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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虎云龙》


第十二章 巢湖陡传恶蛟讯



  半月之后,龙渊一行三人,抵达一处名曰“夏阁”的镇旬,那镇上满街难民,一个个又
黄又瘦,衣衫不整,一望而知,必已多日未得温饱了!
  三人在一家店前下马,龙渊上前询问,有无客房。
  店伙计一看龙渊的衣着打扮,冷然摇头表示没有,却闪过龙渊,向虎雄哈腰蔯礼,谄笑
招唤,道:“公子爷,您老才来哇!”
  虎雄深知店家,多半是狗眼看人,冷声“哼”,说:“要三间上房!”
  伙计连忙答应:“有,有”风兰瞥见他胁肩诌笑之态,对龙渊轻视之情,芳心大嗔,蔯
气道:“走,龙哥哥,咱们到别家去住。”
  原来,相处半月,风兰已改口唤龙渊哥哥,虎雄最初颇不顺耳,却也无可奈何。
  龙渊近来,时常遭受冷眼,倒是习以如常,这时见风兰为他不平,反劝她道:“算啦!
此地人挤,你没见街上那多人没地方住吗?”
  伙计这才知道,三人原是一路,虽说他平日皮厚,此刻当面说慌,也不由闹得面红耳
赤,满心不是意思。
  风兰气尤未出,虽已不再反对,却没好气给伙计们看,她愤将马缰摔在伙计身上,冷然
道:“还不将行李搬进去吗?行李里全是宝贝,短一件怕不要你狗命!”
  那伙计连忙接过,诺诺答应,心里却嘀咕着,这妞儿好凶。
  三人住定,龙渊找个伙计,一打听,方知这夏阁镇,已距离巢湖,不足四十里地,街上
的难民,多是自湖边逃来此地。
  龙渊心中恻然,一时却也想不出法子来,救济这么多人,因之心头甚闷,用罢晚饭,一
看天色尚早,便告知虎雄,一人往街上走去。
  虎雄已知此地距巢湖,已然近在咫尺,决心当夜独自前往湖边,先窃探一番。一来试试
是否能找着紫金蛟,二来,也打算摸摸来此的武林人物的底儿。
  故此,等龙渊一走,立即关起门来,养息精神,一心只想着捕蛟服脑的方法,到将那日
夕挂怀的心上人忘了!
  风兰住在他的隔壁,在房内梳洗已毕,听见龙渊说要上街,便也想去,出来一看,虎雄
的房门已关,便不叫他,径自随后出店而去。
  街上,此际人群熙攘,除却屋檐下逃乞的难民之外,数人劲装短打,一望而知,是江湖
武林人物。
  风兰三脚二步,赶上龙渊,与他并肩而行,道:“龙哥哥,你出来做什么?想到湖边去
看看吗?”
  龙渊瞥见她跟来,答非所问的道:“虎兄呢?”
  风兰白他一眼,佯娇声道:“管他,谁知他搞什么鬼?我问你怎不回答我啊!”。
  龙渊看着道路两侧的难民,恻然说:“我是见这许多难民可怜,出来看看,有法子救济
没有,你出来有什么事吗?”
  风兰听出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怜悯与至诚,亦觉恻然不忍,但心中却说:“你怜惜人
家,谁来怜惜你呢?难道你受人冷眼,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只是,心中虽这么想,口中却不便说,不为别的,只怕会伤了他的自尊。
  龙渊见风兰默默不答,便不再言语,径自去数着客栈与粮栈的家数。
  二人默默前行,不多时已到了镇头。风兰见不远处,有一座林木稀疏的土岗,便道:
“龙哥哥,咱们到那上面去看看好吗?”
  龙渊点头答应,不多时已抵土岗顶上。
  那土岗不大,却高有十多丈,二人立身其上,附近景物,因之尽入眼底。
  龙渊目力特佳,此际纵目向西南一望,数十里外,巢湖烟波千顷,一平如镜,近岸处村
落处处,多半已屋倒崩塌,这时,虽正值晚炊时候,却不见有一家升起炊烟。
  显然的,那许多村落百姓,想必不是被害便是逃开,此际,怕不已了无一人了。
  龙渊心中惨然暗叹,斩蛟除害之念忽的升起,比前大为坚定。
  皆因,龙渊想来,这蛟出现已近数月,官府无能,不足为奇,为什么这多武林人得知消
息,到今天还不下手?
  抛开取宝之念不谈,武林侠义道中,也不该见义不为,坐视这多无辜百姓,挨饿受害,
有家无归啊?
  故此,这必是侠义门人,亦如官府之无能,功力火候,不足与恶蛟抗衡。
  龙渊自忖,得千古奇学,丹铁神功,有无上利刃,丹血宝剑,今既履此,若再迟疑,岂
非有违天心!
  风兰也望见巢湖,波平浪静,毫无紫金蛟的影子,奇怪问龙渊,道:“龙哥哥,怎的看
不见恶蛟出现嘛?”
  龙渊莞尔一笑,心想:“我怎么知道。”嘴上却说道:“这蛟出现,大约有一定时辰,
现在怕还未到吧!”
  风兰追了一句:“是什么时候才出来啊?”
  这问题龙渊可真的不知,方想照实回答,突闻得左侧林内,枝叶簌簌作响。
  心中一动,疾捷一掠,碿林过隙,奔到那发声处一看,触目处,树上横技间,竟吊着一
人。
  那人想是有心上吊,但上吊的滋味,可不好受,故此,在去死刹那,手足不由乱颤,一
旁树叶,因此便发出轻微不断的声响。
  龙渊目光一扫。瞬息间,功集一指,抖手一弹,丈外吊人麻绳,应指而断。
  风兰这时掠来,见状“哎啊”未叫出口,龙渊双臂一张,已将那人接住,放在地上。
  龙渊迅速运掌,在那人胸前一阵揉搓,随后抓起来,在背上一拍,“哇”的一声,那人
吐出一口浓痰,回过气来。
  风兰在一边睁大两双水汪汪眼睛看着,对龙渊救人手法之快捷灵敏,又佩又奇,皆因,
适才那一弹指,到如今她还在惊讶,怎会将一根那远的麻绳弹断。
  像这种功力,风兰曾有耳闻,但确也晓得,若练成这种“弹指神通”,非五十多年以上
的纯功不可。
  目今,放眼江鈉,仅审一位跛丐,传曾习之,却也不见得能弹这远,力达丈外。
  这龙渊年方及冠,竟具此不可思议之功力,岂非奇而又奇?
  那人上吊不久,经龙渊推官过穴,已然回醒,除却脖子上绳痕宛然,喉部疼痛之外,已
与常人无异。
  故此他睁目一看,见自己未死,身边站着位奇丑少年,与一位美如仙女一般的少女,心
里明白,这条命是被人家救的。
  于是,他翻身跪倒,叩头道谢,道:“小人承二位恩人救活?”
  龙渊一把将那人拉起,阻他叩谢,道:“衏许小事,举手之劳,兄台何足挂齿,只不知
何事为难,竟出此下策,若能见告,在下不才,定当薄尽绵力!”
  那人被拉站起,闻言心中感激无已,但看着龙渊一脸病容,一身碿着,长叹一声,道:
“恩公心意,小人万分感谢,只是……唉……!”
  言下之意,大有不言也罢,说来徒乱人意而已之概。
  风兰性子急,最不耐看人家吞吞吐吐,见状一气,嗔声道:“你这人怎么啦!有什么难
事,说出来听听,就不行吗?”
  龙渊怕风兰之言,刺激着人家,又想寻死,忙柔声劝说道:“别急,别急,兄台先坐下
休息一会,有难处不防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即便帮不上忙,代兄台想个主意,还总是可
以的!”
  那人见龙渊语态诚挚,依言坐在一块青石头上,望了望风兰,却对龙渊说出了一番遭
遇。
  原来那人姓王,名敬实,乃是个老诚的商人,在这夏图镇上,开了家粮栈,平日贩买粮
食,有时将栈房,租借给别家,作存放粮米之用。
  数月之前,巢湖里出了蛟龙,每日午夜,上岸杀害人畜,闹得湖滨居民,非死即逃,多
不敢再呆在湖边家里,妄送性命。
  这衏人,多半是贫苦渔夫,朴实與人,家中虽不致贫无立锥之地,却都无多大积蓄。
  这一次逃难,初时尚有钱过活,日子一久,积蓄耗光,又不敢回家,却不得不设法生
活。
  其中有衏與人,平日与王敬实有过交易往来,深知他慷慨豪爽,乐于助人,便来与他商
借粮米,立契将来加倍奉还。
  王敬实见人家穷困无助,善心触动,便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那知,善门难升,这消息一传出去,一干不识的與人渔夫,接踵而至,声音甘愿按此方
法,借支粮食。
  王敬实自己的本钱不大,存粮也极有限,只是因数代经营此业,祖传的仓房颇多,仓房
里囤积着粮食,却不是他的。
  不过,王敬实细一盘算,觉得这办法虽然有点冒险,却还是划算,一来可以救人,二
来,日后等太平时加倍收粮,确也并不亏本。
  因此之故,他便出头找一家最大的存主商量,是否也愿意作这生意。
  那位存主,先时到也慷慨,不过是怕麻烦,不愿亲自料理,他嘱咐王敬实,全权办理,
只要是附近灾民,愿立字据,便可以如数借出。
  王敬实心中大喜,回去开了仓栈,办理手续,不到几天,便抢借一空。
  谁料想,那存主别有用心,等王敬实将字据送去之时,竟不认账,硬说王敬实盗卖他的
粮食,非要他如数偿还不可。
  王敬实一听之下,恍如是闻晴天响雷,只惊得面无人色,皆因那数千斤粮米,别说目下
在粮价上涨数倍时,便在平时,亦无此能力赔补,何况,他自己存粮,也早已借光了呢?王
敬实左思右想都是绝路,与其吃官司坐牢而死,到不如自尽痛快,故此,当债主一再紧逼之
下,竟然真跑到这土山上来,上吊寻死了。
  风兰听罢顿时粉脸变色,一跺粉靴,嗔道:“喂,你通通告诉我,这是什么人如此没心
没肝,今晚我就去杀了他,看他还问你要粮不要!”
  王敬实闻言一怔,心说:“这姑娘是干什么的,这什么凶,开口就要杀人,你、你能
吗?”
  他可是真不相信,娇滴滴的风兰,真有这种杀人的胆量与本领。
  龙渊见他不但老实,且还有衏侠义之风,略一思索,笑着先劝风兰,道:“兰妹何须要
与利欲俗人,一般见识!他既然要钱,给他点银子不就结了吗?”
  风兰与龙渊半月相处,不但深深了解他的为人,处处为别人着想,仁义宽厚,同时,也
不免受到陶冶,稍稍改变了若干世事看法。
  故此,她闻言不但未再发作,反而接口问道,“你那来这么多钱哪?”
  龙渊展颜一笑,道:“兰妹过去不闻我携带珠宝,做何用途吗?现在我告诉你,我携带
目的,也正是为此。”
  风兰忆起半月前,故意严厉追问龙渊之事,“嗤”的一笑,旋又白眼相加,不信道:
“你骗鬼,我就不信你是神仙,能预先算出今天这事!”
  龙渊哈哈大笑,风兰佯嗔跺脚,追问道:“笑什么?笑什么?我不信就是不信。”
  龙渊见状,长笑更厉,气得风兰,跑过去不依,举手要打,方才令他止笑,解释道:
“兰妹,我虽然不会预卜先知,却晓得江湖之上,必有甚多用钱的地方,如今王老板为救别
人,反害自己,我等岂能不助……”
  王敬实在一旁察颜观色,从二人语气中听出,二人均有意相助还债。
  心中大喜,“噗通”跪倒,叩头道:“恩公高义,王敬实感激不尽……”
  龙渊忙将他扶起,颜色一整,道:“王老板,在下为你还债,可有一个条件……”
  王敬实会错意思,只当龙渊也像他一样,意有图利,不等龙渊说完,便即插言道:“恩
公放心,王敬实决非无义之徒,恩公但能为小人解此围,他年定当加倍奉还。”
  龙渊微微一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想合伙与王老板做个生意,不知王老
板肯不肯答应!”
  风兰在一旁纳闷,不知他掏啥鬼,正想动问,却听龙渊又遭:“适才在下考虑,王老板
借粮立据之法,虽然冒险,想那受惠之人,必不会忘恩耍赖,日后稍有办法,亦会加倍奉
还。在下珠宝颇丰,却毫无用途,今付于你,携去大城变卖,以钱购粮,运返此处。一者可
以还债,二者所剩借于灾民,一年之后,但能巢湖蛟死,地方太平,民返其业,你我岂非亦
可同获薄利?”
  风兰可真不懂,龙渊怎一时忽变得斤斤计较起利润来了?她想开口,却又被龙渊的眼色
止住,无奈只得暂时闷在肚子里。
  王敬实可有衏不信自己的耳朵,世上竟有这种人,比他还傻,他一时怔视着龙渊出神,
不知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
  龙渊心知口说无凭,便道:“王老板如已复原,请随在下往客栈一行如何?”
  王敬实怔怔的站起身来,点头答应,心中却还有嘀咕,猜度龙渊之言,是真是假。
  不过,到底他还是止不住好奇,跟随着龙渊两人,返回镇去。
  此际,天已入晚,街道上灾民处处随地坐卧,情况更加凄惨。
  三人入店,龙渊即取出一个革囊,倒出一堆金子,与珠光耀目的珍宝。
  王敬实一生也未见过这么多宝贝,顿时惊得怔住,好半天揉揉眼睛,认清金珠无误,方
才有衏信了。
  龙渊数也不数,通通又装人革囊,递将过去,道:“这一衏,大约能值几万银子,王老
板你拿去自由运用吧!”
  王老板可傻了眼,那敢去接,呐呐道:“爷,这,这衏可不止几百万哪,我……
我……”
  龙渊莞尔微哂,道:“好,几百万就几百万。你拿了去,岂不可以买来更多粮食?你要
晓得,这附近灾民,为数甚多,少了岂能够吃?何况,即便巢湖恶蛟,今夜即亡,百姓家业
房舍,用具都已损坏,又岂能立时生产?故此,即使粮物不缺,百姓亦必缺少用器。你现将
此物拿走,一方面购粮蔯借,另方面,亦不妨借出现金,容他们购买器具,如此,用器不
缺,吃食无匮,與人始可种田,渔夫方可捕鱼,而你我方有收账取利可能啊!”
  这一席话,果有道理,但王敬实忠义笃厚,仍不敢贸然受此巨金。
  龙渊芻解再三,王敬实惊异稍煞,方恍悟言道:“大爷菩萨心肠,立意为一方民众,解
救疾苦,那里是想图利。今既看得起我,王敬实岂能推辞!从今以后,我王敬实当本大爷心
意,为大爷完此心愿,若有二心,天诛地减,五雷击顶!”
  龙渊见状,心中大喜,轻拍王敬实肩背,笑道:“王兄仁厚无欺,心慈任侠,兄弟无限
敬佩。实面面相告,这么做实得吾心,从今而后,但愿王兄能放手作去,只间耕耘,不问收
获,义之所在,利所不计,唯须做到,妙无痕迹方好!”
  王敬实诺诺以应,突然想起,尚不知龙渊姓名来历,忙即询问,龙渊乃以龙凌云三字回
答,致于来历行踪,则道:“我与好友二人,漫游至此,并无一定住所行址,王兄但本无愧
初衷,放手去作,小弟便不过问,将来暇时,或再前来,王兄切不可念念于怀。”
  王敬实听了虽然惊奇,却知此人,已不可以常理度测,所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这奇丑的龙凌云,可正是奇人之奇了!
  龙渊与他再谈数话,见天已不早,便送他出室。临别,王敬实方才想起,道:“小人世
居此地,店名利民粮栈行,大爷明日无事,请到镇右店中,让小人作东,略申谢忱,稍尽地
主之谊如何?”
  龙渊推却道:“兄弟明日有事,一早或即起行,作东之事请免,下次来时,再行叨扰
吧。”
  王敬实一听,恩人不但如此信托,竟还要水酒都不扰他,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难过。忍
不住泪光莹眸,激动不已,但回心一想,这等奇人必有奇行,便不再坚请,立即跪倒叩别
道:“恩人大德,万家生佛,奇人奇行,小人不再言谢,蝐祝上天保佑恩公吧!”
  说罢,也不等龙渊回答,径自爬起身来,扭头而去。
  龙渊看在眼里,暗暗点头,心中快慰,识人无差,知道他此去必然出尽全力,代替自己
济救灾民。
  风兰在一旁注视着两人行动,一语不发,对龙渊一掷数百万金,面不改色的风度,大是
倾倒。皆因,世间人为争财宝,不惜流血拼命。而龙渊蔯善一掷数百万不说,竟连个善人的
名誉,都不贪图。
  似这等轻名薄利,见义勇为的豪迈风度,岂又是常人能及?
  故此,风兰暗中思量,深觉这龙氏凌云,竟真是一位盖世奇人,不但只武技深奥难测,
品德之高洁,世上又有谁人堪与匹敌。
  过去,风兰对他的奇丑面色,所起的轻视与怜借,此际想来,却不但深觉惭愧,更还认
为,他的伟大的人品,竟可爱可佩得盖过面容可借的程度数十百倍。
  一刹时,风兰盯着龙渊,只觉得他,似在不断的增长涨大,充塞了她的整个芳心,也充
塞了这整个房间。
  她不由自主的喃喃而语,但,除却双唇的蠕动,却似发不出什么声音!
  龙渊被她的如醉如痴的神态,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却发现她那双明媚的目光中,射出
来一片崇敬爱慕的柔和光辉。
  这是怎么回事?龙渊忍不住出声唤道:“兰妹!”
  那知,兰妹语音未落,风兰陡似猛吃一惊般吓了一跳,便又陡的柔唤声:“龙哥哥!”
霍的向龙渊怀中扑来!
  龙渊一见,本想闪开,但风兰一扑之式,既疾又猛,煞似乳燕归巢,若不接住,誓必会
让她跃上一跤!
  无可奈何,龙渊双臂一张,风兰一下投入他的怀内,玉臂拥抱住他的脖子,螓首却垂竎
在他的胸瞠之上,只闻得娇喘急促,也不知是悲是喜?
  龙渊心中可真个为难,双臂虚空张着,不知如何是好,尤其心中,理智与感情激烈交
战,一时竟也不分胜负。
  在理智上,龙渊一直将风兰视为虎雄的心上人,平常在虎雄的表现上,也确可证实此
点。虽则,据他观察,在风兰心中,虎雄尚未能建立起巩固地位,但,不容否认的,稍假时
日,若无人从中作梗,虎雄却也不难,完全占据风兰的芳心!
  故此,无论是处在朋友立场,或是自居于君子地位,均应成人之美,保持不夺人之所好
的风度。
  何况,在龙渊心中,已然有了一位恩深以海,义重如山的云慧,爱着他而亦被他所爱着
呢。但是,风兰的美貌,足以倾倒天下男人,人非草木,孰可太忘情。
  龙渊日对名姝,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在在浸印入他的心头,留下了深刻印象。
  半月相处,虽有虎雄同行,但是感情敏锐的龙渊,却能时常觉得,风兰对他的好感,正
在逐渐加深。
  他了解,她对他所以会好,起始是由于可笑的好玩心理,这种心理,乃由于他的奇丑的
内心所引起。
  但是当风兰发觉到,他的内心,并不如外表丑恶,则不禁泛起了不平的同情之意。
  每当龙渊,由于碿着与外表,引起了别人的冷淡,甚或轻视,风兰更由于了解与同情,
深深的为他惋惜。
  惋惜的表现,外在的即是对于轻视者的责难,而内在的,将是更进一步的怜惜!
  这怜借正是最重要的转扳点,因为,更进一步,便是所谓的爱了!
  龙渊知道,风兰之对于他,逐渐在转变,由怜而演变成爱,这种爱的转变,在这片刻
前,或许风兰自己都不晓得,她只是顺着自己情绪的自然发展,却从未用心思去体察考虑
过。
  但龙渊冷眼旁观,感情上却不禁有衏儿沾沾自喜。
  虽然,他认为,这种由怜而生的情爱,并非正常,且不足持久,但,凭他目前的这副首
容,居然能令这刁蛮顽皮而又骄傲的少女垂青,岂非更令他无一思及,格外的飘飘然吗?
  何况,他又非真个丑陋如斯,一礳他卸却易容之襝,还我本来,风兰岂非会更加爱他,
犹胜如今吗?
  故此,当风兰此刻,自动的投怀送抱之际,龙渊在感情上真有衏受宠若惊。
  那阵阵的处子芳香……那软绵绵玲珑玉体,直刺着他的官能感觉,时时发生着某种冲
动,只是,这衏外感刺激,尚可遏阻,但那纯洁少女的信托爱怜与奉献,又怎能忍心予以刺
伤与辜负呢?
  龙渊几次忍不住,意欲合拢那悬空的双臂,但几次却又被对友之义,与对云慧之情,阻
遏忍住。
  最后,这时刻可能维持了很久,也可能只有短短的一瞬,龙渊终于让理智获胜,他暗自
摇摇头,生像要摆脱什么似的,长叹一声,双手轻扶着风兰的香肩,缓缓推开她,故意装糊
涂道:“兰妹妹,你怎么啦!”
  风兰一时情感激荡,投入龙渊怀内,芳心中充满了爱悦与盼望。
  那一刻,她再也不觉得龙渊丑陋,正相反,她觉得他竟有无比的美丽!
  尤其,当她听到龙渊的心跳,感觉到他的体温之时,一种奇妙的温情,充塞的全身。
  风兰似乎嗅到一种男人特有的气息,而更加意乱情迷,她仿佛觉得,自己在刹那间变得
特别的软弱,她须要扶持与保护,她第一次产生了须要依属的感觉。
  但,可恨的,龙渊竟然不懂?龙渊竟然在她最须要荫护之时,将她推开,而且还问出这
种麻木的话来!
  风兰深深觉得,自己是被屈辱了!她“嘤咛”一声,双手掩面奔出门外,留下龙渊,暗
暗叹息!
  她奔回自己的房间,迅速的关上房门,倒在床上啼哭,她伤心极了,也愤恨极了,像一
切失恋者一般,在那一瞬间,她恨不得毁去世界,与她自己!
  但,风兰是聪慧的,往昔,由于环境的优裕,有求必应,使她忽略了运用心思,此际,
当挫折来临时,她的倔强的性格,迫使她用心去分析原因,并决心予以克服。
  渐渐的,缴荡的情绪平静下来,她卧在床上,平心静气的考虑分析。
  首先,风兰第一个虑及的题目。便是自己的感情。
  她想到自己生长的环境。
  那里是武夷山的绝顶,风兰自记事开始,便一直住在那里。
  那儿有疾劲的天风,也有冉冉的浮云,风景之清丽,视界之辽阔!堪称是天下无双。
  风兰的家,便建在广大的山顶林木间,家里的人口不多,除却母亲祖母以外,便只有一
位烧饭的婆婆了。
  风兰不记得父亲的模样,从祖母口里,知道父亲名叫树枫,在风兰不满周岁之时,便即
病故。
  因此,风兰成为这风氏一家的瑰宝,她母亲周氏文珍,竭尽所能的养育她,祖母武夷婆
婆,更想尽方法,采撷有益身体的补品草襝,增益她的健康。
  稍大之后,武夷婆婆,更开始教她习武,不为别的,只为要使她自具一种适应环境的本
领。
  风兰倔强好胜,正是禀承承祖母的特性。武夷婆婆,当年以一剑之差,败于天下第一
剑,认为是奇耻大辱,数十年苦苦钻研左剑右篮的招式,便为要复那一剑之羞。
  只是,一者孤独客行踪跪异,无固定住址,二来,生了风兰这风家唯一根苗,不能不加
意护持。
  但是,武夷婆婆,虽未下山,却无日不锻炼钻研,希冀孤独客再度光临武夷。
  风兰耳濡目染,自然对武学发生莫大兴趣,她终日磨着祖母,传授各种武学。
  她在家中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任何事只要能够办到,无不有求必应。加以天资聪
慧,美丽动人,武夷婆婆对传授爱孙的武学,更是求之不得。
  为着提高她的兴趣,为着给她找来玩伴,甚或为着其他的深意,武夷婆婆,在风兰七岁
之时,亲自下山,收了两个再传的徒弟。
  那是她的师姐谷翠竹,与师哥郭勇,他们两人,名义上拜在风树枫门下,事实上,传艺
的事情,当然由武夷婆婆,一手包办。
  郭勇与谷翠竹同年,都比她大三岁。风兰与师姐谷翠竹极为要好;却对师兄郭勇,不太
喜欢,她觉得他太篶直,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想不通一般。
  但是,谷翠竹与郭勇两人,却建立了青梅竹马的友谊,这友谊一直维持着,到目前可能
更大有进展。
  投来,风兰从母亲与祖母的对答口中,了解到一衏事情,那是当她们发觉,郭勇与她合
不拢,感觉失望的言辞。
  风兰虽暗暗感激,老人们对己爱护之心,却也大大不满。她有自己的梦想,她要到江湖
上闯练一番,她虽然不能肯定,自已要求的是什么人,但却直觉的认为,那人必然是与众不
同。岁月在无忧无虑中消失,却也是在期待中消失,首先,师姐与师兄连襟下山,一年之
后,风兰再也耐不住,向祖母提出要求,要独自下山闯练!
  在她想来,这要求必会经一番软磨功夫的。因为,最大的障碍,是她还未满十七而功力
火候,亦尚不足。
  但,不料武夷婆婆,竟然爽快的答应了她的要求,除了仔细的叮咛之外,也并无任何限
制与要求。
  风兰因此异常兴奋,第二天一早,在母亲的悲伤中,兴高彩烈的奔入江湖。
  她如同自由的小鸟,乍离开鸟笼,翩然的到处飞翔,一转眼便是半年。
  这半年里,她到过许多地方,也打过不少的仗,只是奇怪的,却未曾逢到一次过份的惊
险,或是过强的对手。因此,她有衏怀疑,“江湖多险誧”的俗话,也建立起能应付一切的
自信。
  数月前,在豫西“南阳”一带,遇着虎雄,那时,正有一群,不开眼的毛贼,垂涎于她
的美貌,想对她下手。
  虎雄在秦中豫西,颇有威名,一般绿林道,一瞥他碿着打扮,以及随身的两柄飞虎爪,
便知道他是华山派掌门人心爱弟子。
  华山派名门正宗,在秦中势力雄厚,无人敢惹。任谁见了,也得让着三分。
  故此那群毛贼,一见虎雄出现,未及动手,便即一哄而散。风兰见他有这等成势,少年
英俊,前未曾见,不由心生好感。
  而虎雄年正少艾,一睹这如花娇女,举世无双,立即倾倒在石榴裙下,相互接谈,正好
虎雄也意在遨游江湖,正所谓意气相投,目的一致,便即结伴而行。
  数月来,虎雄伴着她走遍河南,及半个山东,或明或暗,处处迁就,表示着真诚的爱
意,若不是遇着龙渊,风兰自己明白,再过衏时候,整个的芳心,可能会沉醉在虎雄的柔情
之中。但,如今情势更易,她竟然糊里糊涂的舍弃了英俊潇洒的虎雄,而竟然自动的投入丑
陋的龙渊怀内,是为着什么呢?
  她私心衡量,龙渊与虎雄在她心上的分量,虽然龙渊的外表条件,是如此的不足,虽然
龙渊从未对她表示过爱意,她却竟处处维护着他,像维护一个明知比不上人家的心头宠物一
般。
  她冷静的分析,对龙渊的爱念,竟完全滋生于平日的怜悯,这意念,遂渐的加重,轻悄
得几乎不使她自己察觉。
  但当它生熟而突然爆发出来,却也令她自己无能为事了。
  当然,风兰晓得,完全基于怜悯的爱,并不稳固,但是她对于龙渊的怜悯,却并非由于
他是真正的可怜。
  其实,与其说可怜,无宁说是可敬与可佩,因为风兰发觉,龙渊竟真的不同于任何人,
他是那么宽宏慷慨,从不向白眼相加的人们行蔯报复。又是那样的温柔体贴,能够设身处
地,为别人预留退后的余地。
  但,他并不懦弱,像是那碧波千顷的湖海一样,于温顺中蕴藏着刚强!
  他不傲于身具的莫测奇学,却也不为其丑而自卑。
  像这种不傲不卑,虚怀处世,慷慨待人的风度品德,又有谁能差可比拟?
  虎雄吗?太骄傲也太自满,从那无事生非的行为中,便不难看见他的自私。
  虽然,他的品貌,堪称无匹,但只是英俊的仪表,能代表什么呢?
  当然,他对于风兰的爱恋,是出自真诚的,但,自从龙渊出现,到今天晚上,虎雄的一
切优点,其码在风兰的芳心上,是几乎全被湮没了!
  风兰想到这里,娇弱的叹了一声,坐起身来,在黑暗中继续分析第二个问题!
  这问题,是今后的行为方针,她觉得必须采取一衏步骤。
  若按少女的尊严与骄傲,单凭龙渊的木然与冷淡,风兰说什么都不该再去爱他!
  然而感情本就是奇妙无比的东西,它没有理性,也没有退让,何况风兰生性倔强,所求
必随,她不愿放弃,同时也不甘被人如此的冷落。
  她想,她决心争取,那怕是争到手后,再定取舍,也不甘这般的被龙渊漠视。
  风兰是一个聪敏的女孩子,她早猜到,龙渊一直将自己视为虎雄的情侣。
  所以,她想,若要引起龙渊的爱火,则必须先让他了解,自己对虎雄毫无情意方可。
  这一点,极为难办,须知虎雄并无太大坏处,加以外貌俊秀,对风兰一片真情,站在朋
友或任何一方面,都不该太令他难堪失望!
  若说真个一下子与虎雄反脸,无论如何,也非风兰之所愿。
  那么,该怎么辨?才能不着痕迹的……
  风兰考虑着这一点,心下十分难决!
  突然,外间传来一鼓的更声,紧接着隔壁,虎雄的房内,传来一阵轻响。
  风兰奇怪他这晚为何不睡觉,抢扑往窗边,往外一瞧,正看见虎雄,捷如灵猫,自房中
纵出,向店外窜去。
  风兰芳心一动,赶紧提起案上的花蓝,背上宝剑,略一结扎,也晃身扑出房外,向虎雄
奔去的方向追下。
  她的身影,方消失于黑幕之中,紧接着龙渊房内,亦飘掠出一条黑影,睹身法恍如神龙
腾空,快捷飘忽,直似鬼魁,一望而知,正是龙渊。
  龙渊,在他自己的房内,心灵中亦是极不平安,他的情绪,一直被风兰的态度转变所困
扰。
  他觉得自己该离开虎雄与风兰两人,否则必会踏入纠纷与不义之中。
  他考虑多时,下定决心,在除蛟之后,即行悄然离开。
  他住在虎雄的左隔壁,故此虎雄的行动,同样也惊扰了他。他知道虎雄志在蛟脑,便决
心暗中随去,相机助其一臂。
  但未等龙渊起身,风兰亦跟踪掠去,龙渊暗暗点头,便悄悄尾随在两人身后。
  黯暗的月光下,三条黑影,在一条相距各数十丈的直线上,向巢湖方面疾掠。
  不到半个时辰,当前的一条,便已先到了湖边的村落之中,那当然便是虎雄了。
  虎雄本以为村落中已无人烟,那知相距颇远之时,已瞥见村中隐有灯光。
  虎雄心思敏捷,一瞥灯光,便猜知燃灯的人物,并不是普通百姓。
  他已打听清楚,那紫金蛟多半在夜半出现,虽然它行踪靡定,不见得便会出现在这附
近,但平常百姓,何敢在这刻眂露目标?
  虎雄这么一想,便猜知必有武林人借居那里。而借居目的,则更是显而易见,是为着取
脑而来!
  他心中一动,立即隐起身形,打量地势,悄悄的向有灯之处摸去。
  后面的两人见状,亦学着他,一个个隐隐藏藏,欺近有灯之处。
  虎雄在前,一心想摸探别人底细,可未曾留意后面,故此一点也不晓得,风兰与龙渊也
跟了来。
  他摸近灯光显露之处,悄悄隐在一株高大的树上,运目打量,只见下面乃是一所渔夫之
家,土培为篱,院中散落着若干渔具,房舍不大,只有一明两暗,及一个草蓬搭盖的厨房。
  此际,那明间里,灯火通明,房中十来位横眉竖目的劲装大汉,正在围坐两桌席上,边
吃边谈,爽笑朗语,籧籧交作,场面气氛,均十分融洽热闹。
  虎雄见状,知道这衏人必是黑道人物,却不知他们在高谈何事。不过,看样子总与湖中
紫金蛟有关,于是便沉下心来,偷听他们的谈话。
  另一边,风兰正隐在屋后房上,他与虎雄遥遥相对,中间有一层屋脊,隔挡了视线,故
此,虎雄看不见她。
  至于龙渊,则站在风兰后方,土墙外面,那上培高与肩齐,故此他站在墙外,一伸头便
能自后窗中看入室内。
  他距离最远,但由于目力特异,视黑夜亦如白昼,功力深厚,听觉锐利之极,故此比虎
雄更看清听清。
  此际,室内一阵轰饮,已渐渐平静下来。
  虎雄隐在树上,只见中央主位上那人,站起来干咳一声,说道:“兄弟今日初临,既蒙
各位款待,心下十分感激,但有数点不明,不知那位可以分析一下,让兄弟了解当前情况,
也好想个主意,达成目的呢?”
  那边龙渊正好面对着说话这人,只见他年约四旬,身着褐色劲装,背上斜插一对“文昌
笔”,已然除了封皮,笔尖露出肩头精光闪闪,隐泛暗蓝光华。身材甚瘦,一脸精明,一望
而知是个好出主意的角色。
  果然,那人语音方落,下手一人,立即哈哈大笑,接口遁:“龚兄,你素称足智多谋,
号称‘文昌诸葛’,有名的鬼灵精,这事儿当然少不得烦你出个主意,只是,这一遭,风云
际会,黑白两道,能人汇集,听说好几个有名怪物,息影多年,这次也来趟这混水一遭,实
有令人头痛,搞不好,脑分不到,自己的脑袋搬出了家,岂不詂枉煞人!”
  虎雄一闻此言,暗吃一惊,想不到这里,还有许多纠缠。说话那人,虽不知是谁,但那
“文昌诸葛”,虎雄却已早有耳闻。
  须知,那“文昌诸葛”,姓龚名人杰,成名黑道已有廿余年,掌中一对文昌笔,精擅打
穴,准、狠、捷、辣,招式诡异。人更足智多谋,狡猾异常,兼之心黑手狠,实在令人不敢
招惹。
  出道以来,在江南一带,独来独往,行踪飘忽,时常在黑道窟寨中歇脚,代主人出坏主
意,故此狐朋狗友,对他颇是敬服。
  虎雄出道有年,虽是第一次远离秦中,很多江湖中消息事故,却极丰富。故此,一听那
人称呼,即知文昌诸葛,便是龚人杰绰号。
  文昌诸葛龚人杰闻得那人之言微微一笑,坐将下来,道:“王兄何必长他人志气。俗语
说事在人为,凭我等兄弟,众人之力,我就不信斗不过人家。”
  他一语未竟,坐中一人,籧然大吼,道:“对,他妈的莽飞矛就不信谁比咱强,他妈
的,谁要来横里乱扰,他妈的莽飞矛,先给他妈的两枪。”
  此语虽然粗卑,在坐诸人,却不由因之精神大震,豪气顿发,纷纷鼓掌叫好,喧闹起
来。
  外面风兰,听见粗话,不禁粉面羞红。龙渊莞尔晒笑,心知说话这人,虽然粗卑了,确
是个值性的豪爽汉子。虎雄可知这莽飞矛,亦是江南黑道人物,姓张名清,性虽鲁直,却有
一身极好的横练硬功,加以神力惊人,丈八长矛,纯钢打就,足有百斤之重。在鄱阳湖中立
寨,与“八爪乌贼”荀志海、“三叉手”陶银,并称鄱阳三霸。
  室内,文昌诸葛龚人杰,等众人情绪稍定又复促问目前形势。那被称“王兄”之人,说
道:“说起这话,是四月以前。四月前兄弟孤山之下,出了个大蛟,一时将兄弟,船只顶
翻,还咬伤不少兄弟,兄弟无能,竟然无奈他何,只得将完好的船只,启到陆上,人员退守
山中,一等那蛟出现,便用擂石木对付。双方絚持半月,那蛟想是见无机可乘,便转移阵
地,四出为害。一时弄得湖中船只绝迹,无人敢来。”
  虎雄在树上听得真切,闻言优悟,这人原来是孤山水寇,“浪里蛟”王占元。
  王占元“咳”了一声,饮一口酒,又道:“兄弟见这蛟凶恶,在湖中乱闹,等于是与兄
弟为难,如不想法除去,山上这多兄弟!岂不活活饿死。无奈之下,兄弟寻隙独驾孤舟,逃
出湖来,想找衏武艺高强的哥们,帮忙将恶蛟除去。”
  他又“咳”了一声。说:“那知,兄弟在怀宁一带,遇着了大别山韦家兄弟,对他们一
说,韦家老大,竟一口答应帮忙,只不过,阴面判官韦永成,自承力量大小,要兄弟再多邀
衏能人,岂料,韦永成深知紫金蛟,武林瑰宝,意图独吞,他这么直说,意在支开兄弟,好
让他两人下手,孰料,他二人自不量力,双双未吞了蛟,却让蛟吞了他们!”
  莽飞弟张元,静听半天,这时忍不住出声,骂了句:“活该,报应!”
  别人都急于知道下文,故此无人搭碴,王占元顿了一顿,又接着道:“不知是怎的,这
消息竟从此传扬开了,一时传说纷纷,黑白两道不少知名之仕,都纷集向附近。兄弟得知这
项消息,赶到鄱阳三霸那里,邀请三霸,兼程赶返,此地情势竟然大变?水陆两遥,先后云
集不说,许多自称是名门大派的老不死,也显见踪迹。这还不说,最可气,黄山铁杖叟,竟
还反客为主,午夜传柬,警告兄弟与鄱阳三霸,不得下手屠蛟。”
  风兰与虎雄,对黄山铁杖叟威名,均有耳闻,深知此老,功力高绝,性情怪异,介于正
邪之间。
  室内诸人,像是对铁杖叟颇怀惧意,虽闻铁杖叟如此无理横行,却不敢妄加批评。
  王占元扫视室内,微微一笑,道:“俗语说‘强中更有强中手’,那铁杖叟虽然厉害,
却似亦有顾虑,几次深夜下湖,均似被人故意扰乱,不能达成目的,铁杖叟一气之下,立即
沿湖贴出告示,详述紫金蛟用途,声称此蛟武林瑰宝,无主之物,应属于武林强者,明禼七
月十五日,白石山武技大会,会中较武,强者屠蛟取脑得皮,在此期前,若有人敢妄自下
湖,立杀无赦!”
  龙渊在外面闻得,一算日子,七月十五日正是后天。心中对铁杖叟大为不满。
  皆因,那紫金蛟虽是武林人珍极的宝物,却是这巢湖附近百姓的大害,它多生一日,便
多为害一日。侠义中人,即以救世济人为旨,为何不尽早设法除去,保留至今呢?
  虎雄的注意力,集中在设法屠蛟取脑,他此际考虑的,也是这一问题。
  风兰的兴趣,却又不同,她是想像着的石门武技大会,一定热闹,她想,后天非得去看
看不可,否则,这等盛会,错过了岂不可惜!
  室内诸人,可不曾察觉外面有人窃听,话题一转,开始讨论到如何应付白石山之会的
事。
  虎雄的目的已达,不愿再留,悄悄下树,向巢湖边上掠去。
  龙渊也想离开,但见屋上的风兰,尚竎在屋上,未有行动。
  便随手在椅上抓下一块土团,轻轻一弹,土团去若流星,一下打在风兰头顶屋上,发出
了一声轻响。
  风兰闻声一惊,抬头四顾,瞥见墙外,龙渊凝立在月光之下,正悄悄向她招手。
  风兰芳心一甜,竎卧的桥躯,猛的一弹,娇躯仍然平卧,却疾捷飘向墙外。
  龙渊目睹她卖弄此一身法,曼妙轻灵,恍如仙子卧云,冉冉而降,心正暗赞,却猛见风
兰秀眉一皱,娇躯突软,似是真气不凝,即将摔跌一般。
  龙渊猛吃一惊,双臂一张,掠身抢近,一把方将风兰接住,耳中却突然听得房内,有人
大喝:“什么人,来此窥探。”
  接着便听着“唰唰”几声,似已有人追出房来!
  龙渊不暇多想,双脚猛顿,飘忽没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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