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寻梦网首页武侠天地云中岳作品《红尘碧玉》

《红尘碧玉》


第 五 章



  路一分为二,左面是大道,直下衡山。右面小径进人丛山峻岭,据说路通宝庆府,但除
了平时偶或可以看到一些山民走动外,罕见外地的旅客往来。
  今天在路上走动的人,零零星星眠者三两结伙,几乎都是南下的,甚少北上的人。
  村庄越来越小,人也越来越少,山也开始出现茂盛的原始野林,种山人所栽的松、柏、
杉也逐渐减少了。溪流也开始湍急,表承山岭正逐渐高峻,因为都是石少的泥山,即使高也
谈不上险。
  日影西斜,红日将要接近西山头。按里程,已经远离县城一百里左右了。
  小径在深山中婉蜒,有时会出现一段石板路,可知一定是往昔经常有行旅往来的古径,
千百年前很可能是往来的大道。而现在,走上半天也很难碰上其下的旅客了。

  一位强健高大,面孔可以称得上英俊的年轻大汉,头上戴了一顶遮阳笠,背上有一只长
背囊,一看便知是走长途的外乡客,手点着罗汉竹杖,一步步稳健地前行。
  这人的青短袄用长腰巾系住,腰前插了一只箫囊。辫子吊在右肩挂下胸前,走起路来不
住的左右晃动。
  前面山口的松树下,突然踱出一位干瘦的老人,白发几乎已经掉光,几根毛那能结发
辫?只好任由白发稀疏地被散在脑后。
  “大爷,请帮帮忙!”干瘦老人拦住了年轻大汉开口求助,神色焦灼,状极可怜。
  两人面面相对,形成强烈的对比。岁月无情,在外形上,可以感觉出时光在人的身上,
到底留下些甚么结果。
  “哦!老伯,你要我帮你甚么忙?”年轻大汉和气地问。
  “那边。”老人转身向后一指。
  山后面,合出一条小径,五六步外的山坡前,可看到一座孤零零的茅屋。
  “老伯住在那间茅屋里?”
  “不,我们是过路的。”
  “过路?我们?”
  “老汉姓蔡。往桥市投亲,带了一位孙侄女,没想到在这儿出了意外,老汉那位孙侄女
突然患了重病,老汉呼天不应,叫地无门,只好在路上等人来救……”

  “哦!原来如此。镇静些,老伯,小可带了些救急的药,也许能帮助令孙女,走!看看
去。”
  这是主座废弃的茅屋,但仍可避风雨。
  漏雨显得潮湿的掌屋中,生起一堆火,火分销干草,和衣躺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身
上盖了一件夹衣,清秀的脸蛋失去血色,冷得不住发抖,卷缩成一团。
  “她在打摆子。”年轻大汉放下背囊走近说:“冷一过就发高烧。我有退烧的药,不要
紧。”
  打摆子,就是疟疾。
  “谢谢天,我们碰上了贵人。”老人无限感激地说。
  年轻大汉打开背囊,先取出两件外袄替小姑娘盖上,再从怀中掏出一只革囊,取出一只
大肚子瓷瓶。
  “发作多少次了。”他向老人问。
  “从来没发作过。”老人搓着手说。
  “哦!难怪老伯慌了手脚。这种病很难好,拖上一年两载平常得很,有些人一天一发,
有些三两天发作一次,有些甚至一个月只发作一次。”
  “大爷,能……能治吗?”
  “能。”
  “大爷能治?”
  “是的,十分简单。”
  “简单?这……药贵不贵?老汉身上……”
  “不错。今天晚上投宿,找人买两厅老委,将五六两老姜捣烂,临睡敷在双膝上用布包
妥。包住片刻,会感到双膝如被火烧,令人难以忍受,但不久便温和了。连包三晚,保证你
病魔离体,万试万灵。
  “这是在下的秘方,日后老伯可以在行走奥西时,为人医治广为流传。有些人包了一
夜,全身会出现一些红点,象是出疹子,但有些人不会。老伯好象是南边人?”
  “广西全州。”
  “哦!难怪。全州原届奥西,其实应该称奥北才对。唔!寒冷快过去了,我喂令孙女一
些防止发高烧的药散,可保住元气。”
  小姑娘一直用那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不住向他注视,三分羞保,两发探索,五分感
激,相当复杂。
  火熄掉,一老一少坐在一旁等候。
  小姑娘脸上恢复红润,然后慢慢地红似火焰,总算温度不再升高,还可以忍受。
  “很糟!”年轻大汉说:“天快黑了,今晚恐怕得在此地度宿。老伯要到桥市,桥市在
甚么地方?”
  “还有八十里,地近邵阳地境。”
  宝庆府的城外就是邵阳县,邵阳是府治所在地。
  “明天你们才能赶到了。”他说。
  “大爷不熟悉这附近?桥市是很有名的村镇呢!”
  “没来过。“他笑笑:“在下姓李,老伯叫我李三好了,老伯大爷大爷的乱叫,可把我
叫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受不了。”
  “老汉蔡柏荣。”老人指指已经沉沉入睡的小姑娘:“那是老汉的侄孙女,蔡小玉,老
汉老了,带着一个十六岁的小闺女奔波,真苦啊!”
  “是的,老伯。”他站起来走动,走向后面的通道:“有些人一生犯了驿马星,天生的
奔波劳碌命。老伯上了年纪,最好不要奔波;奔波,挂在下这种年轻人的事。晤!后面不能
住,屋顶都塌下来了。”
  “李三……李壮士,你要走了吗?”
  “我不能走。”他苦笑:“此地前后一二十里没有人烟,豺狼虎豹歹徒,都有。你们两
位在这里度夜,茅屋虽然可以暂避风雨,但门场盲坏,我不放心。”
  “李壮士好心,皇天会保佑你。”蔡老人由衷的向他祝福。
  “谢谢,老天爷是自私的,而且趋炎附势,不会保佑我这种人。好人不长寿。老伯可知
道?”他用嘲弄的口吻说,开始从背囊中取出用竹筒粗制的藏食物盛器,里面有肉干、糕
饼,甚至还有一小包辣椒粉。
  “李爷是好人吗?”小玉姑娘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近乎无礼的话,挣扎着盘联坐起,一双
清澈如深潭的秀目,无地注视着他。
  “很难说。”他亲切地将糕饼递给小玉:“好与不好,并不是绝对的。所谓亲痛仇快,
每个人多多少少会受到感情的左右。谁对你好,他就是好人;那怕这人曾经杀人放火,至少
这人不曾杀你的人,烧你的屋。
  “但有人的狗向你听了几声,那就不但狗坏,人也坏;即使这人是个大好人。吃一些,
我想你大概饿了!”
  “谢谢!”小玉接过糕饼:“李爷好象不是本地人氏,能请教李爷他乡何处吗?”
  “姑娘落落大方,荆钗布裙,掩不住仙露明珠似的风华,令科叔满脸风尘,但举止沉稳
有度,不会是乡间平凡的小民。”他用含有浓重的衡州乡音说:“所以,两位都不是没见过
世面的人。
  “不瞒姑娘说,我是个天下流浪汉,为了生活,必须请熟天下一些各地主要方言、风
俗、世情、禁忌,甚至微不足道的习惯和迷信,我只能说我是天下人。”
  “跑江湖的?”蔡枯荣问,自以为是的笑笑。
  “很难说。”他也笑笑:“一般说来,很多人把跑江湖的称为江湖人,说得笼统而缺乏
敬意。把瘪三骗根与官小毛贼看成江湖行业,也把出生人死的保嫖英雄与阐扬义勇的武师看
成江湖人,未免有欠公允。
  “在下不想为甚么人正名,也没有兴趣嘲弄自己是那一类人。总之,老话一句,我目前
凑巧能帮助你们,我就是好了。
  山与山不会碰头,人与人可能会重新见面;以后,我就很难说了。
  “附近可能有猛兽,我得到四处走走,做一些防险的准备,两位不要乱跑,天黑了相当
危险。”
  他取了两块肉脯,出门投入茫茫暮色中。
  “二爷爷,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小玉不胜迷惑地低声问。
  “不容易揣测,总之,是个深藏不露的奇人。”蔡柏荣老眉深锁:“同样地,粗衣乱
服,言谈粗扩,掩不住他的绝世风华,有如宝剑在匣。套用他的话:每个人多多少少会受到
感情的左右。我问你,你是不是先人为主,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二爷爷,玉儿不否认。”
  一所以,你心中已先将他看成好人。”
  “他救助玉儿也是实情。”
  “有些万恶之徒,偶或也会天良发现。楚霸王英雄盖世,但有时却处处表现出妇人之
六。”
  “二爷爷,这样批评他,公平吗?”
  “批评谁?楚霸王?呵呵!二爷爷配吗?”蔡相兼风趣地笑了:“明天找到村落,二爷
爷替你买老姜治病。”
  “有用吗?”
  “一定有用。”老人家肯定地点头:“他说话信心十足,不会信口雌黄。丫头,有些老
祖母单方是很神奇管用的。所以说偏方一味,气死名医。
  “这种用老姜敷膝治疟的办法匪夷所思,他能说出治疗时的症状,必定替人治过,一定
管用。”
  “二爷爷。”小玉欲言又止:“玉儿……玉地想,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蔡柏荣大感诧异:“在这已有线索有了头绪的时候回去?为甚么?”
  “不……不为甚么。玉儿想,这些人不值得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耽误我们其他的工
作。”
  “丫头,作态度的改变是有原因的。”蔡枯荣的神色变得十分严肃。“受人涓滴,报以
涌泉。你对这难测的年轻人动了感恩之念……”
  “二爷爷……”
  “我明白你想说些甚么,想解释些甚么。”蔡柏荣摇手制止小玉解释:“可是,你别忘
了,十二义士十八忠贞的灵骸,在清兵的严密看农副产品下,神不知鬼不觉被人移走,清兵
笼络人心的手段受到挫折,不会甘心。
  “大乱之前,他们无暇追究、现在,正是时候,表扬忠贞,正是当政者统治巩固后必然
的手段,用来鼓励现在的人,替他们的皇朝效忠,毕竟他们已经稳坐了卅余年天下,年轻的
一代,已忘了从前的皇朝。一世,统治应该稳固了。
  “南天燕子的假墓被挖掘,说明并不是单纯的江湖寻仇事件,已经出现征兆,你怎能轻
言放弃?”
  “二爷爷……”
  “你是怕这位年轻人,也是那些人中的一个?”
  “这……玉儿是有一点怀疑。”小玉的神色显得有点不安。这些人各有神通,每一批人
都具有强大的实力,明暗之间各展机谋,他……”
  “他可能是那一批人的党羽?”
  “很可能是姓吴的人。”
  “而姓吴的,却是我们最担心的目标。”蔡柏荣苦笑:“极可能是官方的秘使。丫头,
不要感情用事,不要因些小恩惠而忘了我们的目的,知道吗?”
  “玉儿明白。”
  “那就好。”蔡相兼有意结束话题:“好好进食保住元气,好好歇息养足精神,以后有
得忙呢!”
  李三回来时,破门已经修好了。三个人各自往草堆中一钻,平安地度过冷寂的一夜。
  次日一早,他嘱咐蔡枯荣祖孙,晚上别忘了捣美治病。给了蔡伯荣一包药散,说是今天
同一时间,也许提早或延后一时半刻,寒热必定会重新发作,等寒冷将过,眼下药敬可以防
止高烧。
  冷,人并不怎么难忍,取火或穿暖些便可克服,热,可不是好玩的,高烧可以损坏身体
的其他器官,所以必须预防。
  他不能耽误行程,无法沿途照料。
  这种病,也不需要特别照拂,有些人可以自行痊愈,有些人拖上三年两载依然活得好好
的,因此,他不需护送他们到桥市。
  他走后不久,祖孙俩也收拾就道。

  远出六七里,李三看到路旁搁在山沟上留置的记号。不久,荒僻的山道中失去了他的踪
影。
  这儿向有合出一条小径,伸向山林深处。
  路旁,立了一座指路碑,上面刻的字是——“西南至湘乡,西至紫石垒。”
  西,是指右面岔出的小径方向。以垒为地名,可知那处地方,并不是甚么繁荣的镇市。
  这里距衡山远着呢!但在地理山势来说,算是衡山山区。衡山山势虽说起自祝融峰,并
不是平地而起的;止于回雁,也非山势立尽。
  外地人到了这儿,连方向也摸不清。但是本地的人,都知道紫石垒是古代遗留下来的军
垒地名,南蛮南迁之后,军垒失去作用,淹没了数千年,已无踪迹可寻,名存实亡。
  目前,那地方是一个小村落,有三二十户人家,全是些种山的所谓山民,村名就叫做紫
石。
  村位于隐山南麓,俗称龙王山。山顶有一座大地,叫龙批。据说山上曾经发现隐居的僧
人茅蓬,所以叫隐山。
  紫石村距湘乡并不远,但却是湘潭县的辖地,村民生息其间,穷山恶水生活不易,与外
界几乎断绝往来,非本地人士,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处闭塞的地方。而湘乡地境的人,反而
知道紫石村那些强悍的山民不好意。
  处此穷山恶水之中,对外界的动静变化,难免反应迟钝,有些人一辈子恐怕就没有进过
城。
  大乱期间,避兵的人很多,难民绝大部份是来自湘乡城的入。这两年来,难民已陆续返
回县城,紫石村重新成为闭塞的小山村,几个领导人物仍然统治者这一带山川,主宰着紫石
村的一切,他们是实际的统治者,官府的政令,在这儿形同具文,管理也鞭长莫及。
  村西的黄家,主人黄家才,是一位面孔朴实的花甲老人,拥有以西几座山,山上种杉
树,山下种杂粮,相当富足。
  他生有三个儿子。裕山、裕富、格贵,都成了家有了儿女,因此黄家才事实上已是含信
弄孙有福气的人。
  但黄家并非是本村的领导人物,他只是个毫不引人注意的老实人。
  领导人物有三个:村正赵大刚、甲首钱永柱、首富孙禄禄。这些人,都是孔武有力,勤
练武艺以逐首保乡的好汉,拳头大胳膊粗嗓门亮的大爷。
  而黄家才,只是略有几斤蛮力的老实人,他的三个儿子,也从不出风头好勇斗狠。
  这天傍晚时分,老天爷下了一场暴雨。

  天黑了,而仍旧下个不停。
  全村死寂,雨限制了村民的活动。
  三个黑影冒雨接近了紫石村,象是传说中的孤魂野鬼在雨中游荡。
  三个黑影似乎对紫石村十分熟悉,不久,出现在黄家的附近。
  黄家共有七八间宅院,全是尺余宽坚牢结实的土墙建造,茅草为顶,垒木为护墙,防人
防兽皆绰绰有余。
  “嗤利利……”鬼啸起自屋侧的桃林,惨厉刺耳划空传入黄老,立即引起一阵犬吠。
  夜黑如墨,黄宅灯火全无,除了一阵犬吠声之外,毫无动静。
  三黑影接近宅东的垒木护墙外,距墙五文以内不栽种树木,建了一畦畦菜园。
  不等他们超越菜园,墙头突然升起一把油纸雨伞,持伞的黑影好象加穿了蓑衣,双脚站
在木尖上,不言不动象个幽灵。
  “是我。”三黑影之一超过菜园站在木墙下说:“混世王左世权。”
  “扭鬼的不止你一个混世王。”张伞的黑影说,语言虽不比雨声大,但字字人耳清晰易
辨。
  “两位朋友闻名造访。”冒充天狼星石昆,混世王,声音却又高又宏亮。
  “你应该知道,这儿不欢迎从前的人。”
  “老朋友……”
  “老朋友更不该来。哼!你在县城已有了光彩的局面,是个大忙人,根本不应该来。”
  第二个人影出现在混世王身左,混身湿淋淋,那把沉重的九环刀连鞘握在手中,虽在雨
夜中,仍可感觉出形诸于外的威风和杀气。
  “均木纹,还记得早年的老朋友吗?”那人举起了九环刀:“这把九杀九环刀,会让你
记起一些甚么事吧?”
  “朱先鸣?”雨伞向侧移开:“九杀王?”
  “呵呵!你老兄总算没忘了老朋友。”
  “混帐东西!”角木绞切齿咒骂:“我明白了,五年前我就听说你投入一个甚么凶魔的
手下,专门追搜往日的同伴,追寻某些宝物,有不少逃匿了二三十年的人,先后失踪遭了毒
手,全是你这混帐王八做的好事。
  “哼!你终于找到了混世王,找上我这里了,混世王,你这卖友求荣的猪狗,当年我没
杀你灭口,一念之慈,你终于出卖我了,你……”
  “老朋友,你听我说……”九杀王急急解释。
  “闭上你的狗嘴!”角木皎厉声大喝。
  一亿快速绝伦的黑影,从恻方不远处的墙根下冲霄而起,跃登墙头扑向角木皎。
  角木纹雨伞一收,蓦尔失踪。
  扑上的人影是吴锦全的得力双仆之一,神秘难测身份如进的吴忠。
  “上来!进去。”吴忠一扑落空,妨在上面匆匆发令,要九杀王和混世王速上,然后发
出一声短啸。
  远处传来了回啸声,大援赶来了。
  三个人毫不迟疑地破门人屋,可知来意不善。
  搜遍了每一个房舍,不但鬼影俱无,连先前发出吠声的狗也失了踪,象是平空消失似
的。
  包围全宅的人先后涌入,彻底搜索仍一无所见。
  几个人在厅堂集中,吴锦全脸色十分难看。
  “一定有人走漏了风声。”吴锦全狠盯着化名为天狼星的石昆:“是你吗?”
  “老天爷!冤枉。”混世王惊恐地呼冤:“在下一直就在公子的左右听候驱策,那有工
夫走记消息?角木皎这家伙心怀鬼脸,住在这儿大概日夜提防意外,卅年旦夕惊惕,可能派
有眼线在城里看风色。
  “这家伙不杀掉我灭口,可能用意是利用我在城里的地位,静观其变、知道我出了意
外,所以先作防险的安排。”
  “他在附近一定有秘窟。”吴锦全咬牙说:“吴忠,带人去把本村的三个首脑人抓来问
问。”
  “是。”吴忠欠身回话一出厅而去。
  村西五六里,是黄家的山,栽了密密麻麻的巨杉,树龄已超过甘年,一株株参天而起。
杉林下野草丛生,枯落的杉叶又尖又脆硬,在内走动响声震耳。
  吴锦全在村正赵大刚与其他两人口中,问不出丝毫头绪,把三位首脑人物整得遍体鳞
伤,却一无所得。
  显然,角木纹这位甘八宿这首,卅余年来从来就没有松懈过,在县城安置有秘密眼线,
任何风吹草动,信息皆以奇快的速度传回,先一步安排应变。
  这种日子很难过,而角木纹却过了卅余年。
  吴锦全不是轻易便承认失败的人,断定角木纹一家老小不可能远走高飞,必定潜藏在隐
山附近暂避风头。
  隐藏的地方,以黄家的杉山最有可能。因为据村正赵大刚说,本村的人很少前往黄家的
杉山走动,山不当路,村人那有困工夫到别人的山上去逛?而黄家的三个儿子,却经常在山
里过夜看守山林。
  其实,这儿根本不可能有偷伐木材的人,合抱大的杉树,送人也没人肯要。
  于是,人分为三路,从三处方向搜山,向山的中心推进聚合,任何一路有所发现,皆可
用声号通知其他两路的人集中。
  计划是一回事,执行又是一回事。
  本来认为三路人进入,互相之间一定可以相互呼应,专递声息,那知人一进入了山区,
林深草茂,视野有限,连方向都无法分辨,有些地方根本无法通行,呼应的事,根本刘法办
到。
  吴锦全达一路共有九个人,吴忠、吴勇永远跟在他后面。
  真是忠心的好帮手。
  夺命一枝着郑纷春,是唯一的女人。
  而是昨晚停的,但山林中仍然潮湿,不但草木积水,这树上的水珠也不时因摇动而洒
落。
  入山不久,所有的人衣履全湿了,男人不要紧,夺命一枝春可就尴尬啦!或装本来就玲
球,湿了就快运凸了,曲线显得更为突出,令人一见就想入非非。
  幸好他是个并不早么在乎的女光棍,只不过遇到后面走,免得引起几个大男人的胡思乱
想。
  山上没有路,他们沿林绿地带逐步深入。
  日上三竿,他们已接完第一座山,毫无所见。
  “晤!这里曾经有人走动。”在前面搜索的一名大汉扭头叫:“下面看不出足迹,但未
恢复原状的野草可以看出走过的痕迹,而且不止一个人走动。”
  吴锦全立即上前察看,仔细地审视留下的痕迹。
  的确是几个人走过的痕迹,从右面伸向左面,左面是另一座山的山麓,山上全是参天的
搬挺拔杉树。
  “好家伙,果然躲在此地。”经验丰富的吴勇说:“最少也有五个人结伴而行,踏折的
草茎,说明他们走得并不小心,不在意被人追踪。”
  “走向对吗?”吴锦全问。
  “对。”吴勇往左面一指:“八成是躲到那座山的密林内,那地方不易搜寻。”
  “走,小心些,不许发出声音。”吴锦全毅然下令:“咱们给他们来一次出其不意的奇
袭。”
  不久,到达山麓下,遗迹似乎更清晰了。可是,留迹的人并非向山上茂密的参天杉林
走,而是沿山自走的。
  循踪追了两三里,到达一条小溪旁,踪迹突然消失了。溪宽不及两文,具有武功根底的
人,大可从容一跃而过,用不着涉水。
  对岸没有足迹,怪事!
  “可能涉水上下,不曾过溪。”在溪对岸搜索的吴忠向这一面的吴锦全坚决表示:“这
一面草密立软,有人经过必定留下足迹的。”
  “有涉水循溪上下的可能?”吴锦全渐感不耐:“你说,上或是下?”
  “这……”吴忠老眉深锁:“无法揣测,得先分头在上下游搜索求证。”
  “好,咱们分为两路……咦?”
  吴锦全最后一声咦,声调有异,目光落在右首溪旁的一株大树干上。
  吴勇反应超人,身形一闪,便远出五六丈外,到了右首那株大树下。
  树干削掉了一处三尺长的树皮,用刀割了四个大字:擅闯者死!
  刻的字已不太清晰,不是最近才刻上去的,已有相当满长的时日,显然早年曾经划为禁
区,禁止外人乱闯,刻字留告前来探索的人不要擅入。
  “咱们找到角宿的秘窟了。”吴勇兴奋地说:“在自己私有的山上划为禁区,欲盖弥
彰。”
  “那是不可能的。”夺命一技春毕竟是老江湖,提出异议。“角木皎隐身此地卅年,旦
夕提防卅年如一日,惟恐有人看出丝毫异状,决不可能划禁区公然示警。你们如果把他看成
傻瓜,你们也是傻瓜。”
  “依郑姑娘的猜测,这警示代表甚么意思?”吴锦全居然育虚心求教,他收取三女的用
意,本来就是希望借重三女的江湖搜宝经验。
  “角木纹隐名匿居之前,这里就已经被人划为禁区。”在命一枝春提出自己的见解:
“用木纹与荆禁区的人取得协议,双方各得所需。目前角木纹有了困难,这……”
  “情急托庇?”吴锦全神色一变。
  “有此可能。”
  “划禁区的人,可能是那一方的神圣?”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公子如果换而不会,必定会与他们发生难以预测的冲突,敌势
不明,知己不知彼,结果难以预料。”
  “本公子已经来了,就不会知难而退。”吴锦全眼中杀机怒涌:“不管禁区的主人是何
方神圣,本公子也要揭他的底,除非他见机把角木皎交出来。吴忠,发讯号召其他人来全
会。
  吴勇,先带三个人去看看。”
  吴勇带了三名大汉一跃过溪,原在溪对岸的吴忠发出震天长啸。
  远在百步外,在前面搜索的两名大汉突然低叱一声,分向两侧急问,长剑就在这急速闪
动中出鞘。
  前面及腰草丛中,站一个瘦小干枯,形如僵尸的白发怪老人,手中的鸭舌蛇纹杖斜神在
身前,一双深陷在眼眶内的怪眼厉光闪闪。
  吴勇在十步后飞掠而进,双手左右一分,阻止两大汉前扑之势,鹰目炯炯狠盯着怪老
人。
  “咱们来找黄家才,山的主人。”吴勇沉着他说:“老前辈可是禁区的主人?”
  “老夫是看山的人。”怪老人的语气一点也不友善:“也是看守禁区的人。哼!你们已
经擅入禁区。”
  “禁区的主人是黄家才?”
  “他是名义上的地主。”
  “他在不在?”
  “这儿的事与他无关。”怪老人无意直接回答。
  “在下只问他在不在。”
  “你该问老夫打算如何处治你们I”
  “哈哈!老人家,你的打算以后再说。”吴勇傲然地说:“请把黄家才叫出来,咱们要
与他友好地商量一些事,他如果再这样躲躲藏藏,即是有意断绝商量的路,对他有百害而无
一利。
  “为敌为友,均在他一念之间,老人家,不要淌这一窝子浑水。请教老人家尊姓大
名……”
  “好狂的小辈。”怪老人厉声说:“老夫要教训你,要你学学该怎样敬老尊贤?”
  鸭舌蛇纹杖尖向下徐降,远在文五大外,一股强劲的冷流已怒涌而出。
  吴勇感到冷流及体,吃了一惊,脸色一变,幸而已运功护体,冷流仅令气机有些少浮动
而且。
  “寒魄阴功!”吴勇变色叫:“一甲子以前守内的魔冷魔冷如冰的奇学。”
  “你小辈倒是一个识货的,接老夫一记寒魄摄魂故让你快。
  活。”怪老人举杖通过,神色狞恶已极。
  逼进两步,怪老人突我停顿,似有所觉。
  吴锦全象是鬼魁幻形,突然出现在怪老人身后两文左右,手按上了剑鞘。
  “老人家,在下在溪边,已经发现你了。”吴锦全冷冷地说:“在下派人先搜,用意就
是让你现身截击,你果然上当了。”
  “小辈,你以为你禁得起老夫的寒魄搜魂杖一击?”怪老人阴森森地说,并未回身去
看。
  “不信何不试试?”吴锦全的语气更阴森。
  “老夫就试给你看……”
  阴风乍起,人化狂熟,怪老人飞退、旋身、出招,杖似经天电虹,射向屹立如山的吴锦
全,声势之雄,令旁观的人心惊胆跳。
  吴锦全直待摄魂杖临头,方冷哼一声,身形电闪左移,剑出鞘剑光突然迸发,信手一
拂,龙吟震耳,杖突然被剑气反震,千钧压力突然消失,杖势倏止。
  剑虹顺势反击,直射怪老人心坎要害。
  “咦!”怪老人斜职文外,讶然轻呼。
  “叫黄家才出来,在下等他。”吴锦全收剑冷然说:“没有人能包庇得了他,他必须与
在下衷诚合作。”
  “年轻人。”怪老人语气冷森如故:“你那仅具有三成火候的至阳真气气,说这种大话
嫌早了些。你们如果再逞强,将理骨此地,趁早离开,不然就嫌晚了。”
  “哼!在下……”
  怪老人身形乍闪,眨眼间便消失在右面的茂革密林中,快得令人目眩。
  “不要追赶。”吴锦全及时喝止追出的吴勇:“谋而后动不必操之过急,他们走不了
的。”
  半个时辰后,九个人出现在山腰林空内的一座大茅屋前吴锦全一脸的杀气,剑已改插在
腰带上,辫子盘头,袍袂掖在腰带内,随时准备出手拼搏。
  “出来吧1躲不住的,在下的人,全是天下间一等一的追踪能手。”他向紧闭的柴门沉
声说。
  “也许你们都是追踪的能手,但仍然不够好。”身后传出悦耳的语音。
  众人一惊,扭头转身回顾。
  三丈外,站着四个人,刚才那位任老人,站在三人的身后,可知身份并不高。
  中间那人鹤发童颜,方面大耳颇具威严,腰间佩了一把古色斑烂的长剑。
  左面,是一位中年妇人,也佩了剑。
  右首,是位明眸皓齿秀丽如仙的少女。
  刚才发话的人,就是这位少女。
  “这座茅屋是看山人暂住的地方。”少女继续发话:“平常没有人居住,黄家的人当然
不在。”
  “呵呵!在下见到你们,这就是成功。”吴锦全欣然说:“深山之中,居然出现姑娘这
种穿着时新的美丽姑娘,可见姑娘并非在此隐居逃世,而是……”
  “本姑娘经常在江湖走动,这儿只是避免尘世纷扰的居处而且。家祖在此地安居四十余
年,诸位却是唯一登门生事的人。”
  “在下并无意生事,而是来找黄家才商谈的人。”
  “黄家才不在此地。”
  “姑娘要在下相信吗?”
  “信不信在你,反正本姑娘说的是实话。”
  “哦!请教姑娘贵姓?这三位是……”
  “这位是家祖,姓杨。等驾姓吴,没错吧?”
  “在下吴锦全。呵呵!姑娘既然知道在下的底细,那一定是从黄家才口中知道了?”
  “不错。”
  “个棋应该知道黄家才一家大小,目前在何处吧?”
  “你们给我滚!”老人沉声说:“不要范老夫开杀戒。如果在十年前,老夫绝不饶恕你
们。”
  “呵呵……”吴锦全做笑着。
  夺命一枝春悄然移近,伸手暗拉他的衣袖。
  “吴公子,不要激怒这老的魔。”夺命一枝春低声说,嗓音全变,脸色苍白。
  “他是那一个魔?”吴锦全不笑了,但做态仍在。
  “一曝三寒,死不冤枉。”
  “哦!那是……"“一曝,炎阳雷杨盛;那位冷魔冷如冰,是三寒之一。”夺命一枝春
声音低得只能让对方听到:“这老魔在江湖横行了整整卅年,天下大乱时,方销声匿迹不再
过问江湖是非。千万不要范起他的怒火,免得他的性大发,要脱身……”
  “在下从不考虑脱身。”吴锦全的嗓门大得很:“从不考虑半途而刻。谁妨碍吴某办
事,谁就是该排除的障碍,不是他就是我。多年来,在下见过无数的大风险,见过许多身怀
绝技的绝顶高手,但从来没失败过。
  “今天,在下同样的不会失败,那怕是天王老子出面包庇黄爱才,在下也毫不迟缝地向
天王老子叫阵。”
  勇气可喜,夺命一枝春可就心中暗暗叫苦。
  “公子,不要。”她惶然轻叫。
  “哦!你好象很关心我?”吴锦全突然柔声说,往昔的狂做、严肃,都不存在了。
  “你……你也关心自己的安全。”她脸上一红,回避对方的目光,掩饰自己的窘态。
  不可否认他,她起初的确是仇视吴锦全的,吴锦全胁迫她合作,曾经让她吃过苦头。但
多日相处,她发现吴锦全也有温柔的一面。男人太过坚强,有些女人反而从敬畏中产生倾慕
和爱意。
  毕竟女人喜欢坚强的男人,对没有男子气概的男人并不怎么欣赏,软弱的男人不适宜作
一家之主。
  她渐渐对吴锦全产生好感,吴锦全的才气纵横令她暗暗倾心。因此,她不时主动地提供
自己的意见。
  “放心。”吴锦全给了她一个温情的微笑:“我对付得了他们,连吴忠、吴勇,也有取
胜的把握。不要小看了吴忠、吴勇,他二人的真才实学,决不是你所能想象的,他们很少掏
出真才实学与人周旋。”
  她有点同意吴锦全的话。_吴勇仅看到冷魔伸杖,便知道寒魄阴功的底细,尽管情面上
示弱,而在神色上毫不惊俊失措,可知必有所传,平时陷藏了奇拉异能。
  对面,炎阳雷怒火上冲了。
  “教训他们!”炎阳雷沉声叫。
  中年妇人莲步轻移,一面接近一面拔剑,美丽的脸庞上仍保持着恬静的神情,裙袂款摆
莲步轻盈,竟然听不到踏碎枯枝败叶的声音,似乎她只是一个有形无实的影像,一个幻现的
幽灵。
  甚至连剑出鞘的磨擦声也没有发出。
  吴忠大吃一惊,探手入怀拔出一把光芒四射的匕首。
  “公子小心!”抢出的吴忠挥匕急叫。
  吴锦全已经投到迎出,无畏地迎面截住中年妇人。叫声传到,恶斗已生。
  不知到底是谁先出剑的?反正剑气迸发,电虹吞吐有如万道金蛇旋舞,人影飘摇,罡风
大作。
  “铮铮铮……”金铁交鸣声大作。
  是吴锦全发起的抢攻,一口气攻了十八剑之我,以泰山庆领的无穷声威行致命的狂攻,
每一剑皆力造万钧,神乎其技剑剑致命。
  但中年妇人的刻更发挥得无隙可击,纤手拉出重重剑网,把剑剑致命的电虹一一封出偏
门,间或回敬一记奇奥的妙把,迫对方收招自保,犯吴锦全威力绝伦的狂风暴雨剑势,有效
地予以限帛、庆迫、封死。
  当吴忠发声、扑出、加入的刹那间,吴锦全嗯了一声,剑虹乍敛,飞退太外。
  吴锦全的辫子已经散落,弱梢断掉三寸,脸色大变,傲气全消。
  假使不是有吴忠及时加人,吴锦全的头皮很可能会受伤,辫子不仅掉三寸而且。
  吴锦全恼羞成怒,站稳马步仰天吸入一口长气,剑尖一沉,一声长啸,身到合一重新扑
上。
  创啸有若云天深处传来的隐隐段雷,剑上的光芒突现异象,锋尖前似乎幻现尺余长的晶
芒。
  这才是他的真才实学,以神驭剑的无上剑道精髓。
  鹤发童颜老人突然出现,剑刚好截住电射而来的创芒。
  “孽障斗胆!”老人冷叱,剑起龙吟震耳。
  “铮!”双到相接,风生八步,剑气四散。
  吴锦全飞退八尺,踉跄止步脸色一变。
  “大罗周天神剑,难怪你敢如此张狂。”老人沉下脸说:“你给我躺下!”
  老人左手伸出袖口,虚空一抓一拂。
  相距丈五六,吴锦全先是向前一栽,接着斜空翻摔出文外,砰一声摔了个手脚朝天,突
然昏厥。
  少女到了,香风扑鼻,剑气飞腾,截住了上前抢救的吴勇。
  其他六个男女几乎同时发起攻击,包括夺到一枝春在内,要倚众群欧,也意在挤死抢救
吴锦全。
  老人哼了一声,懒得用剑,收剑入鞘双手齐出,抓、挥、拂、扣、弹……人如狂风,但
见人体抛掷而起,惊叫声接二连三。
  片旋间,所有的人全躺下了,纳睛就昏迷不醒。
  最后一个被击倒的人是吴忠,被神奇的劲道挥飞,倒地锚迷不醒前,听到老人向拖起昏
迷不醒的吴锦全,正在下手惩治的中年妇人叫:“不要治他,让他自生自灭,替他的理由父
封神安澜增光彩。”
  剑神安澜,四十年前的天下第一剑。
  半个时辰后,其他两路高手尚未赶来。
  九个男女毕被点了软穴,双手被牛筋索绑住,吊在茅屋前的大松树下,双脚仅可用靴尖
着地。
  人都醒了,但都没练成自解穴道的绝技,自然无法自解束缚,吊得叫苦连天。
  “老狗,有种你就与在下在剑上见真章。”吴锦全发狂般咒骂:“用你那鬼手弄鬼,算
甚么真正的高手名宿?谅你也不敢和下在用剑分高下。老狗,你……”
  没有人回答,人早已走了。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武侠天地