说的方小侯爷,他是支持我们“金风细雨楼”的人。”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个人绝对不可忽视,也不能忽视。他在朝廷里说话极
有分最,在武林中祷也举足轻重。”
王小石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縻?”因为小侯爷比他还要年轻,年轻人总
是对比自己更有成就的年轻人感到不服气,就算是再有气度的人,起码也会有些酸
溜溜。
苏梦枕道:“原因太多了,其中之一,就是他有个好父亲。”
白愁飞失声道:“难道是……”
苏梦枕点头。
王小石依然不解:“是谁?”
白愁飞道:“你没听到刚才杨兄说过:“血河神剑口就在方应看手里吗?”
王小石一里,道:“他父亲是……”
苏梦忱道:“便是叁十年前武林公认的大侠方歌吟。”
白愁飞冷笑道:“有这样的父亲,儿子何愁无成
苏梦枕道:“不过,方小侯爷也的确是个杰出的人才。 歌吟无心仕途,朝
廷为拢络他,封他为王爷,但他视如粪土,他仍仗剑天下、里游四海,但方应看却
懂得要成大事,必须借助官方势力,所以他这个小侯爷,也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这
点手段,方大侠反而无法做到,这是力应看的高明处。”
白愁飞想了想,才道:“你说得对。这种人,年纪轻轻的看透这一点,委实
不可轻视。”
王小石忽道:“有一件事,你还未曾交代。”
这次倒是苏梦枕为之一怔,道:“哦?”
王小石道:“你刚才不是说,要交给我们一项责任 ?”
苏梦枕笑了:“好记心。不是一项,而是两项,一人一项。”
王小石道:“不知是什麽任务?”
苏梦枕道:“你心急要知道?”
王小石道:“既已和大哥结义,便不想吃闲饭。”
苏梦枕道:“很好。你看叁日後之约,雷损会不会践约?”
王小石道:“只要有利,雷损便会去。”
苏梦枕道:“这约定是我方先提出夹的。”
王小石点头道:“如果局势对“金风细雨楼”不利,你决不会主动提起。”
苏梦枕道:“既然对“六分半堂”不利,你看雷损如何应付?”
王小石道:“他不会去。”
苏梦枕道:“他是一方霸主,又是成名人物,怎能说不去就不去?”
王小石道:“他一定有办法找到藉口,而且,也会加紧防范。”
“这次说对了。”苏梦枕道:“其中一个藉口,便是他的女儿。”
王小石奇道:“他的女儿?”
苏梦枕道:“还有一个月,他的女儿便是我的夫人。”他淡淡地道:“相信
你听过“和婚”这两个字。”
“和婚”原是汉朝与异邦订盟一种常见的手段,没想到六分半堂的总堂主雷
损对金风细雨楼的苏梦枕也用上了这种“伎俩”。
白愁飞忽插口道:“这种婚事你也同意?”
苏梦枕道:“我同意。”
王小石也说道:“你愿意?”
这当然有点不可思议。
苏梦枕道:“我愿意。”
他淡淡地道:“这桩婚事,原本就是家父在十八年前就订下来的。”
“十八年前,六分半堂已是开封府里举足轻重、日渐强大的帮会。家父苏遮
幕才刚刚建立“风雨褛口,连总坛都尚未建立,只可以算是六分半堂阴影与庇护下
的一个组织,雷损那时候才见过我一次,就订下了这门亲事。”苏梦枕道,“二十
九天後,就是婚期。”
白愁飞冷笑道:“你大可反悔。”
苏梦枕道:“我不想反悔。”
白愁飞道:“你要是怕人诟病,也可以找藉口退婚。”
苏梦枕道:“我不想退婚。”
白愁飞问:“为什麽?”
苏梦枕道:“因为我爱她”
二二 名目
当一个人表示他的苦衷就是“爱”的时候,很多话都可以不必再说了。
他的“理由”已经充分。
但当苏梦枕提到“爱”字的时候,王小石和白愁飞脸上禁不住都有无诧异之
色。
像苏梦枕这样一个冷傲、深沉、握有重权的领袖,突然说出“爱”字来,未
免让人戚觉得突兀。
其实,很多人都忽略了,领袖也是常人,不是神,他们可能因站在高处,愈
发少人了解、愈发孤寂,楼高灯亦愁,山高风更寒,凡领袖人物,心里一定更需切
友情、亲情与爱情。
所以当苏梦枕说出他小里感受的时候,脸上所笼罩的神色,眼里所流露的神
采,跟少男在恋爱的时候,竟是没有什麽两样的。
人只要还懂得恋爱,就是一种幸福。
且不管有没有被爱。
口 口 口
白愁飞情知自己问多了,话也说多,乾咳一声道:“哦,这,所以嘛,我看
……”
苏梦枕微笑道:“所以,我有必要在跟雷小姐成婚以前,先解决掉“金风细
雨楼口与“六分半堂口之争。”
雷家小姐一旦过了门,两造就是亲家了
亲家的事最好办,也最不好办,因为一旦成了亲家,就要讲亲情,许多事便
不能大刀阔斧的处理了。
更何况这一门“和婚”,究竟是苏梦枕被“和”了过去,还是雷家小姐被“
和”了过来,连苏梦枕和雷损都殊无把握。
苏梦枕的眼里闪蓍跟他姓名一般的迷惘:“听说,雷姑娘早就从杭州动身,
已来到京城了,不知她还是不是喜欢唱歌弹琴?”
这句话没有人能相应。
幸好苏梦枕立即转移了话题:“所以,我们就得要制造既成的时势,逼得雷
损不得不谈判,非谈判不可。”他的目光竟全变了一种神情,“就算不谈判,也唯
有决战。”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决一死战,是口金风细雨楼口与“六分半堂口
在所难免的结局。”
口
这个结局究一苋如何,谁都不知道,但其过程无疑一定十分可怕。
凡是要用人的血与泪所拼出来的“结果”,再完美的收场、再幸运的局面、
再澈底的胜利都难以补偿那过程里的悲哀惨痛。
如果“金风细雨楼”与“六分牛堂”的对峙一天不解除,血就会流得更多,
人也会死得更多。与其延宕不决,不如速战速决。
就算“和婚”,也只是另一种方式的“战 ”。
雷损希望“和婚”能动摇苏梦枕的战志。
偏偏苏梦枕又不能不接受。
因为他不得不和雷损对抗,但偏偏爱上了他的女儿。
命运,似把这几个人绾结在一起,让他们浮沈,让他们挣扎,让他们纠缠在
其中,而它以一双冷眼看人性在争斗中发出火花。
且不管是光芒万丈,还是黯淡如萤。
口 口 口 口
王小石很认真地说:““金风细雨楼口与“六分半堂口真的不能和平共处 ?
”
苏梦枕道:“如果只是我苏某和他雷某的事,那麽事情并不难解决,但牵扯
到一楼子和整当口里的人,就算我们想化千戈为 帛,我们的人也不可能就此算数。
”
人一多,问题就复杂了。
个人的问题还好解决,但一旦牵涉到社团、家族、国家、民族之间的恩怨,
那就更不容易化解丁。 、
这点道理王小石是明白的。
所以他说:““六分半堂”在外面所作所为,我算是领教过了,如果我要帮
“金风细雨楼口,那是名正言顺的事。”
苏梦枕立即摇首:“错了。”
王小石奇道:“什麽错了?”
苏梦枕道:“不要太斤斤计较名不名正,言不言顺,江湖上有许多事,名虽
不正但小正,言虽不顺但 顺,大凡帮会、组织的 争牵扯必钜,不可能一方面全
对,一力面全不对,也不可能阖帮上下,无一坏人,亦不可能堂里子弟,无一好人。
你要帮朋友,两协插刀,在所不辞,但这未必是主持公道,未必是名正言顺,若真
正要帮朋友,根本就不必管这些,帮就帮,扯什麽公道公理?”
王小石道:“不行。如果朋友行的是伤天害理的事,我岂不是伤天害理?如
果敌人是仗义卫道,就算是仇人,我也要相帮。”
自愁飞截道:“我不是。谁帮我,我就帮他。谁对我好,我就对他好。”
苏梦枕对王小石森然道:“你要是坚持,我决不勉强,从道儿走出去,在金
风细雨楼的地盘里,决没有一个拦你的人。”
白愁飞冷冷地补了一句: “只不过,今天的事一闹,六分半堂早已把我们当
作巨雠大敌。”
王小石道:“谁说我要走?”
白愁飞冷眼一翻:一,不走你又尽在道儿废话什麽?”
王小石强硬地道:“我只是要问清楚。”
苏梦枕道:“你还有什麽要弄清楚的?”
王小石道:“钱。”
苏梦枕一怔。
白愁飞失笑道:“没想到。”
王小石道:“没想到什麽:”
白愁飞道:“像你这麽一个人,会那麽注重该拿几两银子的事。”
王小石道:“错了。”这是苏梦枕刚说过的话。
这次到白愁飞奇道:“锗了?”
王小石坚定地道:“我只是在问:“金风细雨楼”的经济来源。”他审慎的
神色已远超
乎他的年龄:“我知道“六分半堂口包赌包娼,喑底里还打家劫舍、偷骗抢
盗,无所不为,如果“金风细雨楼口也如是,都是一丘之貉,我为啥要相帮?”
师无愧脸上已出现怒色,抓刀的手背突然露出怒色,苏梦枕忽道:“无邪。”
杨无邪道:“在。”
苏梦忱道:“你扶无愧进去,先叫树大夫跟他治治,他的血流了不少。”
杨无邪道:“是。”
他明白苏梦枕的意思。
然後苏梦枕对王小石和白愁飞道:“你们跟我来。”
他走向乳白色楼子。
口 口 口 口
这楼子里每一层,都有不同的作业。
但作业的性质却是相同。
除了底层是议事之地外,譬如第二层是书库,金风细雨楼似乎很鼓励手下多
读些书;第叁层是鸽组的联络网,任何来自或发予金风困雨楼的函件讯息,都以此
处为总接送;第四层是各家各派武功资料的收藏,金风细雨楼在这方面收集的资料,
还加以批注,这些批校的意见,足以对天下问各宗各派的武学产生极深钜的影响力。
他们只上了五层楼。
第五层楼里,有各式各样的簿子。
账簿。
也有各式各样的卷宗。
契约。
只要是做生意、搞买卖的,都不能少掉这两件东西,而且,想要一个组织成
功而有效率地运作,这两项就必须要完善健全。
总共有叁十二个人在这儿埋首苦练。
这儿的主音并不是交谈,而是算盘蹋达的声音,和下笔沙沙的微响,每个人
都是运指如飞,不是在算账便是在记录。
周围的人都很安静,很安详,有的人甚至一面抽看烟 ,吸看鼻烟壶,一面
工作,这样看去,工作得虽然悠闲,但决不怠懈。
这儿安宁得似乎并不需要世?
可是会真的没有人戍守吗?
王小石和白愁飞都知道,越是看不见的防守,是越可怕的防守。
这五层楼都不是个人资料的贮存之地。
个人资料究竟摆在那里?第六层亍第七层?
上面的几层楼,又是什麽世界?
现在谁都看得出来,这样的一楝楼宇,系掌握了金风细雨楼的总枢,这庞大
组织的一切运作,都得要靠这儿的文件和作业来维持。
而且谁都看得出来:
金风细雨楼是一个严密的组织。
苏梦枕是一个严密的组织人。
口 口 口 口
白愁飞唯有叹道:“你实在不该带我们来这地方的。”
苏梦枕道:“为什麽?”
白愁飞道:“因为这是金风细雨楼的要枢,多一个人知道,总是不宜。”
苏梦枕淡淡的道:“你们不是外人。”
白愁飞道:“万一我们拒绝加入,反目成仇,我们岂不是成了外人了一.”
苏梦枕淡淡的道:“你们不会。”他转过头去看这两个人,问:“你们会麽?
”
然後他不待两人回答,即道:“这个问题你们不必回答,绝对不需要人同答。
”
这种问题只能靠行动表现,不能听回答,因为世上再好听的话,绝对可以从
人类口中说出来,正如再恶毒的话一般,口是而往往心非。
他长吸一口气,说得很慢:“我带你们土来这里,只是因为叁弟他要了解我
们的经济来源;”说到这里,他又剧烈地呛咳起来,使人感觉到他的喉头就似腿上
的伤口,不住的冒涌若血,“一个人自以为他了解的时候,通常其实并不了解。金
风细雨楼的建立。非一朝一夕,怎会让你们匆匆一瞥,就能掌握得到?”
他平伏喘息,手抚胸口,良久才道:“以前,很多人都以为他们已经足够了
解金风细雨楼,结果,他们不是死了,就是失败了,或者,加入了金风细雨楼,成
为其中一员。”
他笑笑又道:“其实不仅是道样子,不但金风细雨楼如此,六分半堂也如此。
没有人可忽略已成的势力,也不可以忽视传统的力量。”
“你这些话我会记住。”白愁飞道,“一定记住。”
王小石只觉得很感动。
感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才不过说了一句话,苏梦枕已带他连上了五层楼,目睹了金瓯细雨楼
的五个机要重地。
在苏梦枕这种人面前,实在不需要太多的话。
尤其是废话。
因为他一对被病火燃烧的锐眼,彷佛已把事物看穿,把人心看透。
王小石忽然觉得并不佩服。
对苏梦枕,佩服不足以表达这一种敬意。
更准确的字眼是崇拜。
口 口 口
苏梦枕指看那些一个个长 格子道:“那些便是我们经济来源的纪录。由我
们经营的事业有盐帮、运粮、押饷、保镳、戍防、铁器、牲口、商旅等等,我们制
造的兵器包括弓箭、暗器、火炮、内外门兵刃,另外手上更有大批铁工、竹工、
工、瓦二、织工、木工、船工等,随时可雇用出去。我们有大批受过训练的战士,
就连朝廷防御、边防军事,也会借重到我们,今天你们看到刀南神所部的“泼皮风,
就是其中一支队伍。”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还有大江南北七百五十二间镖局,请我们督护;水陆七
十叁路分舵,亦跟我们挂钩。京城里我们有的是买卖,从当 到酒肆,有很多都是
我们一手经营的,城外有不少耕地,都是我们的人在种桑养蚕。”他笑笑又道:“
另外,朝廷有时候,也要派我们去作一些他们并不力便作的事,这些事少不免都会
动到金风细雨楼,而这些事,通常代价都相当不少。”
白怒飞忽然问了一句:“莫不是残害忠良、铲除异己?”
苏梦枕脸上骤然变色,冷冷地道:“这种事,不但金风细雨楼不干,就连六
分牛堂也不会去干的。我们只对外,不对内:”他沈声道,“更何况,这种事,朝
廷一向养了一群鹰犬,自然会替他们干好事,朝廷也不见得会信任外人。”
然後他问王小石道:“如果你还想知道多一些,你可以跟我来看我们官兵平
寇敉匪的档案,还有……”
王小石断然道:“不必了。”
苏梦枕道:“哦?”
王小石道:“我之所以不加入任何帮会,是因为他们的钱财来路不正;我之所
以不加入任何门派,因为我不想自囿於狭仄的门户之见。”他向苏梦枕衷诚地道,
“我现在明白了金风细雨缕的经济来源和胸襟抱怀, 跟大当家劾犬马之劳,死而
无憾。”
苏梦枕笑道:“你言重了。金风细雨楼一向极有原则,有所为而又有所不为,
所以,经济上一直要比六分半堂不讨好一些,”他捂看胸前,脸上似有强忍痛苦之
色,但眼神却是愉悦的,“不过,我们还算是有几分清誉,金风细雨楼却足可自豪。
”
王小石道:“这一点千金难买:”
苏梦枕哈哈大笑道:“对:这一点千金难求:”语音一顿,忽向白愁飞道:
“你呢?”
白愁飞道:“我?”
苏梦枕道:“老二已问完他要问的话、应问的话,你呢?”
白愁飞 然道:“我没有话要问。”
苏梦枕睨看他:“那你有何求?”
白愁飞道:“我只求有个名目。”
苏梦枕道:“什麽名目?”
白愁飞道:“副褛主。”
口 口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在场的人,谁都大吃一惊。
不但连莫北神也为之震动,就连在账房里的管事们,也纷纷停下了笔、止住
了算盘,抬头望向白愁飞。
一个才第一次进入楼子里的年轻人,居然一开口就想当副楼主,真把其他功
臣重将置於何地?视若无 ?
白愁 是不是太狂了些?
一个人太狂,绝对不是件好事。
尤其是年轻人。
奇怪的是,很多人都把狂妄当作是一件美事,一种足以自豪的德性!
不过,白愁飞脸上并无狂态。
他只是理所当然。
他这句话出口,跟还没说出之前一般泰然。
二三 扫雷行动
人人都变了脸色。
连王小石也觉得白愁飞的要求太过无稽。
苏梦忱却没有。
他神色自若。
“好。”他说,“你要当什麽,我给你当,不过,你要当得来方可以。”
他语音微带讥诮之意:“这世上求虚名的人太多,但如无实际本领,仍然一
切成空,”
白愁飞冷峻地道:“你不妨让我当当看。”他近乎一字一句地道,“我一定
当得来。”
苏梦枕忽然连点了自己身上几处要穴,脸上煞白,青筋抽搐,好一会才能说
话:“我真是浑身是病。”
王小石关切地道:“为什麽不好好去治?”
苏梦枕道:“我有时间好好去治吗?”
王小石道:“至少你应该保重。金风细雨楼固然重要,但若没有你,就没有
金风细雨楼
苏梦枕笑道:“你知道我现在觉得最有效的治病方法是什麽?”
王小石侧侧首。
苏梦枕道:“当自己没有病。”
然後他又笑了。苦笑。
他接下去问:“你们在金风细雨楼,想先何处看手?”
他这句话问得很慎重。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正如你要写诗,就应该懂一点音韵平仄,多知道一些典故字汇;如果要写字,
就要懂得一些笔墨砚纸的常识;如果想发财,起码要会做生意、有一盘精打细算的
数口。
就算是加入帮会,不可能整天都是打打杀杀,要弄清楚的事,从人手到分舵,
可算得上千头万绪,千丝百缕;正如作为朝中大臣一般,不止是参奏弹劾、议事问
政,而对朝中礼节、同僚位分、律法制度都要了如指掌,才能有所作为。
所以苏梦枕才有此一问。
口 口 口
答案却不同。
我想先从这“白楼”的资料者手,弄执二胡调度布防、来龙去脉,方便他日
策划定略
白愁飞这样说。
他一向很有野心,也很有抱负。
“我希望先从外圈入手。金风细雨楼虽较受朝廷官方认可,名门大派器重,
但在江湖上和一般人心里,却不如六分牛堂根深蒂固。也许是因为近年来金风细雨
楼崛起的确太快,很多事来不及奠基布局,我想在民间和外间,多作一些扎根的工
作。”
这是王小石的意见。
他一向跟市肆贫民较能沟通,而且从不自恃清高、曲高和寡。
他的意见和白愁飞不一样。
白愁飞主张集中精神、节约时间,先从金风细雨楼的重心与童热下手,方便
在决策应事的大方向上成为苏梦枕的强助。
王小石则属意先由外围下功夫,摸熟环境、弄通形势,慢慢从基层调训干员,
以便金风细雨楼可以屹立不倒、稳如泰山。
这两个不同的意见,反映出他们不同的个性。
苏梦枕也有他自己的意见。
但他却欣赏他们两人的看法。
就是因为他们的意见不同,所以才会聚在一起。
世上的知交,本来就不需要性格一致,只要兴味相投,只要有缘,那便是相
知的一切理由了。
口 口 口 口
苏梦枕道:“你们可以从你们所选择的方式行事,不过,有两件事得要先做。
”
白愁飞问:“逼使雷损不得不马上谈判的事?”
苏梦枕一向只问人话,不答话,所以他问:“你们认为有什麽是能令雷损不
得不马上谈判?”
白愁飞印道:“假如他麾下的忠心干部一一死去,独力难持大厦,雷损想要
不谈判,也不容易。”
王小石补充:“就算谈判,但失去了讨价还价的分量。”
苏梦枕道:“说得很对。所以我们要对付叁个人?”
王小石道:“对付?”
苏梦枕道:“对付。”
白愁飞道:“是叁个人?不是两个?”
苏梦枕道:“因为还有一个人我已请了另外一个人去对付了。”他有点莫测
高深地道“那是个很好玩的人。”
王小石道:“很好玩的人?”
苏梦枕笑道:“至少是个很有趣的人。”就不说下去了。
白愁飞问:“我们对付的是六分半堂里那叁个人?”
苏梦枕道:“六分半堂里有几个身居要职的,都是姓雷的,譬如雷媚、雷恨、
雷滚。”
他一字一句地道:“我要你们去对付雷恨和雷滚。”
“雷媚呢?”
“我已叫人去对付了。”
“为什麽不对付狄飞惊?”
“因为狄飞惊是个极难对付的人,我们不该在此时此刻做没有把握的事,”
苏梦枕道,
“在我们想杀六分半堂的人的时候,六分半堂也必然正想打我们的主意。如
果我们的高手被杀,土气受挫,谈判自然无力,说不定还得自动求延。我们要折雷
损的信心,却不可反被他挫损了士气!”
“而且,”苏梦枕继续道,“如果六分半堂有一天整垮在我们手里,雷损极
可能来个玉石俱焚,唯一能帮我们稳定局面的,反而是狄飞惊,只要他肯跟我们合
作,一切都好办了
“所以要留下他?”
“他活看,对双方都有利。”苏梦枕道,“他死了,对双方都不好。”
白愁飞听了,叹了一口气道,“狄飞惊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一个人能为自己人和敌人所尊重,而双方都觉得他举足轻重,不可或缺,自
然十分难得。
人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个大人物。
口 口 口 口
白愁飞问:“雷动天呢?他是六分半堂的二堂主,杀了他足以骇众:”
苏梦枕肃容道:“雷动天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如果还没有充分的把握,还是
不要动他的好。”他凝重的道:“以前,我手上不止有“四大神煞口,还有一位“
上官中神”,擅使二百一十七条雷山神蛛游丝,一手能发一百二十叁颗“沙门七煞
珠”
,想你们必也曾听说过
白愁飞道:“上官悠云之名,远在我儿时已名动天下。”
苏梦枕微叹一口气道:“如果他能活到现在,还不知有多出名;”他补了一句:
“他就是不信这个邪,去动雷动天“结果给雷动天连同他布下七百四十七株湘妃竹
阵一齐活生生的宸死。”
王小石咋舌道:“连竹子也死了?”
“在“五雷天心掌”下,如同雷殛一般,所过之处,无有不死。”苏梦枕道:
“不过也有一次例外,洛杨“妙手堂”的人想过来京城抢夺地盘,“大雷神”回万
雷以“五雷轰顶”攻 雷动天,雷动天以雷制雷,结果回万雷捱了一殛,负创而去,
并没有死。”
他淡淡地道:“不过,同万雷却再也不敢来京师一步,不敢再动京城一草一
木的主意
王小石吐古道:“好厉害。”
白愁飞冷冷地道:“我倒想会一会此人。”
苏梦枕道:“你不必急,有的是机会。”他沈声道:“不管你会不会去找他,
但他一定会来找你。”
王小石道:“究竟谁去对付雷滚?谁对付雷恨?”
白愁飞道:“他们都窝在六分半堂里,如何去“对付”他们?”
王小石又问:“究竟“对付口是什麽?杀?捣?伤?还是教训?”
白愁飞再问:“几时去?在什麽地方动手?还有谁去?我们是一起动手?还
是分开来行动?”
苏梦枕笑了。
“你们问得这麽急,”他说,“我都来不及回答。”
“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他向王小石和白愁飞道:“先换掉湿衣服,再看
看你们的新房间,然後一起吃饭、喝酒、谈天,接看到议事厅来,杨无邪会告诉你
们怎麽对付、怎样做:无论如何,今夜我们得好好叙一叙,对付,再快也得是明晨
的事。”
口 口 口 口
他们正在翻看雷滚和雷恨的资料。
这是第六层的“白楼”。
拂晓。
晓来风急。
烛火轻摇。
杨无邪就在一旁,看看烛火映照出四壁的“资料”,睑上没有表情,但眼里
却有满足之色。
资料是比金银更活的财富。
何况这里的资料有些极为珍贵,甚至可说是价值连城。
不管是谁、用任何方式去收集得这些资料,都是件伟大的工作。
杨无邪有分参与甚至策动这件工作。
火 -来一箱贾 ,他 视如他的孩子,得来何其不易,其间血汗辛酸,他是
冷暖自知。
一个组织,永远需要有他这种埋头苦干式的人物,没有这种人物,便不可能
成为健全的组织。
所以当杨无邪看看这些化费他无数心血、甚至致使在武功上荒废衰退的“成
绩”,觉得既欣慰,又自豪。
眼前道两个年轻人在专心的研读资料,他没有去骚扰他们。
他知道他们要凭他这些资料,来干几件轰动开封府内外的大事。如果他的资
料不准确,很容易作出错误的判断。
有些事往往是错不得的。
有些错误,跟“死”字同义。
所以他希望他们能好好的读、用心的记。
而且他也喜欢他们正专心的读、费神的记。
这彷佛表示了一种尊重、一种赞美,等於是告诉他:他的努力绝对值得重视。
谁都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受到重视。
睿智如杨无邪者也不例外。
口 口 口 口
王小石和白愁飞的阅读,显然已告一段落。
他们把资料交回给杨无邪。
资料不在他们手上,却已深深烙刻在他们的脑海里。
“道几天,我们想要对付六分半堂的人的时候,六分半堂的人也正是要对付
我们。”杨无邪道,“长久以来,六分半堂跟我们相对峙,他们派出足够的人手,
来监视我们楼里的重将,我们也派出足以承担的干员,来牵制他们堂里的高手。所
以两股实力,互相对垒,旗鼓相当,谁也不敢贸然出击。”
白愁飞道:“所以只有我们出击。”
杨无邪道:“你们是金风细雨楼的强助,而且六分半堂还摸不透你们的底子,
在短时间内也调不出高手来掣肘你们,当然是最适合的人选。”
白愁飞道:“我听说雷 当年的发妻“梦幻天罗关昭弟是迷天七圣”的圣主
关七的亲妹子,如果迷天七圣”的高手里助“六分半堂”,岂不是敌长我消,甚为
危殆?”
“不会的。”杨无邪决断地道:““迷天七圣”已与六分半堂结仇。关七因
恨雷损可能杀害了他的妹子,要灭六分半堂之心,犹胜於剔除金风细雨楼。
“所以,根据我的资料,除非是迷天七圣的内部组织最近有了大变动,六分
半堂与迷天七圣绝对是敌,而不是友,”杨无邪道,“这点你大可放心。”
白愁飞咕哝道:“有些时候,在江湖上,敌友不是那麽分明的。”
“但不是关七,”杨无邪道:“关七恨一个人的时候,他的记忆力很好,他
的手也可以伸得很长。”
白愁飞道:“但愿你说得对。不过我们还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雷滚和雷恨。”
“雷滚今天给楼主吓破了 ,挫尽了锐气,他一向来都好大喜功,今天受挫,
他一定会设法去重振 风。”
这种男人,不得志的时候通常只会去欺负女人,雷滚绝对是个好例子。
雷滚会去的地 叫做“绮红院”。
那地 常常掳来或买来一些十叁、四岁的小女孩子,供有钱的大爷“开苞”
作乐。
这妓院本就是隶属於大分半堂旗下的,雷滚莅临,自然是“特别侍候”。
在这种非常时期,雷损一定会严禁部下不可胡乱外出活动的,但雷滚还是会
偷偷的溜出去,原因是:
他仗特有雷动天、雷媚、雷恨的遮掩,谅不致遭受什麽重大惩罚。
另且,雷滚实在不能不去。
因为雷滚除了好功之外,还好色,更糟的是他除了在幼弱的小女孩身上之外,
根本不能一展“雄威”。
所以他非去不可。
杨无邪要由愁飞在那儿“等”他。
王小石一听雷滚是道样的人,立即叫道:“我去。”
杨无邪摇苜:“你不能。”
王小石忿道:“你以为我不是他之敌?!”
杨无邪仍是摇头:“雷恨的武功要比雷滚高得多了。”
王小石道:“那麽我为何不能去杀了这个混帐:”
“原因便是你去,便会杀死他,但我并不要他死,他活看还有用;”杨无邪慢
条斯理的说,“何况,我查过资料,你根本没有到过妓院,怎能承担这件事,你说
是不是?”
王小石只有道:“是。”
他发现“资料”要比他想像中还更有用。
“你的目标是雷恨。
“雷恨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
雷恨是一个愤怒的人,江湖上人人都说:谁要是激起了雷恨的怒火,等於引
火自焚
“我便是要你去激怒雷恨。
“因为这个人的武功似乎缺少了一样东西。”杨无邪说到这里,才停了一停。
“什麽东西?”王小石问。
“破绽,”杨无邪答,“每个人都有破绽,但雷恨似乎没有。所以你只好择
他最强的一点下手,只要能打垮他最自豪的绝技,其他的自然都变成了缺点。”
王小石问:“要是我被他的怒火吞噬了呢?”
“那也没有办法,”杨无邪道,“在一头愤怒的狮子爪下,是没有卵存这回
事的。”
“我们怎样才找得到雷恨P”
“不用找他,”杨无邪道,“他自己一定会来找你,昨天下午的事,他既不
忿气,也决不服气,他总要杀一两个敌人来 气。”
王小石道:“雷滚嫖妓,雷恨杀人,你都那麽肯定?”
“肯定。”杨无邪斩钉截铁的道,“一是照我的判断,二是因为六分半堂里,
早有看我们的人。”
“这计划最重要也是最後的一步是,”杨无邪道,“你们一定要到白天的“
叁合楼”集合,且时间要在午时。”
杨无邪说到这里,慢慢的道:“我们这个行动,就叫做“扫雷行动”。.一
二四 网中人
“扫雷行动”开始。
口 巨 口
他们正要离开“金风细雨栖”的时候,师无愧却拦住了他俩。
师无愧看来仍是那麽英悍,如标枪般的屹立无畏。
杨无邪和师无愧令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两个人。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师无愧已敷过了药,换上了新长衫,精神看来比昨天还要好,可见御医树大
夫有妙手回春的办法。
师无愧跟白愁飞道:“公子要见你。”他指了指青楼。
白愁飞点了点头,望了王小石一眼。
“你等我”这叁个字,白愁飞并没有说出来,可是他的眼色里已经说出来了,
王小石也听到了。
白愁飞迳自走入了青楼。
王小石看看晚色,看看泉水,看看花,然後注意力就完全落到一对蝴蝶的身
上。
蝶翩翩。
蝴蝶飞到东,他的眼睛就看到东; 蝶飞到西,他的一双眼珠也碌碌的溜到西。
他越看越开心,越看越快乐,彷佛他的人也跟若蝴蝶,在花问 飞翩千。
这时,忽有人在他肩上一拍。
王小石蓦然一醒,这才发现白愁飞已到了他身边。
白愁飞冷冷地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全神贯注在看蝴蝶,我可以杀死你
几次?”
“我不知道,”王小石笑道,“就算要死,又怎能不看蝴蝶?”
这是那一门子的理论?
白愁飞一时也答不上来。
王小石露出卵石般的贝齿,笑道:“何况,你才不会杀我。
白愁飞只有道:“大哥请你也上去一趟。”
王小石爽快地道:“好。”他也走入青楼。
白愁飞负手望天。
他仰首望天的时候,高挺的鼻子、挺拔的肩骨,特别高耸,显出他的傲岸和
自负。
他一直看到旭日东升,万里晴空,王小石走出青楼来的时候,长长长长、长
长长长的吁出了一口长长长长长长长长的气。
然後他们就上路。
谁也没有问对方听到些什麽,谈过些什麽。
口 口 口
“扫雷行动”
白愁飞去“对付”雷滚。
王小石的“目标”是雷恨。
另外有一个不知名的人,去解决雷媚。
其馀的详情,白愁飞和王小石均不知道。甚至白愁飞不知道王小石如何去除
掉雷恨,王小石也不知道白愁飞怎样去对付雷滚,他们只知道一件事:
任务一完成,即返合楼。
口 口 口 口
当你遇上重大任务的时候,忽然参与一件足以沸动江湖、掀千尺浪的大事之
际,心里的感受是怎样?
王小石是兴奋。
他觉得很好玩。
他的目标是雷恨,在江湖上,找雷恨的麻烦,等於是把自己的头硬塞进狮子
的嘴里,还要用火棒戳它的屁股一般没有生机。
可是王小石还是觉得很有趣。
有趣得整个人都振奋起来。
白愁飞却仰首。
他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
他早已期待有这样的一日。
他已作好这一天来临时的准备。
正如很多怀才末遇的年轻人,枕戈待旦,秣马厉兵,为的便是足以叱 风云
惊天下的一击。
至於这一击是成是败?成又如何?败又如何?大多数人都没有去细想。
因为除非真正全面出击过,否则:永远也不会有答案;就算是已全力出击,也
不一定会右答案。
世间有些问题,本来就没有答案,或不需要答案,甚或是人人的答案都不一
样。.
这次他们的“答案”是什縻?
“ 口 口 口
白愁飞在黎初使到了“绮红院”。沿看第六墙根直掠而上,迅速溜入院内,
再分辨出方向,直扑北大房叁楼的酉字房。
这“绮红院”做的是夜里黑里的生意,到了清晨,晓雾刚起,宿露末消,自
然大部分人都高卧朱起,起来的下人也只惺忪睡眼,那里看得见比一溜烟还快的白
愁飞?
白愁飞闪到了酉字房外,发觉里面隐透一盏黄火,将熄末熄,显然是昨夜雷
滚恨本就没 灭灯,就干那胡天胡帝的事。他用手轻轻一按,在糊纸上戳了一个月
牙孔儿,张望进去,果见有两对鞋儿,歪斜的撒在床衾前。纱帐半掩,一个赤精上
身的大汉,发出如雷似的鼾声,他身旁有一位发似乌云的女子,露出一小截白皙纤
弱的柔肩,睑容却看不清楚。 上状下,乱成一片,似有人在此大战过的情况。
白愁飞当然明白这是什麽一种大战。
白愁飞轻轻一托,就托向了那插严了的门笋子,门房略开,白愁飞已闪了进
去,掩上了门,再闩好了门栓子。
然後他再徐徐的站起来,深深吸了口气。
他望看 上那瘦小柔弱的女子,心中陡升起一股忿意。
他轻轻咳了一声,一步踏近床前。
然後一把掀开被子,另一只手就要把雷滚的脖子拎土来。
口 口 口
金红的被子一掀,竟现出了叁具不同的身体,尤其那女子的胴体,完全赤裸,
自得刺目,雷 却穿看牛犊子裤,而被里还有一个人。
一个“小人”。
一个“小人”,一对狠毒的眼。
人极小,比侏儒还小上一些,但手上一把匕首,可又毒又辣,就在白愁飞掀
被的刹那,已连下七道杀看。
白愁飞是右臂掀被的。
七道杀看,全向白愁飞的右臂猛攻。
白愁飞来不及破招,只好及时缩手。
他一缩手k那七道杀看变成向他身上攻去。
白愁飞只好疾退。
他一退,就发现这房间已经没有了。
口 口 口
房间就是房间*怎会突然“没有”掉呢?
一个人立身之处,一定会有天勺一定会有地。
就算是在屋子里,屋顶外的仍是天,就算在水上,水底下的仍有地。
任何房间,都石屋顶和地板t不管是瓦顶、茅顶、竹顶k还是石地、泥地、砖
地,都一定会有屋顶和地板。
可是,现在,房间的屋顶突然不见了。
其实不是不见,而是落下了一张大网,大纲遮掩的整个屋顶。
而地板也不见了,同样的,一张大网升起,白愁飞无论往上升、往下沈,都
躲不开这天罗地网。
如果要往後退,夺门而出,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他看得出来门外有更厉害
的埋伏。
无论他怎麽躲,只要这天地两面大纲一接合起来,他就成了网中的鱼,再也
逃不出去。
白愁飞这一刹那间只想到一件事:
究竟这张网是六分半堂一早伏下的,还是金风细雨楼早就布下的?
口 口 口 口
他不退、不闭、不躲、不挣扎。
他只进。
一掠身,就窜入纱帐内。
他的身形本来还是疾退的,但突然间就变成前掠,疾退与前掠之间身法的变
化就似优美的歌词与歌谱之间配合得了无痕迹。
最险之地往往最安全。
房间已全成了一张大网,可是床还是床。
他决定要抢入床上!
他才到床前,雷滚的水火双流星已然迎面打到!
上击脸门,挟风雷之声,取下盘那一枚却了无声息,但白愁飞知道那才是最
可怕的一 。
就在这时,被窝里的侏儒,把那弱小女子一扔,往白愁飞身上推了过来。
白愁飞双手食、中二指一挟,已剪断了双流星的 子,但那女子已撞到了他
身前日
白愁飞一皱眉,搀手扶住那女子。
那女子身无寸缕,正是我儿犹怜,白愁飞这一触手,心神一里,就在这霎间,
那女子身子一震,不但汤出了令白愁飞心荡神飞的乳浪,还射出了九点寒星。
女子身上赤裸,喑器从何而来?
发上。
那女子一震之间,乌发一甩,九点寒星在短距离飞取自愁飞九处要穴,正是
“裂门飞星”的失传已久绝门的手法口
白愁飞衣袖一卷,九点墨星,已全卷入袖里。
他左手中指弹出。
他下手再不容情。
这一指弹在那女子额上,那女子急空翻身,险险避过,细胸巧穿里,落同床
上,身法倒落,娇笑道:“看你家姑娘的厉害:”正要一笑,忽然脸色一变,仰身
倒在床上。
雷滚和那侏儒都是人 一惊。
原来白愁飞那一指,虽戳不中这六分半堂六堂主雷娇,但隔空指力,已钻入
它的眉心穴,雷娇一个得意讥刺,不及聚气定神,指力突然炸起,雷娇只觉脑门一
热,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然而白愁飞已在网里。
鱼在网里的命运是什麽?
野兽在陷阱里的命运是什麽?
白愁飞在网里的命运是件麽P
口 口 口 口
白愁飞静静在网里。
他没有挣扎。
他的手一触网绳,便知道就算有神兵利器、大力雷神,也难以切绳断网。
除非有人再开启机关,否则自己决难逃脱。
他静静的看看他的敌人。
落网并不等於失败。
就算败了也不等於死。
白愁飞现在只苦思一件事:
六分半堂的人是怎麽知道他会来偷袭雷 的?
如果这局面并非金风细雨楼的设计,只要自己能活同去,就必须要告诉苏梦
忱,六分半堂的实力决不可轻视
白愁飞在网里的眼神,就像一头狼,一头落人陷阱里,自知已无希望但仍静
待扑击将要捕杀它的人。
这种眼神使一向胆大气傲的雷滚,心里也有点发毛。
幸亏这头狼已在网中。
如果万一有一天,跟它同处於一张网中、或一个绝地里,就实在是比死还可
怕的。想到这里,雷滚几乎要机伶伶的打了个冷战。
口 口 口 口
那侏儒却用力磨牙,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声音道:“我们总堂主算准你们一定
会来骚扰五堂主,早在这儿设下天罗地网,恭候你入网,还有一个姓王的,大概是
怕死不敢来罢?”
白愁飞没有相应,心中暗忖:听来,王小石那儿似乎较安全一些。
雷滚向那侏儒道:“跋云,你刚升十二堂主从补,就有这般出色的表现,可
喜可贺:”
那“侏儒”居然有这麽一个豪壮的名字,叫做拓跋里,只见雷滚这麽一说,
拓跋云就慌忙道:“全仗五哥多栽培。”
这句话对雷滚而言,显然十分中听,所以他哈哈一笑,道:“有本领的人自
然都会冒起来,谈不上栽培。”他指了指网中的白愁飞,“你说道人该拿来煮呢、
烹呢、还是煎、炒、煮的好?”
拓跋云阿谀她笑道:“反正他已落到五堂主手里,您高兴把他怎麽办就怎麽
办:”
雷滚倒有点心悸。敌人在网中,总不比死了的人安全。当下便道:“总堂主
和大堂主几时才会过来?”
拓跋云道:“据报苏梦枕今天会带座下四大神煞全面扑袭我总堂,他们都要
坐镇总堂,予以迎头痛击二”
雷滚仰天大笑道:“好:好:看姓苏的王八蛋是横行到几时?]”他向拓趺云
吩咐道:“叫外面埋伏的堂主撤哨子,把这 用乱箭射杀土”
拓跋云印道:“是。”走到门口,只听几句说话的声音,接看便是数十对脚
步迅速移走的声音。
看来六分半堂在这儿布下的,少说也有五、六十人,其中至少还包括了四名
堂主,显然是志在必得。
雷滚仰面盯了白愁飞几眼,洋洋得意地道:“看你飞得上天?大爷今儿可要
好好的整治你
白愁飞依然没有作声。
这时,两人走了进来。
只听拓绂云道:“已吩咐下去了,只留二十名神箭手,在这里俟看射他,射
倒为止。”
另外一个声音道:“可以开始了没有?”
雷滚道:“可以了,我正想看射猴子。”
只听那人喝了一声,二十名弓箭手跑了进来,有的站着,右的半蹲,弯弓搭
箭,全对准白愁飞。
拓跋霎笑嘻嘻的道:“你死前还有什麽遗言?”
白欲飞道:“有。.一
拓跋云道:“有就快说,不然这种一箭叁矢一发,你想说都来不及了,
白愁飞长吸一口气,道:“你去死吧。”
他这句话一说完,拓跋云就死了。
被二十根箭、六十支矢活生生射死。
二五 寂寞与不平
拓跋云身材矮瘦,此刻突然“膨胀”了起来。
当一个人沾沾自喜,自鸣得意之时,也会自我“膨胀”起来,不过,那只是
幻觉,是在心理上发生,并不在实际上出现。
拓跋云的突然“膨胀”,是因为他连中六十矢。
一个人中了那麽多支箭,任谁都会“膨胀”起来。
所以拓跋云连倒都倒不下去,因为箭 抵住了地面,反而把他的 首“撑”
住了。
雷滚的眼睛立时发直。
同一 间,本已收紧的“天罗地网”骤然张开,白愁飞向他飞扑了过来。雷
滚枪身“王蟒翻身”、揉身“黑虎卷尾”、掠身“黄龙转身”、弹身“鱼跃龙门”,
四下身法,齐施并用,双掌“倒转阴阳”,双腿“龙门叁 浪”,行一面抢攻,一
面抢道,边打边逃,逃了再说。
他这一招连环飞腿施展“龙门巨击浪”,看似强攻,实是飞返,只要敌人一
旦抢进,这叁踢就变成极为凌厉的杀看,雷滚就凭这一招叁武,有连杀五人伤四人
共九名高手的纪录。
何况他现在不求伤敌,只图自保。
只要逃过对力的截击,他就可以退到状上;只要返到状上,他就可以立时发动
机关,让他跌入 道,及时逃出生天。
他 出左脚,眼看要 中自愁飞的前一刹那,已软了下来。
白愁飞中指一戳,已是中了他腿上的穴道,那一条腿,彷佛马上跟他完全脱
离关系。
可是雷滚还有右腿。.
他右腿只差半寸,就要踢到白愁飞的胸膛,但自愁飞的中指,不偏不倚,不
迟不早,也点中了他腿上的穴道,雷滚的右腿,立即也等於废了。
两条腿都不管用了,雷滚自然也踢不出第叁脚来。
白愁飞可右第叁指。
第叁指就戳在他的“中极穴”上。
雷滚立即软了,就像他双脚一般,完全瘫痪了。
然後他才听到白愁飞向刚刚新升任约九堂主赵铁冷道:“薛西神,谢谢你。”
口 口 口 口
雷滚本来已经瘫痪,可是乍听到“薛西神”叁个字,就完全崩溃了。
瘫痪,只是身体上的脆弱;崩溃,却是心理上的放弃。
他已豁了出去,咬牙切齿地道:“赵铁冷,你这个卑鄙小人:”
薜西神沈重地道…“不错,赵戡冷是个卑鄙小人:”
雷滚知道“赵铁冷”已暴露身分,自度必被杀而灭口,故而恨声道:“你背
叛“六分半堂”,出卖雷总堂主,你不是人:”
薜西神道:“赵铁冷的确不是人:他叛六分半堂,有角雷损栽培,可是,我
不是赵铁冷,我是薜西神。”他昂然道,“薛西神是苏公子的人,当然要忠於金风
细雨楼。”
雷滚已完全绝望,只好道:“难怪你会通知我,应要小心提防,这两天六分
半堂的人会来杀我,原来要我人了你的彀,栽在这里。”
薜西神道:“要不是这样,我又怎能得到你信任,负责在这儿布防?如果你
不是已小心防范,雷损怎臼放心让你来道里荒唐?”
雷滚忿然道:“好,很好,好一个苏梦枕,单凭他一个薜西神,就让我上了
大当:”
白愁飞忽道:“也让我上了当。”
薛西神道:“哦?”
白愁飞道:“真正执行任务的,是你,而不是我,我只是负责来自投罗网,
你才是这任务的主角。”
薜西神冷冷沈沈地道:“有两件事你要明白。”
白愁飞道:“你说。”
“第一,要是没有你,我就不会得手,所以,我们这个任务,没有主角配角
之分;”薛西神语重深长的道:“其次,如果苏公子让一个才结识一天的人,就可
以完全取代相处多年的老部属,而且由他独力执行重任,他还会不会当这位新主人
是一个可以相随千年不觉远、相伴十年不觉长的人呢?”
白愁飞的表情好像是今天才第一次看见薛西神一样:在他印象里,薛西神是
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可是,他现在终於发现,薛西神在某方面是一个极
坚持原则、矢志不移的人。
他的“原则”就是忠於苏梦枕。
白愁飞道:“有的。”说看点了点头。
薛西神奇道:“什麽有的?”
白愁飞倦倦的一笑道:“原来忠、义二字*在江湖上,还是存在的。”
薜西神笑得有些无奈:“我们坚信它有,它就有;如果认定它没有,至少,心
里会更不好过。”
白愁飞向 在地上的雷滚瞄了一眼,“就不知道他有没有?”
雷滚怒道:“大丈夫宁死不受辱,你杀了我罢:“
薜西神非常认真的问:“你想死?”
雷滚楞了一楞,他不知道他居然还有机会选择。
薛西神似是惋惜的道:“他真的想死,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白愁飞叹道:“真可惜,一个人活下来该多好,才二十来岁,如果不死,起
码还有四十年的光景,可以享受……”
薜西神摇头道:“唉,单是他的妻妾,至少可以让叁十个男人享尽艳福,他
的财富,可使六十个人享尽荣华,他自己却空掷一身本领,躺在冷冷的黄土中。”
白愁飞无奈地道:“那也没法子了。人求速死,谁能让他活下去?”
雷滚终於忍不住了。
他的汗如豆大,不住的淌落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不死,他一日一发现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的时候,刚
才的勇色豪情,一下于都被抽空了,他现在反而没有感觉到瘫痪,不觉得崩溃,而
是恐惧:
怕死。
怕是奇妙的感觉,一旦开始感到害怕,就会越来越害怕了。
他咬看下肩,已咬出血来,但上排牙齿隔看层肉,依然跟下排牙齿磕出声音
来。
薛西神不忍地道:“看来,他是只想全忠,我们只好下手了。”
白愁飞辞让道:“还是由你来动手好了。”
薜西神慎重地道:“我只好让他死得痛快一点,不那麽痛苦一些,”
雷 终於忍不住。
他叫了起来:“等一等*.”
两人停了手,微笑望若他。
雷滚遇到他这一生里最大的决定,牙龈打看颧,终於下定决心,大声问:“
如果我要活下去,有什麽代价?
“每个人活下去,都要付出代价,”薜西神铁一般地道:“有的人付出较为
惨重,有的人却轻松得很。不过,无论我们要你付出什麽代价,我们都有办法不让
你反悔,你信不信?”
雷滚的汗滴当真是滚滚而下,“我信:”
白愁飞忽道:“这二十个人,不会有问题?”
“他们都是我的亲信,”薜西神道,“正如我是苏公子的亲信一样。一个人
连他的亲信都不信任,那等於是不信任他自己。”
他反过来向自愁飞:“雷娇是不是肯定晕过去了?”
白愁飞充满自信的道;“在两个时辰之内,你就算在她耳边 锣打鼓,她也绝
不会听到。”他傲然道:“当年雷卷用的是“失神指”,而我施的是“惊神指”,
“惊神指口的威力,绝对要在“失神指”之上,这点你万万不可忘记。”
“我当然不 忘记,”他说话有点像金铁交鸣,“我是薛西神,同时也不希
望你的“惊神指”, 一天龠用来对付我们“四大神煞”。”
“但愿不会,”白愁飞眉一剔,一笑道,“因为对付你们“四大神煞”,是
一件很可怕的事。”
他顿了顿,语音也似刀锋:“不过,也是件最具挑战的事。”
口 口 口 口
有很多人,天生下来就喜欢冒险,他们更喜欢刺激,骑最快的马,下最大的
赌注,到最热的地 ,吃最辣的 ,杀最难杀的人。
这些事对他们而言,无疑充满了挑战怪。
他们喜欢面对挑战。
因为他们喜欢向自己挑战。
王小石不是。
他不是去挑战。
他想去玩。
口 口 口 口
雷恨是一个愤怒的人,他听说过,所以想去激怒他,看他究竟有多愤怒!
雷恨是一个惹不得的人,他知道了,所以想去招惹他,看他到底有多难惹!
雷恨是一个武功“没有破绽”的人,他明白了,所以想去跟他动手,看一个
武功上没有破绽的人究竟是怎麽回事?
除了利益与必须之央’钓 H做事,只是为了寂寞。一个人寂寞,就会做一些
使他自己比较能够不寂寞的事,所以一个人不管做什麽事*只要是因为“寂寞”,
对他自己而言就是可以成立的理由。
因为寂寞有时候比死还可怕。
些人做事,却是因为不平,不平是一种志气,路见不央A拔刀相助的人可能
过得很热闹,就他一无所利,而且绝对不必要去挺身而出,可是只要因为“不平”,
他就有理由去做一些打抱不平的事。
因为不平有时候比求生的意志远强烈。
不过王小石不只为了寂寞*也不只为了不平*他除了为了苏梦枕去“找”雷恨
外,他还为了好玩。
好玩是人类的天性A当一个人不好玩的时候k生命力也开始衰退,所以儿童最
好玩,两老人家渴望求得生命力*也有不少“返老还童”,好玩起来。
不过这种好玩,只是夕阳无限好的回光。
口 口
雷恨是个一煞都不好玩的人。
王小石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发 者他的恨意。
他 恨意的方法,是撞墙。
他当然不是会身子去撞墙,他既不是牛*也不是大象,他是雷恨,所以他用左
掌右拳,遥 在墙上,以墙上反击掌风拳劲之力,来互汤回激,形成一股越来越大
的动气,而他人就在劲气之中,四栋围墙之内。
他的人在四面围墙的中央,身子绝不触及围墙。
他的掌风拳劲*互柏撞 、激汤、抵消,但决不击倒围墙,但却从四面八方,
击向他自己。
每当有拳劲袭来,他使以掌风相抵;每有掌风劈至,他使以拳劲反挫。如是者,
在叁丈宽长的空地里,布满了无可宣 裂涛惊雷也似的动气。
雷恨就藉此练功。
口
他绝不肯浪费他的“恨”意。
他在四面围墙之内,借恨意练功。
他名气大、祷高、武功好,谁敢惹他?但他还是勤加练功,从来不放过任
何可以练功的机会。
一个人成功,只有叁个条件:一是他有才分,包括聪明;一是他勤力,肯下苦
功:
一是因为他幸运,能有机会。
但一个人能有卓越的成就,必定叁者俱有才成。
雷恨有天分,肯下苦功,而他又是雷家的亲信,所以他的“五雷轰顶”,是
雷门子弟中练得最高的一个。
可惜还是不如雷动天的“五雷天心”。
所以他矢志要在武功上赶过雷动天。
他可不敢跟总堂主雷损争强 胜,但与老二雷动天争锋,他还是有这个野心
的。
要逾越强者,就得痛下苦功,这是最直接而又最有效的办法。
雷恨一边在四面高墙中练“震山雷”心法,一面怀恨若昨天的事。
一想到昨天眼见苏梦枕而不能出手,他就恨得牙嘶嘶的。
他心头一发狠,就忍不住要杀人。
他今晨已杀了叁个人。
这叁个人,一个是“迷天七圣”的叛将,一个走出卖“六分半堂”的弟子,
一个是洛阳城“妙手堂”派过来的奸细。
今天早上,在他第一次心头痛恨之际,便把“妙手堂”的奸细抓来,置於四
面围墙的中心,他一发拳掌,劲气回汤,他不断发拳吐劲,活生生的把那人震得五
脏离位,吐血身亡。
在他心中第二次恨意激起之时,他把“迷天七圣”的叛徒抓来,同样置於场
中,拳劲吐卷,那人竟被劲风狂 撕裂的肤裂肌断,他对他功力的进步,感到满意。
到了第叁次大怒之时,就叫人把六分半堂的叛逆抓来,吐劲发力,掌力迥汤,
拳风激卷,那人竟被无形劲气撕裂了嘴唇,直裂到两鬓上去,连眼珠子也突飞了出
来,鲜血迸射,惨不忍 。
雷恨更觉得满意。
他还想试一次,他一天总要恨个五六次才平息。
还有一个受押待死的人,正是“金风细雨楼”的门徒。
对付敌人最好的办法是:给他消 。
所以他先把墙内的馀劲抵消,再拍了拍手掌十
“敌人”马上就会被推进来,给他作为“试验”,他决定要这个“敌人”死
得比前叁名更过瘾些。
雷恨这个人一点都不好玩。
他喜欢过瘾。
拿别人的性命来过他自己的瘾。
|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